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极为强大,强大到令人震撼……就好像看到了神祗,便自然而然地想要下拜一样。
继鸾同魏云外同龙柱上下来那一刻,现场的龙头老大们兀自静默无言。
只有楚归,在继鸾跃下龙尾那一瞬,他神奇地张开双臂,将人不由分说地搂入怀中。
换作平时,继鸾会将他推开,然而此刻她浑身气力已经耗尽,方才下来的时候若非魏云外多加照应,恐怕……
继鸾无奈,便并未挣扎,只是任由楚归抱着自己,她能感觉到他的身子也在微微地发抖。
继鸾心中想:“三爷怕还是担心着的……现在他该放心了么?只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这样……”
她竟有些觉得想笑:“怪不得他以前说若我是个男人就好了……若是男人,这样相抱便不算什么吧……”
只不过,他身上有种奇特的好闻的味道。
像是香气,又不是什么俗不可耐地香水或者花香,闻起来很是舒服,令人安心。
继鸾靠在他颈间,感觉他的胸膛其实还是挺宽阔的,似乎也有些靠得住的样子。
继鸾实在太累了,只顾着喘息,跟倚靠。
“等会儿他愿意放开的时候再……也不迟……”继鸾模模糊糊地想,方才那一场,耗神耗力,她现在没晕过去,已经是奇迹。
楚归紧紧地抱着继鸾的身子,两人若是分开来站,倒是看不出什么更大的差距。
皆因为继鸾是习武出身,往那一战,自成一派,精神气儿十足地,醒目之极,令人不敢小觑。
有时候甚至觉得她比楚归更为“带劲儿”。
但是此刻两人紧紧靠在一起,才见了端倪。
楚归到底是男子,比继鸾高出恁么多,她原本小觑的三爷的胸膛也足够撑得住她,不是她意料中的单薄瘦弱。
方才的强悍暴烈皆都不见了,甚至有点儿欣慰:幸好他来这么一抱,不然她还不一定能站住脚。继鸾暗笑。
在场的龙头们不知该怎么开口说,门口处,却响起一阵嘈杂声响。
大家伙儿回头,却见乃是“仁帮”的人,头前一个面熟的很,是楚归身边儿的老九,竟带着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冲进来。
才有龙头要喝止:这龙头会只有龙头们才有资格进入,非是跟着龙头前来的,不许擅入。
谁知老九一眼见了楚归,立刻惊慌失措般地叫道:“三爷,大事不好,方才铁拳帮跟力帮联合着几个帮会的人冲进我们三个堂里!”
杨茴峰等人一听,似乎才从方才战龙头的意外中惊醒过来,彼此相看一眼,面上隐隐露出几分得意神情。
继鸾听了,知道事情有变,即刻一挣,便想挣开护卫,谁知道楚归竟若无其事地,将她抱得更紧。
楚归垂头,低低地以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没事儿……”
继鸾怔住,他热热地气息在耳畔回荡,让她心里觉得又欣慰,又有些异样的不安。
这边儿楚归望见老九搭在大腿上的手,五指伸展开,像是一把直插的利刃。
楚归抱着继鸾,却又“唉”了声,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杨帮主,洪帮主,你们在搞什么?晋爷您瞧!你可得替我做主啊!”
杨茴峰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声:“竟然有这种事?我竟全不知道!”
旁边几个一伙儿的暗乐:占龙头赢了又如何,还不是给他们暗中摆了一道儿?
大家很是喜闻乐见地看着楚三爷咋呼叫嚣的样子,极为赏心悦目……而且,他就在大庭广众下紧紧地抱着那个娘们儿……啧啧,这两个人果真是暗中有一腿,一大腿。
晋爷坐在原地,并无任何张皇失措,只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楚归又道:“晋爷,我这不也奇怪着吗?”他转过头,一本正经地看着杨茴峰,“难道杨帮主原来不知道啊,洪帮主你们大概也都不知道吧?莫非都是底下人胡作非为?”
几个帮主立刻表示无辜,顺便胡乱点头附和:反正已经得手,至于是怎么得手的,当然乐得撇清。
楚归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就好办了。”
有熟络的人望见他这个笑,心头就发寒。
楚归怀中的继鸾听见他这个声音,没来由地笑了笑:他是谁,是楚三爷!这个口吻……分明是猫看老鼠入彀的自在戏谑!
老九心领神会,恭恭敬敬地又道:“三爷,属下等实在有罪,但兄弟们见对方来势汹汹地,便奋起反抗,谁知道这些人不经打,于是……”
楚归慢条斯理地:“于是如何?”
老九道:“兄弟们追着这些人打了回去,将来犯的几个帮给压下去了。”
“啊?”楚归做意外状,杨茴峰等众人更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老九依旧恭恭敬敬地:“三爷常教导我们,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们不反击,当仁帮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呢,因此大家伙儿一鼓作气,现在五个堂的兄弟把来犯的数帮的总堂都控制住了,也就是说,谁来侵犯仁帮,现在谁就是仁帮的地盘了。”说到最后,虽低着头,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同杨茴峰一伙儿的几个,有人按捺不住,便叫嚷起来,杨茴峰道:“不,这绝不可能!稍安勿躁……”
正说着,外头有几个人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声音凄厉:“帮主,大事不好,仁帮的人……”忽然间仁帮的龙头跟凶神恶煞般的老九等人就在跟前,一时吓得几乎不敢出声。
进门的喽带来的自然是噩耗,证实了老九所说的话,杨茴峰跟几人得意未已,一个个目瞪口呆。
杨茴峰反应过来后,便要冲晋爷喊冤求主事,谁知刚一开口,便听得楚归大声道:“天意啊!”把所有声音都压下去。
众人一惊,楚归做深思状:“众位!原来先前我的人占了龙头,就是预示着此刻这个局面,我还以为呢,明明让我们占龙头赢了,怎么又让我仁帮被人袭击了呢……原来是天意让我赶紧地把诸位的帮会接管了,――晋爷,您看呢?”
旁边的晋爷这才起身,慢慢说道:“占龙头的结局已定,一言九鼎愿赌服输绝不反悔,不然的话,兄弟们共唾弃,天打雷劈!”
没有人有异议。
说罢之后,这位锦城的头一号黑道前辈经过楚归跟前,斜睨着他:“三爷?”
楚归低头,揣着手极为有礼而恭敬地,带着笑的声音低低回答:“晋爷,可别这么叫我,折煞小辈了。”
晋爷瞧着他带笑的脸,也微微一笑,用半低不低的声音说道:“你,高……你的人……高!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睿智的一双眼看看楚归,又看看旁边的继鸾,昂首阔步,带人先行离去。
晋爷去后,杨茴峰大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的人不是有……”
手下狼狈道:“兄弟们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们、他们好像早有准备一样……”
楚归笑得人牙痒痒:“有什么也不管用,杨帮主,你先是养了那么一个畜生,我替天行道吧你还不依不饶,非要逆天而行!今儿的占龙头便足以说明一切了,不要说我楚归不给诸位面子……好自为之吧!”
说罢之后,楚归拥着继鸾要走,才走出一步,忽然又停下来,一手揽着她腰往上,一手在她腿弯处一抱,在继鸾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竟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48、第48章
这场拼斗,凶险万分危机四伏,就算继鸾胆大心气儿足身手过硬,堪堪拼完却似去了大半条命,身子如柳絮般轻飘飘地。
陡然被楚归抱起,继鸾吃了一惊,便要挣扎下地:先前抱着就已经够了,这委实有些太过。
继鸾才一动,楚归手上用力,把人往怀中搂得越紧了些,望着她的眼睛声音温柔而执着:“乖乖地别动。”
继鸾对上这双漂亮的凤眸,半疲倦半无奈,由他去吧。
浑浑噩噩被抱着出门,渐渐地便半昏半睡了过去,连如何回到了楚宅的都不知道。
继鸾醒来的时候,却见拉着的窗帘上泛着淡的光芒,光线浅浅地映在床上,显得十分柔和。
继鸾看了会儿,才惊觉此刻自己居然是躺在床上,一惊之下便要起身,谁知手才一动,又觉异样。
继鸾转头看去,却见自己的手搁在床边上,另有一只手牢牢地扣着她的五指,五指修长,也不知是天生还是保养得极好,宛若玉石无瑕。
目光上移,果不其然便看到这手的主人。
楚归坐在椅子上,靠在床边儿的位置,靠着椅背懒懒地,闭着眼睛仿佛悠闲睡着,但是手却握牢着继鸾的手。
窗外的淡夕照中,三爷这闭眸假寐的模样是前所未见的,原本叱咤风云的或狡黠或杀伐的神采尽都敛了,一缕长发搭在肩上,他这般静静地模样透出几分人畜无害的和暖气质来。
继鸾怔了怔,继而便想把手抽回来。
手上却蓦地一紧,是被人重又握紧了,继鸾抬眸,对上了楚归光芒流转的晶亮双眸,在夕照的暖色里却仍令她有些心悸。
“三爷……”继鸾张口,声音却有些沙哑,挣扎着半坐起身,身子犹自有些发软。
楚归定定地看着她,那眼神懵懂着,好像是不认得她……令继鸾的心跳了数下,楚归却才似反应过来般:“啊……醒了?”
继鸾垂眸:“是啊三爷,我……”她抬手在额角抚过,先前发生了什么怎么都忘记了?
楚归俯身过来,细看她的脸:“哪里不舒服吗?”
继鸾忙道:“没有……我很好……只是……劳烦三爷了。”
“说哪里话。”楚归摇头。
继鸾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忍不住又往后撤了撤。
楚归随着她的动作低头,然后脸色便有些不自然了。
继鸾却没见到,她只觉得这回那只扣着她的手后知后觉似的,僵了一僵后忽然像是受惊的鸟儿,蓦地便离了开去。
继鸾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把手缩进被子里头:“三爷怎么在这?外头的事儿……都忙完了吗?”
楚归看向别处,手拢在膝上,另一只手挡着,仿佛先前握着继鸾的那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啊,都忙完了。”
他随口跟着附和,有些神不守舍似的。
继鸾觉得楚归有些奇怪,可是看他没有离开的意思,便道:“三爷没别的事儿?”
楚归道:“嗯?”
继鸾拉起袖子看看自己的伤处,果真也已经做了极好的料理,继鸾咳嗽了声,试着委婉地:“我也没事了,给三爷添麻烦了。”
楚归这才品出几分滋味来:她是说让他自忙自的去。
可是他却不搭腔,只是望着继鸾。
继鸾见他沉默,便转头相看,两人的目光便对在一处。
这一刹那,继鸾觉得楚归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是他却什么也没说,但是那目光却极为奇怪地,有几分恍惚似地打量着她。
继鸾心里有些不放心,试探着问:“三爷,真的没事?”她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别是外面又生了什么事端吧。
楚归道:“嗯……能有什么事儿。”
继鸾道:“三爷你……是不是累了?”
楚归奇怪地望着她:“什么?”
继鸾迟疑着:“三爷的……脸色不是很好。”
岂止是脸色不是很好,神情也不对,哪里有半点在龙头会上那种生龙活虎气焰嚣张力压群雄的精神?却好像是魂不附体。
楚归双眉微蹙:“哦……”
继鸾不敢再说,望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忽然想就这么躺在床上跟楚归说话是不是有些太……怎么说呢?逾矩?过分?两个人没熟络到那种地步吧。
龙头会上他那一搂一抱,可以解释为他担心,担心她这个保镖,或许也是欣慰她替他赢了……当时她跟魏云外相拼,起初是因为他,渐渐地就想要真的证实一番自己,没想到头脑一热就冲了拼了,果然是近墨者黑,被他传染了一股“疯劲儿”。
现在想想才觉得后怕,那时候的确不能那么豁出一切似的……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祁凤怎么办?
继鸾后悔。
继鸾转头看看天色:“啊,祁凤快要放学了。”
楚归淡淡道:“我安排人去接他了,你不必担心。”
继鸾一笑:“多谢三爷。”楚三爷总是这样心思缜密,什么都替她想到了。
楚归在旁边看着她那个淡淡地笑容,慢慢地站起身来:“继、继鸾……”声音低而有些哑然,他挪了一步,盯着她,微微俯身靠前了一点儿。
继鸾一愕,转头看楚归,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先前他总是几分轻佻地叫她“鸾鸾”来着啊。
楚归被她双眸一看,忍不住直起身子来,脚下又后退了一步,像是说错了或者做错了什么似的,眼中交杂着震惊跟茫然的神情。
继鸾心里发懵,但面对这样反常的楚归忍不住又有些忐忑:“三爷,您……刚才叫我吗?有、有事吗?”
楚归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地,嘴巴张了张,像是要说话,可是却一声也没发出来,最终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匆匆出门去了。
“三爷?”继鸾震惊。
楚归理也不理,走的忒也急,以至于被半拉开的门扇撞了一下,但是他一声没坑也没停步地冲了出去,……倒像是有几分像是“夺门而逃”的姿态。
继鸾目瞪口呆,望着那敞开的门扇,抬手摸摸额头,忧心忡忡:“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儿惹得他不高兴了……”
楚归奔出继鸾的卧室,往旁边急急走开几步才停下,身子有些微微地战栗,目光游弋不定。
“我这是怎么了?”楚归抬手,在胸口一按,“怎么连好好地一句话也说不明白,心也跳的好像要炸开似的,为什么不敢看她的眼……可是却又很想要……很想要、忍不住地想看着她甚至……”
楚归直直站在原地,他回想着继鸾的脸,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他的心跳的越发厉害,身体却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渴望,这种渴望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强烈,就好像是小溪流汇聚起来,渐渐地成了大海,势若破竹,无法阻挡。
楚归呆站在原地,甚至连管家匆匆地走了进来都没有发觉。
李管家见他在,刚要出声唤,楚归却猛地转过身,往回疾走。
继鸾在卧室内想了一会儿,只觉得莫名其妙想不通,正要将被子掀开,起身出去看一看究竟情形如何了,却听“砰”地一声,半掩的门竟又被推开,楚归急匆匆地去而复返。
继鸾见他表情有几分肃然,心头一凛,心想:“果真出事了吗……”
正要问楚归发生何事,却见楚归来势不停,一直奔到床边。
意外中继鸾瞧见他肩头的长发往后飘了一飘,心头有一刹那的茫然之际,便觉得脸被人捧住,她抬起头来,而后……
楚归压下来,双唇生涩而仓促却准确地贴在继鸾的唇上。
继鸾大惊失色,就算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反应不过来为什么会发生什么……
她愕然而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却赫然看到近在咫尺的楚归的脸,他双眸紧闭,长睫毛微抖,几乎要戳到她脸上来似的。
继鸾木呆呆地望着,整个人如被雷打过,不知所措,如梦似幻。
一直到身后嘈杂的声音道:“三爷正忙……真个不行……”
又有人道:“他忙什么?连我都不能见?”
这些声音似远在天涯,又似近在门口,继鸾被楚归挡的严严实实地,什么都看不清楚,神智却有些回归。
继鸾张手欲挣扎,然而她人在床上,气力又才恢复不久,正在仓皇乱动,却感觉楚归的手擒住她的双肩,将她往后一压,他的唇张开,无师自通地含住她的,那种暖暖的软软地……还有些湿润的感觉……
继鸾几乎窒息。
一直听到有人“啊”地惊叫了声。――果真就在门口。
可楚归没有听到,也看不到,鼻端嗅到熟悉不过也渴慕不过的气息,他压着她,紧紧地擒着她,双唇相接的瞬间,所有的猜疑、不解、顾虑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似乎眼前就只这一个人,能救他命的只有这双唇。
本来什么也不懂,却本能地渴望着,渴望之中又渴望更多,简单的一个动作,平淡的唇瓣相接,却将他整个人点燃起来。
他含着这双唇,说不清上面有什么魔力,可是却让他无法开释,不能离开分毫,他想要,包括这所有的一切。
他的手颤抖着却极稳地按在继鸾的肩上,想把人抱入怀中,唇死死地贪婪地含住她的唇,想要把人吃进肚里。
就好像是他曾经渴慕已久的东西,或许是他三魂七魄本就不全,如今那另一半才又契合了回来。
先前他进进退退,思前想后,难以解释,无法释怀,但随着这个吻尘埃落定,楚归终于明白、也终于找到他心里真正想要的。
他一旦抓住,绝不放手。
☆、49
继鸾走江湖的经验是极为丰富的,但涉及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却正好相反,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没萌芽的种子,散发着一股青涩气息。
先前在平县的时候,有个栗少扬对她极有好感,但对继鸾来说,栗少扬是从小到大跟她一块儿长的……两人之间的交情是没得说,可称兄道弟的情谊却以毁灭性的强大气场把本该是“青梅竹马”的男女之情压制的死死地。
而对继鸾而言栗少扬也属于“太熟了不好下手”的类型,因为太熟,也因为栗少扬对她的那种意思曾表露过几次,继鸾“颇为深思熟虑”地想得更多,甚至想到能不能为人妇,能不能伺候好婆母,能不能过好日子……但属于男跟女之间的那种“爱”,对她来说却几乎从没考虑过。
之后误打误撞来到了锦城,虽然第一个遇到的是楚归,但在继鸾眼里,三爷是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高高在上令人心生畏惧的主儿,完全没往那方面儿想,倒是对柳照眉……
柳照眉是个异数。
继鸾本身是个聪明沉稳的人,所以才能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在外头行走江湖,养家照顾陈祁凤,但另一方面,却极为迟钝,又因为总是考虑着如何好好地养顾家,也实在没心思去想。
但柳照眉是什么人?八面玲珑心思细腻的女人都自叹弗如,柳照眉在锦城的红尘中摸爬滚打,着实见惯了无数风月,可是对他来说,一份真的“情”,却也的确是天上月,可望而不可及,一直到遇到了陈继鸾这个人。
从最初的不怎么瞧得起到渐渐地喜欢上她,柳照眉就像是真的见到了那轮他够不到只能望着的皎白的月,他想要抓住,抱入怀中。
方寸戏台上他是主角,演得也有不少情情爱爱生死纠葛,戏台下他长袖善舞,依旧光彩照人地跟各方神通打交道,他每天似是活在别人的戏码里木讷养着自己的心,一直到遇到继鸾,他的心动了一下。
柳照眉对继鸾留了心也留了情,他也知道,陈继鸾对他……也是怀有一份“好感”的,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就隔着一层了,虚虚地一层。
继鸾对柳照眉的心思,只需要再稍微加点火候,便是木已成舟,成就一段俗世姻缘。
继鸾确实是动了心思。
柳照眉算是这么多年来让继鸾第一个动了点心思的男人,虽然在大多数人的眼里,那个男人……有点不像是男人,他太温柔,戏台上的角色太出彩,令人疯魔了着迷了,几乎不去在意他的性别。
可是继鸾喜欢他,虽然从来没有说出口,但继鸾心里真的很喜欢柳照眉,那段短暂地在他身边保镖的日子,她见识他的温柔,他的风采,若有若无地情愫在萌生,偶尔目光相对,都有恰到好处地暧暧昧昧在勾缠。
继鸾没见过柳照眉这样的男人,这般地风情。
陈祁凤对她半开玩笑说的那些话,继鸾心里也不是没想过的……其实,如果能真的跟柳照眉在一块儿过日子……
那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继鸾一来对此毫无经验,更一点儿刚萌的情愫都在柳照眉身上,因此对于楚归的种种举止,在她看来一概莫名,或者用别的说法解释,甚至他去而复返,吻了下来……
那刹那继鸾觉得自己变成了石块,心头本能地在思考:楚三爷如此举止,又是在做什么?出了事?还是什么计策?
乱七八糟地想法在脑中心中飞旋,就是没有“楚归对自己动了情”这则选项。
继鸾的脑中乱了空,空了又乱,几乎窒息,又找回神智。
唇上传来的异样感觉令她大不安,但这并非最坏的,楚归的手紧握着她的肩膀,整个人几乎要压过来,把她压在床上。
继鸾开始害怕。
楚归的唇开始热,整个人散发着热烈的气息,相对于男女之间那点事儿,三爷这反常的举止却先让继鸾感觉到一件事……先前继鸾视楚归如洪水猛兽,而此刻楚归的举止,就好像在捕食。
那种迫切地想要吞灭似的气息……
继鸾身子一震,手自被子底下挣扎出来,在楚归的胳膊上一握一扭,耳畔听到一声痛呼,楚归松了手。
继鸾手不停,抬起往前一挥,只听得“啊”地一声惨叫,跟门口的尖锐惊叫一唱一和,此起彼伏。
楚归被从床上打落地上,手捂着眼睛,蒙头蒙脑地反应不过来。
而继鸾望着自己的拳头,也有些发呆……怎么就一下子打出去了呢?
然后她转头,望见门口上高高矮矮地站着的几个人。
――李管家,楚归的大林紫芝,以及密斯李。
面色各异,好生热闹。
林紫芝跟密斯李都变了脸色,两个女人的眼睛齐齐地都瞪得圆溜溜,嘴也是圆的……她们已经尖叫了有一阵儿了吗?继鸾的耳朵都在嗡嗡响。
李管家到底是男人,略微镇定一些,急忙冲进来:“三爷您怎么样?”赶紧地把人从地上扶起来。
楚归捂着一只眼,这会儿魂魄才缓缓归位,脸上红红地,眼睛疼疼地,心里满满地……又是喜悦,又是有一点惊慌,一点害臊:“没、没事儿……”
楚归说没事儿,李管家却吓坏了惊死了,从小到大没人敢动三爷一根手指头,若不是继鸾是楚归命令好生看待的人,李管家即刻就要破口大骂,饶是如此,却提心吊胆地按捺着:“三爷,这……这真没事儿吗,还好吗?”上下打量他,最后目光落在楚归捂着眼睛的手上。
楚归咳嗽了声,感觉眼睛不算太疼了,便将手撤开:“说没事就没事!”
李管家一看,整个人从脸黑到了脚趾头。――三爷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那么漂亮的眼睛,一只白,一只乌青,看起来怎么这么像是……
李管家直直地站着,愣愣地看着,忍不住又回头瞪向继鸾:这可真下得了手去啊!
楚归背对着继鸾,继鸾自然看不清,但却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虽然这闯祸的原因……不在她。
继鸾即刻把被子掀了,下了地来,试着往前一步:“三爷……对不住。”
楚归听了身后这个声音,没来由地居然笑了一下,心里就那么自然而然欢欢喜喜地:“呃……”他转过身来。
楚归一回身,继鸾便看到他眼窝上那一圈乌黑,顿时心里像是塞了个鸭蛋,哑然失色:这……这……
这会儿门口两个女人终于从惊呆状态苏醒过来,一前一后跑了进来。
林紫芝抓住楚归的手臂,尖叫不已:“老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你的眼睛!”满脸痛心疾首的震惊,继而转头看向继鸾,提高声音叫道:“你是谁!你好大的胆子!你怎么敢……”
密斯李痛苦地抓着两腮站在旁边,跟着叫:“天啊,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你居然去……去……吻……”她瞪着楚归,似乎下一秒钟就会崩溃。
林紫芝奋力摇晃楚归的手臂:“老三你说啊,她是谁?你们刚才……”
她同样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看起来普通的跟一杆竹或者一副卷轴的人……勉强看出是个女人,楚归方才在亲她?
李管家反而被挤在了旁边,但却也默默地用谴责的眼神斜视继鸾。
被这么多人围攻的场面不是没有过,但这事情的起因却如此离奇,让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继鸾也有些不淡定,她又不能出面解释发生了什么,于是便闭口不语,只是脸有些发红。
楚归扫着继鸾,那目光在她脸上来来回回地逡巡,望着她有些微红的唇,身体里没来由地又发热。
楚归不由自主地抬手,想要摸一摸自己的嘴唇,碍于旁边三个灯泡在场还是及时地悬崖勒马,只咳嗽了声:“没……没事啊。”
向来伶牙俐齿的楚三爷,此刻仿佛只剩下了这一句话,反复利用不停重复。
两个人之间只有一步之遥,继鸾还能垂眸装死,楚归却不能,眼睛打量一会儿她便又闪烁躲开,脸却越来越红,真是越来越有几分欲语还羞的风采。
林紫芝本来想要等楚归出言解释,譬如是继鸾不自量力扑上来“强吻”他――这也不是不可能的,楚三生得绝好,锦城十二岁以上八十岁以下的女人都知道,不知多少人暗地垂涎,何况她身边儿就有一个恨不得一口把楚归吞了的。
林紫芝已经准备好大声呵斥继鸾了,没想到楚归却竟是这个表现,向来冷淡的老三这幅样儿,简直在无声地向人说明:他跟这个看似其貌不扬的女人是有一腿的。
这幅“我们之间有j~情”的气场,让林紫芝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差点儿晕过去。
相比较林紫芝的震惊,密斯李也好不到哪里去。
先前她来找楚归,却见继鸾在楚宅过夜,楚归更是表示自己跟继鸾十分亲昵,密斯李“痛苦的很”,便去找林紫芝哭诉。
林紫芝安慰了她一番,又听说楚归跟个奇异的女子“不清不楚”地,便要亲自来看一眼。
谁知道初初一看,便目睹如此惊爆的场景。
密斯李只是想来胡搅蛮缠一番,最主要是见楚归,做梦也想不到拉着林紫芝来反而会真的见到这么一场。
楚归是她一眼就看中了的,她心心念念惦记了这么久,口水流了无数,忽然间这块肉落到了别人嘴里,密斯李只觉得自己的芳心碎成了一片一片,哗啦啦地落满地。
起居室里众人心思各异,继鸾很无奈,正要找个由头先出去,却听得外头有人说道:“我姐真的答应住在这儿?你可别骗我!”
然后是老九的声音:“骗你干什么?是三爷亲自吩咐的,看到了吗,前面那个房间,就是鸾姐住的,你的另外安排。”
“鸾姐……哈哈……那我是不是该叫二爷啊!”
“您多包涵,这可不行,不然我们三爷怎么称呼啊?”
“哼……他……”
你一言我一语地,渐渐靠近了过来。
继鸾听到是祁凤的声音,心头一动,便要往外走,楚归却活络起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得好好休息,别乱跑。”声音温柔一片。
继鸾却一阵惊怕,想也不想就把楚归的手抖开:“三爷!”他发疯了吗?哪根筋儿不对了吗?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真不好意思说。
旁边林紫芝的眼睛瞪得要掉出来,幸好门口多了一个人,竟是个俊俏的少年,望内一看,见这么多人在吓了一跳,一直看到继鸾后才一阵欢喜:“姐,你果然在这儿!”
继鸾见祁凤要进门,急忙迈步往门口走去,含含糊糊道:“是啊……你回来啦……”不由分说地捉住祁凤,拉着他离开门边,“我有事跟你说。”
祁凤来不及跟其他人仔细照面就被继鸾半拉半拖地离开了门口,心里头一阵纳闷,他转头看继鸾,却见继鸾的脸色红红白白地,有些不自在似的。
祁凤机灵,当下一皱眉:“姐,刚是怎么啦,那么多人……他们别是在欺负你吧?”
继鸾猛地一咳嗽:“胡说,谁敢欺负我?”
两人走到客厅,继鸾四处看看,觉得这个地方也不保险,便拉着祁凤出门去。
那边儿上留下几人在起居室,林紫芝还要问:“老三,你说……”
继鸾走了,楚归也“醒”了似的:“啊……大,你怎么来了?”竟好像才认出了林紫芝。
林紫芝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想要摸摸楚归的额头。
楚归看她抬手,一股香风扑面,急忙后退一步,笑道:“大,别别……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林紫芝呆滞。
楚归说着又看密斯李:“哟,迷死李,你也在啊……你能不能少往这儿跑,当这儿是你家啊?”果真醒过来了,重又伶牙俐齿地褒贬人。
李管家在一边有点发呆,楚归却转过身往外走:“这是继鸾的房间,别在这儿呆着了,咱们出来客厅坐吧。”他若无其事地,顶着一个黑眼圈施施然出去了。
迷死李眼泪汪汪:“子,你看看他……”像是随时要痛哭一场。
林紫芝也有些发毛,喃喃道:“别急别急,我看老三怎么迷迷瞪瞪似的,别是中邪了吧?”
迷死李扁着嘴道:“是中邪了!前些日子还说跟人家上~床,这会儿倒是爬到别人床~上去了!”
林紫芝打了个哆嗦,李管家忙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疾步出门,站在门口才道:“大奶奶……李小姐,请……”
林紫芝用力拉拉迷死李:“行了行了,别急……我看啊,那个女人有些奇怪,也许老三是一时鬼迷心窍了……咱们出去探听探听。”
密斯李抽抽鼻子,挺了挺胸:“子,三爷得是我的……我可不能白白地把他让给别人。”
“是是是。”林紫芝只觉得额头汗淋淋地:那个女人是有些古怪,可是这密斯李看起来也不算太正常啊……她忽然有些儿头疼。
楚归没被“情”餍住,整个人就又生龙活虎起来,打起精神同林紫芝密斯李两人周旋了会儿,便不动声色地送客了。
送人出花厅的功夫,楚归站在门口的青瓷大花盆处,一转头,看到旁边庭院里若隐若现的人影。
“三爷,陈姑娘跟她的弟弟在那边说话,说了有一会儿了。”李管家有些不情不愿地回答,他还记恨着继鸾那一拳,想着,就看看楚归的脸,那一边儿的眼圈越发黑了,幸亏他忠心耿耿才没笑出来。
“哦……”楚归漫不经心似地答应了声,背着手迈步往那边走去,将有几步之遥,却听到祁凤道:“那我听姐的……可是姐,柳老板那边儿呢?”
楚归一听,两只耳朵顿时就竖得直直地。
☆、50
楚归往这边儿走的时候,继鸾已经留心到了,她已忙着把话说完了,却没想到祁凤会问出这句来,当下在他臂上轻轻一拍。
祁凤立刻明白,果真噤声,这会儿楚归见两人不再说话,他自也知道继鸾多半是发现了他的身影,他也不躲躲藏藏,反而一径走了出去,笑哈哈道:“你们两个躲在这儿说什么呢?”
经过方才之事继鸾有些不大肯面对楚归了,然而仍旧忍不住瞥了一眼,谁知一看之下,心中越发哑然。
祁凤本是背对着的,闻声就转过身来,等看清楚了楚归的脸,祁凤愣怔片刻,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一笑便不可收拾,笑一会儿又看楚归一眼,重新捂住肚子笑得弯了腰,几乎要滚在地上般。
继鸾连连咳嗽数声都没有拦下祁凤,无奈之下便抬起轻轻地在他腿上一踢,祁凤反应过来,勉强忍住笑:“三爷……”眼角都沁出泪来。
楚归正在莫名,见状便淡定道:“哦……”
祁凤看他,“噗”地一声,又忍住,道:“呃……我先走啦,你们说。”他不敢再看楚归,生怕笑个不休,便急急地走了。
楚归望着祁凤离开的身影,假惺惺道:“这孩子……真是活泼可爱。”
继鸾望着楚归,心中隐隐地有几分忧郁,看样子楚三爷自己还不知道……如今他的造型究竟是如何的。
继鸾那一拳,说实在不算太狠,因为知道对方并非是致命危险的人,只是下意识地防御而已,但继鸾自小习武,自然也不是那种只好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这一拳过去,把楚归从床上打到地上,呆呆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也就是楚三爷如今的心境不同以往,若是以往,早就暴跳如雷了。
可是他大概是心情太好了些,竟把肉体的痛苦淡化的近似于无,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左边的眼睛,整个儿乌黑起来,他人生得白皙如玉,这一团的乌黑便更加打眼,就好像用墨汁调和了抹匀了似的……像是半面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