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有些话,适可而止,只不过柳照眉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柳照眉脸上的绯红渐渐退却,重看向继鸾,期期艾艾道:“继鸾,我……我有些话……不知道可不可以问。”
继鸾道:“什么事儿,您说?”
柳照眉也低低地咳嗽了声,才说道:“先前三爷……三爷执意要你当他的保镖,我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去……可是三爷、说起来,我没见过三爷这么想……”素来是能言会道的人物,此刻却有些词不达意,几分艰难地试图同继鸾说明白,“我从没见过三爷这么上心一个人,就说上次你来救我……我瞧着三爷是极不高兴的,继鸾,所以我想……三爷他……他……他是不是对你……”
柳照眉对继鸾上了心,原先没往别处去想的心思自然也冒了出来。
先前继鸾初来锦城,一副其貌不扬的土气样儿,柳照眉起初还看她不上,渐渐地相处了才知道她是什么样儿的可爱可敬人物。
想他那时候没把继鸾放在眼里,而楚归更是个眼高于顶的人物,他起初也还以为楚归只是同继鸾有仇,后来才发现楚归是想要人,要人则也罢了,继鸾能干,楚归恃强惜才或许也有……
但自从他眼里有了继鸾,自然就觉出她的百般好百般可贵来,他想到楚归种种行事,才慢慢担心上:楚归会不会也看上了继鸾?
继鸾一直听他说到这会儿,才完全明白过来,一怔之下顿时笑道:“你是说……三爷对我有意思吗?”
柳照眉的脸色发白,几分惊恐地看着她,放在膝上的手也随之握紧。
继鸾见他紧张起来显然是当了真,才忙道:“柳老板,你多心啦,三爷是什么样儿的人物,怎么会把我这样的人放在眼中?我同他不过只是雇主跟保镖而已,我觉得三爷甚至……没把我当女人。”
继鸾说到最后,想到楚归说那句“陈继鸾你对自己相当有自信啊”,便又微微一笑。
柳照眉听了这个,脸色才缓和过来,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这样我就放心了。”
“啊?”继鸾疑惑地看着他。
柳照眉又有几分脸热:“继鸾,其实我觉得你很好、我……”好看的眼睛望着她,心忽然怦怦跳了起来,手在膝头上抓了两下,目光往下瞧见继鸾的手,正要抬手去握住,却听得里头祁凤忽然道:“小黑,打住,不许吃了!”
柳照眉一惊,那边继鸾歪头想看祁凤:“怎么啦?”
里头祁凤歪头出来:“没事啦姐,小黑跟我抢东西吃呢。”
两人一打岔,柳照眉也站起身来,想了想,道:“继鸾,中午头你们就别回去了,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请你跟祁凤吃饭好吗?”
街头上,楚归瞅着旁边的密斯李:“我说你到底够了没,逛了这么久了什么东西也没买,你到底出来干嘛了?”
密斯李手中撑着一把洋伞,气派十足地:“三爷,这你可就不懂了,女人逛街不一定要买东西了,重要的是那个氛围,是看跟谁出来逛,……这啊,就叫做罗曼蒂克。”
楚归皱着眉:“落……什么满地?”
密斯李咯咯一笑,擎着洋伞就在楚归面前转了个圈儿:“罗曼蒂克,不是落满地,我的三爷。”这样娇俏的动作,加上她摩登入时的衣着,顿时引来旁边许多男男女女的羡慕眼神。
楚归却嗤之以鼻,只觉得看一眼都是多余,瞧着密斯李那□的身材,甚至皱了皱眉,这洋装的确是奇妙的很,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把胸前勒得格外高耸醒目,后面却又往后翘着,走在路上,不知把多少登徒浪子勾引的滛~心荡漾,那种色~迷~迷的眼神实在是令人……
楚归心道:“真真不堪入目。”
瞬间忽然竟想到那道利落干净如清风般的身影,就算是想想都让人觉得舒服,跟前这个妖精似的不可同日而语。
大概是心有所想,眼前便有所见,楚归忽地扫见前头不远处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看来几分眼熟。
楚归怔了怔,然后发现那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真的继鸾,不光是继鸾,还有陈祁凤,还有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柳照眉。
楚归起初觉得惊喜:真是有缘啊……正兴冲冲地想上去打个招呼,却在看到柳照眉的时候蓦地就站住了脚步。
继鸾三人显然没看到他,楚归却看得极为清楚,继鸾正在认真跟柳照眉说话,那样三分含蓄却仍春风满面地带着笑。
楚归觉得讶异而又有几分恍惚,原来她竟能这么笑。
继鸾她从来不曾在他跟前那么笑过,平日里她总是一副谨小慎微且又正经端庄的表情,最多是在他或恼或无理取闹的时候露出几分无奈的样儿来。
楚归记得她更没有这般笑着跟自己讲话,甚至在他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多半都是垂着眼皮,带着几分恭顺似的。
当时楚归不觉得怎么样,现在才觉得异样,也知道这异样从何而来,――陈继鸾一向都是跟他淡淡地疏离着的,那样以下待上似的。
她说什么“心里都是三爷”,什么狗屁,只怕都是有口无心……
若非是看到这一幕,楚归觉得自己大概仍旧会被蒙在鼓里,现如今跟柳照眉说话的这个继鸾,这幅表情,那个笑,让他嫉妒甚至嫉恨,但她说话的对象是柳照眉,则更让他浑身难受。
他难受,那样亲切地毫无隔阂的神情是对着柳照眉的,她对待他跟对待柳照眉全然不同。
他难受,浑然也忘了陈继鸾也只是他的一个保镖而已,而且她之所以会“臣服”他,也不过是因为他用了祁凤来要挟而已。
他难受,更忽略了她对他那种端正不苟言笑的态度其实是理所当然也是无可挑剔的……
――或许……正也是知道了这所有,才让楚归更觉得难受,心里慢慢地窝着什么。
那边上,祁凤站在两人中间,不知说了句什么,继鸾便跟柳照眉一块儿笑了起来,她的手打在祁凤肩头,祁凤往前一步敏捷跳开,继鸾还想打,便落了空,可是又没有全然落空,因为柳照眉抬手,便握住了她的手。
楚归看到继鸾怔了怔,她看向柳照眉,似乎缩了缩手,可是柳照眉没松手,反而笑吟吟地看她。
楚归心都害怕地团了起来,又妒又恨地想:“把他甩开!狠狠地甩远点!”
他知道以继鸾的武功,若是不想让柳照眉近身,大概有不下百种法子。
可是让楚归失望的是,继鸾只是略微一动,便没再抗拒。
于是楚归眼睁睁地望着柳照眉握住了她的手,那个男人低头冲着陈继鸾低低说了句什么,眉眼里都是温柔,继鸾的表情似乎有几分慌张的……楚归是看得出来的,他很震惊。
一直到前面祁凤转身时候,她才将手又抽了回来,极快地作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这瞬间,楚归忽然想起先前去金鸳鸯的时候也看见过相似的一幕:柳照眉在台上,陈继鸾在台下,她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台上的那个男人,双眸凝视着他,带着几分不动声色地……爱慕吗?
“三爷?三爷!”耳畔传来密斯李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楚归再看,前面那街上已经没了三个人的影子,他茫然低头看到密斯李天真妩媚的表情,心中窝着的那股小火烧成一股邪火,楚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先头说,你想跟我上~床是不是?”——
☆、第37章
楚归的忽然提议让密斯李一阵狂喜,她垂涎了楚归这块鲜肉许久,一直只是围着他嗅来嗅去,连碰一碰都难得,忽然听到这样一句话,密斯李的反应可谓神速,她瞪着眼睛盯了楚归一会儿,便尖叫一声,张开双手扑上来就要抱住他。
密斯李人还没到,身上那来自法兰西的香水味儿却先一步袭击了楚归的鼻子,楚归嗅到那股浓烈的味道,脑中一昏,整个人在瞬间清醒过来,当机立断地往旁边一闪。
楚归虽然并非习武的良才,但到底也是半吊子的“练家子”,身手可谓敏捷,密斯李踉跄往前扑了个空,愣愣地转身,却见楚归正快步往回走,一边说道:“老九,派人送密斯李回去。”
老九挺身将密斯李挡下,密斯李无法承受狂喜之下的失落,像只弹跳力强悍的跳蚤一样在原地蹦q,试图突破老九的防线把楚归叼回来。
可惜老九身为楚三爷身边头号忠犬护卫,是绝对不会容许密斯李再有机会“侵犯”自家主子的,只好委屈地豁出一身健壮肌肉承受密斯李的不屈不挠地阵阵撞击,――一直到两个跟班及时赶来把密斯李架走为止。
楚归上了黄包车,心头一阵狂跳,竟然不敢回头看,隐隐地居然有些慌张:“我刚才是怎么了?”那一瞬间简直像是着了魔中了邪。
想到方才自己说的那句话,当时的心境,楚归一阵呕心,不敢相信是自己做出的事儿。
楚归知道一切有些不大对头,……不,不是不大对头,是绝对很不对头,黄包车上,他细细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想了一遍,然后总结出了引的自己不对头的原因是什么。
――陈继鸾。
正是那个在他面前谨小慎微在柳照眉面前自在露出笑容的陈继鸾,引得他心头大乱。
楚归想完这个,忽然又想起那个被他深藏的梦境,一瞬间惊恼交加,恼羞成怒。
接下来几天,继鸾总觉得楚归哪里有些不对,继鸾的直觉向来准确,但是面对楚归的时候却有些……
先前楚归对她通常是客客气气,除了有时候脾气上来会口不择言两句,可是最近,楚归时不时地会发脾气,发作的很是频繁。
发脾气也并非是因为正常理由,往往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让人忽略的小事,渐渐地那已经超出了普通发脾气的限度,而是吹毛求疵般地挑剔。
继鸾觉得楚归好似在针对自己,她也知道这位三爷的性情有些让人捉摸不定,便自然如以前一样,能忍则忍,奇怪的是,以前她退让几句,楚归都也会极快地偃旗息鼓,但是这些日子不大一样,楚归发作之后,并没有释然的表情,反而更生气了似的。
可这并不是继鸾最担心的,相比较楚归令人难以忍受的挑剔,让继鸾最担心的,是这位主子有时候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等她发觉哪里不对然后看过去的时候,赫然会发现他正在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
于是两人的视线就会在那一刹那直直地对撞。
这种感觉有些惊悚,就好像你正好端端地平静行走着,拨开眼前的树丛却忽然看到里头有一只巨大的狮子不声不响地蹲在那里盯着你看……而且看了挺漫长的时间……
继鸾有些不寒而栗,可偏偏楚归被“逮了个现行”之后都会不动声色地又转开目光去,让继鸾想问无从问起,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没沾什么脏东西,伸手摸摸脸上似乎也正常……便只好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而且除了这些反常之外,楚归忽然提出改一改继鸾的“保护”时间,早上依旧是那个点儿没改,晚上却又要多延长了一个钟头才放她回去。
继鸾担心祁凤,便很是迟疑:现在祁凤都不停怨念继鸾成了楚归的保姆,若是再多一个钟头,祁凤怕要造反。
因此继鸾就想着要“据理力争”。谁知楚归见她面露犹豫之色,不知为何蓦地大怒,指着继鸾叫嚣了好一阵儿。
继鸾只觉得他不可理喻,谁知楚归发作了会儿后,又极快地消停下来,只道:“你若是不放心陈祁凤,我叫老九派人过去跟他作伴就是了,最近城里有些人想着变天,你也不想我出事吧?”
继鸾心想:“那我也不能每日每夜地守在你身边儿啊。”她虽然嘴里不说,但刚被楚归狗血淋头地骂了一顿,心里也不好过,她再好脾气,也有些受不了,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继鸾便道:“三爷这里有九哥还有好些兄弟……晚上三爷又不出门,该不会有人这么不长眼上门来挑衅的。”
楚归叫道:“谁说的!昨晚上……不就有人来……?”说着便给旁边的老九使了个眼色,“要不是老九见机行事,我现在还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继鸾没想到真有这事儿,甚是意外地看向老九,老九反应倒也极快:“继鸾姑娘,三爷说的是真的……情形的确危险,为了三爷的安危着想,你还是答应三爷吧,横竖只多一个钟头而已,回去的时候我也叫弟兄们陪着你。”
楚归听到这里,便道:“不然这样……我看你们那屋子住的也不甚舒服,不如你就住在这儿吧!也横竖来去的麻烦。”
继鸾跟老九双双大惊,继鸾忙道:“三爷,这可万万使不得!”
楚归顺嘴说出这句,说完之后心中却一动,就好像这是个好法子,把他方才的浮躁也慢慢地压了下来,便道:“怎么使不得?一举两得……那个……反正这宅子够大,老九不就也在?你跟你弟弟都住在这里也无妨。”
继鸾只觉得此事大为不妥:“三爷,真的不用……那个,我答应三爷多留一个钟头就是了。”
楚归忽然间想出那样的解决法子,哪里肯轻易放弃,便道:“继鸾你想一想,这对你我都好,何况住在我这里,比你那暗巷子楼该舒服的多。”
继鸾嘴角一抽,――房子是舒服的,怎奈这个人却是个不好相处的,何况她到底是个女子,拖着弟弟住在楚归宅子里,怎么也不像回事。
是以继鸾绝对不肯答应这提议,楚归很不高兴,幸好她虽不肯答应住在他家里,却也同意多留一个小时,便暂时悻悻地不再强求她。
继鸾迫于无奈地答应了楚归,其实她也知道锦城里的确有些不大太平,原先锦城的黑道龙头们几乎都以楚归马首是瞻,但不知为何,最近竟有些人暗地里蠢蠢欲动。
只不过这件事是真的……但楚归说的有人晚上上门来袭击,却是有些出入的……
等继鸾知道楚归和老九所说的那“危险之极”的一次袭击不过是密斯李喝醉了冲上门闹腾……已经是数天后了。
而在继鸾家中,果真祁凤听说这件事很是不高兴,在家中也大叫了阵,骂楚归是胆小鬼,继鸾自知道亏待了他,便也随口附和着小小地骂了楚归几句。
祁凤发作了一阵,便开始动脑子,问道:“姐,你看他把你留的这么晚,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啊?”
继鸾怔道:“说什么呢?”
祁凤道:“他身边儿不是有很多保镖吗,用得着把你看得这么紧?姐,我看他是不是对你不怀好意啊?”
继鸾听了这话,却笑了出来:“胡说什么呢,这绝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祁凤望着继鸾,在他眼里,继鸾算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但祁凤年纪小点,故而才往这方面想,一想到这个念头就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当下紧张起来,“姐,你可不能跟他……那个啥啊……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继鸾对此嗤之以鼻,祁凤见她不以为意,便拉住她胳膊一摇:“姐,你可听我的,……我看,你要真的选姐夫,那个柳老板也比他强。”
继鸾听他忽然说起柳照眉,顿时有些脸热:“越说越不像话了啊。”
祁凤道:“怎么不像话,我看柳老板对你可是真上心……上回还请我们吃饭,我可不是瞎子,他老给你夹菜。”
继鸾忍不住捏住祁凤的脸:“他没给你夹菜?我看倒是比对我还殷勤。”
祁凤被扯着脸颊肉,吐字有些不清,却仍然锲而不舍地笑着:“那是因为我是姐唯一的弟弟,他当然要讨好我啦,哈哈哈……”
开始的时候还霹雳火似的,最后却是欢喜结局,继鸾见祁凤不再纠结楚归那件事,倒也是松了口气,末了祁凤抱着小黑睡去了,继鸾望着窗外射进来的闪烁光芒,想到祁凤方才说的话,心里模模糊糊地欢喜着,不知不觉便也睡着了。
日子便在楚归的时而反常之中又过了两天,这一日,楚归正在商会坐镇,老九从外头匆匆进来,道:“三爷,不好了,出事儿了,黑水堂的兄弟跟铁拳帮的人打起来了……”
楚归没事儿的时候,继鸾就在旁边坐着,此刻便看过来,却听楚归慢悠悠道:“黑水堂不是汤博看着吗,他怎么不管?”
老九皱眉苦道:“三爷,要不怎么叫出事儿呢,领头去的人就是汤博。”
楚归一听,这才有些色变——
☆、38、第 38 章
汤博是仁帮黑水堂的的堂主,是楚归亲自选的人,汤博为人谨慎稳重,是个保守老成不肯惹事的性子,所以楚归第一反应才是汤博为何没去理事,怎么也想不到领头的就是汤博本人。
老九道:“三爷,你别生气,先听我说,这件事应该不是汤博的错,我听黑水堂来报信的兄弟说,是铁拳帮的人先犯界的,他们……把汤博的婆娘给……”
楚归变了声调:“什么?”
旁边继鸾也站起身来,老九放低了声音道:“听说是糟蹋了……”
楚归深吸一口气。
从会馆赶到市北最快也要半个钟头,楚归到的时候,帮~会血战却毫无停歇的势头,反而越闹越大。
铁拳帮的人听闻消息都纷纷赶来相助,很快黑水堂就有些无法抵挡,距离黑水堂最近的是赤火堂,先前得知这个消息还不敢轻举妄动,只想等楚归的命令,谁知道铁拳帮援军赶到,黑水堂眼看越来越吃亏,赤火堂的堂主廖泽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当下一拍桌子:“兄弟们都给我上!”
就像是惹了马蜂窝,数百人缠斗在一块儿,把周遭几条街都吓得人影无踪,们也都不敢靠前,只有喊杀声冲天,地上脚踩处都是斑斑血迹。
楚归到了之后,见现场混乱之极,老九当机立断踏前一步,几个兄弟同时抬臂冲天放枪,枪声把人声压了下去,现场才逐渐地平静下来。
还有几个不依不饶的,老九直接举枪~毙了,有人回头要拼命,忽然看到黄包车上的主儿是谁,登时就没了气焰。
极快之间,现场已经鸦雀无声,只有受了伤的人还会发出忍不住的一两声呻~吟。
对面看着场子的,是铁拳帮杨茴峰之子杨于紊,见状便起了身,越过众人来到楚归身前数丈之处,一举手道:“三爷,您来了!”眉眼里带着戒备跟冷意。
楚归正从黄包车上下来,一抬头见了他,便笑道:“哟,杨少帮主,原来您也在这儿……这是怎么回事儿啊?”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杨于紊一怔,继而也笑道:“三爷,我也正纳闷呢,好端端地,贵帮的两位堂主就冲了来,二话不说就开打……三爷,平日里咱们的交情怎么样?这两个人这么过来闹腾,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楚归笑道:“那可真是。”
在场的一干人等静默无声,楚归说完,便淡淡道:“让汤博跟廖泽过来见我。”
此刻汤博跟廖泽其实都已经过来了,汤博人受了伤,半条腿满是血,头上被谁打了似的,也流着血,拐到楚归面前,哑声道:“三爷……”
楚归道:“汤博啊,素日你可是个稳衬的性子,今儿这是怎么回事儿?”很是和颜悦色。
汤博垂着头,忍着泪,凡是跟着楚归身边儿的,都是深知他性子的,听了楚归这声音,便道:“三爷,我给你惹事了,你杀了我吧。”
旁边廖泽叫道:“三爷,不是这个事儿!是这个畜生把他的老婆给糟蹋了……大妹子烈性,就寻了短见!这事儿是他们理亏!”
汤博低着头,血一滴一滴跌在地上,伴着泪,咬着唇死也不肯啜泣出声。
楚归面色却依旧如常,听了廖泽的话,便去看杨于紊:“杨少帮主,你瞧他说的,可真有这个事儿?”
杨于紊干笑两声:“三爷,我也不知道那是汤堂主的婆娘……那个女人先前是万花楼里的婊~子,我的老相好儿了……本来想再快活快活,谁知道她居然想不开……”
汤博死死地握着拳头,他帮中的一个副堂主吼道:“子早就嫁给我大哥了,正正经经地下聘行礼八抬大轿进门的,你这个畜生敢说不知道?”
杨于紊道:“我知道汤堂主娶亲了,但却不知道是娶了个婊~子啊……”跟着他的一干铁拳帮众人哈哈大笑。
楚归也淡淡一笑,转头看向汤博:“汤博,你怎么不说话?”
汤博道:“三爷,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是我不后悔……我非要宰了这个畜~生不可。”
楚归听到这里,便上前来,一脚踹在汤博胸前。汤博往后一倒,楚归跟着过去,用力在他身上踢了数脚:“混账东西!你还知道错!”
众惊,唯独杨于紊跟一干铁拳帮的人面露得意之色。
老九不知道要不要去拦,继鸾在旁边站着,虽然眼前一片惨烈,而汤博跟杨于紊的纠葛也叫人震惊,但对她来说最要紧的是照料好楚归的安危……
可是另一方面,继鸾心中却也暗暗地在想:面对如此场景,楚归会如何料理?
没想到楚归竟出手打汤博,继鸾大吃一惊,继而不由地皱了眉,心中很是不舒服,可也不能出手干涉。
楚归踢了汤博几脚,汤博不敢躲,廖泽却忍不住,叫道:“三爷,您不能这样!”
楚归气咻咻地停了手,伸出手指一点廖泽,廖泽对上他的双眼,急忙又低下头不敢再出声。
楚归这才又看向汤博:“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汤博忍着:“因为我做错了事。”
“你知道个屁,”楚归咬牙骂道,“你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你算什么男人!”
在场的所有人忍不住都惊呆了,汤博本来一直都低着头不语,闻言猛地抬起头来,楚归指着他骂道:“混账糊涂东西,我仁帮的脸面都给你丢尽了!”
汤博听到这里,一直强忍着的泪哗啦啦地冲了出来,往前一扑抱住楚归的腿:“三爷……我不是人,我不是男人……我们原本是同村的,她命苦……但她真的是个好女人,一直想跟着我好好过日子,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三爷……却都给这个畜生,她觉得对不住我才……”
堂堂地七尺男儿,素日里谨慎稳重的一个人,居然哇哇大哭起来。
在场的众人听到这个,有人便红了眼眶。
继鸾正意外于楚归的反应,听到这里,心中便又一沉,看向杨于紊的眼神里尽是嫌恶鄙夷。
旁边的杨于紊一惊,这才回味过来事情不对,变了脸色道:“三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楚归回头看他,脸上带了一丝笑意,“杨少帮主,你大概是没听说过吧,我这个人格外的护短,谁要是敢动我帮里的弟兄,我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杨于紊皱眉道:“三爷,您是不想善了吗?为了个婊~子货?”
廖泽听了楚归的话,心里已经明白过来,又是感激又是大有底气,当下喝道:“闭上你的鸟嘴!”
楚归不去理会杨于紊,抬手在汤博的头上一按:“汤博。”
他的声音并不大,汤博却神奇地打住了,只是满脸的血泪:“三爷。”
楚归望着他,道:“你要是还有点血性,就过去,把那畜生宰了给你女人报仇。”
杨于紊大惊失色,往后一退。
汤博身子一震,二话不说支撑着伤腿起身,转头瞪向杨于紊,两只眼睛都被血染的通红,显得狰狞之极。
杨于紊心头发颤:“三爷,你这样可就撕破脸面了!”
楚归仰头一笑:“跟我讲脸面,你还不配,婊~子还能有情有义,你他妈算个什么鸟东西。”
杨于紊道:“姓楚的,你行!你真当锦城就是你一个人的?来人……”杨于紊一声唤,他身边的铁拳帮的人蠢蠢欲动便要上前。
楚归冷冷一笑,道:“谁敢为了这个畜~生给我动上一动,就是跟我整个仁帮为敌,哪个不要命的,只管出来试试看。”
一双极漂亮的眼睛往前一扫,杨于紊身边儿的那群人双脚如钉在地上,一步也不能动。
杨于紊大怒:“干什么?别都给他吓住了!给我上……”揪住一个人,便扔在地上,那人踉跄起身双腿发抖。
有两个杨于紊贴身的帮众不顾一切上前,还要动手,老九亲自出面,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干净利落地将人,手在两人颈间一拍一转,那两人颈骨错位,哼也不哼地倒地而亡。
“没听见我们三爷的话吗?”老九轻蔑地往地上的尸体上啐了口。
杨于紊见这势头,浑身发抖,他身边的铁拳帮的人尽数吓住了,竟没有人听他呼喝。
此刻汤博已经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杨于紊望着他浑身带伤的惨状,咬牙道:“你当我会怕了你?”从旁边夺过一把砍刀便冲了过来。
汤博竟并不避让,杨于紊一刀劈中他肩膀,心中一阵狂喜,想道:“我把这混蛋杀死那楚三就不会……”
颈间一阵剧痛,竟然是汤博伸手将他的脖子掐住,杨于紊一惊,想要拔刀再砍,刀却似乎卡在了汤博肩膀的骨头里,汤博手上一扯,把杨于紊扯过来,双手掐住他的脖子,用力之下,手臂青筋爆出,竟然把杨于紊掐的双脚渐渐离地,眼珠几乎都凸出来,气息渐渐微弱。
在场的人都悄无声息地看着这幕,汤博却没有直接将杨于紊掐死,在他将死没死之时松手。
杨于紊跌在地上,好不容易喘了几口气反应过来,便往后退:“有话……好好说……”
汤博回手,握住自己肩头上卡着的那把刀,用力拔了出来,鲜血横飞,溅了杨于紊一脸。
杨于紊惨叫一声,魂不附体:“别这样……放过我……汤堂主……三爷……饶命!来人,救命!”
汤博的泪从脸颊边滑下来,咬着牙说:“她当时也这么求过你,你饶了她了吗?”
杨于紊心神俱震,汤博挥刀,用力砍下,杨于紊一声惨叫,然而这一刀却并未中要害,汤博挥着砍刀,一刀一刀凌迟似的,杨于紊的惨叫声起初极高,后来便慢慢地嘶哑无声。
继鸾自始至终都在旁看着,她虽然走惯江湖,但如此残忍的场面却从未见过……可是这场面却……但这件事并非是她能插嘴的,于是便竭力不去看,不去听,目光原本盯着地上,不知不觉地望见那一角沾血的华丽袍摆,继鸾知道,那是楚归的,于是目光忍不住往上,一直落在那张神情淡漠的脸上。
虽然身在修罗场,执导着这场杀戮,他的表情,却似所有事情都跟自己无关似的冷清淡漠。
也忽然在这个时候,继鸾才又记起,当初初次跟他照面,黄包车上的那个人……亦是如此,那时候他身上散发着一种令她望而生畏的气息,一直到今日此刻,继鸾当日的预感,终于被一一验明,但虽然明知道这个人不可靠近,却还是阴差阳错地到了他身边……如此不可琢磨的命运,以后还会发生什么?
楚归回眸,便对上继鸾的双眼,继鸾望着那双黑白分明带着寒意的眸子,心竟悄然一颤——
☆、第 39 章
杨于紊是铁拳帮杨茴峰的独生子,从小娇生惯养,平日几乎要横着走,在锦城也算是兴风作浪的头一号人物。他不似楚归,楚归应酬交际,都是公事,私生活倒是清简干净地令人发指。但杨于紊不同,□宿赌欺男霸女无一不全,但因为杨茴峰背后撑腰之故,从小到大的恶行不断,却也没有人敢动他。
却不想天道好轮回,今日一遭,终于碰到煞星,把昔日所有的恶行所背负的种种血债尽都用命偿了。
刚回了会馆,楚归便道:“从现在起,叫五堂的人都戒备起来,这段日子行事多长几个心眼。”
老九二话不说就去传达,室内一时只剩下了继鸾跟楚归,继鸾只觉得这时侯自己不好就坐,便只站在门边上,默默地让自己假作不存在似的。
楚归在桌子后面坐着,他似乎是在想事情,双眸专注地望着桌面,长睫毛似乎都一动不动,这个动作让继鸾觉得安心。
继鸾不做声,甚至呼吸都极低,静静地打量着他。
帽子在进门的时候除掉了,楚归的长发有一缕略微散开,滑在鬓角顺着脸颊垂在胸前。
这一瞬间从继鸾的角度看过去,美人华服,古色古香,静谧安然,真真是一副极精美的图画,然而在之前领教了楚归“破坏”画面的能力,继鸾对这幅画的保存时限有极不乐观的预计。
出乎意料地,楚归大概想了小半个钟头才抬起头来,在此之前继鸾早就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开,看起来就像是从没有打量过他一样。
楚归望着她漠然的神情,嘴角却一挑,道:“你怎么不坐?”
继鸾这才低头道:“三爷,我站着就成。”
“不是因为方才,吓着你了吧?”楚归饶有兴趣似地看着她。
继鸾轻轻一笑:“不至于。”
楚归哈哈一笑,仰头靠在椅背上:“我瞧着也是……你不是那种等闲就会被吓破胆的女人。”
继鸾对此只好淡淡地说声:“谢三爷夸奖。”
楚归扫了她一眼,继鸾见他仰着头靠在椅背上,露出微微凸出的喉结,双眸却闭起来……又是一副不同的画,继鸾看他这模样像是个又要闭眸沉思的,便暗暗地希望他沉思的久一些。
没想到楚归保持着这个沉思到睡着的动作,却开口说道:“最近有些人……私底下在生事,不怎么太平。”
继鸾没想到他会出口,便“啊”了声,这些帮会的事儿,其实跟她无关,她只负责楚归而已。
楚归道:“我本来应该想到的……当初汤博跟那个女人结婚的时候,我就觉得哪里有点不对,现在才知道,那是感觉要出事儿……”
继鸾更是想不到他会说这件,皱着眉想了会儿,道:“三爷……人毕竟不是神……”
楚归隐隐地笑了声:“人的确不是神,但是只要再多想想……大概就会想通了,只不过……大概我当时……就像是那个畜生说的,到底是对那个女人有点儿嫌弃的,觉得配不上汤博……所以就算觉得哪里不对,却也没用心去想……若是能早点多用心想想……那估摸着……”
继鸾听他的声音竟似有几分愧疚,心中一震。
楚归叹了口气:“今儿看到汤博那样……唉,我这头怎么这么疼。”
继鸾想安抚他几句,可是以他的身份,还真轮不到她来安抚,更何况她也不知该怎么说,便道:“三爷,我叫人给您沏壶茶吧?”
楚归道:“不要……”
继鸾没了法子,楚归便不再开口,只是仍旧半仰着头靠在椅背上,室内又开始沉默。
只不过沉默了一会儿,楚归道:“你是我身边的人,这几日你晚上不必那么晚回去,还依照以前吧……只不过回去的时候叫两个弟兄陪着。”
继鸾一怔:他这是……在担忧她的安危吗?
继鸾还没反应过来,楚归却又轻咳一声,道:“你过来……给我揉揉头。”
继鸾又惊:“三爷……”她哪里会这个?就算是会,这……毕竟该有点儿避嫌吧,这个动作似是有些太过亲密了吧。
继鸾站着不动,楚归唤道:“继鸾……”
继鸾呆了呆,听他又说道:“我真那么可怕……会吃了你吗?”
他说话的时候仍旧是半仰着头的姿势,声音便显得有些低沉,继鸾想了想,无奈垂眸,先转身去洗了手,拿毛巾擦干净了,双手搓在一块儿稍微弄热了些,挽好袖子,才走到楚归身后。
继鸾望着近在眼前的这幅画,头发从太师椅的空隙间滑出来,他的脸是极白皙无瑕的,双眉像是修过,因闭着眼睛,那长睫毛齐齐地翘着,眼尾略微往上挑……
继鸾不安地吞了口唾沫,双手抬起,却有些难以下手,正在迟疑着该从哪里开始,手在楚归的太阳|岤跟额头处移来移去地找地方,楚归却忽然睁开了眼。
继鸾吓了一跳,整个人没来由地便僵住了。
四目相对,这人美的近妖似的,眼神更加明亮而奇异地,紧紧盯着她:“在干什么?你是在掂量怎么弄死三爷不成?”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继鸾忍不住便也露出笑容,那笑一闪即逝,又极快地恢复面无表情:“我只是怕冒犯了三爷。”
“来吧你,嗦。”楚归望着她,将那一抹乍现的笑印入眼底,心里先前那一丝地酸涩,便在她那个一闪即逝的笑里头被安抚下去。
继鸾深吸口气,终于抬手按了下去,手指按在他的太阳|岤处,轻轻用力揉捏,虽然从来没干过这活儿,但她是练太极出身,手上的功夫正是上乘的,只要细心?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