若有所思。
尹子墨已伴在楚煊身侧,停在一个首饰摊前。
楚煊初时被一堆在日光下闪得晶莹润泽的玉饰勾住了视线,女儿家的本性在此时此境下被激发地淋漓尽致,一件件地看着,并不是多好的玉质手工也一般,只是平素看惯了刀光剑影,看到这些倍觉新奇。
“快来看啊,快来买啊,会飞的鸟会游的鱼——”,旁边摊主极为卖力的叫卖声,引得几个小孩子围在那里。
楚煊闻声望去,那鸟儿是木制的,也不知用了什么机关,摊主轻轻一动,居然扑棱棱地飞上了半空,飞旋了几周,又稳稳地落在了摊主手上。
“哈,还挺有意思!”楚煊玩心大起,扔下尹子墨就挤了过去。
几个孩子里有个个头最高的,本来正低着头看那水里游着的木头小鱼,一抬眼,看到楚煊,猛地一愣,瞬间眼中光彩大显,冷然的小脸现出一丝喜色,“哥——”!
楚煊和尹子墨都是一惊。
金亦辰一个箭步从后头赶了上去,站在了那孩子眼前,身形微侧,将楚煊和尹子墨挡在了一旁,嘴里接着那声呼喊,“哥刚出来一会儿,你也呆不住了啊,出来时和家里说了么?”语气略有些严厉,颇有些长兄的气势,只是一双眼睛直盯着幻血,眸光深幽。
幻血脸上那层喜色迅速褪了下去,回复先前的冷然淡漠,收回还落在楚煊身上的视线。
“说过了。”语气冰冷
楚煊唇角弯出一个夸张的笑,将金亦辰挤到了一边,“乖啊!哥哥不带你,姐姐带你玩,好不好啊?”
幻血的眼睛里瞬间神采飞扬,“我不碍你们事儿吧?”
这话听得楚煊心里一软。
幻血从小跟着她,虽是不愿多话,心里清如明镜,对事情看得异乎常人的透澈。
只一个眼神,他已经看出面前的三个人非常的不对劲。貌似亲热无间,实则明枪暗箭。
“多你一个,正好玩。”楚煊给了幻血一个安心的笑,顺手买了个鸟儿和鱼,牵着幻血就向前走。
尹子墨挑了挑眉,回头看着金亦辰,“辰兄啊,洛儿姑娘好像没付钱啊?”
金亦辰笑着看他一眼,“是啊!”说完,也提脚走了。
“哎——”,尹子墨看着相继离去的三个人,背后已经有只手扯住了他的衣襟。
“公子,一只鸟儿和一只鱼共计——”。
不等那话说完,尹子墨已掏出一块碎银子,头也没回地从肩上扔了过去,嘴里呦喝着,“你们等等我呀——”,一天没完,小爷我赔了不少银子,哼,怎么着也得十倍还回来啊!
正文 084 蛇和狐狸
楚煊一路领着幻血,倒还没忘了照顾尹子墨。
“幻血啊,你说,姐姐要是嫁人,嫁给什么样的人好呢?”
被点到名的人正埋头吃着一块酥饼,闻言只抬头看了她一眼。
尹子墨一双桃花眼先是围着金亦辰打了个转,随之眼神又落回了楚煊身上。
金亦辰悠然自得地平视着前方,如果不是怀里抱了一堆楚煊给幻血买得玩意儿,那个身姿那个气度,不知会迷倒多少堰城的青春少女。
“嫁给我好了。”终于咽完了嘴里的饼的幻血,冒出了一句。
尹子墨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满眼的不可置信。
金亦辰强自将脱口而出的笑声压了回去,已经弯成了半弧的唇却怎么也收不了。
“难道我不能娶吗?”少年有些激动了,声音提了两度。
楚煊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幻血,“乖啊!咱能把眼光放得远大一些好吗?这世上不只有姐这一棵歪脖树啊,姐给你娶个黎国公主好吧? ”
“我才不要娶什么公主”,双眼瞪得大大的,已是有些急了。
“逗你玩呢,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金好人又出来和稀泥。
“反正她不能嫁给别人。”少年又嘟囔了一句。
尹子墨眸光潋滟,笑得十分之狼外婆,“我做你姐夫,可好?”
幻血总算是正眼打量了一下他,“蛇怎么能娶狐狸?”
楚煊极对不起那身淡静娴雅衣裙的一阵大笑,金亦辰笑得有些无奈和勉强,有些话是不需要说得这么明了透彻的,尤其是当着蛇和狐狸的面,看来教育幻血任重道远啊!
尹子墨不耻下问,“那蛇应该娶什么呢?”他看出这孩子单纯的与年龄不太符合,故意引导话题好把楚煊再饶进去,扳回一城。
幻血极为鄙视的看着他,“蛇鼠一窝,这个不用我教你了吧,自然是娶老鼠了!”
金亦辰猛得想起昨天给幻血讲成语,提到这个词,楚煊当时窝在榻上,胡批混注,偏幻血就吃他那一套,反而记下了不少的词。自己讲了几天倒不如他的几句,楚煊得意洋洋,说,学问在于活学活用。
如今幻血还真将她说得活学活用发挥得淋漓尽致,把个自诩天下第一聪明人的尹子墨堵得哑口无言。
原来这词儿还能这么解释,细想想,还 真不好反驳。
楚煊只顾着开心,不防被谁给碰了一下,眼见离闻泉寺不远,人也多了起来,便也没在意。
尹子墨眼力极好,已扫见那人手里攥了个什么物件,微一眯眼,一道身影倏地自他眼前掠过。
“哎哟”,那人叫了一声,身子已半跪在地上。
饶是尹子墨也没看清,幻血是怎么出的手。
“算了,让他走吧,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楚煊一贯沙沉的嗓音,听不出来情绪。
幻血很听话,将东西递给了楚煊,那人一溜烟逃得没影了。
阳光下,那小东西闪着晶亮的光泽,叶子形状的一块紫水晶,楚煊一直带在颈上,不知怎么露在了外面就被偷儿盯上了。
金亦辰淡淡地笑了笑,“还留着呢,以为你早扔了。”
“呵呵,扔了我还嫌累呢,就是这绳结也忒奇特,十几年都没解开,怎么就会被人取了去。”
楚煊拈起绳子,原来是齐齐地用利器剪了。
“还是这法子直接,倒费了我多少年的心思。”
尹子墨看着那片紫晶叶子,眼中略有些怔忡,半晌,面色沉静再无一言。
金亦辰似有觉察地看了他一眼,后者一脸沉静与方才的插诨打科判若两人,心头升起一丝诧异。
正文 085 一件小事
楚煊在堰城逍遥自在的时候,有人还在宵衣旰食。
楚烨翻看了各地的政事奏报,随着边关的大获全胜,似乎国内各项事务也都进入了平和状态,无甚大事。只南部的云州报了一件事,府衙被贼人盗了,丢了些府库的银子,已着人堪察线索并有了目标。
楚烨批了几个字,府衙尚且如此遑论民宅!
书房外一声细微的鸣响,楚烨轻叩了下桌案。
一道黑影倏地立在案前,先跪倒施礼,送了一本帐册放在案上。
楚烨略点了点头,“继续盯着,适时,可以打草惊蛇。”
暗人并不言语,点头示意后,一个纵掠,已是没了踪影。
宫人进来奏报,“陛下,右相李明诚求见。”
楚烨眸色清冷,周身上下笼罩着做为一个帝王特有的肃厉之色,且有越渐浓烈之感,宫人仅是立在案前,也已感受到阵阵浸人肌肤的寒意不时袭来,禁不住地打了几个冷战。
“宣——”,阴沉的帝王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宫人吓得一激灵。
“是,”几乎是哆嗦着地退出了书房,到了大太阳底下才略好了些。
陛下这是怎么了,保准是又出了什么事才惹成这样,唉,告诉哥儿几个,都小心着点儿吧。
李明诚踏进御书房时,楚烨正靠在窗下的软榻上就着几案喝茶,见着人进来,便招呼他一并坐了,又推了点心碟子一块吃。
这种待遇是除了宁王外,只有李明诚一个可以享受的,毕竟还有个岳父老丈人的名头在那儿摆着。
李明诚谢了恩,半拉屁股挨着榻沿,身子重心还都在另一条腿上。虽说是赐座,人家是皇帝,哪会真让你平起平坐,只是给你面子而已,所以,这种姿势最叫人难受,还不如站着舒服。
“李相是有什么事儿要说给朕听啊?”此时的楚烨一扫方才的阴霾,满脸阳光灿然,心情极为悦然的样子。
李明诚一脸的殷然,“陛下乃真龙降世,自然是国事亨通,听兵部报奏,宁王收了堰城,想来捷报已递呈御览了,其余各部也都各行其是,如今更可说得上政通人和万象更新啊!”
一通好听话,是谁都听得高兴。
楚烨脸上明显又多了几分欣悦。
“呵呵,这也多亏了李相,在朝内帮着朕,尽心竭力不遗余力,说起来,还有宁王,等他班师还朝,朕好好摆上一桌酒,有你们做朕的左膀右臂,朕才能坐享其成啊!”
“陛下过誉啦!老臣只是略尽一点臣子之道,没有陛下的英明神武,又哪会有我朝的太平盛世!”
楚烨第一次发现李明诚也颇有做佞臣的潜质,高帽子戴得相当的有水准。
“得了,都不是外人,别拍来拍去的了。”楚烨打住了话头,
李明诚起身站直了身子,微垂着眼帘。
“请陛下治老臣之罪。”
“嗯?怎么了?”楚烨面上显出惊疑之色。
李明诚干脆一撩衣摆,跪下了。
“云州知府是老臣的学生,此次上报府衙被盗之事,却有实情未奏明陛下,已私信传与老臣希冀能求得一丝庇护,老臣思量,兹事体大,不敢对陛下有所隐瞒,故主动到陛下面前请罪,老臣胡涂,治下不严。”
言辞肯切,面上一片惶恐。
楚烨一把将李明诚扶了起来,“这是做什么?那知府放任在外,你又做了多年的考官,怕是这全国的官员十有八九是出自你手,难道他们犯了错就都成了你的错?那还有谁肯担任考官啊?”
楚烨不怒反笑,对着李明诚好一番软言安抚。
“你说的事,朕心里有成算。啊,对了,有时间看看李妃,这几天总在朕耳边念叨,她身子重,多见见家人也好。”
李明诚对着楚烨又是一通谢恩,好容易才出了书房。
经李明诚这么一出,天气已渐晚。
楚烨踱出书房,立在廊下。
一天的暑气随着日渐西移,略有些消退。书房前绿影摇曳渐渐暗沉,东天上一轮弯月乍现,似蒙着银纱的姑娘,含娇带怯,若隐若现,远 远的西方天际边沿,浓抹重彩地云霞极力挥洒最后一丝绚烂极致地余晖,几对倦鸟自天际掠过,为那黛蓝的天添上了一笔灵动和生机。
正文 086 尹郎
出了闻泉寺的大门,楚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哎呀,百闻不如一见啊!”
“看景不如听景,这话也一点不为过啊!”尹子墨秉承唱反调的路子。
“尹——郎——”,楚煊突然拖长了音,且身子又向着尹子墨那边靠了靠,往常略带着些沙哑低沉的声音提高了几许,竟多了几分清魅之感,像是有根羽翼在心上轻拂而过,瞬间在周身引起一阵颤悸。
尹子墨不 禁抖了抖,身上已是浮起一层异感。
金亦辰和幻血被人流压在后面,能看到身影,要走到一起却是要费上些功夫。
楚煊和尹子墨两人鹤立鸡群风姿卓绝,在人群中极为抢眼。
楚煊又是一副娇人柔依的架势,顿时便有无数道堪比利剑的眼风朝着尹子墨刺过来。
“尹郎为何总是与洛儿处处针锋相对,难道洛儿是很难相与的人吗?”口气极尽柔缓,脸色极尽娇怯,听得旁边一众男儿是极尽愤闷。
尹子墨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虚,眼风扫了一圈,许多冷厉的眼刀正朝着自己猛戳。
“哎呀,洛儿真是冤枉死子墨了,子墨对你视若珍宝,有洛儿在身边,再好的景致对子墨而已也都犹如过眼云烟一般。”
尹子墨十分配合地接着戏码演得挺入戏。
“洛儿对尹郎自是一片真心,那尹郎,你又为何一宿寻芳楼便是数日,你,你——”楚煊双眸泛着水光,面色润红,气凝于喉,指责半句竟已说不出来话了。
眼见着如花丽人已是泫然欲泣,围观的赤子们心碎了一地,更有的已握紧了双拳,欲替佳人教训一下这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洛儿真是生生地屈死子墨了,寻芳楼内的独品花种一直为你所钟爱而不可得,子墨一连数日隐在楼内就是为了能求得一株,好让洛儿能养在家中日日观赏啊!
哦——,这公子原是痴情种啊。
四下里一阵嗟叹。
楚煊美目娇嗔,“哼——,分明是为了那楼里的如玉,哪是为我求什么花品。”樱口微嘟,莹润光泽,莲足一顿,急急地拨开人群,夺路而走。
“快追啊——”。
“去说清楚啊——”。
“女人嘛,是要用哄的。”
面对如此热情的劝架场面,尹子墨颇震得住场子,神色淡定,朝四下里略一点头,举步朝着楚煊离去的方向追去。
人实在是多,楚煊闹得这一出又选得实在是地方,加上两人又实在是出类拔萃,一时间,寺门前热闹非凡。
尹子墨一路寻来,一路被人指点,什么负心人、逛花楼,等等等等,不计其数。
待追到人迹稀少,河堤岸柳旁一处僻静之地,楚煊倏地拨开一帘浓密荫郁地垂柳绦,笑嘻嘻地看着他。
“玩得很开心?”尹子墨同样笑颜如花地看着她。
“尹郎对洛儿一往情深追踪至此,洛儿自然是心花怒放开心不已,只不知,尹郎准备何时将洛儿迎娶过门啊?”
“现在如何?”
说着,尹子墨身形一动,闪进了如帘如幕的绿柳垂绦中。
楚煊指如疾电攻向尹子墨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水眸,这双眼睛最讨厌,明明一肚子算计却偏偏故作清泉,虚伪至极。
尹子墨脚步未停,向后一撤,避过面门一指,疾出一掌拍向楚煊肩胛,势如山倒,一击若中则骨断筋折。
楚煊身形飘如柳絮,闪到一边,手势一转,抓向尹子墨肋下,指尖未至,所挟的凌厉之气已逼得两人衣袂翻飞。
尹子墨不躲不闪,脚步前移,掌势未缓,足尖直踢向楚煊膝盖处。
正文 087 不相上下
尹子墨不躲不闪,脚步前移,掌势未缓,足尖直踢向楚煊膝盖处。
楚煊收势旋身避过,嘴里念叨着,“都怪洛儿瞎了眼,竟认识了你这种负心负情的人,如今我二人干脆就做个了断好了。”
尹子墨身法未停,手上足下皆朝着楚煊身上的要害处招呼,嘴里也不肯示弱,“子墨对你一片真情,你却总是胡搅蛮缠,快快别闹了,免得被外人笑话了去。”
虽是僻静之所,然则也有行人不时经过,见树下两人半隐在绿柳绦中,身影绰约,如云柳丝飞舞轻扬,若是行武之人定会看出实是有两名高手在出招互搏,且都是一击致敌的杀招。看在普通人眼里,只会觉得小儿女情意绵长因了些琐事躲在背人处打情骂俏而已。
那柳树年数极多,腰弯得狠了些,又生得枝杈茂盛,长可及地的绿荫荫的柳绦垂下,仿若一把大大的绿意葱茏的伞扣在岸堤上。
楚 煊和尹子墨躲在这极富诗情画意极为适合谈情说爱的绝妙之处,指如剑掌如刀,谈笑间尽出杀招,方寸之地片刻之间,近百招攻到了对方身上,却都被对方施以巧妙身法一一躲开。
楚煊眸中戾气一振,一掌拍向尹子墨胸膛。
尹子墨神色凌厉异常,一拳击向楚煊腰腹。
掌风在距胸膛毫厘之处,攻势突然顿住。
拳力在离腰腹分毫之间,出招猛然停竭。
掌若拍在胸上,必死无疑。
拳若击在腰上,天神难医。
势均力敌的两人,命悬一刻之即,心思电闪之间,却又惊人地一致。
“不值得!”楚煊心中一动,虽是难得一遇的对手,到底是敌国一方,以后多得是法子收拾他。
“划不来!”尹子墨心下暗道,被一个女子逼到如此境地,真是大大的有损他天下第一男子的美名,即是楚国之人,将来总是能有更多机会碰面的。
不约而同的两人同时撤了招势,谁也没有再看谁一眼,各自选了一个方向,闲庭慢步似的一拨绿柳长帘,回到了热闹如常的河岸堤旁。
金亦辰带着幻血与尹子墨正走了个对脸,后者依然一朵开得大大的桃花,对着金亦辰大放了一阵光彩后,神秘兮兮地悄声道,“那洛儿姑娘好生彪悍,辰兄回去后,还是要略尽长兄之责,不然,啧啧,到了婆家可是会受苦的哦!”说完,似是掩饰,举起拳头握在唇上,咳了两声,末了,冲着两人诡异一笑,翩然离去。
金亦辰回到住处,果然楚煊已经先回来了。
李玉春正等在前厅,今天真是热闹非凡。
先是有刺客冲了进来,什么也不为,和护卫们打了一架就都跑了,说是一男一女,都是长得绝色动人,身手奇高。
刚刚,楚煊一身女装大模大样地从前门跨了进来。门卫还拦着不让进。
李玉春是见过楚煊女装打扮。
对他家王爷的这种爱好,李玉春是实在不敢妄议,他可不想再被楚煊扮成个女人样了,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家王爷就是有这个资本,扮成女的那模样,真得是太好看了,九天仙女也比不了啊。
天啊,一个男人生成这样,还叫不叫天下的女人活了!
李玉春是见过战场上的楚煊的,所以,他对楚煊是男是女毫无疑问,那股子冲劲,那股子狠劲,他家王爷不单是爷们,还是个纯爷们。
正文 088 情愫
李玉春给楚煊一路打着掩护,把人送回了院子,其实楚煊向来不喜欢近前有人,住处只是一些护卫,也没什么侍候的下人,只是,李玉春心底对楚煊这种傲视天下所有男人和女人的爱好,还是有些看法的,所以,还是尽量少被人看到的好。
楚煊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把李玉春赶得远远的,甚至连院子都不准靠近。
金亦辰一回来,李玉春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金亦辰神色如常,让李玉春领幻血去吃晚饭,自己先去换件衣服。
金亦辰没回自己院子,朝着楚煊的院落走过去。
进了院落,里面静寂一片。
金亦辰慢慢踱到房门口,咳了一声,里面传来某人的声音,“早知道你来了,装什么样子?”
金亦辰举步推开虚掩的房门,楚煊倚在窗下的软榻上,天色黑得沉了,屋里没掌灯,看不清楚榻上那人的脸色。
“尹子墨已然受伤,你也好不了吧?”金亦辰一语道破,也不管楚煊的反应,直接探在了腕上,诊起脉来。
“倒真是一个极好的对手,只可惜,偏偏是水火对立。那一掌,我真想劈下去,看看,他到底会是什么反应?”楚煊对自己的伤势浑不在意,却对某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那一掌,你不会劈下去,他也不会攻下那一招。”金亦辰似是自言自语,“你们两个其实很相像,难道你没觉得吗?”语气幽幽的带着些莫名的情愫。
提着劲,强自撑着走了回来,待看到金亦辰时,似乎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楚煊觉得腰腹间那阵熟悉的痛楚又袭了上来,额上又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湿湿的黏腻着,双眸不禁微合着,身体放得软了些,懒懒地靠在枕上,慢慢地挨着。
一张干爽绵软带着些微麝 香气息的帕子贴上了额角,温软地轻轻的拭着,体内丝丝缕缕绵延不绝的痛楚似乎在这种极尽体贴细致的动作下,也显得不那么地令人难以忍受。
“唉,你呀!身子本就有伤,还和人斗气,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省心啊!”身边那人像个老婆子似的叹口气又是絮絮不停。
楚煊鼻子里发出一个笑声,强打着精神,“我啊,生来就是给你添麻烦的,等着好了,一辈子都要给你找麻烦。”
额上轻柔拭着的帕子略滞了下,一辈子的麻烦?心底深处突地一软一甜一酸一苦,你可知,一辈子的麻烦正是我甘之如贻心中渴求啊!若你愿意,一辈子,亦辰都等着你来找麻烦!
看着身旁说完那句就陷入昏睡的人儿,虽是一片暗沉中,仍是能隐约看到绝美无伦的五官轮廓,听着她渐缓渐轻的呼吸,略有些起伏的身子,一声长长的叹息溢出唇口。
起身取了薄被轻搭在她身上,比起尹子墨略好了些,倒不是强胜过尹子墨几多,只是男女毕竟有别,男子使出的劲道大些,强自收回时自是会对已身造成的伤害更大些,而楚煊,毕竟是女子,劲力稍弱,自然伤势相对来说较轻些。
还是再去配几方调理身子的药,她这身子,病根已是落下了,最好是以后再不要比劲较狠,好好对待身子,以后才不会难受,只是,她这性子,怕是不会就这样放过大好的战机吧?
正文 089 辽国之主
尹子墨也好不到哪儿去,刚进了客栈的房间,一道血箭喷射而出,待胸中翻涌的气血平复了些,才缓步坐在了床上,静卧调息。
未几,房门上响起轻叩声。
尹子墨连眼都没睁,“进来!”
“公子”,来人恭谨地一声称呼。
“怎么样了?”清冷淡然,丝毫没有人前的轻浮浪荡。
“黎帝大约还有半月光景,元瀚在朝内广植党羽,意图全权把持朝政,唯六皇子手中的兵马大权是其最大忌患,六皇子已决定三日后启程回京!”
尹子墨听完,半天没言语,属下深知脾性,垂手而立,并不多言一句。
“好”,只说了一个字,又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去楚军驻地看看,可有一对兄妹,哦,对了,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少年,一并查清身份。”
“是”!属下沉稳的应了一声,也没等尹子墨再言语,转身退出了房间。
此时,尹子墨方睁开眼睛,一汪春水荡漾艳情的桃花眸瞳,慢慢的盛满冷清凌肃如一把脱鞘利刃闪着寒森戾冽的杀戮气息。
元瀚!哼,想登上九五之尊,即便没有元昊这个师兄,有尹家最后一个幸存者在,你也休想达成所愿!师兄啊,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尹子墨没有失望,元昊也没能在三日后起程返京,因为,辽国出兵了。
金炎一死,任天成迅速拥立皇后所出嫡子继任大位。朝中但有异言者,一律被任天成以各种理由遣调降任到偏远州郡,于是,任天成实际上成了辽国的幕后主宰,奈何新皇和皇太后对任天成无比信任无比仰仗的态度,便是一些性情耿介的肱骨直臣也都缄口闭言明哲保身起来。
任天成大权在握,眼看着辽国表面暂时风平浪静,遂将目光投向了楚黎两国。
召集十万兵马,整合出发,气候回暖,路途平顺,数日后,抵达连城,任天成亲自挂帅,在洛矶谷口布下了先遣营。
从直线距离上来 算的话,辽营距离堰城和拓城相差不远,距堰城要稍微近一点。
任天成是属狐狸的,自知实力比起楚黎两国,若要硬碰硬,辽国怕是要碰个头破血流,于是,老狐狸玩起了“找朋友”游戏。
他派了两方人马,均是灵牙利齿能言善辩,同时分赴堰城与拓城,说辞一样样的,希望能结成同盟联合出兵将第三国当蛋糕给瓜分了。
很快,让任天成高兴的消息传回来。
黎国元昊性情沉稳内敛,用了半晌与谋士们商讨计议,最终同意与辽国合作,若夺回三城,可将堰城划归辽国。
楚国宁王只派了谋士接见,那谋士气度不凡舌战群儒,把辽国的渔翁心理摆在了光天化日之下,整得辽国说客团十分尴尬,好在,宁王传了手谕,说,可以结盟共谋进退,只是还有些具体情况需要具体研究具体对待,望辽国稍安勿燥,很快就会拿出可行性方案再与辽国诚挚的商讨。
任天成听完了属下的汇报,高兴之余,心头隐约又涌动上一丝隐忧。
正文 090 不速之客
任天成的隐忧很快得到了证实。
他的大帐内,此时正坐了位不速之客,悠哉游哉恣情惬意的执着刚煮沸了的茶壶朝着茶杯里冲水,手法柔雅熟捻,神情专注无他,对任天成的进来视若无睹。
任天成脚下一滞,眸中杀戾之气一显而过,随即又呵呵地笑了两声,冲着来人打起了哈哈。
“宁王驾临鄙处,陋室增辉啊!哈哈哈哈!”
楚煊如常带着银色面具,一身素锦云纹薄衫,举手投足之间,衣带蝶舞,恍若天人,看得任天成不觉心神一漾。
“任相很有些闲情雅致嘛!纯冽澄净的雪水,西南黎寨的香炭,再配上楚国千金一两的绝品‘舌茶’,”楚煊垂首深吸了一口茶香,惬意的舒展了一下眉头。“真是让本王无比羡慕啊!”
“王爷在楚国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何等的尊崇,又有什么茶是喝不到的?”
“哎呀,在这锋火战场之地,茶要喝出如任相这般的雅适意境来,可是一件不小的难事啊!”
“呵呵,此等小事于王爷而言,只有想与不想而已啊!”
两人各怀心事言浅意深。
楚煊抬眸望了一旁安坐如山的任天成一眼,只一眼,任天成便觉得似有无数道利刃裹挟着凌厉杀气尽数朝自己疾袭而来,心底一个寒战。那人就那样文弱纤细地坐着,神情安逸谦和,气质如水静流,仿若处子。瞬眸间,那身秀气纤弱的身姿就罩了一层浓重的杀伐果决的狠戾气息,明明是一身飘逸若仙的举止形容,无端让人生出一身的森冷寒意。
任天成觉得额上已经有些湿意,时辰近午,帐内光线充盈,比起远在东北的辽都,这里可算是真正的炎炎夏日,只是,那背上渗出的汗意却带着无比的寒凉。
看着慢条斯理地连品了三杯茶的楚煊,任天成决定开口。
“宁王大驾来临,不是就为了品茶吧?”
“哎呀,任相真是具有辽国人坦直爽朗的好性情,本王行武多年,就喜欢与你这样的人打交道,就图个痛快。”
任天成摸了把头上的冷汗,大半个时辰过去了,都没说出正题,宁王也真是把外交的好手。
“那王爷不如与天成也坦诚布公地说一说,或许天成与王爷能殊途同归呢?”
“呵呵,任相既如此说了,本王也就直言了。”楚煊不紧不慢地又浅啜了口茶,还又赞了一句,“不错,真不错,好茶,好水,好功夫啊!”
任天成暗里咬了咬牙,你就快说吧,脸上仍是一副谦和沉敛。
“任相谋划地甚是深远,只是,若是本王的话,本王不会孤注一掷在一国身上,倒是会把另一国也算上,毕竟这样更保险一些,任相,你看呢?”楚煊一脚将球,光明正大地踢到了任天成怀里。
任天成面色微动,笑了一笑,笑声略有些干涩。
“辽国势小力弱,比不得楚国和黎国,凡事自是会三思后行,天成愿听王爷赐教啊!”老狐狸又把球踢给了小狐狸。
楚煊脸上笑得无比真挚,眸中满是算计,“本王既然亲自前来,已是表足了诚意,任相还是仔细权衡的好!”
任天成脸上再笑不出来了,神色渐渐暗沉,眸中一丝厉光闪现,“王爷请明言。”
楚煊笑而不答,从怀里取出一个物件,在任天成眼前晃了晃,大大方方地摆在了两人中间的几上。
任天成眼睛蓦地一下瞪得溜圆,遍寻不着的东西,原来,在他手里。
正文 091 讨价还价
任天成看见的那个东西,是楚煊准备送给金亦辰的大礼,是元昊从金炎寝宫找到的那个异形花纹的盒子。
盒子并没有打开,楚煊也没有要打开的意思,就那样摆在那里,任天成却觉得咫尺距离要越过去,犹比登天。
且不说自己的武功与楚煊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即便自己侥幸召了侍从进来,怕是已成了阎罗殿上多出来的找死鬼。
于是,任天成很识实务的淡定沉着的看了看那盒子,“王爷这是何意啊?”
楚煊看着他明知故问,也不欲再作周旋, “这里面是什么,想必任相比本王清楚,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任相对此并不太感兴趣,那本王就不耽误任相日理万机了。”
说着,一手拿起了盒子,身子站了起来。
他若想走,任天成仓促之间又从哪里调高手中的高手拦下人,最主要的是拦下东西。
“怎么宁王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啊?”任天成使了招激将法,坐着没动,手心里全是汗。
“嗤—,”楚煊似 讥似笑的眯了下眼,“我是沉不住气,自是没有任相修为高深,反正这盒子,我也打不开,里面的东西,我也不感兴趣,也许,”斜睨了任天成一眼,“辽都里的小皇帝正想着,也不一定,哦?”
最后那一个哦字,特意顿了下才说,尾音又扬得高了些,就像是一个大人拿了件很好玩的玩具,在逗着迫不及待想拿着玩的孩子一样。
任天成紧绷着脸,眸光已透着森冷,那个盒子楚煊是不可能打开的,因为能打开的人都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上,所以,只要有了那个盒子,无论是谁,才算是真正意义上名正言顺的辽国主君。
因为,那个盒子里装的正是辽国的传国玉玺。
打开盒子的钥匙其实就是一枚花籫,那枚无双让元昊看过的花籫。
“请王爷直言!”任天成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五个字。
“和我合作,事成之后,我取城池,你取盒子。”楚煊干净利落地说了四句。
“愿闻其详。”任天成不再犹豫,那个盒子,他势在必得。
楚煊回到堰城时,已是天近黄昏。
西边的晚霞无比绚烂,为炎炎夏日涂抹上了最后一笔热情的色彩。荫郁葱茏的绿柳林,在晚风习习中,轻柔地摆动着纤条,丝丝缕缕的风儿略带着凉意稍稍驱散了喧嚣的一天的暑热。
刚抹了把额上沁出的汗,远远的河岸边上,月拱桥头,金桂树下,一袭青衫,一匹白马,当风而立,飘逸出尘不若凡人。
楚煊一个冲动,差点儿摘下银具,天实在是有些热,鼻眼处潮热得很,取下来当然是凉爽些。
远道而归的人,不期在家门口看到守望着的人,无论多心冷性硬,此时怕都会在心底深处略微地有一丝动荡。
待马行得近了,楚煊习惯性地咧开毫无防备的笑脸,想要开几句类似于望夫石的玩笑,刚要脱口而出的字,却在看清面前的人时,硬生生地又吞咽了回去,差点闪了舌头。
尹子墨扬着一张魅惑众生妖冶绝伦的笑颜,正含情脉脉地看着楚煊。
看到如此惊艳的人物居然等来的是一个同样身姿卓绝只露了半张脸就已经让人心神荡动的人物,旁边企盼已久的众女郎无不捧心悲痛,天理何在啊!难得能同天同时同地遇上两个如些令人心动不已的人物,竟然是断袖!
尹子墨满眼戏谑地看着同样眼神的楚煊,“可算把你盼回来了,总没让我望穿秋水。”
一句话更是雷得众女顿足疾走,对待一个男子都能如些用情挚深,让世间女子如何自处啊!
正文 092 儿女情长
在楚煊看来,尹子墨笑得桃花朵朵的那张脸实在是需要一个拳头擂过去,再加上点儿颜色就更完美了。
似是心有灵犀一般,尹子墨冲着楚煊眨了眨眼,“看到是我,惊喜大于失望吧!”
“是啊,惊大于喜!”楚煊寸步不让。
“得月楼我配好了酒菜,估摸着你就快到了。”利落地上了马,伸手牵住了楚煊的马缰绳,并马往前走。
“酒菜的料不要下得太足啊,不然,呆会儿问我话时,若把重要的漏了,岂不让尹郎白费了心思?”有人牵马引路,楚煊乐得轻松自在,正好观赏沿途水景。
“子墨一片真心相对,想来洛儿也非那铁石心肠之人。”说着,尹子墨斜睨了楚煊一眼,此时的楚煊全然一副军营的常有装扮,面上还罩着那个标志性的银色面具,可尹子墨的双眸情深如水,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直直地看进楚煊的眼底。
楚煊自已就是个妖人,来这招,好啊,谁怕谁啊。
眸瞳微合,再睁开时,迷蒙如雾,墨玉似的瞳仁闪现着星月般的朦朦皎洁,如碎水晶流动着璀璨的莹光,声音一如平日的低沉沙哑,却刻意地加了一丝绵柔,仿若一口极烈极烈的酒刚入喉,又一口深汲的甘泉水缓流入喉,凉甜至极,盛夏之时让人心头顿生秋爽舒怡之感。
“子墨——,你待我至此,又让我,情何以堪啊——!”从未叫过的称呼,就那样舒柔缓和地脱口而出,那一句情何以堪,如泣如诉,仿似痴盼的女子一朝得见远归的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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