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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种绝色第33部分阅读

    本想说点儿虚与委蛇的话,然而看着柳照眉认真的表情,继鸾便顿了顿,重又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三爷提议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柳老板……大概昨儿受了点惊吓,瞧着被炸弹轰炸过后的那场景,心里就很不稳当,总觉得不能让祁凤也摊上这个……也不能让柳老板出事儿……”

    继鸾说的零碎,但柳照眉看着她,眼中却透出几分欢喜跟悲酸的光。

    他该高兴的,在这样危急关头,继鸾没忘了他而想要保全他,可是他又该心酸的,她虽然想保全他,对他这样儿体贴的好,到如今却不是为了“爱”。

    别人可以不清楚,柳照眉心知肚明。

    柳照眉垂眸:“继鸾……”

    继鸾“啊”了声,看向周围,一边说道:“柳老板,事不宜迟,你有些紧要的东西,略微拾掇一下吧……”

    柳照眉说道:“继鸾,我不想走。”

    “啊?”继鸾意外,转头看向他,“什么?”

    柳照眉眼前是晨曦的暗蓝色,就好像梦还没醒似的颜色,柳照眉定了定神,摇头轻声又说:“我不想走。”

    继鸾回来的路上,脑中一阵一阵的恍惚。

    她隐约也想过假如柳照眉的回答是“不”的情形,但是却并没有当真。这会儿船票算是千金难求,锦城的百姓都开始纷纷地逃难,离开锦城的火车上都是人满为患,大家像是嗅到不祥的味道,拼命地要逃离,但是又能逃到哪里去?覆巢之下无完卵,身后偌大的平原,就算有没被侵占的地方,却也不过是片刻安宁,如果锦城顶不住,就好像一道堤坝溃决,长河,谁也逃不脱。

    但如今有个千金难得的机会在面前,他居然不要。

    继鸾问他为什么,柳照眉起初沉默,后来便说:“你就当我犯了傻吧。”

    继鸾真觉得他犯了傻,可是论嘴头她是说不过柳照眉的,他看似是个温柔如水的人,但却又固执无比,打定了的主意几乎无人能改,继鸾在路上便想:如果实在不行,就把他打晕了让祁凤一块儿带上船倒好。

    继鸾心怀忐忑回了楚府,还没进门就隐隐瞧见大厅里灯火通明。

    继鸾一惊就知有事,果真,刚进门便差点儿撞上一个仁帮的帮众,见了继鸾就仿佛天上掉下元宝来:“鸾姐!您可回来了,三爷急坏了,让我去找您呢!”

    继鸾顾不上问什么事儿,赶紧入内,却瞧见厅内楚归身着浅灰色的长衫,正坐在太师椅里,脸色有些微红,他身旁站着一个西装的中年男子,头上戴着一顶礼帽,面上架着一副眼镜看来很是斯文,继鸾从未见过此人。

    而在楚归旁边坐着的居然是祁凤,怀中还抱着那只小黑狗,少年难得地一脸肃然,小黑像是受了惊,趴在祁凤怀中,只瞪着乌溜溜地眼却不做声。

    见继鸾进内,祁凤便跃起来:“姐!”便过去拉住继鸾手臂。

    继鸾道:“怎么了?都起来了?”本来她趁着楚归睡着的当儿去见柳照眉一是为了避嫌,二是为了赶时间,没想到正赶到点子上。

    楚归见她看过来,便道:“跟他说了?”

    继鸾知道他都猜着了,便道:“说是说了,但是……”

    楚归挑眉:“他不愿意?”

    先前楚归跟祁凤说了柳照眉的事儿,如今见楚归没头没脑地问出这句,祁凤便也明白,当下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便叫道:“柳大哥不走?我正好儿也不走。”

    “胡闹。”楚归跟继鸾双双出口。

    继鸾便道:“我不知该怎么说,柳老板似乎很固执,我想实在不行就强行送他走。”

    “怕要来不及了,”楚归皱眉,“方才大哥跟林市长都来了电话,最后这趟船要提前走了,八点半开船,一会儿林瑶便来这儿跟祁凤汇合。”

    “什么?”继鸾惊呆。

    继鸾虽然打定主意送祁凤走,也劝服了他,但是是“今儿或者明天”好歹还有些缓和的余地,没想到眨眼之间就只剩下了两三个钟头。

    楚归道:“听闻将来几天天气不好,或许会有暴风雨,要赶过这场去……谁知道,或许是为了避免开战吧。”

    楚归身边那斯文的西装男子便道:“局势很紧张,越拖延就越不能保证出海的安全。”

    楚归介绍说:“这是我姑姑派来的管事,叫汤亩杨,就是他陪着祁凤一块儿去,他是个牢靠细致的人,有他在,万无一失。”

    那“汤亩杨”微微一笑,便摘了帽子向继鸾致意:“少夫人好。”显得斯文而和蔼,楚归早跟他说过继鸾,是以在他眼里继鸾便已经是楚归的妻子了。

    继鸾怔了怔,因为祁凤之事竟没在意汤姆杨的称呼,只是心头乱跳,怔怔地看着祁凤,心里像是有把刀子在慢慢割一样:“那……那……”

    楚归说道:“我再叫个人去催催他吧。”

    继鸾知道他说的是柳照眉,可是柳照眉那脾气,怎么能被说动?继鸾知道自己该再去一趟,但是面前是祁凤,想到他很快就走了,那双脚就好像被粘在地上一样无法动弹。

    祁凤惶惶然地,不停地说:“姐,我不走了,不走了行不?”

    继鸾只是看着他,无法做声,那边楚归唤了老九来,让人去探望柳照眉,回头看祁凤趁机求情,便道:“不要再烦你姐姐了,她心里难受你看不出来?”

    祁凤一惊,果真就住了声,楚归道:“她也不舍得你,但是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你要是个男人,就出息点!不要拖拖拉拉婆婆妈妈地。”

    祁凤的泪刷地就涌出来:“你、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要送你走你能说走就走?”

    楚归一怔,没想到祁凤说话倒是犀利,楚归便说:“我要是人家的弟弟,自然就会乖乖听长姐的话。”

    祁凤吸着鼻子,心里又是痛苦,又是嫉恨楚归:“你也就说说风凉话而已,你巴不得送我走,好自己霸占我姐,可惜你不成的,柳大哥又不走。”

    楚归怔了怔,继鸾却喝道:“够了,不要胡说。”

    祁凤索性扑到她怀中:“姐,非要这样儿?这样生生地离开你,还不如死了痛快!”

    “给我闭嘴!”继鸾恨不得打他,可惜又舍不得,也下不了手:“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先打你一顿……三爷的主意就是我的主意,你也该学着改改这脾气,将来我不在身边,你让我怎么放心?”

    祁凤道:“那就别送我走!你一直看着我不就行了?”

    继鸾眼中的泪强忍着,却还是掉下来:“祁凤……”继鸾咽了口气,“你乖,姐其实也想就这么看着你一辈子,但……人都是要长大的,你也该是大人了,你答应姐姐,以后会好好地,成不?”

    祁凤抬头看她,无论如何说不出那个字来。

    楚归看看姐弟两人,心里叹了声,忽然就想到楚去非,楚去非要他走,他不肯走,倒是跟祁凤和继鸾是一样的,幸而祁凤不知道这件事,不然倒可以拿出来打他的嘴。

    楚归随手拿了杯茶,凉凉地喝了口,才放下杯子,就见外头有人略见狼狈地进来,正是林市长带着几个随从,护着林瑶来到。

    继鸾轻轻一拍祁凤的肩,祁凤见林瑶到了,便忍了泪倔强地转过头去。

    林瑶见状,便敛眉上前,走到继鸾身旁,诚心诚意地行了个礼:“姐姐,谢谢您。”

    林瑶自从听了楚归对林市长说祁凤会跟她一块儿走,便乐得什么似的,可是却也知道若不是继鸾从中点拨做主,祁凤怕是绝不会答应的,她心里只有祁凤,早把自己当成他的人,又知道在祁凤心里继鸾最大,她便跟祁凤一般也一心一意地敬重继鸾。

    继鸾见她这样,便道:“祁凤有时任性,林小姐多担待。”

    林瑶忙道:“姐姐放心,祁凤是极好的人,我半点也不敢挑的。”

    祁凤却在旁边一声不吭,双眼红的如兔子,嘴唇都要被自己咬破了。

    林市长冲上来寒暄了几句,便主张要先送他们到码头去,省得人多杂乱,楚归也是这个意思,现如今非常时刻,变数极多,自然是凡事都要往早里赶。

    继鸾竭力镇定,却仍有些慌张,忽地想到祁凤的行李没有整理,便冲上楼去替他收拾,进了房门,看着面前这张床,忍不住就泪如雨下。

    楼下祁凤见继鸾离开,便甩脱了林瑶的手也冲上去,林市长要说话,却被林瑶制止。

    楚归叹了口气,就摇头。

    祁凤上楼,未免又跟继鸾抱头痛哭一场。

    继鸾只觉得五内俱碎,脑中无数个念头,想要让祁凤留下来算了,却最终都又被压下来。

    末了终于替祁凤收拾了一个箱子,无非只是点儿衣裳之类,又把自己攒的银元用布包好,也一并给他塞到里头,这下了楼。

    两人到了楼下,继鸾忽然想到柳照眉,一时焦急的很,便道:“三爷,我得去看看柳老板。”

    祁凤便道:“姐,我跟你一块儿去。”

    这自然是不行的,楚归看看两人,最后跟继鸾说道:“行,那你去吧……我先送他们去码头,记得尽快赶回来就成。”他停了停,又道,“只不过……若是他不乐意,就不用勉强。”

    继鸾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便转身看向祁凤,抬手细细地摸摸他的头,脸:“我先去看看柳老板,你好好地听话,知道吗?”

    祁凤居然回答不得,眼中的泪一直都没干,继鸾一狠心,转身先出门去了,剩下楚归跟林市长便带着两个小的赶往码头。

    远远地就看到码头上人影匆匆,赶往此处的尽数都是衣冠楚楚的男女,多一半是金发碧眼的洋人,在码头前面士兵持枪戒备,提防闲杂人等靠近。

    林市长自有车,几个人便是坐车来的,从家里到码头也不过十分钟时间而已,此刻下车后,林市长的随从提着箱子,便往里走,楚归跟祁凤两个却不约而同回头,却还没有看到继鸾的身影。

    守卫的士兵认得楚归,便放了行,一行人来到岸边上,望见海轮停在岸边,足够容纳数百人在其中,林市长巴不得把林瑶赶紧送上船,但到了这会儿,忽然又不舍起来,便碎碎念道:“过去那边,要多留心……洋鬼子不是好相处的,你那洋话也是半吊子,凡事多个心眼。”

    林瑶乖乖答应,望着父亲那担忧的脸,一时也不舍起来,便张手抱过去。

    父女两个抱在一块儿,泪如雨下。林市长哽咽着又说:“箱子里给你带了两块金子,花旗银行里还给你开了户头,金钱上足够使唤,还有陈祁凤……他要对你不好,你就……”

    林瑶道:“爸爸,我知道,你就放心吧,你也多小心。”

    楚归跟祁凤两个一直望着来路,等候继鸾出现,此刻见林家父女如此,楚归便一招手,身后的老九上前,递了个小箱子过来,箱子不大,还带着锁。

    楚归手上受伤不便,便对祁凤说:“姐夫没什么别的……给你带一点见面礼,你拿着。”

    祁凤狐疑地看着他,楚归道:“让你拿着就拿着,赶紧的,又磨磨蹭蹭。”

    祁凤才接过去,忽然手上一沉,差点儿被压得弯腰,赶紧用力撑住。

    楚归见状,才露出了笑容:“哈哈。”

    祁凤知道他是成心不说,没想到他这个关头还想捉弄自己,一时气愤。楚归却伸手过去,捉住他肩头往这边一拉,俯身道:“小子,就算是去了洋鬼子的地盘,也要记得你是谁,你是陈祁凤,是陈继鸾的弟弟,三爷我的小舅子,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物!”

    祁凤听了这话,一怔之下,没来由的双眼有些发热,楚归又道:“箱子里有点儿金条,还有两把枪,未必用得上,但你拿着防身总是好的。”

    祁凤这才明白为什么这箱子看来不大,却为什么这么沉,当下一惊:“三爷……”

    “叫我什么?”楚归皱眉看他。

    四目相对,祁凤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就不叫你姐夫了,除非……”

    楚归有些惊讶,祁凤继续说:“除非你真的跟我姐成了亲,等以后我见了你,就一直这么叫。”

    楚归才哼了声:“小鬼头。”回头又看一眼继鸾来了没有。

    祁凤看着他,忽然说:“三爷……”

    楚归重新看他,祁凤认认真真地说道:“三爷,我是想看你真的跟我姐好的……你要真想当我姐夫,就……护着点自己,也护着我姐,都不许有事。”

    楚归望着祁凤,半晌便一挑眉:“三爷是谁?你姐跟着我,妥妥地,你这小鬼趁早把心放回肚子里。”

    正说到这里,便听到一声鸣笛,竟是从海轮上传出,接着,有个人摇晃着手铃在岸边跑来跑去,竟是催着尽快上船。

    林市长吓了一跳,便替林瑶提了行李要赶上船去,祁凤却道:“不行,我姐还没回来。”

    林瑶忙道:“爸爸,再等等。”

    几个人心急如焚地等在原地,一直到岸边的人渐渐地都上了船,却还没有继鸾的身影,那随船的海员来催了几次,最后出来个洋鬼子,呜里哇啦地说,林瑶听懂几句,无非仍是在催促,十分不耐烦似的。

    幸好汤亩杨同样以洋文应答,两人对答几句,那洋鬼子的怒气暂时遏制,最后生硬地以中文说道:“最后五分钟,不然我也没有办法。”

    汤亩杨打发了洋鬼子,便对楚归说道:“这人听说女爵的名字,就没了神气。”

    楚归点点头,对祁凤说道:“女爵就是我姑姑……你去了那边就住在她家里,什么也不用客气。”

    祁凤心不在焉,就也没多话。

    然而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祁凤望着空空的来路,心中一片悲凉,楚归按住他肩头,道:“祁凤,走吧。”

    祁凤扭头瞪他,气的浑身发抖:“大不了我不去了!”

    楚归望着他笑了笑:“又说小孩儿话,若是因为她你不上船……以后出了事,你是想逼她后悔一辈子?”

    祁凤哭道:“可我不能不见我姐一面儿就走!”

    楚归单臂将他一抱,低下头在祁凤耳旁轻声说道:“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傻孩子,你放心,三爷答应你,会替你好好地照料你姐,绝不让她有一丝闪失好不好?三爷还等着以后你叫我姐夫呢。”他从来不曾这么和颜悦色地对人说话,说出来却有安抚人心的奇效,楚归说完后便又轻轻地抚了抚祁凤的背,“像个男人一样,擦擦泪。”

    祁凤抬起袖子,把面上的泪擦干了,楚归道:“要争气,去吧,不见也好,不然你姐也又会多流些眼泪的。”

    祁凤一步三回头地上船了,海轮呜呜地响了两声,缓缓启动,楚归手揣在袖子里,心中有些凉意,却见祁凤跟林瑶两个跑到船的栏杆前,俯身看下来。

    楚归抬手一招,回头看看,心中忍不住也有些忧虑,不知继鸾出了何事,居然还没有赶来。

    那海轮往前驶出,虽然隔得远,楚归仍能看到祁凤大概是哭了,连林瑶也跟着哭了,两个少年挨在一块儿,相依相偎,正在难受之时,楚归心有所思地一回头,心头一喜,看到一个人影急匆匆地赶来,却被持枪的士兵拦住。

    楚归急忙招呼,士兵们才放行,那人极快地跑上前来,双眼却直直地盯着离岸的海轮,自然正是迟来的继鸾。

    林瑶惊见,赶紧拉一拉祁凤,祁凤抬头,整个人便跳起来,几乎要跳出栏杆似的,这边继鸾一口气跑到岸边,也不顾水花涌动,望着海声叫道:“祁凤!”

    一俯身的瞬间,泪都尽数地没入蔚蓝的海水之中,继鸾几乎站不住脚,正在痛彻心扉的时候,身后有人探手过来,将她拦腰抱住,坚定地拥入怀中。

    继鸾靠在楚归怀中,泪眼婆娑地望着那艘船,却见那船越来越远,船上的人影也渐渐模糊,一直到消失,最后连船也变成了一个黑点,平静地隐没在阴阴的天色下有些灰蓝色的海面上。

    ☆、第89章

    一直到那船消失不见,继鸾兀自不肯离开,楚归半抱半哄地带她转身。

    那边儿林市长送别女儿,心中亦是悲欣交集,把亲生闺女送走的滋味并不好过,但一想到女儿大概没什么危险了,便又略觉欣慰,林市长瞧着楚归拥着继鸾的模样,倒是不好打扰,就只跟老九知会了声,自己先走了。

    林市长去后好一会儿,楚归才同继鸾往回走,幸而继鸾是个豁然坚强的性子,虽然别了祁凤如同剜心一般,但毕竟是她自己的选择,送走也便是送走了,回来的路上,便不再落泪,只生生忍着而已。

    楚归见继鸾略见平静,有心问问她为何拖延了若干时间才来,但转念一想,必然是柳照眉那边有什么不期的意外,此刻再问,对继鸾无疑是雪上加霜,何况柳照眉如何,他本就不放在心上,此刻见继鸾好好地,于是便也不问。

    你道继鸾为何竟迟了一步?果真如三爷所料,是出了点不期而至的意外。

    继鸾出门之后不免又去柳家,走到半路却又遇到楚归派去找人的仁帮帮众,两下碰面,那帮众说道:“鸾姐,您若是要去柳老板家,那可别费这脚程了,方才我便是从那出来的,家里头没人!”

    继鸾一惊:“可知道去了哪里?”

    那帮众能在楚归手底下行走,也是个谨慎的性子,唯恐回头无法交差,自然打听了一番,便道:“问了他家的门房,说是柳老板独自一个人出了门,问他去哪里也不答,是以竟不知道去了哪。”

    继鸾心头一沉,别了那人,想来想去,看看此地离金鸳鸯近,便先去哪里瞧瞧,谁知金鸳鸯的人也说没看到柳老板,继鸾转身就往柳家去,正拐了个弯儿,却见一辆车开的疯快,嗖地拐过来往前急奔。

    继鸾本不以为意,只忙着躲避,谁知道一转眼的功夫,却见那辆车有几分眼熟,继鸾素来不是个粗心大意的,此一刻又是非常时期,便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却真看出端倪来。

    那辆车她原本是见过的,当初在祁凤被关了她想去央求楚归后,柳照眉知道了便说要替她处理,后来她从楚归哪里听闻了柳照眉想做什么便急急赶去,看到的那一幕,就是局长欧箴握着柳照眉从这辆车上下来!

    继鸾方才那一眼,却也依稀看到车内坐着两个人,虽然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但继鸾心中竟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觉得柳照眉或许就在车上。

    柳照眉还真的在车上。

    一大清早继鸾来过后,柳照眉虽拒绝了她,但心里头却难受无比,竟无法再入睡,想来想去,便抄水洗了把脸,便才又走出门来。

    天色阴沉沉地,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柳照眉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心中想着继鸾,鬼使神差地开了门往外走去,那门房唤他他都没应声。

    柳照眉出了大门,站在门口上四处张望,心里头隐隐地竟有种念想:或许继鸾没有走,她或许还在门外,就好像是那一次一样……

    只不过那一次是下着雨,柳照眉想着,就仰头看天,天空虽然灰蒙蒙地,却不曾有雨。

    柳照眉呆看了会儿,便挪动脚步顺着墙根儿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他只是有些儿失魂落魄。

    一直到一声汽车的刹车声在耳旁响起,接着有人跳下车,说道:“柳老板?这一大清早的,出来散步?还真有闲心啊。”这声音虽带着笑,却透着一股不怀好意,柳照眉心里厌烦,转头看去,瞧见一张几分熟络的大脸,居然正是欧箴。

    柳照眉茫茫然道:“欧局长。”

    欧箴看着他懵懂之态,心中一动,笑道:“昨晚上被楚督军捉了去,部署防范之类,你说我一个小小局长,竟也要掺和到打仗里头来,又生生地熬了一夜……不过倒是好,竟跟柳老板不期而遇。”

    柳照眉无心跟他寒暄:“那就不打扰欧局长了。”

    欧箴见他转身要走,便一把拉住:“柳老板,这相请不如偶遇,总归你也没别的事儿,不如到我家里头坐坐?”

    柳照眉挣了挣,把袖子拉开去:“还是不用了。”

    欧箴见他始终冷冷淡淡地,也不似平日般温和地应付自己,他熬了一夜受了番气,火气正盛,见状便道:“哟,柳老板可是攀上高枝儿了,于是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柳照眉皱眉,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欧箴将他拦住:“上回楚大奶奶的事儿我就看出来了,你别真是瞧上了楚三爷吧?”

    柳照眉略觉得吃惊,见他胡说八道,心里实在不悦:“欧局长,这话从何说起,你自重,给我听到倒是无妨,给三爷听到了可就不大好了。”

    欧箴便讪讪地笑:“我无非是开个玩笑罢了,就算你瞧上了三爷,三爷也未必会……哈哈,难道你真喜欢三爷身边儿那个女人?我劝你也不要痴心妄想了,但凡是个人,谁不往高枝儿上飞?我瞧那女人姿色也是一般,不知道三爷怎么看上她的,但既然三爷看上了,那就没你的份儿了,你还是趁早撒手,跟着我……”

    欧箴说着,那声调儿就变得很不像话,也凑过来意欲动手动脚,谁知柳照眉听着他说继鸾,心里早就动怒,见他又靠过来,索性将他一把推开:“欧局长,你自重些!”

    欧箴被他推得一个踉跄,竟撞在车上,他从未见过柳照眉翻脸,一怔之下便大怒:“好你个臭戏子!老子对你好点你就真把自己当成金镶玉了!不过是个被人玩乐的物件罢了,你有什么矜贵的!”他一把撕扯住柳照眉,便把他往打开的车门里塞:“你给我进去!”

    欧箴虽然养尊处优,却也是兵痞出身,倒有一把蛮力,柳照眉只挣扎了一下,就被他推入车里,还没坐稳,欧箴已经坐了进来,喝道:“快给我开车!”

    柳照眉叫道:“欧局长,你干什么!”

    欧箴咬牙道:“你吊的老子也够了,平日里当你菩萨似的供着,反供出你的脾气来了,今儿我就要办了这事儿!”

    柳照眉惊怒之下,便去推车门,欧箴索性拔出枪来,在柳照眉头上一抵:“柳老板,你还是识相点儿!”

    此刻那汽车已经发疯似的开起来,柳照眉转头,看着欧箴冷冷地模样,忽地一笑:“你开枪啊。”

    欧箴一怔,柳照眉道:“我今儿就是不识相了,有胆你就开枪啊。”秀美的脸上毫无畏惧之意,只有一片死寂似的绝望。

    欧箴咬了咬牙,横起枪把子在他头上一击,柳照眉吃痛,竟晕了晕,欧箴将他拥住,滛~笑道:“j~尸有什么乐子,等老子玩儿够了,你要死也不迟!”

    车子很快停在欧公馆前,那开车的司机见势不妙,停了车便赶紧溜了。

    欧箴把柳照眉拖下来,半拖半抱地把人弄进屋内,公馆的下人见状,也赶紧躲了。

    欧箴把柳照眉往地上一扔,将自己的衣裳扣子一解,便扑过来,三下五除二将他的衣裳扯得七零八落,心里想着自己觊觎了这么久,总算要得偿所愿,一时之间兽~性大发。

    正无法停手之时,却听到身后有一声怒喝:“住手!”

    欧箴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却见来的人居然正是跟着楚归的那个女保镖,满脸怒容地冲了过来。

    欧箴见状,哪舍得煮熟的鸭子就着么飞了,索性把腰间的枪□,便对准继鸾:“别过来!”

    继鸾一怔,果真停了步子。

    欧箴道:“陈姑娘是吧?是三爷让你来的?”

    继鸾忙着打量柳照眉,见他问的有些怪,便未曾回答。

    欧箴却是个j猾的人,本来怕继鸾是奉了楚归命令来的,那他还真不好就直接得罪楚归,可见继鸾不答,他心里便有了数,当下j笑道:“那便不是了……陈姑娘,你这是干什么?这姓柳的戏子惯常做这些的,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三爷对你另眼相看,你就好好地伺候三爷去得了,别出来勾三搭四的!三爷再怎么迷你,却也不会喜欢自个儿戴绿帽子!出去!”

    继鸾浑身发抖,看看地上的柳照眉,见他半边脸上带着血,几乎不知是生是死,心里焦急异常,便冷道:“欧局长,你把柳老板怎么了?”

    “怎么了?”欧箴扫了一眼柳照眉,“你说怎么了?”

    两人对答之间,地上的柳照眉便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继鸾心中一喜:“柳老板!”

    柳照眉听见声响,抬头先看到欧箴,后又看到继鸾,再看到欧箴拿枪对着继鸾,顿时大惊,极快地爬起身来撞向欧箴。

    这功夫,继鸾也飞身上来,将欧箴手中的枪踢开,便把柳照眉又拉了过去。

    柳照眉昏头昏脑站在她身边,那边欧箴见好事不成,气怒交加:“混账王八羔子,一对j~夫滛~妇!反了你们!”正要叫人,继鸾一抬手,轻而易举便掐住他的脖子,欧箴只觉得她的手竟如铁钳一般,心中一寒,无法做声,抬眼又对上继鸾锐利双眸,更加萎了。

    欧箴本就是个墙头草,见情形不妙,立刻便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便道:“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动脚的。”

    继鸾看他不顺眼已久,从他当初当街拉了柳照眉挡枪时候就已经开始,当下一巴掌扇过去:“欧局长,你给我听好了,你以后要是再敢对柳老板意图不轨,我不管欧局长你有什么三头六臂,必然让你死在我的手中!”

    欧箴急忙道:“好好……我答应!”

    继鸾不屑看他,将他一丢,拉了柳照眉便直奔出去。

    继鸾拖着柳照眉的手出了欧公馆,怕欧箴狗急跳墙遣人来追,便又走了一段儿才停下,回头看柳照眉额头上的血,心急如焚:“要紧吗?”细细地又看那伤口,低头翻出自己里头衣裳,用力一扯,扯开一道,便要给他抱上。

    柳照眉抬手一挡:“你怎么又来了?”

    继鸾听这话有些异样,却急忙又道:“出洋的船要开了,三爷派人去你家里没找到人,幸好我看到姓欧的车……”

    柳照眉垂了眸子:“你是来让我走的?”

    继鸾道:“柳老板,你信我,不能再耽搁了。”

    柳照眉垂着眼皮,脸上带血的样子,像是一朵委地的花,带着凄然的绝艳:“我说过了我不去,你怎么就不听呢。”

    继鸾见他果真固执,来不及多说,就攥住他的手腕:“你一定要去!”

    她硬拉着柳照眉走了几步,柳照眉用力一甩手,却从她手心里挣扎了出去,继鸾回眸,却见柳照眉望着自己,说道:“我为什么要去?!”

    继鸾怔住,心中忍不住也带了一丝怒意:“你为什么不去?”

    柳照眉抬头:“因为我不想当一个废物,因为我不想欠你跟楚三爷的情,因为……”

    “你在说什么!”继鸾上前一步,想拉住他。

    柳照眉后退一步,他的手上沾着血,衣裳有些凌乱,他慌张而狼狈地看着自己,又看继鸾,她站在对面,看似近在咫尺,却注定他碰不到沾不得,如今她还想让他走得更远,最后连看一眼或许都成了奢望。

    柳照眉双眼发红,颤声说道:“你别过来!碰我这样的人……留神脏了你的手,我不用你管我,也不用你替我着想,倘若想对我好,那就别跟着他!要是离不开他,那就任凭我死活,都跟你无关……我生来就是这般贱命,倘若一颗炸弹落下来死了倒也干净,反正……”他说到这里,再说不下去,转过身要走,却又想到是回去的路,于是便又往前走。

    柳照眉将走过继鸾身旁,却被她一把拉住,他竭力挣扎,继鸾却不放手,咬牙说道:“没有谁是天生贱命,我认得的柳老板也不是说这些话的人。”

    继鸾拽着他,迈步就走。

    柳照眉双眼中的泪瞬间涌出来,不顾一切叫道:“你对我这么好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样只会让我更舍不得你……”

    继鸾身子一抖,柳照眉连挣带推地倒退一步:“欧箴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你不能再这样,对这个好,对那个好,三爷不是吃素的,现下他可以若无其事,以后终有一天他不会再忍,对你没好处!我这辈子能做主的事不多,这一次你得让我自己做主,我说不去就是不去,你就当我不识好歹,当我疯了都行……”

    继鸾又气又怒,上前一步道:“刚才欧箴想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求你别在这个功夫想其他的,就答应我走好不好?”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有那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光是他,还有别人,”柳照眉对上继鸾的眼睛,又说,“我一早就是那样的人,不值当你错爱,也不值当你护着,你要是还把我当成个人,就别像他们一样强迫我,让我自己给自己做主,我要留下来,就算知道那些人想吃了我,我还是要留下来。”

    “为什么!”继鸾忍无可忍,大声叫道,“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跟我犟!”

    “因为……”柳照眉望着她,眼中的泪一涌而出,有个声音在心底悄然回答,――“因为我爱你。”

    曾经是她把他带的接近天堂,如今也是她把他留在地狱,柳照眉也想自己变成以前那个自己,那个会自私的柳照眉,有些冷血的柳照眉,就算有人求救命求到他跟前,与他无关的照样不管,当初他就是这么对她的。

    若是他还是昔日那个柳照眉,这会儿早就在船上了,没心没肺地为着自己活着,不用人任何人劝,但是现在不行,他犟的像是一头牛,就算是红着眼拼命地冲向悬崖,他也认了,他跌坠的痛痛快快,绝不会停。

    “因为……”

    后面那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含泪地望着她。

    因为楚归派来找继鸾的几个手下已经极快地赶过来,有人叫道:“鸾姐,三爷让我们来找您,这船马上就要开了。”

    继鸾一听,探手握住柳照眉的手腕:“跟我走。”

    柳照眉大喝一声:“陈继鸾!”

    继鸾脚下一顿,柳照眉望着她:“就当我求你了。”

    继鸾看着他的眼睛,她的心凉的透透地,为什么他竟这样,像是把她一片心意踩在脚下,她有心强逼他上船,但是看现在这个状态……

    “鸾姐,三爷说再晚就来不及了……”身后几个人焦急地催促。

    继鸾看柳照眉,缓慢松手:“好吧。”她的眼中含着极深的失望,后退一步,然后转了身。

    柳照眉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继鸾离开,他心里有个服了软的小孩儿,抱头蹲在地上哭的不可罢休:“不要走,不要走,留下来在我身边……我只是不舍得你而已,继鸾……”

    耳旁忽地响起一个声音:“柳老板,多日不见,风采大不如昔啊。”

    有个人从旁边缓步走出来,柳照眉定神看去,心中一凉:“是你……”

    且说继鸾跟着那几个帮众拐过弯,却道:“你们留下,去看着柳老板,他做什么去哪里都行,别让人伤着他,也别让他伤着自己。”

    几个属下站住脚,齐齐应声:“好的,鸾姐放心。”

    继鸾这才飞快地往码头方向去,属下们面面相觑,道:“这是演得哪一出?”却不敢违抗她的话,急忙转身回去找柳照眉,然而回到原地,却见已经不见了柳老板的身影,几个人惊了惊,旋即急忙四散开来,各去找寻。

    只因了柳照眉固执,继鸾才耽搁了时候,继鸾并没有把这件事细跟楚归说,楚归也没问,实际上楚归也没精神再问,一路回到家里头后,楚归撑着进了客厅,忽地一头栽倒。

    继鸾这才察觉不妥,先前她心不在焉,为了柳照眉的事也为了祁凤的离开,因此没怎么留心楚归,只觉得他老是紧紧地靠着自己,下了车后更是一刻不离地贴在自己身上,压得她的肩头重重地,继鸾还以为他是犯了“病”,便没有在意,也没有刻意推离他,一直到楚归在客厅里忽然倒下她才发现,楚归病了。

    幸好继鸾眼疾手快揽住楚归,才没让三爷跌了,手在他的额头上一探,如同碰了火炭一样,回头赶紧叫人去找大夫。

    继鸾费尽力气把楚归半扶半抱弄上楼,送回他自己房间,不敢暂离片刻,一会儿大夫来了,仔细诊了一番,说是他的伤发了炎症,又加上着了凉,因此两下牵引,弄得风寒入骨。

    楚归昏昏沉沉地,偶尔清醒,模模糊糊提及祁凤,竟问祁凤上船了未曾,继鸾在旁边听了,知道楚归有些烧糊涂了,十分揪心,瞅着药送了来,却喂不下去,继鸾便扶了他,亲自喂药,百般地哄着。

    楚归半是昏迷,听了继鸾的声音,却有些知觉,便勉强张口,继鸾便一勺一勺地喂他把药喝了。

    因知道楚归这一场病来的厉害,纠结病因,却有一半是为了自己,加上大夫说他身边少不了人,继鸾心里愧疚,怕佣人们服侍不当,便不敢离开他身边?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