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拖油瓶]《活该要宠你》
作者:宇璐
第一章关慕从小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一个私家侦探,如此奇想大概源于有一阵子看多了侦探小说,那些飞过长空的银色流弹、梅花般的血渍,还有蛇蝎美人冷若寒光的一笑、千奇百怪的尸体……都令他神往不已。
但长大后他却成了一个记者--采访光怪陆离社会新闻的记者。
关慕并非一个轻易放弃自己理想的人,会变节投降当上记者,只因为他父亲的一番话。
关先生是这样说的,“你当私家侦探做什么?警察局那么多人,有凶杀案还轮得到你?最多你也只能帮富家小姐们找找狗,帮失宠的太太们捉捉j!”
关先生说这番话是有私心的。
眼看自己已年过半百,而偌大的家族企业缺人打理,他当然希望儿子能继承他的事业,把家族企业发扬光大。如果儿子异想天开跑去当私家侦探,哪天不小心送了小命,他该向谁哭诉?
所以,他昧着良心诋毁了私家侦探这高尚的职业。
单纯的关慕果然上当了。
不过很可惜,关慕是一个执着的年轻人,虽然,他放弃了原来的理想,但为了安慰自己,便找了个跟原来理想比较接近的职业--记者。
记者跟私家侦探一样自由散漫,有很多属于自己的时间,而且能接触到许多危险的事,甚至凶杀案。
关慕对自己的职业非常满意--既符合了他从小的愿望,又听从父亲的忠告没当侦探。
当然,他进入某大报社就职的那天,关先生暗地里捶胸顿足,悔恨不已,有苦难言。
可惜为时已晚。
此时正值玫瑰花盛开的时节,早晨,关慕在窗前熨烫今天打算穿的衬衫。
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为何会自己亲手熨烫衬衫?呃……原因很复杂。
总之,关慕从小习惯自己照顾自己,何况做为一名记者,他也不需要过分讲究穿著,一件衬衫配上牛仔裤,便是他日常的打扮。
晨光透过窗子,映照到他脸上,他有一张英俊绝伦的脸,这让他在采访中获得了许多便利,特别是采访女子时。
他吹着口哨,虽然手里熨烫着衣服,脚下却忍不住跟着口哨的调子滑动着步伐--可见心情不错。
但很快的,便有一团乌云爬上他的脸庞,因为他忽然想起一件很害怕的事。
不,不是报社的事。尽管他刚进报社不久,还没做出什么突出的成绩,但他相信凭着自己的满腔热忱,很快就能成为红牌记者。
他害怕的……是另一件比较麻烦的事。
叩叩叩!一个女子甜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慕,我能进来吗?”
看,可怕的事情来了!
他支吾着应了一声,门立刻被推开,一张明艳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小慕,等一下有没有空?雪融要去逛街想让你送她!”
说话的是关慕美丽的继母,姓名不便透露,暂且称她为关太太。
关慕很怕她。
不,并不是怕她本人,而是怕她带进门的那个超级大大大……拖油瓶!
认识施雪融大概在他八岁那年吧,那一年,关慕的母亲去世了,他父亲很快便另娶了个太太进门。施雪融便是这位新太太前夫的女儿。
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有钱有势的关先生会娶一个结过婚的女人?当然,关先生自己也结过婚,不过在这种事情上,人们只会计较女人的过往。
但关慕在看到施雪融的那一刻,顿时明白了。
据说关先生和这位新太太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后来因为造化弄人,被迫分隔多年,直到双方又变成独身后才再窜首。如果新任关太太小时候长得跟她女儿一模一样,哪怕只像十分之一,那么,任何人都可以理解为什么关先生会对她念念不忘了。
施雪融那天穿著一条粉白的裙子,莲蓬似的裙子上缀着嫩绿的圆点,衬得她的皮肤如小瓷人般晶莹发光。她的眼睛,明亮得像夕阳映在湖水上的波光,睫毛似蝴蝶的黑翼,一头柔软的长发披散让人想伸手触摸。
她嗲声嗲气地叫他哥哥,然后很自然地坐到他的腿上。
关慕看呆了,忍不住张开双臂,抱住她久久不放。
谁知这一抱,便为他惹来了十多年都挥之不去的麻烦。
“小慕,妹妹可爱吧?以后妹妹就交给你照顾喽!”当时,父亲笑咪咪地对他说。
而他不知道这话的含意,更不知道父亲笑里藏刀,否则绝不会立刻呆呆地点头。
关先生自从再婚后,便如同古代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皇帝,似乎无心管理公司的生意,只想带着新太太到世界各地游山玩水,看看伦敦的雾,听听巴黎的雨,找回他俩失去的大好时光。
于是,关慕就惨了--得照顾被他俩扔在家里的妹妹!
虽然家里有佣人、有管家甚至有家庭教师,但施雪融这个超级拖油瓶只追着他这个哥哥跑。她似无尾熊,连睡觉都要抱着他。
“哥哥,我的鞋带松了,你可不可以帮我系好?”
“哥哥,我布娃娃的衣服破了,你可不可以帮我缝一缝?”
“哥哥,我今天上课没听懂,你可不可以扮小老师再讲一遍给我听?”
她的声音如同蚊子,嗡嗡嗡地围绕着他,久了之后,他再也看不到她的美丽,只觉得她脸上写着“麻烦精”三个字!
偏偏他的父亲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每一次,只要施雪融的成绩稍稍下降、被学校嫉妒她美貌的女同学欺负,或者被爱慕她的男同学追到想哭,甚至她的衣服弄脏了一点点,这位爱妻子的父亲爱屋及乌,便会不分青红皂白,赏给关慕一个拳头。
“你没有用心照顾妹妹!”怒吼随之传来。
天啊!要他怎样照顾这个拖油瓶才叫“用心”?他只觉得整颗心哀痛地流着血。
偏偏施雪融天生爱哭,每一次他挨打,她也不为他好好辩护,只是在一旁惊恐地哇哇大哭,害得父亲以为她受了什么说不出口的委屈,于是,马上又给关慕另一个更重的拳头。
而这也是为什么关慕身为大少爷却会自己熨烫衣服。
因为,施雪融常常叫他帮忙熨烫衣服--说什么佣人烫的她不喜欢穿,惟有哥哥烫的才有温暖的感觉!这是什么鬼话?
自从她出现以后,他这位大少爷从没享过一天的福,比佣人还惨!所以,他很早就养成独立自主的精神,盼望有一天能离家出走,彻底甩掉这个老天派来折磨他的麻烦精。
“小慕,你还没回答呢,”关太太眨眨眼睛,“到底可不可以呀?”
他敢说一个“不”字吗?如果如此回答,肯定会被父亲打成猪头!虽然……今天他有很重要的事。
好恨这对母女,老的吸他老爸的骨髓,小的吸他的骨髓!
“我在车上等她。”关慕简短地回答,等他烫好衣服穿上后,来到车里,放低椅座,打算先睡一觉。
没错,等这位大小姐,得先睡上一觉,否则会望眼欲穿。
他记得最长的纪录是等了两个小时。那一次,这位大小姐一下觉得冷、一下觉得热,然后又嫌裙子的颜色不是深了就是浅了……总之,足足换了十套衣服、五双鞋子,最后不忘重新化一次妆,才款款出门。
从前等她上学,穿一件普普通通的校服她就能折腾半个小时,常常害他迟到,何况今天她是要上街闲逛,不让他等才叫奇怪!
不过今天的施雪融还算对他客气,只让他等了四十分钟。
“哥哥,这是我新买的裙子,你喜不喜欢?”她像天鹅一般优雅的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粲然一笑。
人人都说她越大越漂亮,但在他眼里,她越来越丑!
“跟妳的裙子相比,我更喜欢我的时间。”关慕对着空气说。
“咦,哥哥现在说话越来越奇怪了,答非所问。”施雪融诧异地睁大眼睛。
“少废话,快上车!”他自顾自的系好安全带,“妳要去哪?”
“我……”她直直地盯着车门,彷佛看着一个怪物。
“妳干么?”关慕诧异。
“哥哥,你、你今天不帮我开车门?”她低着头,用眼角瞥了瞥他。
“自己动手!”今天他大大不爽,懒得伺候这位大小姐。
“哦。”她有些发愣,仍杵着不动。
“快点呀,我的时间不多!”关慕有些不耐烦了。
“可是……哥哥,你的车门怎么开呀?还有那个安全带,哪一边扣哪一边?”她咬着手指头,很认真地思考。
“天啊--”真是败给她了!“妳是白痴吗?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吧?”
“哥哥,你不要生气嘛,”她战战兢兢地望向他,“以前有一次我自己关车门,谁知道没有关好,安全带也没有系好,车子拐弯的时候我差点摔出去……想起来就好怕哦!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自己关车门了。”
关慕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倏地解开安全带冲出来,一把将她扔进车子,三两下扣好她胸前的安全带,然后一踩油门,车子一下奔得老远。
这下她高兴了,待车开稳后,便像好动的小孩一样胡乱地翻动他车上的cd,一张又一张看着。
“到底要去哪?”关慕低吼。
“还能去哪呀,当然是去苏宁家,然后跟她一起逛街。”她笑咪咪地回答,“你是知道的,我从小到大好寂寞,除了苏宁,只有你跟我玩。”
这倒是真的,虽然她喜欢依赖别人,但从小到大,她依赖过的男孩子……只有他一个人。她从来没有自恃美貌,对着全世界呼风唤雨,彷佛只是他的专属宠物,别人想碰一下都没有机会。
想到这里,关慕不知为什么,胸中忽然被某种温柔的东西触了触,神色也略微缓和。
“哥哥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等一下我逛街的时候帮你买回来。”她似乎感受到他情绪的细微变化,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嗯……买些笔呀、本子呀,方便你采访。”
“我不需要那些!”有了照相机、录音机,谁还要笔和本子?
“那我去买一个大大的榴槤,等你回来吃!嘿嘿,爸爸妈妈怕那个味道,我们两个躲起来偷偷吃!”她手舞足蹈,笑得像个圆脸娃娃。
关慕也不由得笑了。
这傻瓜就是这点可爱,从小有什么吃的总想着他!
记得有一次,他跟同学露营去了,她独自在家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呆坐一整天。女佣做了些草莓糖葫芦逗她开心,她彷佛得到什么新鲜的玩意儿,坚持要等他回来才肯吃,最后,当他到家时,糖化了,草莓也坏了,她哭了又哭。
虽然他很讨厌她,但每次想到这些好笑的往事,就舍不得对她太凶。
“唉呀,糟糕!”忽然她大叫起来。
“什么事呀?”关慕吓得开车子的手差点失控。
“我……”她神色大变,直盯着自己手边,“我的包包跟衣服的颜色不配!”
“什么?”他难以置信地望向她。就为这个叫得这么大声?
“刚才一直在注意我的口红、鞋子、还有指甲油跟衣服配不配,居然忘了包包!天啊,包包才是最主要的呀!”她痛苦地捂住双颊。
他白了她一眼,心里没有丝毫同情,面无表情地飞快往前开。
可是,过了不久,他忽然听到一阵蚊子般的哭泣声。
“妳怎么了?”他侧目望去,竟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我……我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她哭得嗓子都变哑了。
“就因为包包的颜色不合适,就没脸见人?”女孩子的思维简直无法理解!
“嗯!”她点点头,“以前我上学的时候,如果袜子的颜色跟校服不配,就会被班|奇_书_网|上的女同学笑话半天……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很注意穿著。哥哥你长得帅,无论穿什么别人都喜欢看,所以当然不会有这样的顾虑了。”
“那是因为她们嫉妒妳!”在这小呆子的眼里,他是很帅的人吗?关慕不禁失笑。
“惨了,如果等一会儿在街上遇到以前的同学怎么办?我经常在百货公司遇见她们的。”她担心的说,满脸愁容。
“唉!”看到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实在于心不忍,于是长叹一声,把车子掉转头。
“哥哥……你好象走错路了,去苏宁家不是走这一条路。”施雪融发现不对劲。
“我们先回家!”他冷冷道。
“回家?”她忘了流泪,猛地抬头凝视他。
“对呀,我忘了带一件要紧的东西!”其实他什么也没忘,只是被这只小蚊子哭得心烦,无奈找个理由迁就她这一回。
“啊!”她破涕为笑,“那我就可以顺便换一个包包了!”
“哼,便宜你了!”他故作凶狠。
“不过,你不是赶时间吗?这里距离家里已经好远了。”她拉拉他的袖子,“你上班迟到,会被老板炒鱿鱼吗?”
“我今天不去报社!”这位大小姐还算有良心,知道为他着想--不枉他如此宠她!
“真的吗?”施雪融笑逐颜开,对着他的俊颜“啵”的吻了一下,“那你慢一点开哦,不要太着急!”
“呸呸呸!”关慕抹着脸上的口水,心里却有一丝甜滋滋的。
唉,这小呆子的确是个烦人的拖油瓶,不过,把她养成这副娇滴滴的模样,除了关太太的宠溺之外,他的心软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吧?
关慕到达警局的时候,修澈已经到附近的餐厅吃午饭去了。
“喂喂喂,你也太无视我们的友谊了吧?居然不等我!”好不容易见到好友,关慕一边急匆匆喝下一大杯冰水一边埋怨。
“因为我太了解你了,所以不想等你。”修澈拨拨腰间的枪,解松皮带大吃牛排。
“什么意思?难道在你的心目中,我是一个不守时的人?”
“并非你是一个不守时的人,而是有你的宝贝妹妹在,你无法守时!”他悠然一笑,“哪次见面你没迟到过?我可不想为了等你饿坏我的肚子!”
修澈最在意的就是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关慕一直觉得好友能当上警察真是一件神奇的事--这大胖子跑步超过一百米就气喘吁吁、汗流满面,怎么能抓得住坏人?
偏偏这位好友让所有人都跌破眼镜,年纪轻轻的他毕业没多久就一跃成为警局里最红的警员。
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没有他在一百米之内抓不到的人。
“别人抓坏蛋是靠跑步,我抓坏蛋是靠脑子!”他常常这样吹嘘。
关慕庆幸自己有这样的好友,并非为国为民庆幸,而是身为记者的他,可以从好友这里挖到许多新闻线索。
“最近有什么骇人听闻的案子?”他拍拍老友的肩,“透露一下嘛!”
“局里有规定,不得对外界,特别是新闻界透露太多的消息!”修澈故作严肃的咳两声。
“下班后我请你去洗三温暖。”
“谢了,我不想减肥!”修澈不为所动。
“那……请你去夜总会?”关慕挤眉弄眼。
“谢了,身为警员不得出入风化场所。”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廉洁了?”他忍不住低吼,“别忘了上次玩球的时候你跟我借了五万块!”
“昨天我已经把钱汇入你的帐户了,记者先生。”修澈优雅地用餐巾抹着嘴角,“我从不收贿,更不受人威胁。”
“你……”关慕刚刚被妹妹气得说不出话,现在又被老友气得说不出话,“姓修的,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你还能说出什么好听的?”他不以为然地挑挑眉。
“嘻嘻,刚刚我送雪融去苏宁家,看到一个好漂亮的男生在那儿……”
“什么?”手上水杯的水泼溅出一半,修澈几乎跳起来。
“苏宁对他特别热情。”关慕得意扬扬地笑,“想不想知道那人的底细呀?”
“她跟谁交往跟我有什么关系!”修澈故作镇定,领口的扣子却被扯掉两颗。
“是吗?唉!”他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就算了,本想告诉你那小子姓啥名谁的。”
“苏宁真的喜欢他?”修澈忍不住问了一句。
“最近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大案子?”关慕趁机追问一句。
“姓关的,我再说一遍,我不收贿,更、更不受威胁。”话语虽然还是跟刚才的相同,但语气已经没有那么强硬,甚至变得有些吞吞吐吐。
“老友,你就当可怜我吧!”关慕露出凄惨的表情,“你也是知道的,我刚进报社不久,很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可是同事们个个如狼似虎,一看见有价值的新闻就群起直追,连皮带肉一起吞掉,连骨头都不肯留给我……他们听说我出身豪门,以为我是没出息的花花大少,个个都看不起我……老友,我不求你还能求谁呀?”
他字字流露真情,几乎声泪俱下,看得好友终于于心不忍。
一好吧,看你这么可怜,我就再当一回善心人士!”修澈叹一口气,“知道西门贤藏吗?”
“谁?”关慕一愣。
“亏你出身豪门,居然不知道他?伯父跟西门家不是一直有生意上的来往吗?”他不屑地轻哼。
“哦……西门贤藏,我想起来了!”他高兴地拍拍脑门,“他是个超级花花公子!”
“不要因为人家长得帅、有许多女人爱慕,就骂人家是花花公子!”修澈睨他一眼,“我觉得他比你好多了,至少人家肯挑起家族企业的重担,并且把生意做得有声有色的,不像你,只会花家里的钱!”
“我有自己的崇高理想!”关慕极力维护自己的形象。
“好吧,有理想的大记者,”修澈噗哧一笑,“现在有个好机会!”
“是关于西门贤藏的惊悚新闻?”
“不,是关于他未婚妻的。”
“呃?快说、快说!”出于职业习惯,他立刻拿出录音机。
“把你那个东西收起来,我可不想留下出卖机密的证据。”修澈一拍桌子,“用你的耳朵听着就行了!我们先来说西门贤藏从前的事……”
“不是关于他未婚妻的吗?”
“闭上嘴,少废话!”他猛喝一声,“先说他从前的事,再轮到他现在的未婚妻……”
记忆在关慕脑子里一点一滴被唤起,关于西门贤藏的故事,他想起自己的确曾经听说过。
三年前,这个令无数女人倾倒的花花公子订过一次婚,可惜,新娘在婚礼的前一晚惨遭不幸。
那是一个多雨的春天,桃花刚开,粉色的花瓣被冰冷的雨水打得残缺不全。
人们惊恐地发现,新娘家的后院中,嫩叶簇新的桃树上,一夜之间,忽然出现了一团巨大的粉白。
那并非花朵,而是待嫁的新娘,身着珠光闪闪的婚纱,已经微笑地死去。
她的眼睛是睁着的,黯淡的瞳眸望着某一个地方,脸上有着笑容,呈现一种怪异的表情,彷佛对什么事难以置信,又彷佛看着无望的幸福。
华美的服饰,艳丽的脸庞,缤纷的桃花,滴到泥里的鲜血,还有绵绵的细雨,组成一幅狰狞的画面--华丽的狰狞。
这个画面在人们脑中久久挥之不去,很长一段时间不断地谈论,并且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应该不是自杀,但凶手迟迟没有找到。
不过,听说新娘曾经有过一个很要好的男友,后来却禁不住被西门贤藏的魅力吸引,移情别恋。那位前任男友很自然地成了嫌疑犯,然而警方一直没找到证据。
事隔一年之后,好不容易,大家把这桩悬案淡忘了,西门贤藏也从痛苦中挣脱出来,跟另一个女孩子订了婚。谁知道,惨案再次发生了。
这一次,是在教堂的钟楼上。
那天午后,人们发现钟声迟迟没有敲响,于是神父亲自上去查看。
这一看,引发一声尖叫,连大男人也吓得瑟瑟发抖。
钟不见了,摇摇晃晃的,是西门贤藏第二个新娘被悬挂的尸体。轻风拂过,蓝天衬底。
同样的微笑,同样的死不瞑目,同样穿在身上的纯白婚纱,还有那梅花般的血渍……西门贤藏彷佛受到古老的诅咒,一再失去自己即将到手的幸福。
而这一次,又是一桩没有破解的悬案。
“真搞不懂这些女人,明明知道西门贤藏是个灾星,却总有人敢大胆地嫁给他!就因为他长得帅?”修澈摇摇头。
“怎么?他又订婚了?”关慕愕然抬眸。
“嗯,是跟一个航运大亨的女儿,最近我们警局奉命保护这位千金小姐。”
“这样子我可以去采访这位千金小姐。”他沉思的点点头。
“笨蛋,你以为她能够告诉你什么?那些凶杀案又不是她做的。”
“那……”
“但你可以跟着她、接近她,如果她真的那么倒霉又遇到凶杀案,那么你可以拍摄到可贵的画面,得到第一手的新闻,将真相公诸于世!”修澈建议。
“可如果她没事呢?”
“反正我们怀疑有一个跟西门贤藏有宿怨的人,在暗中伺机报复,总对他的未婚妻们下手!但如果我们警方的怀疑是错误的,嘿嘿,大记者,让你跟踪一个大美人,赏心悦目的,也不算什么损失,对不对?”修澈诡笑。
“我如果跟踪她,你们警方会不会……以为我就是凶手?”
“哈,不会,到时候我的同事会查出你是一个记者,除非你对白茵茵做出什么越轨的举动,否则他们不会出面干涉的。”
“唉!我该让上帝保佑她平安呢,还是祈祷她出事?”关慕皱着眉,左右为难。
“都可以!”他哈哈大笑,“喂,老友,你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男人姓啥名谁了吧?”
“哪个男人?”关慕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就是在……在苏宁家看到的那个男人呀!”修澈微怒的瞅着他。
“哦,那个男人呀!”他莞尔地点头,“好象是个水电工吧!”
“水……水电工?!”修澈猛然大喝,“那你为什么骗我说苏宁对他很热情?”
“的确对他很热情呀,又请他喝可乐,又帮他擦汗的。苏宁家的电灯坏了,想求他快点修好嘛,嘻嘻!”
“姓关的,你知不知道我手里有枪?”修澈青筋爆凸,咬牙切齿。
“难道你敢在公开场合干掉我?”关慕不疾不徐的起身前去结帐,从容离开,嘴角始终扬着一条好看的弧线。
弧线,显露着他的得意。
第二章施雪融从小体弱多病,体育成绩常常不及格,做什么事都会觉得累,但逛街却能越逛越有精神,哪怕穿著七吋高的鞋子走上几个小时,脚也不会觉得疼。
当然,还有另一件她不会觉得累的事--聊天。
特别是跟苏宁聊起男人的时候。
此刻她俩钻进一间服饰店,把刚刚疯狂购买的晶莹首饰、各色眼镜、新款的鞋子扔到一旁,开始闲聊起来。
这间服饰店与众不同,除了摆满各式衣饰,还有一间可以看见窗外花花草草的咖啡屋,供客人们休息。
施雪融和苏宁很喜欢这里休闲的气氛,逛街的时候,总会到这里坐坐,喝上一杯可口的水果茶,再悠闲地挑选衣服,听钢琴的声音淡淡飘来。
“唉,早知道我就不那么做了。”施雪融忽然叹息一声。
“什么?”苏宁挑挑眉。
“早知道又买了一个跟这身衣服相配的包包,今天早上我就不让哥哥中途送我回家换包包了。”看着今天血拚的战利品,她噘起嘴。
“哈,怪不得关大哥今天脸色不太好看。”苏宁打她一下,“大小姐,妳也应该长大一点,不要老是这么娇滴滴的,当心关大哥讨厌妳哦!”
“我妈妈说,女孩子娇气一点好。”施雪融不以为然。
“呃?”苏宁睁大眼睛,“伯母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娇气的女孩子天生好命。”
“应该说天生好命的女孩比较娇气,但娇气的女孩未必好命吧?”苏宁忍不住反驳,“妳现在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什么事都不会做,万一……万一将来遇到什么坎坷,怎么应付?”
“我怎么会遇到坎坷?”施雪融笑呵呵的,“有大哥在,我怕什么?”
“可是……妳大哥如果娶了别的女人,他还有时间照顾妳?”
“嗯?”苹果脸微皱,她似乎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难题,但难题很快便解开,手儿欢乐地拍起来,“他不会娶别的女人,我会让他娶我!”
“小姐,妳也太有自信了吧?”苏宁失笑。
“哼,我知道妳嫉妒我!”施雪融朝好友眨眨眼。
“我嫉妒妳?”她哭笑不得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会嫉妒一个只会依赖别人的废物?”
“我妈妈说,女人能够一辈子依靠男人是一种莫大的福气!可惜在现实生活中许多女人没那么幸运,遇不到照顾自己的男人,所以只得“独立”。所谓的女孩子“自强自立”,不过是一种凄凉的景况,值得同情,但我不同,我有大哥!”
“伯母的见解真是新奇呀!”苏宁不得不摇头感慨。
“所以,苏宁,妳也快点去找一个男人吧!像我一样,把他牢牢抓在手里!”施雪融拍着好友的肩,以示鼓励。
“唉,小姐,妳说得对,我的确好羡慕妳……”似乎想起什么,苏宁忽然黯然神伤起来。
“我知道今天哥哥去警局见修澈哦!”她当然明白好友为什么难过。
“真的?”黯然的眸子忽地一亮,“那……妳有没有叫关大哥对那小子提我的事?”
“苏宁,我一直不明白,妳堂堂一个豪门千金,如此美丽,身边又有众多的追求者,怎么会暗恋一个对妳不理不睬的警察呢?”那小子指的是修澈。
“因为他长得胖呀!”苏宁笑得甜蜜蜜的。
“天啊,这就是原因?!”施雪融跳起来,“人人都喜欢健壮的男人,比如我喜欢大哥精瘦又结实的体魄!妳、妳怎么会对肥肉感兴趣呀?”
“嘻嘻,他让我想起小时候养的那只肥猫。”
“就是被车子压死的那只?”
“对呀,小胖死的时候,我好伤心、好伤心,那天那小子用摩托车载我回家,我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天啊,顿时找回了昔日的感觉!”
“什么感觉?”
“他的身体又软又温暖,就像我抱小胖时一样。”苏宁闭着眼睛回想。
“我大哥的身体不软,但是也很温暖,而且很结实……”说着,施雪融陷入遐想。
“而且我喜欢他是当警察的,身上带着枪,好了不起哦,可以保护我!”
“我大哥虽然是当记者的,身上没有枪,但也一样把我保护得好好的。”
两个女孩子各自说着心上人的好话,脸上露出花痴般的表情,一旁的店员偷听了几句,不由得捂嘴偷笑。
“不过当警察的不太自由,没什么时间陪女朋友,妳不闷?”施雪融忽然提出疑问。
“当记者的太自由,空闲时间可以陪好几个女朋友。”苏宁挑眉反驳,“妳不担心?”
“呵呵,别的记者也许会,但大哥一定不会。”
“妳怎么知道?难道妳一天二十四小时跟踪他?”
“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他跟哪个女人在一起,如果他交了别的女朋友,总会被我撞上一次吧?”
“有道理。”苏宁点点头,却无意间瞥见窗外的身影,忽然有一丝诡笑浮上脸庞,“不过,大小姐,事情总有第一次的。”
“什么意思?”施雪融不解地顺着好友的目光,望向服饰店外那条绿树蓊郁的大道,脸色霎时刷白。
那儿,有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男人,站在她再熟悉不过的车旁,凝视一个正朝他走去的女子。
女子身着高雅的衣裙,仪态万千,抬手轻拨额边的发丝,一条钻石手炼在腕上,闪亮如星。
而男人看她的眼神更加闪亮,那嘴角露出的微笑,恍如盛夏的阳光般耀眼。
只有面对自己渴望的女子时,男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微笑。
或许这两人现在还不是情侣,但那男人的企图,即使隔了相当的距离,也能一览无遗--他要得到她!
女子大概知道对方的企图,只见她很有礼貌地与那男人伸手相握,客气地寒暄了什么,保持着淡然而又不失亲切的态度,不忘自己应有的矜持,但又给予对方一线希望。
“唉,总算让妳亲眼看到一次了。”苏宁意味深长地说。
“她是谁?”施雪融已然呆了。
“他?哈哈,大小姐,妳连自己最亲爱的大哥都认不出来了?”那男子,当然是据说从没追求过任何女人的关慕。
“我是说那个女的!”大小姐终于失去自信,气恼的嚷着。
“亏妳三不五时到这间服饰店买衣服,居然不知道她是谁?”
“我买我的衣服,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这间服饰店的女boss-白茵茵!”
“呃?”施雪融一惊,“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航运大亨的女儿?”
“听说她最近订婚了,”苏宁幸灾乐祸似地笑了笑,“不过订了婚照样有这么多的追求者。”
“呸,我大哥才不会追求她呢!”事实都摆在眼前她还要嘴硬,“他、他肯定是来找她……做访问!对,就是这样!”
“小姐,妳大哥又不是时尚版的记者,跟一个服饰店的女boss有什么好访问的?”
施雪融不由得哑口无言。
“而且,他明明跟妳说今天去警局见修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苏宁一针见血地问。
头晕目眩的施雪融再也不能逃避现实、自欺欺人了,如果不是服饰店里有许多人,她会当场嚎啕大哭。
二十多年来,她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彷佛依附大树的菟丝花,整天在风中轻快美丽地摇摆。忽然间,她发现这棵大树将不再属于她,这让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害怕的情绪像一缕轻烟,无声无息的钻入她的心。
关慕曾经听过一种奇怪的说法。
他的同事告诉他,当他望着采访对象时,眼里会闪现一种熠熠的光彩,彷佛看到了自己的恋人。关慕明白,只有对记者这一份工作有极度热情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神彩,因为他也和他同事一样。
不过,这样很容易造成误会。
采访女人时还好,采访男人时……嘿嘿,大概就会被人家当成同性恋!
幸好白茵茵是女人,而且是个漂亮的女人。所以,当关慕追着她穿过一条又一条街时,别人没有对他投以怪异的目光。白茵茵本来就有很多男人追,这当然不奇怪。
而她自己也早就对男人的追逐习以为常了。
她看着那辆陌生的车子出现在身后,紧跟不舍,并没有紧张,只是笑了笑,照常到熟悉的地方吃午餐,然后回自己的店里转转。
不过,车里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她倒是很好奇。
终于,当她推开服饰店的门,她看到了。
关慕有着一张人见人爱的俊颜,白茵茵也不例外,当她看到他俊美的五官,不由得泛起一丝微笑。虽然,之前这个男人不声不响地跟着她,的确有点讨厌。
“白小姐,我是“晨星时报”的记者。”这一回,关慕没有再闪闪躲躲,而是很大方的与她打招呼。
“哦,幸会、幸会。”尽管白茵茵没怎么听过这份报纸的名号,但还是很礼貌地伸出纤纤玉手与帅哥相握,“先生贵姓?”
“姓关,关慕。”
“是来邀我做访问的吗?其实事先通知一声我的秘书就可以了,关先生不必如此浪费时间。”
“我的确想采访白小姐,但不知白小姐是否能给我这样的机会?”关慕露出曾令无数女人倾倒的笑容。
“呵呵,我又不是什么明星,有人想访问,应该是莫大的荣幸才对!”白茵茵当下觉得整个人乐陶陶,“不过,我倒很想知道,关先生要访问我什么呢?如果想了解服装方面的时尚讯息,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些。”
“白小姐觉得我像时尚版的记者吗?”他示意她看看自己身上衬衫、牛仔裤的普通穿著。
“时尚版的记者也不一定要穿得光鲜夺目呀!”她莞尔一笑。
“其实我们报社最近想开辟一个关于社会成功知名人士的版面,我想了解的是白小姐妳的生活。”他信口瞎掰。
“社会成功知名人士?”她不由得睁大眼睛,“哈哈,你看我像吗?”
“身为航运大亨的千金,却不像其它娇贵小姐那样只等着结婚生子,反而在服装界开创了属于自己的新天地,这还不叫社会成功知名人士吗?简直是女性的伟大传奇。”他巧口说得天花乱坠。
“关先生过奖了!”白茵茵听了自然心花怒放,“那么,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不,这种采访方式已经过时了。”顿了下,他提出一个令对方吃惊的建议,“白小姐,我想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妳。”
他怎么可能让这大好时机白白溜掉?
中午,与修澈分手之后,他就立刻行动,驱车前往白茵茵住处的楼下,一路跟她至此。
他感到庆幸,这条新闻线索只属于他,别人作梦也想不到。
即使有人想到,也不可能像他这样穷追不舍,因为……费用太贵了!
比如,她用餐的地方豪华无比,一份最便宜的套餐就花掉他每月薪水的四分之一,就算不用餐,坐着等候她,起码也要喝一杯咖啡吧?那咖啡也堪称天价。
别的记者要养家餬口,怎么可能如此花费?
而一路跟踪,关慕知道白茵茵已经注意到自己,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偷偷摸摸的人,所以,当她从服饰店出来时,他索性露出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此刻正值盛夏,这条林荫大道无比清凉,风轻轻吹拂,阳光透过树叶投下金黄的影子,圆圆点点,在地面上晃动着。
关慕心想,借着如此恰人的景致,两人的初次见面会给对方留下一个极好的印象,至少,心情是愉悦的。
或许路人还会以为他们是一对情侣,尤其当他看着她,两眼放电的时候。
不过,就算造成一种错觉,他也要先把她吸引住。
“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我?”显然,白茵茵并没有因为被他吸引,就接受如此过分的提议,“呃……关先生,这种采访方式太新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