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你真的开了窍,就是这窍开的歪了些,喜欢上包养戏子了啊。”
楚归一听这个,便嗤了声:“瞧你们那一众龌龊心思。”
楚去非笑着看他:“那你倒是说啊,你那究竟是什么光明正大心思……对了,让我猜猜,难道跟门口的……那个有关?”
楚归见他心知肚明地,便也不瞒,笑道:“你别这个那个,还是留洋回来的呢,真是不礼貌,人家有名字,叫陈继鸾。”
“陈继鸾,”楚去非重复了遍,略微换了个姿势,俯身向楚归的方向,压低了点声道,“你特意使了个人情给柳老板,又叫局捉了个少年,敢情都是为了她?”
楚归看一眼门口,悠然道:“谁叫我爱才若渴呢。”
“噗……”楚去非笑了出来,“爱才?她有什么才?你别是看上人家这个人了吧?”
“胡说什么呢!”楚归脸色忽地有些异样,却做不耐烦状,“你懂什么……平日只知道那些什么西洋拳洋玩意……哪里知道继鸾的厉害。”
楚去非眯起眼睛看他,楚归被他那种眼神看得越发不自在,便咳嗽了声,扬声叫:“继鸾,你进来。”
门外有人缓步而入,楚去非见继鸾进来,便重坐直身子,转头看过去,但见那人通身一片光风霁月,毫无女子的羞涩扭捏,不由地心中越发诧异。
继鸾行了礼,楚归便笑眯眯道:“继鸾啊,楚督军不信你的本事,你演一套拳法给他开开眼界。”
继鸾听了,淡淡道:“三爷,我习武不是为了演习给人看的。”
楚去非见她竟当面顶撞楚归,越发瞪大了眼睛。偏偏他这个脾气暴躁的宝贝弟弟竟也不恼,点点头道:“那么……我让老九进来跟你过招。”
“不必了,”继鸾仍旧淡淡地,“三爷,我也不跟自己人动手。”
门口的老九听了这句,总算松了口气。
楚去非在旁边看了个蹊跷,虽然惊诧于楚归的“转了性”,看着继鸾的时候却又很是狐疑,总觉得眼前的女子似在吹大气……不知用什么法子迷住了楚归而已。
他也见过些习武的女人,但不过是会几招花拳绣腿,打得好看而已,瞧着继鸾如此,他心里便有几分不舒服,慢慢道:“别是怕当场出丑吧。”
继鸾垂着眸,置若罔闻。
楚归看了楚去非一眼,心道:“要让大哥看看继鸾跟余堂东打的那场,他也不敢说这话。”想到这里,忽然促狭心起:“继鸾,那我大哥不算是咱们宅子里的人,你要不要跟他打?”
楚去非一听:“胡闹,我怎么能跟女人动手?”他留洋的时候学的是西洋拳术,出拳刚猛,再加上他身体强健正当壮年,先前在黄埔军校的时候就颇负盛名,打败过不少无知之徒,虽然如今久不用他自己动手,但他心里还是颇有一份自负的。
继鸾双眉微蹙,看了楚归一眼:“三爷,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虽然不说,但这反应,显然也觉得楚归在胡闹。
楚归拿她没办法:“行了行了,你这脾气。”
继鸾又向楚去非行了礼,果真就又退了出去。
楚去非坐在椅子上,觉得楚归极为反常,简直有些如坐针毡:“你这是招揽的什么人?我瞧着虽然有几分姿色,但……也无非就这样儿,更没什么女人味儿,小花,你别说你爱的是她这份脾气啊?早知道这样我就让你子多给你找两个暴脾气的,跟你对着干这不是省事儿了吗?”
“你敢,”楚归淡淡地说道,“来一个我掐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
“那你就是喜欢上她了?”楚去非觉得很是不可思议,“真是王八看绿豆啊……”
楚归忍着笑,翘着二郎腿,喝了口茶:“去去!堂堂一个督军说话忒也难听,什么喜欢上她,什么王八……烦人,我说过,我是爱才若渴求贤若渴,你啊,不懂。”
楚去非看着楚归笑吟吟一副极心满意足地样儿,叹道:“我啊,还真不懂。”
这几日,局长欧箴往金鸳鸯跑得挺勤快,隔三岔五便来一趟。继鸾陪着楚归出行的时候,就撞见过几次在金鸳鸯门口上,一堆人围着他寒暄。
继鸾这几日也是早出晚归,白天跟着楚归,晚上回家,忙得□乏术,她最担心的是祁凤,幸好祁凤一路只是乖乖地,连在学校里都是一片风平浪静,住处的小孩儿都也跟他玩的极好,祁凤也自说是大人了,让继鸾不必担忧。
继鸾很是欣慰,她心里想着得空儿便去探望柳照眉,怎奈她每天清早出门,那时候金鸳鸯还没开门儿呢,晚上又时常要过了九点才回,往回走的时候总是想着早点回去找祁凤,因此就算是经过金鸳鸯,也是搁不住脚的。
只是偶尔有些时候从外头过去,会听到里头传出熟悉的唱戏的声音,婉转撩人地拨弄着心尖。
继鸾很想进去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出来,怎奈她却也怕,生怕自己往门口一站就不自觉地看了下去,把回家都给忘了。
这一天,继鸾陪着楚归跟一个堂会的大佬相商事情,从酒楼出来,正瞧见欧箴站在金鸳鸯门口,旁边的男子一身长衫,正是柳照眉,继鸾一看,整个人就定住脚。
楚归在那边应付走了人,正要迈步上车,回头一看继鸾那神情,又再看金鸳鸯那边,他心里了然,正要唤人,忽然间继鸾匆匆道:“九哥护着三爷!”
老九一惊,赶忙上前护住了楚归,楚归还以为有什么事儿,但就算是有事,她陈继鸾怎么不留下来,反而跑了?
一堆人把楚归护得水泄不通,楚归探头往后看,却见继鸾将跑到金鸳鸯门口的时候,忽然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个人来,手中持着一把枪,直直地指向欧箴。
顿时之间现场如炸了锅似的,各种惊呼声哭叫声此起彼伏。
这功夫继鸾还差几步过去,嘈杂的人声中楚归清楚地听她叫道:“柳老板快闪开!”
楚归心头一震,却见电光火石间,柳照眉看向继鸾的方向,惊慌的脸色上显出一抹喜色,迈步要躲避。
没想到欧箴倒是个人才,被用枪指着的生死一瞬,他猛地往旁边一抓,竟牢牢地抓住了柳照眉,柳照眉身不由己,竟被他推在自己身前当了肉盾!
柳照眉跟那黑洞洞地枪杆打了个照面,刹那间脑中一片空白,耳朵里也嗡嗡地一片乱响,眼睁睁地看到那枪杆里冒出一溜火光来,柳照眉听到自己迟缓地呼吸声:“莫非要命丧于此吗?”——
☆、第 34 章
继鸾本是看柳照眉的,怎奈一眼成灾。
她一来是习武之人,二来先前做得也是替人保镖的活计,因此天生便有种警觉能力,往彼处一扫,先见到柳照眉,而后便是欧箴,……旋即却是那围在周遭的乱哄哄的人群。
继鸾的一双眼睛何其厉害,只是看一眼,便将当场的情形看了个□不离十,哪些人站在哪里做着什么是何身份……她一扫过后本仍旧想去看柳照眉的,怎奈眼底所及,心中陡然紧了紧,便有些不舒服。
继鸾明白这种直觉从何而来,多半是因为危险逼近,当下她顾不上看柳照眉,紧着把方才所见又扫了一遍,这一看果真看出不妥,在一群熙熙攘攘的人群外,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有一个人正逼近。
――低檐帽几乎遮住那双带杀气的眉眼,手搁在腰间,那人略低着头一步步逼近。
继鸾看看他,又看他视线所及方向,却正是局长欧箴所站之处。
若是此事仅仅事关欧箴,继鸾是绝对不会插手的,要紧的是欧箴正在满面春风地跟柳照眉说话,两人几乎是面对面站着的,欧箴遭殃柳照眉自然也跟着倒霉,这真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继鸾不敢打草惊蛇,因此急着想先一步过去把柳照眉拉开,谁知道到底晚了一步。
欧箴伸手把柳照眉拉到胸前,继鸾又急又怒,见那枪手手指勾动,她来不及多想,纵身跃起,脚尖在身边一人肩头一点,顺势往前跃出,人未到,长腿一踢正中那刺客上臂。
那刺客只觉手臂如被刀砍中了般一阵巨痛,手臂身不由己地斜往上震出,枪口的火焰一闪,耳畔一声枪响。
现场情形越发混乱,那刺客咬牙忍痛,又欲举枪,继鸾身形落地瞬间,一个回旋踢,那刺客大叫一声,手腕传出骨裂声响,那把枪脱手飞出。
继鸾见他已经没了武器,便往后一退,此刻欧箴正还躲在柳照眉身后,她双眉一敛,便把柳照眉用力拉了出来:“你怎么样?”
柳照眉眼睛发红,惊骇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刺客那头一枪往上射出,几乎是擦着他额头出去的,枪声震得他双耳嗡嗡地,情形委实危险的无法言说,只要继鸾迟上一毫,这会儿躺在地上的便是他了。
欧箴见失了柳照眉,幸好那刺客也不成威胁,便挺身大叫道:“还不快点捉拿刺客!”他的司机跟两个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扑上来。
那刺客吃了亏,狠狠瞪了一眼继鸾,从地上爬起来便冲入人群。
继鸾不去管这个,见柳照眉不言语,只是上下打量他,看他浑身毫发无损,才缓缓地松了口气,又情知他吓呆了,便安抚道:“柳老板,没事了……”见戏楼里的几个伙计探头探脑,便叫道,“劳驾扶柳老板入内压惊!”
这才过来几个人,把柳照眉扶住,继鸾正要走,柳照眉才反应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臂:“继鸾……”声音兀自有些发抖。
这会儿欧箴也已经走了过来:“柳老板你如何?没有被伤到吧?”关怀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先前把柳照眉捉过去当肉盾的卑鄙之事从无发生。
柳照眉定了定神:“多谢欧局长关怀,照眉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欧箴连连点头,又看继鸾,打量着她道,“这位……姑娘是……”
继鸾本是个顺遂的性子,但想到他先前所为,心头很有几分恼意,便只冷冷道:“乡下人,不值一提。”又转头看向柳照眉道:“柳老板,您还是入内多歇息会儿压压惊吧。”
柳照眉回过神来,情知是继鸾救了自己一命,他心中滋味难当,几乎不舍得放手,奈何欧箴在侧令人不喜,正在犹豫瞬间,却听得一个声音响道:“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柳老板,瞧你脸色不大对,可别站在这儿吹风了。”
继鸾一听这个声音,急忙后退一步,行礼道:“三爷!”
原来来的人竟然是本该离开的楚归,楚归走过继鸾身边儿,上下扫了她一眼,低低道:“哟,你还认得我呐?”
继鸾心头一紧,却只低着头不敢多话。
那边柳照眉见礼,欧箴举手道:“三爷!三爷您怎么也在这儿,方才没受惊吧?”
楚归道:“谁说的,方才差点没把我吓死!”
继鸾站在旁边,心里明白的很,楚归是有些恼了。
欧箴道:“这……这……”
楚归道:“那刺客光天化日下居然敢行凶,还意图对欧局长不轨,兄弟我在旁边看着,那魂儿都差点吓没了……幸好欧局长身手敏捷……”
欧箴一听,几分尴尬,却呵呵地笑起来:“不敢当不敢当,三爷取笑了。”
“哪啊,我可是说真的,”楚归说到这里,又转头看向继鸾:“本来欧局长很快就能把那刺客,恨只恨我这个人不识相,非要多余地插上一脚,才让欧局长没了大展神威的机会……”
欧箴奇道:“这位……女侠是三爷您的……”
楚归道:“是我新收的保镖,笨手笨脚、笨头笨脑……通身都是笨不可言,欧局长你可别介意呀?”
欧箴赶紧道:“三爷说哪里话,多亏了这位女侠从旁相助,哎呀……我以为这锦城哪里横空出现这么一位不凡的女侠啊,原来是三爷您的人,这可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什么强将……我都嫌她丢我的脸,”楚归那张嘴像是刀子一样,说着还瞪了继鸾一眼,也幸亏继鸾不是那等小性的人,只默默地低着头当没听到的。
楚归哼了声,又看柳照眉:“我说柳老板,没事儿吧?”
柳照眉道:“托三爷的福。”
“还真是,”楚归凉凉地道,“不过以后柳老板就得多多地自求多福了,毕竟她可只有一个主子呢。”
柳照眉心里难受,低着头道:“三爷说的是。”
欧箴在旁边看了个稀罕,这会儿两个回来:“局长您受惊了!”
欧箴急忙道:“捉到人了吗?”
“兄弟们还在缉捕!”
“废物,赶紧去……”欧箴骂道。
楚归道:“欧局长,先别忙捉人,咱们就别站在这个打眼儿的地方了,先各自回避吧?”
欧箴忙道:“正是正是,三爷请。”
楚归道:“别客气……欧局长先请。”
欧箴瞧他跟柳照眉言语里头有些蹊跷,便也不再客套,何况刚遭了刺客,此地也的确不宜久留,告辞后果真先钻进汽车,一溜烟儿地跑了。
剩下楚归笑哈哈道:“柳老板,那我可也不留了。”
柳照眉道:“三爷请。”
楚归迈步就走,继鸾不敢怠慢,转头看了柳照眉一眼,一声不吭地便跟上楚归。
黄包车在府宅门口停下,楚归下车后,板着脸迈步入内,继鸾站在门口,不由地叹了口气,才要入内,旁边老九道:“三爷不高兴了。”
继鸾无精打采点了点头:是人都看得出来。
老九瞅着她:“不过……今儿我倒是开了眼界。”
继鸾哭笑不得:“九哥,你也挤兑我?”
老九笑着摇头,一举拇指:“私下里说……我是真的觉得你那招帅。――但可别给三爷知道了,不然我也得倒霉。”
继鸾又叹了一声:“三爷不是已经离开了吗,怎么又跑回去了?”
老九笑道:“我怎么知道,本来已经护着快转过街角了,忽然气得什么似的喝令我们调头,下车的时候你正跟柳老板说话,三爷下的那个急,差点儿摔了,我急着去扶,还被骂了一句呢……气冲冲地就过去了,先前可从没见三爷这样儿失态。”
继鸾目瞪口呆:“这……这样?”可是怎么出现到她面前的时候,却只是那样板着脸,没见什么大怒之色呀?
老九道:“说半点谎我不是人。”
继鸾悻悻道:“三爷变脸变得真厉害……”
两人正说到这里,就听到屋里头一声喝传出来:“人都死了不成?有还喘气儿的就给我滚进来!”顺便还有一声茶盏碎裂的声响。
老九打了个哆嗦:“赶紧的吧?”
继鸾垂了头,两人迈步入门。
楚归坐在太师椅上,手捏紧了又松开,深呼吸几口冷静下来,望见继鸾同老九一前一后进了门,楚归喝道:“没你的事儿!”
老九一抬头,心领神会,赶紧又立刻转身麻溜地出去了。
继鸾咬了咬唇,上前抱拳道:“三爷……”
楚归双眉皱着,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她,也不做声。厅内沉默了片刻,继鸾又道:“先前是我一时冒失了,请三爷恕罪。”
“你怎么冒失了?”楚归这才开口。
继鸾道:“我……见柳老板有危险,一时情急才……请三爷勿要动气。”
“那要是当时我也被人拿枪指着,你又怎么办?”楚归咬牙切齿地,眼中似要冒出火来。
继鸾默然:这倒的确是个问题,不过当时她已经吩咐老九他们护着他……且刺客不是冲他去的,因此这个几率可谓小之又小,只不过他如此提出来,摆明了就是要为难人,跟他强辩只能徒增他恼火。
继鸾便只道:“是我有失考虑,请三爷恕罪。”
“要是三爷现在躺在地上,也没有人能够治你的罪了!”楚归声音渐大,竟站了起来,走到继鸾跟前,“那个柳照眉……就那么重要比三爷更要紧?你、你……陈继鸾我问你:你人虽然在这儿,心却还是在他那,是不是?”
继鸾只觉得这句话似乎听来有些奇怪,但还是仔细想了想:“我是三爷的保镖,以后会全心全意护着三爷的。”
楚归喝道:“别跟我说以后以后地打马虎眼……就说今儿这事!你想过我没有?”
继鸾心中又奇怪了那么一下儿,却仍道:“我一直都是先想着三爷的,所以才叫九哥……”
楚归听到“一直都是先想着三爷”,且不管真假,心里舒服了那么一阵儿,继而又不依不饶道:“我请了你在我身边儿,就得你留着!不是请你去护着别人的!”
继鸾道:“是我错了,请三爷饶恕。”横竖他怎么搅缠地狂怒,她只是认错罢了。
楚归见她的态度倒是乖觉,心里稍微气消了些:“你这话是当真?那以后要是还遇上这事儿……”
继鸾心道:“柳老板的运气不会总是这么差的……遇上这种事大概很难……”
于是便道:“我自然要留下来先护着三爷。”
但当真又那么不走运让柳照眉性命攸关,继鸾可是怎么也无法坐视的,但现在要是跟楚归说这个,他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来。
果然,继鸾说完后,楚归便才出了口气:“今儿说的话,你给我记着!”
继鸾道:“是,三爷。”
楚归这顿火本来要烧个高高地,却都被继鸾一一地“化解”,难得他心里虽然觉得还有点不舒服,却也找不到借口再吵闹下去——
☆、第 35 章
礼拜天的时候,继鸾向楚归请了个假,说是要陪陪祁凤。对此楚归自然有诸般不满,对继鸾没好气地嗦:“慈母多败儿,慈姐也是一样的,那个小子要被你惯坏了,小心成了站不起的软脚蟹,以后都得靠你一辈子。”虽然百般地不高兴,却到底也准了继鸾一天的假。
楚归这边不高兴,祁凤也不见得多欢喜,时常念叨继鸾已经不是他的姐姐,也不是楚归的保镖,竟成了楚归的保姆了。
两个人私底下逮到机会就互相诋毁,总之是谁也看不顺眼谁。
继鸾遭受两个人的“彼此攻击”,却都只是笑笑而已,面对楚归并不忙辩解,对祁凤却还得说两句:“三爷那个人不好惹,记得上回我跟你说的,别当面儿跟他起争执。”
祁凤毒舌了会儿楚归,见继鸾也没特意为他说话,他的心情变得好了些,此刻便乖乖答应。
一早上,继鸾换了家常衣裳,同祁凤两个出去吃早饭,祁凤看着她中衫长裤简单利落的装扮,才有几分顺眼,忍不住又道:“姐,还是看你穿这身儿好看,先前那是什么……我瞧着现在男人都少穿了,也是楚三爷的眼神儿?瞧着他年纪也不大,光看这衣裳,还以为是哪爬出来的古董呢。”
继鸾便忍着笑,原来楚归先前在老庆祥给她订的,是几套男式的长衫,并配套的里衫,衬裤鞋袜一应俱全,幸好继鸾习武出身,身段儿极好,穿上后反更显得英姿飒爽,利落之极。
又因为楚归选的是极好的料子面儿,给继鸾这样的人物一带,那通身又朵几分飘逸挺秀的贵气。
继鸾为了方便,习惯把头发盘在脑后用簪子定住,便更显出那清秀的五官来,冷眼一看,便是一个清丽脱俗的美人。
楚归显然对自己的眼神及审美有着十万分的自信,浑然不觉也不管外头的人已经把他及他新收的那位“雌雄莫辨”的议论的漫天风雨。
先前继鸾头一遭穿了那身素白的长衫回家,把祁凤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柳照眉或者别的陌生男人走错了门……知道是楚归整出来的,自然又说了一堆的话,幸好继鸾是个好脾气的,任凭祁凤暴跳如雷,最后也只还乖乖地听长姐的。
姐弟两个经过巷子口的油饼摊子,祁凤自然而然地站住了,刚要要两套,继鸾将他一拉,道:“好不容易一块儿出来趟,姐带你去吃顿好的。”
祁凤一听不解:“啥好的?在饼上加个鸡蛋……那就挺不错了啊。”
继鸾笑道:“以后每天都能吃饼,今天咱们一块儿吃馆子去。”
祁凤道:“姐,你这样是不是太浪费了些?”
继鸾拽着他:“走吧你,有的吃还这么挑。”
两个人走过车水马龙的大街,一路上汽车鸣笛声,自行车摇铃声,黄包车吆喝声,此起彼伏。
小黑趴在祁凤怀中,瞪着眼睛看热闹的周遭,继鸾同祁凤走了会儿,便进了一家饭馆,挑了个座坐了。
继鸾顺着祁凤的口味,点了几个菠菜粥,醋白菜,糖醋排骨,油炸里脊……祁凤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平常里却吃不到这么些好吃的,听了继鸾点了肉菜,口水也都涌出来。
继鸾本以为两个人吃这么些菜大概会剩下,没想到菜端上来后,两个人风卷残云地,边说边吃,酣畅淋漓地,很快竟吃得差不多了,――期间祁凤还吃了两个馒头。
继鸾暗暗吃惊,几乎怕祁凤被撑坏了,可是看他有些若无其事似的表情,她心里一沉,就想:祁凤若吃这么些还好端端地,那他以前是少了多少饭呢。
以前在平县的时候,是陈叔做饭给祁凤吃,继鸾多半不陪着他,也不大留心他的饭量,等来了锦城,除了开始几天她会带饭回去,以后祁凤上了学,继鸾跟了楚归,则都是祁凤自己买饭。
继鸾有心想问问他以前有没有吃饱还是挨饿,却又问不出来,只心里想:“以后抽空要多跟他一块儿出来。”
祁凤吃得饱饱地,又把剩下的一角馒头喂给小黑,还跟小二要了块油纸,把饭桌上的骨头收拾了包了起来。
继鸾问:“带这个干什么?”
祁凤道:“回去给小黑啃着玩儿……我看它要长牙啦,这几天总是啃东西。”继鸾这才明白,不由暗笑祁凤竟有这份心细。
两个吃了饭,又喝了几口茶,算了饭钱便出来,祁凤吃得很是满足,一手抱着小黑一手摸着肚子,才打了个饱嗝道:“姐,今天吃撑了。”
继鸾不舍得说他,只笑道:“这回就算了,下次留神些,撑坏了怎么办?”
祁凤道:“嗯啊,我知道啦。”继鸾见他一身衣裳也是在平县带来的,便领着祁凤,拐到一家裁缝铺子,挑了一匹料子,让掌柜的给他量了身,约定了来取的时间。
祁凤有些不好意思:“姐,我上学有校服,用不着新衣裳。”
继鸾好不容易得了空儿跟他一块出来逛,恨不得把亏他的都补齐了,便道:“你总也要添一两件新的才好,你想想在学校里还缺什么?一块儿买了……反正咱们现在有钱。”
祁凤摇头,两姐弟站在街头正说,祁凤望向继鸾身后,忽然咳嗽了声道:“姐,我们别在这儿……”匆匆地拉着继鸾转身就走。
继鸾莫名其妙,回头看一眼,依稀看到在后面的宾馆门口,站着个衣着入时的美貌少女,似乎正在往这边打量。
继鸾没顾上仔细看,就被祁凤拉着拐了弯,继鸾笑道:“怎么了啊,你见了鬼了?”
祁凤扁嘴:“什么见鬼,这世道有人比鬼可怕多了。”
继鸾忍不住:“你是在躲那个小姑娘?我瞧着生得模样不错……怎么你就这么怕她?”
祁凤见她居然眼尖看到了,便抓了抓头,道:“那个是我的同学,不知怎么,总是来烦我……又多话,我倒不是怕,只是懒得跟她碰面。”
继鸾哈哈大笑:“别说是人家小姑娘看上你了吧。”
祁凤啐了口:“少整这些有的没的烦我了!”又道,“我们别站这儿,忒危险。”
继鸾笑:“难道人家还会追来?”
祁凤吓了一跳:“这还真说不定,那丫头那个脾气……赶紧走。”拽着继鸾又是一阵乱跑。
两人又拐了一条小巷子里,祁凤才松了口气,继鸾瞧着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头一遭这样惊慌,心中猜测那女孩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忽然一抬头,看到前头露出的一则招牌,便笑道:“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来了。”
祁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道:“呀,是金鸳鸯的戏楼啊。”
继鸾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也不知道柳老板在不在。”
祁凤看着她的神情,笑眯眯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继鸾一笑,其实她心中也正有此意,当下两人便往金鸳鸯去。
继鸾在金鸳鸯门口一出现,便引发一阵小小轰动,虽然继鸾在这儿只呆了短短数天,但金鸳鸯上上下下却都认得了她,再加上前日继鸾从枪口下救了柳照眉……可是有不少人当场看到的。
看场子的熟脸儿伙计亲热迎上来便笑道:“继鸾姐,今儿没跟着三爷吗?”
继鸾道:“今儿跟三爷告了假了。”
伙计道:“这可太好了……我们都念叨继鸾姐好些天了,就盼着您回来看一看呢……您是来找柳老板的?这位是?”便看祁凤。
继鸾道:“这是我弟弟。”
伙计赞道:“真是一表人才……继鸾姐,您先进来坐,我给您找个好位子……柳老板这会儿大概正要上台了,我去告诉一声,等他唱好了,再来见您。”
继鸾忙道:“还是先别跟柳老板说了,免得扰了他。”
“别人那是真扰了,”伙计极为伶俐地,意味深长道,“是继鸾姐的话,柳老板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我这就去……小崔,快来带继鸾姐去坐先。”
继鸾同祁凤两个入内,小伙计领着两人在第三排边儿上坐了,周遭都尽满座了,祁凤是头一回来看戏,顿时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的,四处打量。
继鸾抓了一把瓜子塞给他,祁凤单手磕着瓜子,正等着开场,却见那看场伙计又匆匆回来,因为看客都坐定了,不敢直起腰来,只俯身在继鸾面前低低说道:“继鸾姐,方才我跟柳老板说了,柳老板急了,现在就要见您呢。”
继鸾怔住,她好歹也混了几天戏楼,懂得规矩,见这架势是很快开戏的当儿,便道:“可是……”
伙计道:“柳老板说非得见了您再上场呢。”
继鸾听了这个,也知道柳照眉那性子,不敢耽误,便一拍祁凤肩膀:“留在这儿,哪也别动,更别惹事,知道吗?”
祁凤吐了个瓜子壳,道:“当我是小孩儿呐。”
继鸾这才跟着那伙计,匆匆地从旁边楼梯上了楼,那伙计不便跟着,只领继鸾上了楼,便自退了。
继鸾熟门熟路,便掀起帘子入了上妆的地方,才一进门,就看到上了妆穿好了戏服的柳照眉正绞着手站在跟前,听见有人进来,便猛地抬头,一双眼睛明如秋水。
继鸾一怔:“柳老板……”今儿他演的是《天门阵》,上得是穆桂英的行头,威武里头带着妩媚,着实好看的紧。
继鸾才一开口,柳照眉便上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似的,只有一双眼睛,会说话似的骨碌碌、乌溜溜地紧盯着她,似乎有万语千言。
继鸾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跳起来,脸也有些红,两人这才一照面,外头有人便来催:“柳老板,真个要上场了。”
继鸾反应过来,刚要也说,却觉柳照眉用力地将她的手一握:“不许走……留在这儿,等我下了场子……”声音压得低低地,有几分颤,眼神也极急切地看着她,甚至还带几分乞求似的。
继鸾没来由地就觉得眼有些异样,心头一热道:“我……我知道了,柳老板……”
柳照眉听她答应,才嫣然一笑,他一笑,明媚灿烂,艳光四射地,又把继鸾的手握着一摇,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我去了……等我!”他看一眼继鸾,带笑带羞带欣喜似的,扭头转身而去。
继鸾下楼的功夫,台上鼓点已经一阵紧似一阵,她还没完全下楼,柳照眉已经登了场,那样精神妩媚,英武动人的一个亮相,顿时先惹了满堂彩,但只有继鸾知道,那一双秋水似的眼睛,那样含情脉脉地扫向她,一次又一次地。
继鸾回到座位上,几乎有些不敢看台上。祁凤见她回来,便随口问道:“啥事儿这么急啊姐?”
继鸾咳嗽了声:“没啥事。”
祁凤“啊”了声,不以为意地扫了她一眼,忽然道:“姐,你这脸怎么这么红啊?”
继鸾一惊,赶紧把脸转向旁边去:“楼里太热了。”
祁凤鼓了鼓嘴:“是吗,没觉得啊……”幸好祁凤只是随便问问,很快就被场上那出戏把注意力给引了过去。
继鸾坐在底下,心一阵阵地跳,忽然之间有些后悔:似乎不该来金鸳鸯……方才更不该答应柳照眉留下的,心里总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大对头,可是听着他那甜润动听的声音,看着他在戏台上那一举一动:柳照眉显然也是高兴地,这一出戏唱得格外出色,底下喝彩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儿,连祁凤这外行人都也忍不住高声叫好儿。
继鸾心里缓缓地又动摇了起来,模模糊糊觉得……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 36 章
候得柳照眉唱完了一场,已经是一个多钟头后了,祁凤兴致颇高:“姐,这唱得可真好,嗓子又清又美,扮相也好得很,要不是先前见过柳老板,谁要跟说我这穆桂英是男人演得,我死也是不信的。”
继鸾听他夸奖柳照眉,便抬头一摸他的额头:“你还说,我差点忘了你把小黑也带了进来,害我捏了一把汗,生怕中途小黑叫起来,搅了柳老板的场那可怎么办?”
祁凤得意,嘎嘎地笑起来:“才不会呢,小黑跟我一样,都喜欢听戏,哪里敢搅场呢!”忽然间又感叹,“那回在医院看到他,真不敢相信……幸好恢复的好好地了。”
两个在这儿说了会儿,继鸾一抬头,见柳照眉已经上了楼,临回眸便冲她眨了眨眼。
继鸾心头略微踌躇,便同祁凤道:“你想不想再见见柳老板?”
祁凤道:“想啊,怎么不想,我还是想看看男装的柳老板呢,不然心里就真把他当穆桂英了。”
继鸾哈哈一笑,她曾经跟过柳照眉一段,知道他的习惯,下台后得用半个钟头卸妆,当下便又跟祁凤在下头说了会儿话,眼睛却不时地留神着上头,扫了几番,终于看那处帘子一动,柳照眉探身出来往下看,双眉微蹙着,似乎担心什么,直到看到继鸾才露出喜色。
继鸾见状,便拉了拉祁凤的袖子,两人便往楼上走去。
继鸾同祁凤到了后台,偌大的化妆间也没别人,只柳照眉握着手站着,见继鸾进来,便兴高采烈极快迎上,猛地望见祁凤也钻进来,才站住脚。
继鸾见他脸上笑意怔然,她心中这才觉得带祁凤上来似乎有些……便咳嗽了声:“柳老板,我……”
柳照眉何其聪明的人,当下反应过来,便道:“我等了好久了,你们怎么才上来?”依旧笑意盈盈地,祁凤竟全没发现那表情的细微变化。
继鸾一句话未曾说完,柳照眉便招呼祁凤:“我没记错的话……是叫祁凤吧?”
祁凤见他只穿一身白色的长衫,脸上的油彩尽去,露出一张素净的脸容,更带了几分温润如玉的气质,祁凤想到方才他在台上那精彩绝伦的演出,此刻看人的眼神便更不同,又见柳照眉态度如此温和,便喜道:“是啊,柳老板,您还记得我的名儿啊?”
“你是继鸾的弟弟,怎么会不记得呢?”柳照眉笑的恰到好处,“你坐会儿,我这儿有些点心糖果,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祁凤听到吃的,自然而然想到上回在医院拎了他一个大果篮,那些水果可是让他美滋滋地吃了好些天,当下喜笑颜开:“好啊。”便被柳照眉引了开去。
也不知道柳照眉是有意还是无意,把祁凤引到旁边的一个小隔间处,找了好些吃食摆着,又让他随便看,便出来了。
继鸾瞧他弄得那些精致点心跟水果,足够祁凤呆上半个到一个钟头了,看柳照眉出来,才赧颜道:“柳老板,我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哪里话!”柳照眉眉眼带着喜气,“不过是我没想到祁凤也来……实际上他来我也是很高兴地,我也想多跟他相处相处,毕竟是继鸾你的弟弟。”
继鸾便又咳嗽了声,隐隐有些不好意思,柳照眉拉了她过来坐下,道:“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上回你就那么走了,我心里一直都记挂着。”
说到这里,两人目光相对,大概是继鸾的不好意思会传染,忽然间柳照眉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脸色微红,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甚至能听到里间祁凤咔嚓咔嚓吃东西的声音。
片刻,继鸾笑着说道:“因为之前都跟着三爷……极忙,没有时间,以后我会……有空就来看看,只怕柳老板会嫌我烦。”
柳照眉道:“怎么会,我巴不得你来呢……先前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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