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通买卖的贱人类属。就算真的在战乱中死了被人掳走了,男人们也没有什么压力。不过就是个玩物,死了没了再买一个就是。
昭娖被虞子期这么一说,原本想再问虞姬会剑舞之类的,能被这么培养的女孩子总归有身份吧怎么只是姬妾?可是脑海中突然回忆起幼年时候昭座府中的那些美人们,哪个不是身姿妙曼舞技出群花了心血培养的。甚至还有几个为了增加身价还会认得几个字。
可是,那又怎么样!
当年七国贵女中,多的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娇娇。这些娇娇们无论是舞技甚至是容貌都比不上那些姬妾们。
可是会有人会说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贵女们是出身低贱,那些姬妾们身份高贵适合做妻?
笑话!
虞姬,虞姬。意思就是叫虞的美女。昭娖想起以虞子期的身份还真的不可能把自己妹妹送给项籍做妾侍,真要那样整个虞氏一族都要反天了。士族心气很高,没人会觉得做一个姬妾的亲戚很光荣。
昭娖回首看了一眼项籍的营帐里面的歌声顺着晚间的凉风吹过来。里面的柔顺令人怜惜。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少女求爱的歌声在营帐里传出,如同一颗落进了石子的平静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然后渐渐的恢复了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虞姬是妻是妾,我问了历史科班出身的妹纸。她说是妾。于是俺就这么写了。
楚国贵族好养舞姬之类的,而且他们养的舞姬舞技都挺不错的,尤其对腰上舞动的动作要求格外严格。我看到的楚舞俑里就有专门练习腰部动作的。感觉那时候的舞姬到了现在恐怕都是舞技一流啊,因为跳的不好就没有出路。
正文 76亢父
虞姬是姬妾之事很快就在昭娖心中激荡不出半点波浪,与秦军一战迫在眉睫,她还真的分不出太多的精力到一个连脸都没见过的女姬身上。
亢父接近原齐国,和楚内腹地不同。这曾经属于鲁国的城池淅淅沥沥雨声不绝。之前章邯在临济击败齐楚联军,所以项梁对亢父对秦一战格外重视。此战若是大胜必能振奋齐楚两国的士气。
昭娖编入的是项籍的亲兵营。说句实话项籍的亲兵并不容易做。项梁麾下虽有其他大将,但是一些比较艰苦难攻克下的任务都会交给项籍去做。有意识的锻炼他。
“右!右!”龙且的嘶吼声控制着跟随项籍身后的骑兵队伍。昭娖的位置比较靠前,她咬牙抓紧手中的缰绳,拼命跟上项籍的速度。项籍不走传统的步兵车兵路线。而是各国之间并不常见的骑兵。骑兵虽然在这个时代已经投入应用,但大多数还是应用于情报的探求。可是像项籍这般还真的少见。
骑兵对上步兵其实很有优势。昭娖挥着长戟挡开从空中掉落的秦箭。阵型立刻合拢,昭娖顾不上。马蹄践踏声连连,很快就涌入进血肉践踏中。
项籍和他叔叔项梁不同,从来不太讲兵法上的条条框框。行兵打仗自有他自己的一套,根本就不受兵法的拘束。
当讲究阵型的遇上项籍这种横冲直撞不讲大多数人遵守的规则,当真倒了血霉。秦人从商鞅变法以来养成无条件顺从上面指令的性子。骑兵的冲击速度远比步兵强上许多。项籍冲在最前面,完全就是一副不要命的样子。
“驾!”项籍大力叱喝一声奋力冲向前,他胯下的乌骓马似乎也感受到他身上兴奋难以抑制的情绪。扬起四蹄冲着黑甲军冲去。秦军最前面的几乎都是一些不穿盔甲的轻兵。项籍的乌骓马面对那些秦兵没有停下马蹄,项籍手中长戟一划鲜红的血液就沿着他手中长戟划过的曲线飞溅而出。
他左右劈砍,秦军手中的长戟似乎不能奈他如何,长戟在他手中划过一道弧度,血肉横飞中,已经有鲜红的血溅上了他年轻的面庞,一双清亮的眸子里煞气逼人。
龙且虞子期等人赶紧命他其后的骑兵赶紧跟上他撕开的那道口子。土红从项籍厮杀撕开的那道口子里鱼贯而入。昭娖手中的长戟猛劈砍向马下的秦步兵。
骑兵对上步兵几乎有压倒性的优势,但秦人生来彪悍,而且血性浓厚。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昭娖手中的长戟刺进一个秦人的胸腔内,因马匹奔跑过快,昭娖手中一抖径自将人抛出去。谁知这秦兵是个烈性的,被刺中竟然双手抓住刺中胸口的长戟不放,即使已经口吐鲜血,也紧紧抓住伤口外的那段不肯松开半分。
昭娖几乎要骂娘了。突然斜里伸出一只长戟结结实实打在那个秦兵身上,被刺在长戟上的秦兵挨此重力立即就飞跃了出去。
昭娖一回头看见虞子期手持长戟满脸凛冽的杀气。杀气凝结在他年轻俊秀的面容上,令人不敢多看第二眼。
“记住,直接取其首级!”虞子期转过头语气冰冷,说罢,他手中长戟一挥直接刺进被冲进阵内的秦兵脖颈内,长戟一划人头滚落在地断掉的脖子上喷溅出两尺高的血雾。
“向左!”龙且跟紧项籍,发号命令。
“驾!”昭娖双脚踢胯下骏马。迅速跟上龙且的速度。她奋力将长戟直接劈砍向冲进阵内的秦兵脖颈。长戟锋利马匹奔跑速度急速,长戟一过,已经是人头落地。
项籍的这中横冲直撞,完全不给对方任何评估他实力和战术的打法。让对方有些措手不及。比起中原那种严阵以待。项籍的骑兵战法更贴近于北方匈奴的即如闪电的进攻。
项籍杀的兴起,长戟过处,无不鲜血成河,尸体相互交卧叠躺。
整形立即被项籍带领的这只骑兵队伍冲散,战场之上最讲究的便是阵型,一旦阵型被冲乱想再要重整便是难了。
远处的项梁听到秦军阵型已被项籍扰乱,立即命后续部队前去。
步兵和兵车迅速向项籍带人撕开的口子拢去,赶在秦人反应过来合拢缺口之前杀过去!
“喝——!”昭娖劈砍下一名秦兵的首级。此时她心中根本没有任何害怕可言,在战场上就是用敌人的鲜血和生命来彰显自己的价值。项籍在前面用一条条秦人的生命和人头向他身后的兵卒证明着他的勇武和无敌。在杀戮中几乎是战栗的快感重重包裹着每一个人。
项籍身边扬起的血雾极大的刺激了楚军身体里的嗜杀因子。
项梁派来的后续部队迅速涌到项籍等人打开的缺口里,土红色的大旗上的项字在秦军的黑衣黑甲中格外醒目。
待到后续部队杀进秦军,追上项籍及其他的骑兵队伍。昭娖这才稍稍恢复一下神智。手臂已经因为厮杀变得麻木。但纵然如此她也不敢放松半分。在战场上一旦松懈得到的就是个身首分离的下场。昭娖还不想自己的头沦为秦兵论功行赏的工具。
浓厚的血腥味道在她鼻下凝聚,昭娖深深的吸了一口这腥臭的空气。眼睛盯着被众人踩踏得不成|人形只能被称上肉袋的秦兵。
这就是秦末。
她这样告诉自己。
项籍这种近似于匈奴的进攻方法给项梁造出空隙。待到鸣鼓收兵。昭娖都想不起来自己杀了多少人。打扫战场有专门的人去做,还不需要劳动他们。昭娖就先跟着项籍去项梁的幕府中,一入幕府,就见着项梁一身楚甲站在沙盘前。沙盘上是亢父和周边地区的地形。
沙盘上还有几只黑红小旗,想来应该是秦楚两军的阵地。
昭娖微微抬头用眼角余光一扫,发现幕府中除项梁以外还有其他几名将领。其中有一个脸上还有刺字。
昭娖跟在项籍身后叉手行礼。
“末将告退!”见项籍进来,其他众人告退。在项梁点头后皆退出幕府外。
“阿籍。”项梁唤了一声。项籍抬起头来,露出笑。脸上的血迹方才擦拭干净。项梁手在侄子宽厚的肩膀上拍了拍。转头看向项籍身后的昭娖。
“子瑜也来了。”项梁笑道。
“臣拜见武信君。”说罢她叉手垂首。
“不必如此多礼。”项梁对昭娖道。旧楚贵族大多凝结在项梁的周围。盱台的楚怀王虽名为楚王,但手中并无权力。昭娖虽然与楚王同姓为楚公室之后,但却是跟着她继父一道在项梁军中效力。被人视作项梁一系。已经与楚怀王关系远了。
“今日你那般打法,当真是不要命了么!”项梁走到幕府中漆案后坐下,皱紧了眉头问道。
问的对象自然是项籍,项籍在今天根本就不是在骑兵的掩护下杀向秦军。披坚执锐一人当先。虽然这是勇士所为,但并不是项梁想要的。虽然这次作战楚军得利,但侄子的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实在不是一名大将所为。
“‘凡人论将,常观于勇。勇之于将,乃数份之一耳!夫勇者必轻合,轻合而不知利,未可也’,将才不在勇而在智。我平日教你的那些都全忘了么?”
昭娖知道方才项梁说的那番话出自《吴子兵法》里的论将篇。不过她好像记得,项籍年少时学兵法曾经学了一点就不学了,曾经差点把项梁气的背过去。
话说……项籍真的还记得那句话的出处么?
她转头去看项籍,果不其然在他眼里瞧见了满不在乎和点点的疑惑。
是在想项梁那番话的出处吧。昭娖在心中默默扭过头去。
“轻视兵家合众结阵。你迟早得吃这亏!”侄子眼里投射出的满不在乎和疑惑让项梁喉咙一口气堵在那里,过了一会才顺过来。
“秦军重结阵,行动僵硬如同一条僵硬不懂的肥虫。”项籍见叔父动气答道“多习古法,我军知道,秦军也知。行军摆阵秦军更知!不如跳脱于古法之外,以旁法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他个慌乱。”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出自孙子兵法。好吧,项籍还是读了一点兵书的。
昭娖跪坐在他身后,暗暗想道。
项籍这番言论说的理直气壮,他自有他一套的做法和想法。项梁也拿他无可奈何。
其实昭娖个人觉得行军打仗完全在于因地制宜,兵书读通一本就足矣。而且和个人的资质有很大的关系。
等到从幕府出来,项籍毫不在意自己方才被叔父训斥一顿。
他对昭娖说道,“前几日听到你与子期说想要饮酒吧?”
昭娖微微一滞,很快答道“确有此事。”
项籍咧嘴一笑,“你们都到我营中饮个痛快吧。”
等昭娖和虞子期等人真到项籍营中了,瞧见一名娇媚柔弱的女姬手持酒樽跪坐在项籍案边。身上衣饰是贵族里最为流行的楚服,美人儿雪白的肩膀露出来,领开丰腴都能隐隐约约的瞧见。
昭娖转头望向身侧的虞子期。
“虞姬。”虞子期用口型说道。
昭娖一看见大名鼎鼎的虞姬就在眼前,不由得多瞧了几眼。虞姬着开胸露背的楚服感受到那些男人们有意无意间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默默的垂下了头。
项籍瞧见昭娖多看虞姬几眼,但目光中并不含滛邪之意。相反似是瞧见什么新鲜物什忍不住好奇多看了两眼而已。
姬妾不是妻,虽然项籍宠爱虞姬,但是在场的都是自己从年少时候就开始结交的弟兄。更何况只是多看了几眼而已又不是前来讨人,项籍也听之任之。如果妻子被侮辱,夫君势必要拔剑血溅当场。可是为了一个姬妾……要是哪个男的真那么做了第二天都不到就会沦为众人的笑料。
项籍帐中的酒醇厚且不含渣滓,与别的浊酒不同是上好的佳酿。虞姬在项籍的示意下走出席台给虞子期昭娖等人斟酒。
昭娖对着身边已经跪下来行礼的虞姬微微侧开身。
“有劳美人。”昭娖轻声道。
“贱妾不敢。”说罢,虞姬起身芊芊十指从宽大的袍袖中伸出勾起案上酒樽的弯钩,向昭娖面前的那只羽觞倾酒。
虞姬的手指修长且肌肤白皙,而且整只手并不全部露出。宽袖外只是露出葱白的指尖格外撩人心绪。
美人斟酒姿势秀雅中带了稍许妩媚,昭娖也只是一笑而过。并不像之前那样对着她看。
虞姬刚离开昭娖案边,外面传来来嘈杂的闹声。
“放开,老夫要进去一劝项将军。”苍老的声音中夹带着难以言喻的愤怒。
“不行!将军有令,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入内!”帐前的执戟郎中急急说道。
“竖卒!老夫乃将军亚父!滚开!”
一阵争执,昭娖霍然觉得眼前一亮。一名苍发老者大步走了进来。
昭娖看清楚那老人的容貌想起他就是那日遇见的老范增。她赶紧起身退出茵席之外。
“将军营帐之中何来妇人!”范增也不看营帐中虞子期和昭娖,直接对主席位的项籍质问。
项籍被这突如其来的范增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还是正襟危坐在茵席上。
“这妇人只是服侍我衣裳用度而已,并无他意。”
这话说出来谁都不信啊!昭娖退走一步稍稍别过脸去。有些不忍看到项籍说着这一番胡扯的话脸上还十分正经的样子。
“是吗?”范增冷笑一声,转头看向跪在几案边的虞姬。瘦削的楚服将她苗条的身子衬显的格外柔弱。范增近乎是尖锐的目光让她觳觫跪伏于地。
“贱妾……只是服侍将军衣食而已。”娇声燕语格外动人。
可惜这份娇柔没有获得范增多少同情心。
“老夫还未曾出言相问,贱婢竟敢先行答话?”
这下,项籍脸上也不好看了起来。
范增脸上浅笑,可眼中却无半点笑意。
昭娖张了张口,立即被虞子期扯了袖子。昭娖感觉到袖子被扯立即闭嘴,坐看那位美人颤抖不已。
为了个姬妾说话,的确不合规矩。
“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维妇寺。”大雅之歌从老范增嘴里唱出来难免就带了一些凄厉。
这诗说的是周幽王妄听身边妇人长舌之语,过度宠爱褒姒,结果落个身死为人笑的结局。
要是换了别人万万是不敢如此规劝项籍的,可范增是项籍叔父让他拜的亚父。哪怕话说的再难听,项籍也只能是认了,而且态度要恭谨。
“籍谨听亚父教诲。”说罢,项籍双手持在胸前跪拜下去。
当天虞姬就被送还彭城了。也亏得项籍宠爱她才分派几名甲士护卫上路。
虞姬之去没有引起多少波澜,很快齐王田儋之弟田荣被秦军困在东阿随时有破兵之虞的消息传来。之前田荣是应魏王魏咎之求出兵救魏。现在魏都城破,魏王魏咎请求章邯不要在城破之后屠城,便在开城投降的那天自焚而死。
七国贵族君王视平民为个人财产,像魏咎这般的,当真无前人!
“这魏王当真……无愧于魏人。”昭娖得知此事沉默良久后对虞子期说道。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可是能做到魏咎这般的太少了。
齐国告急,项梁立即决定率军攻打东阿,先解了东阿之围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姬妾的地位极其低下,就连一头牛的地位都比姬妾来的金贵。在世人眼里牛还能耕地创造价值,姬妾除了陪睡就没有多大功能了。
正文 77东阿
东阿位于齐国境内,上一战对秦得利,来不及继续穷追猛打。项梁下令拔营向东阿而去。昭娖以前和张良前去齐国已经领教了齐地临海多雨的天气,没想到到了夏季齐国的天气还是没有任何停止下雨的迹象,甚至让人想到五六月的梅雨时节。
但是楚军奔驰东阿的步伐并没有因为齐地缠绵不断的雨而缓慢半分。
兵贵在胜,胜在速。和秦军相比,他们这些复起的诸侯国实在不太能和秦国消耗太久。所以必须急速进军。
齐人勇于私斗,但行军作战上却如一盘散沙难成大气候。
好不容易等到夜幕降临,能停下来歇口气。雨幕已经停下来,昭娖却只能抱着衣裳偷溜到附近的树林换好干爽的衣衫,结果提着换下来的湿漉漉的衣裳刚走到楚营前就听见大声叱喝。
“大胆妇人何敢靠近重地!”
昭娖直接破口大骂“你娘的才是妇人!”声音中气之足之洪亮。叫人两耳发震。天气炎热潮湿她心情相当不好,直接把人给骂懵了。
“我乃项将军军中之人,什么时候成了妇人!”骂完,一甩宽袖。直接迈步而过。
军中偶尔见着披头散发的兵卒将脱下的短深衣和中衣架在火堆附近烘烤。昭娖即使白日里戴着甲胄,但是雨水灌进去这么长时间难免会闷出一股……相当让人郁闷的味道来。即使方才在溪边清洗过了,但昭娖到底还是丢不起披头散发在军中招摇而过的脸。只能把一头湿发全部绾成发髻,头发吸饱了水顶在头上格外沉重。扯着头皮发疼。她快步走到自己居住的营帐面前,单手掀开营帐前的幕布进去。她头皮被扯的生痛,一把扯下头上的木簪,发髻立刻披散下来。
她披散着长发靠在床榻上。随手抓来一卷竹简拿在手中低眸看。这卷竹简是尉缭子,她不愿跑到外面和其他人角斗为乐。男人扎堆的地方尤其是赤身捰体的男人扎堆的地方,她更不乐意去。
“子瑜?”竹简上的文字看得她有些昏昏欲睡,突然身前的声响让有些她昏沉的脑袋一瞬间清醒起来。她抬起头见着虞子期衣衫并不整齐,发丝都带着水滴。
长发披肩透出的那一份温婉和娟美的面容让虞子期一呆。
昭成面容宛若好女,已经人所共知。但今日这般披发在肩,却越发显得面貌柔和。要不是见识过战场上昭成杀人不眨眼的狠劲。还真的会让人认为眼前这人是女子。
他摘下头上发簪,随手将身上深衣解开抛在塌上。
虞子期身上的中衣随意的敞开露出内里矫健的身躯。平日里几个人在营帐内都随意惯了。昭娖随意一瞥见中白色中衣内露出的蜜色胸膛,勾唇一笑继续低下头去。
虞子期将丢掷在身边的深衣随意翻折了一下放置在一旁。随意一瞥发现昭娖放置在塌行的一只木簪。突发好奇拿起来在手中把玩了一番。这只发簪,制作手艺上等,簪身光滑上漆。簪头只是很简单的雕刻出几缕纹路。很显然是男子所用之物。但细细一闻,发现簪子上有雅致清香。应是香木所制。
贵族有些好东西这不稀奇,但当年郢都城破,楚贵族大多沦落草莽。就连楚怀王之孙都给人放羊去了。
“子瑜这簪倒是好物什。可愿割爱?”似乎开玩笑虞子期开口。
昭娖转眸看向他手中的那只乌木簪,神情在那一刻凝固。
那年她还是十五岁,张良拔下头上的发簪仔细插进她绾好的发髻。他深衣宽袖落在她的耳畔,麻衣轻轻蹭着她的脸颊。属于男性浓厚的干燥气息就那般没有任何防备的突袭了过来。
男子秀美如女子的面容上绽放出一丝浅笑,格外摄人心魄。
昭娖呼吸一窒。她牵强的扯了扯嘴角,“此物乃故人所赠。望子期见谅。”
虞子期望见她嘴边略显苦涩的笑若有所思,随即一笑。他手伸进随意折叠好的深衣内拿出一个缝制有香物的容臭来。他随手一抛那东西便落到了昭娖怀里。
“夏日多蚊虫,佩戴此物也防蚊虫。”虞子期单手把那只发簪放置在一边,随意躺在塌上道。
“谢了。”楚人皆好身佩以香草,楚人中以香草为佩饰远非三闾大夫一人。
昭娖也没有什么推辞,直接系在了腰带下。
“子瑜家中可还有其他兄弟?”昭娖刚欲继续看竹简突然听到虞子期如此问道。
“幼时有一个女弟。但八岁那年已经夭亡了。”昭娖放下手里的竹简说道。想起往事她也只有一声长叹。如果昭座昭成都活着,恐怕她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可很多事情根本就是说不准,她知道这段历史的大致样子。但是历史中每一个人即使就是刘邦本人她也不过知道两三件事而已。
知道大局固然好,但历史之下的小人物,例如她命运如何完全不可能预先知晓的。
“是我失礼了……”虞子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只能道歉说道。
“生死在天,常人也无法违背天命。”昭娖安慰道,她手里的竹简也放下来。“若是还在,应该也应该嫁人生子了。”
这是大多数女人的归宿,十五岁及笄然后嫁人生子,如此一生。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觉得庆幸。手指间一捻,指间厚重粗粝的老茧让她有些难以笑出来了。
“莫要多想了。”虞子期一改方才的胡坐说道。他唇边弯起一抹笑。
还未等他下一句话说出来,突然营帐前的布帘被撩开,外头的火光融融的照进来。晃进一个人影。
“外头都在角力为乐,你们二人躲在此时做甚。”龙且大步走了进来。
“拜见司马。”昭娖叉手道。
虞子期也抬手行礼。龙且升为司马。但平日相处惯了,即使行礼也还是带着一种随意。龙且平日也并不讲究这些,随意挥了挥手,大大咧咧在离塌不远的坐床上。
“成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实在不该出现在众人面前。”昭娖正坐道。
“别那样!”龙且瞥了一眼她正坐的模样道。他并不是妄视礼法,大家平日都是在一个营帐内的,沙场上出生入死。若是因为得了司马之位就对昔日情谊疏远起来,那真的不是一个该交往的人。
昭娖闻言也放松身子,手臂靠向手边的凭几上。
“听说你洗漱完回营之时,被郎中认作妇人了?”龙且问道。他手臂支在大腿上询问道。
“竖卒竟将我认作妇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一被人提到那段乌龙事,昭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龙且哈哈一笑,“你也别将那事往心里去。营口一骂也算解气了!男生女貌原本贵相,好事!好事!”
我x!
要不是早知龙且一贯大大咧咧心里装不下太多心思。昭娖还真的怀疑他是不是在说反话。
各国武风正烈,不管是秦国还是楚国,对男子的审美都是以勇武剽悍为美。楚国虽有美男子鄂君子皙的先例在前。但这不能代表大众们的审美。
“愿承吉言。”昭娖心知龙且安慰人是个什么水平。也知道他不可能一下子化身知心大哥,也笑了笑。
“如今东阿近在眼前,势必要与秦少府章邯一战。你我这几日好生休整,等到作战那日好好杀他一番,你们也要捞几个功名,不要太难看!”
项梁用人,大多任用嫡系。侄子项籍在这方面和他如出一辙。他的亲兵里除了那些在吴中招募的江东子弟兵,虞子期龙且等人都是项籍还在吴中的时候就和他交好的人。昭娖也在他幼时交往过。都算是比较亲近。
对于这些人,叔侄两人还算大方。只是对后来的人就没那么好了。例如刘邦,他投靠了项梁,项梁一开始也给他五千人马收复丰邑。但此之后也并无格外的表示了。甚至项梁还有把刘邦当家将使的倾向。
龙且这话虽然说得不是很好听,但昭娖也听的出来他话里的好意。男人在军中若是没个功勋的确脸上不好看。
“多谢!”虞子期和昭娖一齐道。
东阿地处鲁西平原,东靠泰山,南临黄河。现在齐王之弟田荣就是被秦军包围在东阿之内。齐国之内的形势也大为不同变得颇为微妙起来。齐王田儋已死,齐人必定会另立新君。若是救下这个齐王王弟,让他回齐恐怕能在田齐再搞出一番风雨来。
象征军令调动的鼓声大响。昭娖坐在马上轻轻一动随着挥舞的旗帜的调令排列阵型。
这回项梁说什么也不肯侄子一个人打头阵。骑兵战术,秦人并不是一窍不通。相反在和匈奴的作战中对匈奴式的打法自有一套对应方法。奇兵用一两次得胜是胜。用多了恐怕就要被人摸出门道来了。
项梁站在兵车上,周边赤色的大旗随着下达的号令挥动。楚地多山川河流不利于方阵兵车的展开。齐鲁之地不似楚地,虽然不如八百秦川那般平坦,但足够摆阵行军。
项氏一族似乎在战事上格外有天赋。当年项燕以十万对八十万秦军。今日项梁又对阵秦军。似乎项氏天生就是要和秦军对抗的。
“命弩兵准备。”站在兵车上的项梁对身边的人淡淡道。
“嗨!”一声应下双手旗帜翻飞,指令就由旗手们传达下去。
弩兵得令在一声令下后摆好云阵集体将弩机拉后,弩箭箭在弦上。待到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项籍看着前方万箭齐发,自己却要留守此处以守阵型老大不高兴。但叔父的命令就算他再不满也得乖乖执行。
弩兵射过之后,盾兵手中铜剑拍打身前的盾牌前进。
阵型结合。
古代战争并不是大家哟嚯——的冲在一起打群架,而是格外讲究阵型变化。如果对方一旦阵型慌乱,基本就是败了。
兵车的主要作用便是冲乱阵型,骑兵对步兵优势明显,却并不容易冲破以兵车组成的战车阵。这也是项梁不准项籍随意的重要原因。
两军作战,步调一致才是最重要的。单枪匹马冲锋陷阵只能是自取灭亡。必须全军上下同进同退融为一体。
秦军擂鼓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
楚军将领转头看向项梁,等待他发号施令。
“莫要着急,秦军现在气势正盛。待鼓过三巡,再攻为时未晚。”项梁大大小小和秦军打了好几次,对于秦军的一些脉门掌握的还算准。这也是他对秦作战多胜绩的原因。
方才稳射阵脚过后,楚军被下令稳站不动,肚子里窝火的厉害。楚人脾气火爆,向来信奉别人打过来十倍揍回去的信条。如此这般被迫挨箭头心里难免觉得憋屈。
阵型围拢起来。
如此三巡后,楚将眼瞧着秦军都能看清楚了,眼都不禁红了。才听得主将道“吹角号。”
“嗨!”楚将用平日里大十倍的嗓音应下。转身大步走开命人吹响号角。
号角意味着进攻。昭娖下意识的就拉紧缰绳。
进攻号令已起,项籍自然不肯放弃如此眼前大好机会。他双眼紧盯前往,缓缓拔出腰间的青铜剑,“诸人随我冲!”
一声大吼,双脚一夹马肚子率先冲了出去。昭娖也赶紧一拍马肚跟上项羽的速度。
项籍怒喝瞪视,手中铜剑顷刻之间便能夺取大批秦兵的首级。
昭娖早知道项籍勇力过人,但如此近距离的看见他瞬间取人性命还是不多。但她也顾不得去吃惊了。鲜血早已经溅上面庞,腥热的鲜血一时不慎溅进左眼中。她手中长戟一扫,没有去擦拭跟紧项籍的步子继续朝前冲去。
如此这般杀了良久,秦军败退。昭娖才得了机会能够擦拭面上的血迹的机会。
她看着满地尸首,断了半截的秦军大黑旗插在尸首中格外凄凉。
她跳下马来,讲手中的长戟往地上一戳,浑身脱力的坐在尸首中。厚重的血腥味道已经麻痹了她的嗅觉。周身污血横溢她也不觉得脏,她自己合甲上面上双手都是血迹斑斑,也无所谓了。
项籍把宝马交给兵卒,自己大步朝坐在遍地尸首中呆看其他兵卒搬运尸体的昭娖走来。
项籍身材高大,他投射下来的阴影模糊了她的视线。昭娖不禁抬头。
“幼时我便觉得你长得和妇人一般,想必性子也和妇人似的软弱!可是你十二能杀人,现在更是勇武。”说罢项籍伸手朝她肩膀上一拍。
昭娖隐隐闷哼了一声,亏得身上穿着盔甲不然自己非得报销掉不可。
“将军言过了。”昭娖勉强扯了扯嘴角,“如今章邯已败,恐怕齐国又有好看了。”
“齐国如何谁关心他们。”项籍也跟昭娖一样坐在尸堆中,“如今东阿之围已解。他们齐人自己的烂帐他们自己算去,和我们楚人何干!”
昭娖笑“也是,齐人如何他们自己去拨划,只要不误了反秦大业,我们楚人何必去管。”
回营之后,昭娖清理完身体倒头就睡了一天一夜,等到第二天醒来才得知自己已经成了舍人。
舍人在周礼中是掌握宫中之权,本为宫内人之意。到了春秋战国多为贵族私门之官的意思。昭娖当初在刘邦军中见过的樊哙便是沛公舍人。这种位置能和主公多多亲近,将来升迁起来也方便许多。
只是……她算是谁的舍人?昭娖脑袋睡糊涂了,盘腿在塌上想了老半天。
项梁在东阿击败章邯军让田荣归国之后。又率军继续追击章邯。项梁兵分两路:一支由自己带领追击章邯,另外一支由项籍刘邦领率向东阿南边而去攻打城阳。
沛公楚军的那些人昭娖多多少少都认识,再见面也没什么尴尬。这时节频繁换主公都不算什么。更何况昭娖还没真正投靠过刘邦。
樊哙看见她还忒热情的给一个笑容。他还记得着自己欠一顿酒呢。
刘老三并不是第一次见武信君的这个侄子,甚至他还听闻过项籍屠城的“伟绩”。虽然项梁之前说过是让刘邦和项籍一同率军。但是他眼毒的看出来项籍并不是能够能允许别人分他军权的人。所以他相当识时务的万事以项籍为首。
而项籍虽然看不起刘邦的沛县小混混出身,但对于他的识时务相当欣赏。
两人如此倒是合作的相当愉快。
东阿南临黄河,当大军在那里扎营安寨等待攻打城阳。昭娖在营中看项籍在沙盘上部署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
“禀将军,有一个自称是魏王太仆的人前来拜见!”
“魏王太仆?”项籍颇为有兴趣的抬起头道。
太仆为管理王室车马的官吏。魏王魏咎在前一段日子已经自焚的消息项籍早已经知道,怎么魏国的太仆会跑到楚军营里也真让人诧异了。
“带上来。”项籍将手中的赤色小旗子安插在沙盘上说道。
“嗨!”
不多时一名青衣士人被撩开营帐前的幕布走了起来。昭娖见到那士人格外俊秀的容貌,尤其是那一双水意潋滟周边泛粉的桃花眸有些呆愣。
“臣——原魏室太仆阳武陈平拜见将军。”陈平双手持在袖中,朝项籍拜下。
作者有话要说:陈平出现了。
第一卷 78陈平
(13800100)
“臣——原魏室太仆阳武陈平拜见将军。百度搜索 138百~万\小!说网 13800100 看最新章节”陈平双手持在袖中向项籍拜下。
行礼后,他放下手来,端立在那里。
陈平秀美的长相,让项籍对此人的观感好一些。对于贵族来说,哪怕是男人长相也是很重要的然后便是歌舞等。
“此地离魏国有千里之遥。先生赶来,不知有何事教籍。”
昭娖知道眼前这名姿容妍丽的士人是前来投靠项籍,魏国国都已被秦军攻陷,魏王。那些臣子自然需要再找新的主公。
她现在的身份是舍人,即使这场对话里没她的份,也要全场听到底。
陈平和项籍说话间,眼神无意朝项籍身后的楚将瞟去。项籍身后的楚将一声漆髹合甲,头上并没有戴铁胄,但那张对于男人来说过于明丽柔和的面庞却是于几年之前变化甚少的。陈平垂下眼来,纤长的眼睫低垂遮去了可能被外人窥见的那一抹眸光。唇角温和恭谨的笑意不改半分,仍然和项籍说话。
陈平虽然幼时家贫,父亲早早过世由兄长拉扯长大。但士人该会的礼仪,甚至君子六艺不说精通多多少少还是会些。想要与项籍这等六国旧贵族交谈且获取对方好感,礼仪和谈吐是重中之重。
两人说了一些事之后,项籍命人上来带陈平下去好生休息,最近这些年黄河改道泛滥频繁,从原魏国到项籍驻扎地,恐怕一路上是吃了不少亏。
“子瑜。”陈平转身离开营帐听见帐内人如此唤道。他跟在带路的兵卒身后,唇边依旧残留着一抹笑意。
子瑜吗?
“刚才那个陈平你觉得如何?”项籍待到人走了之后,问道。
“此时臣说了可不算。”昭娖笑道,“观其言谈举止,中规中矩并不见多少格外出彩之处。或许是个老实人吧。”刚才项籍和陈平的对话昭娖也没怎么仔细听,照着自己余有的印象对陈平有一个大致的评价。
项籍听了笑“中规中矩或许,但老实嘛……”
转而项籍继续去细细研究他的沙盘。别的事占不了他在战事上的热衷。
等到昭娖走出帐外,想要去随意走走。见着樊哙正大步走来。
“昭兄弟今天总算见着你了。”樊哙笑起来看着就透着一股憨厚,让人觉得他没多大城府值得相交。
“没差事了吧?”樊哙问道。
昭娖想想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