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盈撑着坐了起来问道:“你们都回来了?可曾受伤?芜青那丫头呢?”
香蝉忙抹了抹眼睛,上前一步回话道:“姑娘且放心,都好着呢,芜青在廊下熬药呢。”
纪氏皱眉道:“你这孩子,一惊一乍的,这两个丫头昨儿个就被纪家铺子的人送回来了,比你回来的早,先把粥喝了,都一天多没吃东西了。”
香蝉闻言忙递上碗勺,跪倒道:“奴婢愚笨,没能守护好姑娘,请夫人责罚。”
严盈见状说道:“是我让她们去寻人的,不怪她们。”
纪氏接过碗,舀了一勺轻轻吹拂片刻,送到严盈嘴边说道:“张嘴,你这不省心的丫头,要娘操心到什么时候?”
严盈乖顺地吃着温热香甜的小米粥,直到大半碗进了肚子才又可怜巴巴地看着纪氏。纪氏无奈地点了点严盈的额头,对香蝉说道:“你先起来吧,去看看药熬的如何了。”
香蝉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应声而去,屋子里剩下严盈母女,纪氏方瞪了严盈一眼说道:“这么大的姑娘了,还满处地乱跑,这是没出什么事,若是你有个好歹,可让娘怎么活?”
说到后来,已略带哽咽,严盈知道方才那一眼不过是色厉内荏,自己这番遭遇在这一天一夜的昏睡之间,纪氏一定已经问了个清楚,发作香蝉她们也好,质问自己也罢,都是担心得紧了。于是她舔着脸蹭到母亲身边,抱住她撒娇道:“娘,这番可吓死我了,以后再也不敢乱跑了。”
纪氏作势戳了一下严盈的额头,有心板了脸却绷不住嘴角,“这次多亏了子晨,不然你便是保得住小命,这闺誉也全都毁了,还谈什么以后?”
严盈听到纪子晨名字,心不由得提了起来。抱着纪氏的胳膊连声问道:“表哥他回来了?一切可都好?”
纪氏白了她一眼,说道:“这时候知道担心了?”
严盈再次晃着纪氏的胳膊说道:“娘,人家知道错了。谁料到桃乐那样太平的地方会遭匪祸?”
纪氏叹了口气,摸了摸严盈垂下的黑发,说道:“可不是,今后这门可轻易出不得了,女子身边若是没有一个能护得你周全的人。这今后的路便不好走。”
严盈听得纪氏话中有话,抬了头看向她,说道:“娘,你想说什么?”
纪氏终于露出微笑,看住女儿的眼睛问道:“囡囡,你觉得子晨怎么样?”
严盈心中一跳。顿时乱了分寸,不知如何作答。纪氏见了也不勉强,扶着女儿躺好。替她掖好被子,轻声道:“无论如何,娘总会帮你选个最好的,再睡一会儿吧。”
严盈思绪万千,拉住纪氏。张了张口说道:“娘,我……”
纪氏等了半晌。不见严盈说下去,理解地拍了拍严盈的手背,唤了香蝉进来很是严肃地叮嘱了几句,便出门去了。香蝉静静立在床边,看着一脸茫然无措的严盈,只是低头不语。
纪子晨,是他了吗?
严盈躺在床上,看着帐子顶洁白轻盈之间偶尔散落的那几朵殷红梅花,绣工精巧,几欲乱真,心中却是一刻也不得宁静,仿佛有一把火在心中灼烧,思绪反复纠缠,不多时便昏昏睡去。
这次全然无梦,直到耳边传来轻柔男声,似乎是在询问这自己的情况。严盈猛然惊醒,侧耳听了半晌,终于轻声唤道:“香蝉,外面是谁在说话?”
香蝉轻手轻脚地上前说道:“姑娘,是表少爷。”
严盈示意她扶起自己,找了最舒服的姿势靠住,问道:“怎么不通传?”
香蝉低头道:“表少爷听说姑娘还在休息,特意嘱咐不许吵醒姑娘的。”
严盈闻言心间有些柔软,抬头看见香蝉小心的样子,说道:“这次的事不是你们的错,娘不过是担心,你和芜青都不必自责。”
香蝉抬起头来,眼圈微红,忍不住说道:“那样的时候我们没能在姑娘身边,是香蝉不好。”
严盈笑道:“那样的时候你们若是在旁边,我还要顾及你们,反而不好,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如此轻松逃出来?你们都别想躲懒,以后可要加倍伺候好主子我才是。”
香蝉眼中泪珠儿直打转儿,严盈挥挥手说道:“好了,快去把人请进来吧。”
香蝉点点头,终是露出一丝笑容,福了一福便转身跑了出去。不一会儿,纪子晨便探了探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虽然之前纪氏已经告知严盈,纪子晨已然平安归来,不过亲眼看见他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严盈还是忍不住微微有些激动,心中太多的疑问和担忧,这一刻都得到了化解,她的心那一刻突然安静了下来,面上浮现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开口说道:“表哥,你回来了。”
纪子晨一怔,眼中只有严盈此时的笑容,他觉得这笑容如同他一向记得的那样美,却又跟往日里熟悉的娇俏有了些不同,那多出来的一点他看不透,却突然觉得满足,便也露出一个颇带傻气的笑容,“嗯,回来了。”
严盈瞧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又大了些,指了指床边的水墨石镶嵌的圆凳说道:“坐吧。”
纪子晨摸摸头,顺从地坐来了下来,一时间想说的话也不知去了哪里,只能继续傻傻地笑着。严盈也不说话,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微妙的气氛在屋子里流转,直到芜青端了药进来。
“姑娘,该喝药了。”芜青不知屋里什么情形,见严盈醒了欢快地说道:“咦,怎么表少爷也在这里?”
纪子晨见有人进来,不免转开眼光,面色微红,香蝉嗔怪地看了一眼芜青,示意她将药送上,看她伺候着严盈喝完,便利落地拉着芜青告退,还顺便掩上门。
严盈喝了药,苦得皱眉,纪子晨见状,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罐子,从里面挑了蜜饯出来给严盈说道:“这是京城采乾斋的蜜桔,含一个在口里便不苦了。”
严盈心中一动,她每次吃药都少不了采乾斋的蜜桔不是什么秘密,只是难为纪子晨离京这么几年还记得,她接过插了蜜桔的银细叉,笑道:“我娘说这是小孩子吃的,如今喝了药便不给我吃了,没想到你还记得。”
纪子晨笑道:“你若喜欢,我偷偷买了给你藏着便是。”
严盈听出这话中宠溺包容之意,心中软软的,越发想确定心中疑问,开门见山地问道:“桃乐的事你可知道缘由?跟纪家有何关系?”
纪子晨冷不防严盈转了话题,愣了片刻便坦然笑道:“你还是不放心,这次我们只是局外人,不过是听到消息去瞧瞧罢了,怎么也没想到会闹的如此之大,纪家的暗桩眼线还在,少不得去探究一番。”
严盈心中一缩,果然还未完全脱离,她目有忧色,说道:“那纪家此番还需要做什么?”
纪子晨笑道:“本就只是去瞧瞧,遇见你们是意外,我使人扮作寻常商户去报了官,没有露行迹,想是寻不到咱们。况且,这差事也得又体面的人才有的,如今咱们坐了冷板凳,哪里就想到咱们了?”
严盈这才稍微放了心,这种蹊跷事儿从来卷进去就没有好的,能远远躲开最好,她又想起一件事儿,忙问纪子晨道:“孟公子和夏小姐最后寻到了吗?”
纪子晨点头道:“刚摸到二楼就见着了,问了就是你说的两人,正巧那会儿官兵也赶到了,接着乱护着他们出来就交给官府了,想必会好生送回各自府中。”其实当时情景惊险的多,只是不能细细讲给严盈,免得她担心。
严盈这才放下了心,很是真诚地说道:“表哥,此番真是多亏了你,不然……”
纪子晨笑着打断她,说道:“怎么几年不见,你倒生分了,从前惹祸都不见这么乖巧,只是今后要当心些,带足了人手再出门。”
也是,从小一起长大,什么劣迹没见过,几句话说得严盈放松了下来,两人相视一笑,似乎又回到小时候一起闯祸哥哥护着妹妹的时候,很是温馨。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纪子晨见严盈面露疲色,很体贴地起身告辞。
严盈吩咐香蝉送他出去,然后便欲好好再睡一会儿,心中担忧都去了,这次定能睡个好觉。芜青从外头进来,见状不免有些犹豫,还是严盈瞧见了问,她才上前说道:“姑娘,七小姐来了,在外头候着说想看看你。”
严盈一愣,这次遇到盗匪总对女子名声不好,纪氏并未对外宣扬,这严蓉此时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她一边想着一边吩咐芜青尽快替自己梳了头整理好衣裳,在圆桌旁坐定了才说道:“去请七姑娘进来吧。”
不一会儿,便见年方十二的严蓉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对着严盈福了一福方才坐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严盈心中不耐,却知需小心应付,于是问道:“七妹妹,你来找我到底有何事?”
严蓉闻言却突然红了眼眶,起身下拜带着几分凄色说道:“四姐姐救我!”
第一卷 第140章 婚事
严盈骇了一跳,连忙也起身拉她道:“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
严蓉抬起头来,一双细长凤眼噙了泪花儿,只是不肯,重复着方才的话语。
严盈见状,对芜青挥挥手,让她带走了屋里伺候的丫头,又说道:“你来寻我,必是有事商量,这般不好好说话,我又怎么帮你呢?”
严蓉闻言眼睛一亮,问道:“姐姐肯帮我?”
严盈心生警惕,只是笑着说道:“先起来坐好,话都没说让我怎么回答?”
严蓉点点头,坐回了凳子,斟酌了半晌,似下定决心般说道:“姐姐可知,母亲她为我选定了一门亲事?”
严盈摇摇头,这的确没有听说过,纪氏也不曾提起,想必是刚刚定下的,想到这里她试探地问道:“二伯母跟你说了是哪一家?”
严蓉本来娇弱秀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她自然不会跟我说,许是准备把我塞进花轿直接送过去呢。”
严盈见她多有怨恨,细细一想,却是心惊,柳氏已去,薛氏又恨极了她们母女,这样的情形下严蓉还能提早得到消息,这份心机和本事放在后宅之中绝非一般人能够企及的,严盈按捺住心中惊疑,继续听她说下去。
严蓉静了片刻,脸色恢复了不少,随即惨然一笑说道:“母亲要将我嫁于熙归楼的钱掌柜做妻!”
严盈真的是吃了一惊,想起跟随纪氏去熙归楼见到的那位大掌柜,再看看眼前这个娇美柔弱的小姑娘,一时间竟然无法将二者联系到一起,薛氏行事也太过出人意表。
“钱掌柜难道尚未娶妻?”严盈回忆着这位大掌柜的年纪,十分疑惑。
看到严盈神色,严蓉自嘲地说道:“自然是娶过的,不过生产时没有挺过去,留下一个儿子便去了·这是续弦,是做填房呢。”
严盈皱起眉头,严蓉虽然是庶女,娘亲又犯了忌讳·没人护着没人可以依仗,可是配给钱掌柜也实在是低了,况且这熙归楼归在三房名下,如此笼络钱掌柜又打的什么主意?
严蓉把四姐姐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心中有数,收了满脸愁苦之色,伸出手去覆在严盈手上·露出恳切之态说道:“四姐姐,其实母亲怎么决定,做女儿的都不该有异议,只是这番定亲太过让人不解,那位钱掌柜本是你们的人,可三婶娘却丝毫不知,如此不明不白的事情却是让我十分为难,思来想去只得先来找四姐姐拿个主意。”
严盈听着这一番“肺腑之言”·眉头已然松开,心中也平静了下来,笑着将茶杯向严蓉方向推了推说道:“七妹妹先喝口茶·这样的大事倒让我没了主意,想来二婶娘自有她的主意,寻到合适的时机自会跟我娘说的。倒是七妹妹有什么想法,还要多跟二婶娘说说才是。不然我又怎么救你?”
严蓉哑然,她原以为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严盈,定会引起对方的兴趣,自己的难题顺利转嫁到三房头上,由他们出头将这桩亲事搅黄,谁知严盈不仅摆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还装糊涂一般地劝她去找薛氏·那不是找死吗?
严蓉看着面前严盈淡然的笑容,恍惚间想起当年柳氏出事时,几次见到严盈的模样,便是这副淡然中带着一丝怜悯的笑容,这些高高在上的嫡女们总是一样的表情,严蓉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愤然·很想看看这笑容被撕开之后,背后还有什么。
“四姐姐,你既然对这个不在意,那妹妹我还有一个秘密,你可要听?”严蓉声音又轻又柔,像是问严盈哪种胭脂好用,哪种钗环好看一般。
严盈看到严蓉脸上突然奇怪的笑容,美则美矣,却带着一股子阴寒和诡异,让人背后生寒。她沉吟片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急不躁地看着严蓉。
严蓉见她不问,也佩服她沉得住气,想着自己无意间听来的大秘密,心中暗道,看你还能镇定到几时,便也学着严盈端起茶盏,喝了几口方才说道:“今儿个早些时候,我心中烦闷,便想去湖心亭吹吹风,谁知有人捷足先登,还是两个男子,我便欲离去,只是那一阵东南风吹过,却让我听见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原来誉满南海的纪家繁华富足的背后,竟然还做着不为人知的勾当。那两个人啊,我只认得一个,四姐姐你猜是谁?”
严盈心中翻起惊天巨浪,不用猜也知道湖心亭中必是纪子晨和苏尚,只是不知严蓉听去了多少,知道了多少,当下也不点破,只是顺着说道:“哦?七妹妹看到谁了?”
严蓉神秘地一笑,看着严盈的眼睛说道:“自然是咱们府上的贵客,纪家少爷了。”
严盈见她探究的目光直盯着自己,心中微动,也坦然看了回去,毫不示弱,倒是叫严蓉有些诧异,再一想严盈不过闺中女子,不知道这些惊心动魄的勾当也是自然的,想到这里严蓉抿了抿嘴,一双凤眼为自己即将吐露的大秘密而黑得发亮,她凑近严盈,特意放轻了声音说道:“那站着的人说,看行事手法像是禄王那边的人,可是怎么想也不可能。纪表哥就说,本也不是咱们分内的事儿,冷眼旁观就是了,这伙人蹊跷得紧,贼不像贼,兵不像兵,干得如此下作,实在让人不齿,莫让纪家卷入这些肮脏的勾当便是。”
严盈听着,脸上带着笑,后背却是冷汗涔涔,见严蓉停下话头,便问道:“怎么不说了,还有什么?”
严蓉看了严盈半晌,终是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于是低头喝了口茶,却发觉已然微凉,不由皱起眉头说道:“姐姐这待客可是不周,茶都不热。”
严盈不去理她,只是问道:“七妹妹想要的不是茶吧,不如明说,也好都早些休息不是?”
严蓉说话做事迂回惯了,心思也是百转千回,此刻倒是有点摸不到严盈的心思,只是最后的底牌已经亮出来,她只能进不能退,心念至此,严蓉眼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片水雾,扯着帕子说道:“四姐姐,蓉儿此生所求不过是一段好姻缘,不愿嫁作商人妇,请姐姐成全。”
严盈勾起嘴角,微垂眼眸说道:“不愿嫁作商人妇,那七妹妹是想诰命加身,跻身命妇之列了?不知道扬眉吐气之后,七妹妹又想做什么呢?”
严蓉心中一惊,抬眼飞快地扫了一眼严盈的表情,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四姐姐说的玩笑话,蓉儿哪里敢奢望这些,不过这世道如此,没有功名在身,即便再多钱财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不知哪天便保不住了。蓉儿知道自己的身边,从不曾想过嫁入高门大户,只要不是白丁即可。”
这一番话倒是合情合理,情真意切,只是看着严蓉闪烁的眼神,严盈却是不敢全盘相信,笑着问道:“七妹妹果然有心思,只是却不知为何认定我能够帮忙?也不知道为何认定我会帮你?”
凭什么?严蓉不知道自己这位四姐姐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这样的秘密都被自己知晓了,凭三房对熙归楼的掌控力,帮这样一个忙不是难事吧,她就不信这位众人口中聪慧的四姐姐想不到这些,让她还能如何说得更明白?
看着走进门来胸有成竹的严蓉只是沉默不语,严盈又笑着加了一句,“若是我不答应,七妹妹你又打算如何呢?”
严蓉惊愕地抬起头来看向严盈,内里的信心终于产生一道裂缝,实在琢磨不透面前这个巧笑倩兮的四姐姐到底想怎么样。难道她能将威胁的话说的明明白白?此时她突然想到,即使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结果又会怎样?为何面前这人如此不以为然,不禁丝毫惊慌?
“姑娘,八小姐来了,在外头候着呢。”门口一个声音响起,是候在门前的芜青。
严蓉似乎被惊到一般抖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拿帕子抹了抹眼睛,说道:“既然四姐姐有客,那我就不多呆了,今日之事改日再谈,妹妹年幼不懂事,若是哪里莽撞了还请姐姐多包涵,实在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严盈也不逼她,起身微笑着送她出门,礼数周全,看她背影出门消失之后,严盈才沉了脸,望着桌面那杯凉透的茶盏不出声。
“姑娘,八小姐还在偏厅候着呢,你看?”芜青等了半晌,不知道严盈这是怎么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问道。
“请进来吧。”严盈叹了口气,声音中带了些许疲惫。
今儿个不知是怎么了,稀客接二连三地登门,严家八姑娘严菱除了除夕这般重要节日的家宴之外,严盈也不过指点了一次这位小妹妹如何辨认各种珠子,今日她紧随严蓉而来,不知道又是所为何事,少不得打起精神来应付。
等了一会儿,严菱瘦小的身影出现了,带着几分怯怯地上前福了一福,轻声问道
第一卷 第141章 奢念
严盈笑着让芜青沏了新茶送上来,一边招呼这个最小的妹妹最下来,一边说道:“难得你来,自家姐妹,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严菱闻言脸上微红,眼睛却因为严盈的话亮了许多,既害羞又欣喜地说道:“姐姐上次教我的,回去之后我都写了下来,经常看看便记住了。”
严盈微微一笑,这样好学又腼腆的小妹妹看着很是可爱,她将芜青端上的糕点向严菱推了推说道:“既然这么喜欢,怎么后来不来寻我?这珠子里面学问大了,可不是一次就能学会的。”
严菱笑得有一丝勉强,绞着手里的帕子说道:“不敢经常来打扰姐姐,多了就怕讨人嫌了,也怕人说闲话。”
严盈知道她的性子敏感自卑,听说就是在墨芷院里也不经常露面的,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毕竟严菱的生母不过是个丫头,到现在连姨娘的名头都没抬,听说也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想必从小拘着自己女儿,养成这么个性子。
“妹妹这就见外了,是我邀请你的,若是有人嚼舌头也有姐姐我呢,你不必怕。”严盈想了想说道。
严菱从来都是个半透明的存在,也力求不惹人注意,不过听到有人如此维护的话语,还是忍不住一阵激动,红了眼眶,下定了决心似地说道:“四姐姐,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件事儿想告诉你。”
严盈一愣,意料之外地问道:“什么事儿?”
严菱小心地看看左右,然后低声说道:“今儿天气好,我想着去花园里赏花,没料到丢了帕子,找的时候瞧见七姐姐带着小杏过来,走到跟前七姐姐却停下了。我见她跟小杏说了什么,那丫头便往湖心亭方向去了,我偷偷看了一眼,那边似乎有两个男子……”严菱越说声音越低,很是为难的模样,可还是坚持这说完了,“那里几乎是外院的地界了,我瞧着小杏在花丛边听了好一会儿才走。”
严盈听着心中有数,原来是这样,严蓉顾忌着身份指使小杏去偷听。这倒是情理中的,既然是这样……严盈勾起嘴角,心中有了主意。对严菱说道:“这玫瑰雪耳糕可是刚采下的玫瑰花瓣做的,很是清香可口,试试可喜欢。”
严菱见方才话严盈似乎并不在意,心中不禁有些着急,可也只能说到这里。所以依言拿起一块玫瑰糕点咬了一口,果然齿颊生香,入口即化,中间还夹杂着银耳松脆的口感,不由满足地眯起眼睛“唔”了一声。
严盈看着有趣,刚要让她多吃几块。却见芜青来通传,“姑娘,芍药姑娘来接八小姐了。”
严盈知道这芍药是严菱生母。却没料到竟这样小心,她垂眸喝了口茶才说道:“请芍药姑娘进来吧。”
芜青为难地说道:“芍药姑娘说她身份卑贱,就不来叨扰了,只是让八姑娘出去。”
严盈看了一眼笑意尽消,垂头不语的严菱。皱眉道:“这是什么话,进来喝杯茶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去请芍药姑娘,”
芜青领命而去,片刻后回来面上尽是难色,严盈不禁暗自摇头,又怕再坚持下去严菱更加难堪,便温声说道:“八妹妹,可能真有什么急事,你不如先跟了回去,改日我去看你。”
严菱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默默地点点头,起身行了礼便向外走去,芜青忙跟着送了出去,看着严菱瘦弱的背影,严盈再次叹了口气,也不知是惋惜还是无奈。
过了几日,严盈挑了些珠子装好了,带着芜青和香蝉去墨芷院。虽然本意是去探望深居简出的严菱,可是免不得先去严玉屋子里转一圈,免得太过惹眼,给严菱添麻烦。
“四姐姐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今儿个怎么想起来看妹妹了?”严玉吩咐画意端上茶点,慵懒地靠在榻上说道。
自从和王府定亲之后,严玉便是这副模样,虽然有王府派来的嬷嬷时时教导规矩礼仪,可没有长辈在时,她便是这副样子,严盈见了难免多想,每次来还被问到纪家南海诸事,虽不曾明着询问,严盈心中却是明白的。
“你定亲之后,越发害羞不肯见人,怎么倒怪起我来了?”严盈自然调侃她,喝了口茶赞了一声说道:“好茶,这样的极品碧螺春应该是贡品吧?”
严玉见她识货,不由一笑说道:“就数你嘴刁,一喝便知道了,这是宫里赐下来的,安平王妃昨儿个才送过来的。”
严盈看着严玉直笑,意有所指地说道:“瞧瞧,这会儿便疼上了,妹妹好福气啊。”
严玉自嘲地一笑,说道:“人人都这么说,我这亲事便是高攀了,以后还有姨母做婆婆,以后的日子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谁问过我是怎么想的。”
严盈心中一跳,暗道又来了,对着旁人这严玉还算正常的,旁人只觉得她娴雅文静了许多,女子本就该如此,年岁渐长亲事已定,又是书香之家,再正常不过。偏生对着严盈,私下无人之时总会突然冒出几句惊人之语,她只能装作不懂笑道:“人都道妹妹如今知书达理,有大家闺秀之风,偏我瞧着还是那么调皮,总爱开玩笑。”
严玉看着严盈半晌,无声地叹了口气,终于有了笑容,说道:“姐姐呢,如今可有看中的?”
严盈脸上一红,作势要打她,嗔道:“什么看中不看中的,这也是咱们能浑说的?自有长辈拿捏考量。”
严玉摇摇头,似乎有些不屑,却没有多问,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听说你们院里有客人?”
严盈心中一顿,知道这事儿也瞒不住,于是点头道:“纪表哥要去参加武举,硬是被我娘留着这里,这几天考完试便要回去纪家了。”
严玉默默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挥挥手让画意几个退了出去,拉住严盈的手说道:“四姐姐,自从上次桃乐一行,我再没有见过子晨哥哥了,这些日子他明明就住在严家,我却一次也没有见到……”
那还不是怕你再闹出什么乱子来,严盈默默腹诽,她的手被严玉紧紧握着,感到严玉的指尖冰凉,手心却是濡湿,双眸中有簇簇火光闪烁,没来由地让严盈心中一阵不安,不想听下去却推脱不得。
“其实我也不想让你为难,只不过好几年没见了,想看看他如今是什么样子……”严玉忽而一笑,眼中神采斐然,“我打听到今年武举的主考官是兵部林大人,他
喜好和憎恶我都问清楚了,我想亲口对子晨哥哥说,四姐姐,你能帮我吗?”
严盈微微有些心动,却知道这诱惑背后的巨大危机,于是缓慢而坚决地抽出了手,微笑着说道:“五妹妹这话我可有些听不明白了,你这么用心帮忙,我想纪表哥一定很感激,见面又不是什么难事,你什么时候去朝晖院便是,我 一定好好招待你。”
严玉静静地看着严盈片刻,突然笑了,眼中火苗忽地灭了,“四姐姐真会开玩笑,妹妹我忙着学规矩,疏于和姐姐聊天,却不知道竟是如此厉害了,真让人自愧不如。”
严盈见她笑容变得飘忽不定,眼神也没了温度,心中着实不忍,可是也只能硬了心肠说道:“妹妹才是真的厉害,以后嫁入王府,必生得一副玲珑心肝水晶肚肠,哪里是咱们这些姐妹能比的?”
严玉端起茶,摇头笑道:“自家姐妹,说这些没得惹人笑话,姐姐一定还有事忙,这里就不留你了。”
严盈知道自己的拒绝破灭了严玉的那一丝微弱的希望,秦氏又怎会让严玉在此时出入朝晖院?恐怕自己的装傻让严玉很是伤心吧?只是既然结局已经注定,又何必平添这许多痛苦的所谓希望?
严盈心中有了决定,于是站起身来辞别严玉,走到门口看到严玉倚窗而坐的身影满是落寞,不禁说道:“妹妹从小就福气好,以后日子会越发让人羡慕的。”
严玉没有答话,只是看着严盈凉凉一笑,便转过了眼光,直到严盈走到门口,方听见严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福气是自己争取来的,咱们日后如何现在还未曾可知不是?”
严盈脚下一顿,意味深长地回头说道:“无论如何,咱们都得惜福。”
出了门,芜青凑近严盈小声嘀咕道:“姑娘,我怎么瞧着五姑娘不大对呢,那笑看着瘆人。”
严盈回头瞪了这丫头一眼,说道:“多嘴!”
芜青吐了吐舌头,退后一步跟在严盈身后。几人绕到位于墨芷院西南角落中的一处房屋,比起严玉所居之处,这处房子普通得多,甚至墙壁还有些许斑驳,几许青草在墙角悄悄探出头来,为这处笼罩了残落气息的居所增添了一抹生机。这里就是严家八姑娘严菱的住处,这才是此行的重要目的,探望严菱,几人望着目的地,都有些意外。
第一卷 第142章 落榜
严菱再怎么说也是严家的八姑娘,这处居所实在是太过寒酸,就是一些得脸的管事娘子也住得比这里好,严盈心中有恼怒,却也知道这里不是朝晖院,只轻叹了口气。
门口没有守候的小丫头,进了门严菱很是惊喜,忙让丫头去倒茶,严盈瞧着这屋里只有这一个叫“宝儿”的小丫头,四下里东西不多,却收拾的极为整齐,菱形花窗旁的平台之上,放置着几盆十分寻常的小植物,绿萝,吊篮,但养得极好,绿汪汪得在阳光下显出蓬勃生机,让人望之生喜。
“四姐姐怎么来了?”严菱有些手足无措,眼中闪烁的光芒却满是喜悦。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难道八妹妹不愿意见到我?还是不欢迎我?”
严菱见严盈跟自己开起玩笑不禁更加喜悦,这般看似挤兑实则亲密的话语,从来没有一个嫡出的姐姐跟她说过,一时间揉着手中的帕子抿嘴轻笑。
严盈见她伶俐,越发惋惜,让芜青将匣子端上来,一边打开一边说道:“最初级的你既已经学会,那接下来就是分辨这些了。这是我当年做着玩的,给你学辨认最好不过。”
严菱看向那个黄杨木雕花匣子,里面密密麻麻固定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珠子,旁边都做了标记,编了序号,严盈此时递上一本册子,翻开了一看按着编号都列出了产地特点价值等详细记录,严菱心中大震,自是知道这些的珍贵之处。
东西倒是罢了,可这各种不同的珠子和详细的讲解恐怕是有银子也难以一时集齐的,用来学习辨认真是极佳的东西,这个不过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的四姐姐竟然给她用了?严菱有些难以置信,不由想起上次的提醒。难道这就是五姐姐跟她说过的投桃报李?当时严玉也递过这样的李子,可惜她没有可以回报的桃子,于是慢慢的严玉也冷淡了,如今严盈会不会也是如此呢?
严盈见严菱面上神色变幻莫定,也不去劝或催,只是起身说道:“你自个儿慢慢琢磨,若是有不懂的,差人去问或是自己来问皆可。”
严菱正琢磨着上次看见严蓉时的情景,努力回忆有没有什么漏掉的再补充给严盈听,也算是总回应。却见严盈一副就要离开的模样,不禁愕然道:“姐姐才来就要走了吗?”
严盈见她茫然无措的样子很是可爱,便捏了一下严菱的鼻子笑道:“事儿都办完了还留着做什么。今儿个还有事,改日再来。”
严菱忙站了起来,亲自送到门外,见严盈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门口,这才转身回去。
回去的路上。芜青说道:“八姑娘上次来报信,倒不知是如何想的?”
香蝉见严盈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猜测道:“这八姑娘一向深居简出,的确有些想不明白。”
严盈听着两个丫头一唱一和的,不禁好笑。她知道两人是担心严菱的举动背后有人指使,见严盈这么不明不白地接受并与其交好。十分担心罢了。这大宅里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每个人不寻常的举动都得小心,严盈叹了口气。这两个丫头都是吃过亏的,如今也这样谨小慎微了。
“你们可知八姑娘和五姑娘平日里关系如何?”严盈想了想,开口说道。
芜青和香蝉面面相觑,一时都被问住了。严盈见状笑着说道:“年初芍药姑娘托老夫人替八姑娘相看了一人家,男方家素有贤明。家世清白,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那公子可专心读书,不为柴米忧心,若是他日取得功名,则不可同日而语,若是八姑娘早些嫁过去,那共同度过的时光,能成就来日大造化也不一定呢。”
芜青心直口快,说道:“这是极好的人家啊,若不是芍药姑娘是老夫人院子里出去的,哪里有这份体面?”
严盈点头,的确如此,芍药是老夫人的人,这三个院子里又有哪个没有老夫人的耳目?她不去多谈,只是说道:“只可惜这其中有人作梗,说了一句话,这门亲事黄了。”
香蝉“呀”了一声,不由问道:“这是谁啊?八姑娘一定恨死了。”
严盈说道:“听说是二夫人闲谈时无意间提起的,她一向心直口快,说也是从五姑娘嘴里听来的。”
芜青和香蝉对看一眼,俱是恍然,不知为什么严蓉要坏人好事,却是人算不如天算,本是私下无心之语借薛氏之口说出来,却不料被众人知晓这其中来源,不知道一向“柔弱良善”的严菱如何跟自己的妹妹解释,只是无论如何补救,恐怕严菱都无法谅解。
除此之外,严菱对自己有份显然的善意,也许是因为之前的那次好为人师,无论如何,严盈是不会拒绝这份善意的,多一个朋友就少了一个敌人。
“走快些,别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了。”严盈示意两个丫头,然后加快了脚步。
芜青跟随着笑道:“姑娘别急,表少爷今天考最后一科,没那么快回来的。”
严盈回头瞪她一眼,说道:“三天的各种科考,一结束了肯定急于回家。”
香蝉想着这些日子表少爷和自家姑娘的微妙变化,不由抿嘴笑了说道:“姑娘心里急,你这丫头偏生多嘴。”
严盈脸上一红,却也不回头反驳,只是说道:“娘也着急呢,不知道表哥考得如何,纪家三代再入科举,谁不是翘首期待呢。”
芜青快嘴快语,立刻说道:“那天听萧少爷说,咱们表少爷在练武场上那几下身手可是博得满堂彩呢,让多少人羡慕,就连将军府长大的萧少爷也说自愧不如呢,何苦他人呢?我看姑娘你就等着好消息吧,根本不必担忧。”
严盈想起那日萧百川上门所言,也不仅心中欣喜。没想到不过几年,纪子晨的武艺便臻进如斯,旁人也便罢了,萧百川的功夫在京城的地界儿上是公认的好,他身为将军之子,自幼府中名师如云,多为战场对敌临战经验丰富之人,心智招式皆为上乘,加之萧百川性格坚韧,沉稳踏实,又无人娇惯,刻苦流汗换来的武艺,自是一般公子哥儿无法比拟的,在新秀之中稳居京城前三,他的眼光和评价自然是中肯的。
可是几日后,一个坏消息传回朝晖院,上下知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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