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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十年第276部分阅读

    明白,自个儿不是那块料,能中个进士这辈子便是到头儿了,妄想再多,反而无益。所以啊,便是来投奔伯爷您了。”

    “哦?投奔我?”连子宁先是一怔,然后便是哈哈大笑,重重的拍了拍宁斐的肩膀:“我是欢迎之至啊!”

    宁斐的说辞,让他有些意外,但是转念一想,却又是理所当然怎么说咱现在也是朝廷一大势力,算得上是极高的门阀大第了,自然也是值得投效。

    毕竟这年头儿,虽然读书中进士才是正途,是广大学子最为金碧辉煌的一条大路,但是这会儿科举考试竞争之残酷程度还要远远的超过后世的高考,当真是名副其实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个县多少士子?里面能出多少秀才?最后能中举人的有几个?千不存一!

    在某些地方,一个县十年中能出一个进士,都是一个足称荣耀的事情了。

    那么其他不能高中的士子干什么去了?自然是各寻出路,有的是个人当账房先生,有的是开私塾教书育人顺便准备考一辈子,有的则是个官儿们当了师爷,还有的家境富裕的干脆经商去了。

    宁斐如此选择,倒也是一条很明智的道路毕竟他和连子宁的关系摆在这儿,说句势利点儿的话,以连子宁现在的权势,随便指头缝儿里漏一点儿据够他吃用不尽的了。

    连子宁又道:“子轩你去投奔的我,却是为何沦落到了此处?”

    听到连子宁问起,宁斐苦笑一声,便把自己这半年多来甚至可以说是离奇的经历给细细说了一遍。

    原来他去岁秋天,当连子宁横扫海西女真,煊赫天下的时候,宁斐便是动了来这边儿的心思。只不过想要成行也不是什么容易事儿,倒不是宁斐缺钱实际上,宁斐的家境是当初连子宁那一帮子秀才中最为殷实的一个。这两年间,宁家老爷子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经是快要蔓延到山陕两省去了,自然是不缺钱的。不过宁斐家中只有他这一个孩子。加之宁家老爷子老来得子,分外宠爱,他年岁大了,自然是不愿意宁斐远离身边。

    无论宁斐怎么求恳,只是不许,甚至老爷子过了一段时间,还想着给他说一房门当户对的媳妇儿,赶紧成了亲,收收那野性子。省的整日不着家,一心想着往外窜。外头有什么好的?还是继承家里的生意要紧。

    宁斐眼见势头不好,一不做二不休,留了一封家书,带着自己攒了半年多的零碎花钱,逃之夭夭了。

    他出逃的那一日,正好是正月十五,老爷子在花厅里摆了宴席等着全家吃饭呢,结果久等不至。差人去一看,人没了!把老爷子给气的那是吹胡子瞪眼啊!

    宁斐攒了半年的零花很是不少,足有五百多两,着实是不折不扣的巨款。他心思缜密,也早就联系好了车马行,跟着他们的大车一路出了京城。出了山海关,到了这关外大地。现在京城各大车马行都是开通了去往镇远府的线路。当然,是周边的镇子。城池他们是进不去的。镇远府人口密集,士卒们也有钱,消费能力极强,商铺众多,东西运到了也不愁卖不出去。

    一路都是相安无事,他花钱不吝啬,因此吃的也好,睡得也香,他本来以为这一路上就会相安无事直到目的地了。

    结果没想到,快到柱邦大城的时候,出了事儿。

    松花江将军辖地内自然是海清河晏,盗贼都被剿灭,一个不剩,但是别的地界儿可不yiyàng。建州将军辖地内部,在那偏僻处就有不少的剪径毛贼,不巧的是,就让宁斐给遇到了。

    他们一大早就启程,想着晚间抵达周围五十里都负盛名的‘刘记客栈’歇息,却没想到路上车子坏了一辆,那店家还舍不得扔了,非要原地修好,大伙儿就只好等着。结果等修好了,天也擦黑了,离着目的地还老远呢。也是在这会儿,那些毛贼们从树林子里窜出来了。

    这些在军队面前毫无反抗能力不堪一击的弱势者,在面对更加弱势的平民百姓的时候,却是变得极为的凶狠残暴,根本不似人类。

    财物货物都被抢走,而除了宁斐之外,整个车队上下三十四口,尽数被杀,弃尸荒野。

    而之所以宁斐侥幸留了一命,是因为他是这些人里面唯一一个识字儿的后来宁斐才知道,原来这股毛贼中那大当家的孩子方才五岁,这当家的也颇有见地,不愿意自己儿子再做这般勾当,便要教他读书识字。可他自己就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因此宁斐机缘巧合之下,便是捡了一命。

    之后几个月,宁斐便是在那山寨中提心吊胆的呆着,也不知道哪一日就被宰了。之后却是有一次机会来了那些毛贼下山打劫,结果一去不回,山上留守的人很是担心,便带着人都出来寻找,宁斐由于表现的很是老实,便也被认为是自己人,也给了他一把刀,让他跟着。趁着这个机会,宁斐撒丫子便逃,终于是逃出生天。

    窜到大路上去,正巧是碰到了一个去往五屯河卫的商队,那商队中人见他虽然衣着破烂,不过温文有礼,谈吐雅致,便收留了他,于是跟着商队来到了五屯河卫。

    也是宁斐倒霉,刚到此处没几日,五屯河卫便是给女真人占了。

    一直到现在,遇到连子宁。

    连子宁听的也是觉得有趣,宁斐这经历,足以写成一本儿书了。

    他上下打量了宁斐一眼,道:“那子轩你是怎么被大伙儿公推为领袖的?”

    “要说这事儿,还得落在您头上。”宁斐一笑:“我要来投奔伯爷,知道少不得要和女真人打交道,便在京城的时候四处寻访,终于找了个曾经戍边的老卒,从他那里学了女真话。女真人占了五屯河卫之后,言语不通,可着全县也找不出一个回女真话的汉人来,我也是赶巧了,让他们发现,便是做了个通译,在女真人面前也算有点儿面子。这些日子给了不少人些照顾,他们都是心里感激。一来二去的,这名声便传开了。”

    “嗨。这些腌臜事儿说出来也是丢人。”宁斐瞧着连子宁,小心翼翼问道:“伯爷,您这儿可有什么打杂的差事能让咱先干着?大老远的来东北一趟也不容易是吧……”

    连子宁不由得哈哈大笑,许久未有人和他这般说过话了。

    “子轩啊,你当真是个妙人儿!”连子宁一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放心,我这儿有个差事,最适合你不过。”

    “哦?”宁斐立刻眼前一亮。

    “若是记得不错,令尊当是做的盐运生意。对不对?”连子宁问道。

    宁斐点头道:“没错儿,家父运盐于边已经四十年了。”

    “嗯,如此说来,子轩你对运盐,贩盐,饰,采盐当也略懂了?”连子宁问道。

    “岂止是略懂?”宁斐拍了拍胸脯,哈哈一笑:“咱从十二岁开始家父便交代生意,不瞒您说。这些年间,家中生意已经有一半儿是我在操持了。”

    “如此更好。”连子宁笑道:“我意在现在武毅军辖境内实行食盐专卖,不准外地盐进入,不过东北盐井少。所产不敷使用。是故现在已经成立采盐局和盐运司两个衙门。采盐局分管各处盐场,专司开采盐场,晒盐挖盐之事宜。而盐运司。则是专司将成盐运往各地,进行贩售。总之一句话。跟盐相关的事务,都脱不开这两个衙门。不过么,我手底下的人,也没有对这个真懂得……”

    “那伯爷您的意思是?”宁斐心脏juliè的跳动起来,赶紧说道。

    “你初来乍到,一切都不熟悉,自不能担纲太多。”连子宁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现在盐运司还缺一个副提举,你且去里头暂时坐一坐。凡事多看多听少说,明白么?”

    宁斐知道这是连子宁对自己的考验,赶紧道:“伯爷放心,我醒的,定然好好做事!不负伯爷期望。”

    两人又说了几句,宁斐便自退下。

    连子宁看着他的背影,沉吟了许久。他招招手,唤来石大柱,低声吩咐道:“查一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的眼中闪烁这寒芒,石大柱jiēchu到这眼神之后也是不由得心中一阵哆嗦。

    他低低应了声是,便是退下。

    连子宁长长的吁了口气,心里忽然有些莫名的寂寥。

    他不愿意怀疑宁斐,也觉得宁斐不需要怀疑,但是这些年来的习惯,使得他不会轻易信过任何人,是不能,也不敢。哪怕对方是他昔日最好的朋友。

    万一他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派来的j细呢?毕竟知道他和自己关系的人,京中绝对不是少数,能想到这一点的,怕也不是没有吧!

    连子宁行事看似天马行空,不拘一格,实际上那都是在深思熟虑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之后才会做出的举动。他实则极为的谨慎,也不得不谨慎,毕竟现在他一个人的性命,便关乎几十万,乃至几百万人的生死存亡!

    望着那天际的白云,连子宁深深一叹。

    身在高位,身不由己啊!

    “武毅伯想什么呢?”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晴朗的声音。

    不用回头连子宁也知道是谁,在这里敢这么随意和自己说话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梁王殿下。”连子宁回头招呼道:“正要找您呢,结果却是来了。果然是贵人,说曹操曹操到。”

    梁王瞪了瞪眼,故作薄怒道:“武毅伯又来消遣与本王。”

    连子宁哈哈一笑,告了个罪。

    两人现在关系颇为的怪异,说是朋友吧,还算不上,但是都是对对方颇为的佩服,大致算是志趣相投,关系较为亲密的合作伙伴。

    “说罢,武毅伯想要找本王何事?”梁王道,

    一边的崔婉容嘻嘻一笑:“让我猜猜,大致不是什么好事儿。”

    “崔姑娘这番可猜错了,连某人这一次要请梁王殿下做的,乃是一件利国利民,功在千秋的大好事。”连子宁转过身去,指了指这一望无际的旷野,道:“殿下,这等景色。在关内可瞧得见?”

    “武毅伯说笑了。”梁王摇摇头,淡淡道:“我大明物富人丰。子民亿万,行走关内。除非是那等穷山恶水,但凡是平原地界儿,放眼所及,尽是城镇村落,虽沟壑悬崖,亦是开垦殆尽。除了燕山周围流出来的猎场,如何能见得了这般风光?”

    “是啊!”连子宁吁了口气,道:“昔日大唐开元年间,天下有户一千一百三十余万。口六千余万,田一千三百余万顷,已经是天下充塞。时人有叹言,放眼四圜,再无可耕之田。而现在我大明百姓之数目,怕是早已远迈汉唐。本官在关内的时候,去的地方也不少,达官贵人,富商大贾。富者家有良田千顷,广厦万间,贫者而无立锥之地矣。如此以往,怕是根基不稳。百姓流离失所,则的天下大乱,烽烟四起!”

    梁王觉得他说的有些夸大了。摇摇头道:“武毅伯,你言过其实了。”

    连子宁反驳道:“大前年山东白袍军起事。前些年白莲教起事,殿下怎么说?”

    “白莲教起事乃是有妖人蛊惑百姓。白袍军起事则是马政太过酷咧。”梁王也算是他那些兄弟中很少的通晓政事的,自然是不会被连子宁问道。

    “若是百姓安居乐业,妖人再蛊惑又有何用?马政再怎么酷烈,能酷烈的过百姓失去田地,无以为生?”连子宁又道。

    这下梁王不说话了,他老觉得连子宁说的有些夸大,但是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

    崔婉容眼见气氛有些尴尬,便笑道:“原先只知道武毅伯带兵打仗,乃国之名将,却没想到今日也见识了武毅伯的辩才,却也是极锐利呢!”

    她一开口,尴尬的气氛便是舒缓了几分。

    连子宁打了个哈哈:“再怎么着,下官也是文人出身,这卖嘴的本事,还是有些的。”

    他接着道:“关内有百姓而无田,而关外则是大片肥田沃土弃置,殿下,您看岂不是可惜?”

    “你的意思是?本王上书父皇,迁移百姓来此?”梁王皱了皱眉头。

    “没错儿。”连子宁点头道。

    梁王疑惑道:“这事儿你自己办不来么?父皇很是信重与你,再说了,当初也答应你于松江两岸移民一百六十余万,那些人可还没来呢!你着什么急?”

    心下却是觉得连子宁有些大惊小怪。

    “这事儿下官还真是办不来。”连子宁缓缓摇头道:“这一次,我想要的移民数量,是这个!”

    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百万?也不多么!”梁王道。

    “不,是一千万!”连子宁吐出几个字。

    “什么?一千万?”梁王身子一歪,差点儿从马上跌下来,他用看疯子一般的眼神瞧着连子宁:“武毅伯,你说笑吧!一千万,你要把整个山东布政使司的人都迁来么?”

    “没错儿,就是一千万。”连子宁道:“皇上应允迁来的那一百六十万人,根本连开发松江两岸都做不到。我兴兵往北拓地两千里,从松花江到黑木崖三千里远,这些土地,难道都闲着不成?而你再看看,这辽北大地,多少肥田沃土,都是长满了野草,岂不可惜?别说是一千万,便是再来个三千万,这关外大地,也足够装得下,乘的了!”

    “我现在坐在了奴儿干都指挥使的这个位子上,自然就要通盘考虑。这东北地大物博,却需要人来开发才成。”连子宁吁了口气:“这件事儿,若是我提出来,皇上定然生疑,不允,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但是若是您提出来,在奏章中说道眼见东北肥田沃土荒芜云云,说要迁移百姓来此,则皇上反而会大悦,称赞您关心天下黎民百姓,素有见地,这事儿,也就成了。”

    连子宁微微一笑:“这对大明,对关外,都是有利之事。对咱们,也都是有利。”

    梁王沉吟不语,心里飞速的权衡着利弊得失。(未完待续。)

    第四卷 烽火山东 六八五 全军覆没

    毫无疑问,这件事对自己是很有利的,在父皇面前,也是可以得到体面。也让京中的那些兄弟百官们都瞧瞧,自己来关外一趟,非但是督战,而且更是体察民情,用心做事。任是谁瞧了,都得赞一声好。

    只是,这一千万移民,当真是兹事体大。

    只靠着工部和一两个府的官员,根本就办不成,这么大的工程,已经堪比当初永乐朝迁都北京了,怕是须得整个朝廷戮力同心,所有衙门有司一起配合,用个月乃至于半年之功方能做到。

    连子宁看着梁王脸上阴晴不定,低声道:“鹧鸪镇大战,杀蒙古、女真鞑子万余,乃是国朝数一数二之大胜,这等大胜,却非连某一人之功劳,梁王殿下居中指挥,功不可没也!现在咱们便可以联合上奏,向朝廷细细说明。”

    这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梁王立刻脸色一变,慨然道:“武毅伯既然开口,这个忙,我帮了!”

    连子宁鼎定的瞧着他,两人相视而笑。

    梁王策马来到连子宁身边,和他并骑而行,问道:“咱们这是要到哪儿去?”

    “嘉河卫。”到了这会儿,连子宁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

    “嘉河卫?”梁王眉头一挑:“那儿不是阿敏的老巢么?”

    “没错儿。”连子宁笑道:“咱们这次过去,是要好生的看一场好戏。”

    “哦?”梁王来了兴致,道:“武毅伯可能仔细说说?”

    连子宁轻轻打马向前,一边目视前方,口中一边曼声道:“殿下可知在鹧鸪镇的时候,我为何放走阿敏,而专攻哈不出?”

    还未等梁王回答,他便是自己接口道:“说是因为哈不出兵力少,更容易拿下,伤其十指己不若断其一指,这道理。人人都懂。但是本官也更清楚,谁才是我的心腹大患,跟阿敏比,哈不出实在不算是什么。因此梁王殿下,当时想必也在笑我短视吧?”

    梁王当时还真是这么想的。跟阿敏这头猛虎比。哈不出也就是算得上一条草原狼而已。被董策说中了心思,他也是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没有接腔。

    连子宁吁了口气:“阿敏,我是绝对不能放走的。此人心有猛虎。崖岸高深,又是能屈能伸,若是被他跑了,定成一心腹大患。此子,绝不能留!”

    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充满了阴险的味道:“所以,我给阿敏准备了一份儿后手。”

    梁王哈哈一笑:“本王就说么,以武毅伯之能,又怎会如此短视?”

    他这般一说话,便把刚才有些尴尬的气氛给揭过去了。

    连子宁也不揭破,道:“早在出兵之前一个月,我便派麾下大将努尔哈赤及陈大康率领两万步骑兵前往巴虎璐秘密驻扎,巴虎璐在嘉河卫东北,山高林密。水丰草长,藏下几万人不成问题,略小心些,则根本不虞被人发现。而就在鹧鸪镇大战之前,我已经派人传讯给他们。令他们进攻嘉河卫。巴虎璐距离嘉河卫不远,一两日可至,如此算起来,他们开打的比咱们还要早一些。”

    连子宁眼中露出一抹当仁不让的傲然:“不是我说大话。在东北这片地界儿,见到我武毅军心里不哆嗦的。还没几个。那女真在嘉河卫的守将,若不是个傻子,定第一时间便是要找阿敏求援。”

    “武毅军精锐之名闻达天下,可不仅仅局限于东北。”梁王笑道。

    连子宁一笑,继续道:“而当阿敏从鹧鸪镇逃窜出来的,差不多也是信差到达的时刻。而根据我的探子得到的消息,我可以断定,这嘉河卫,阿敏是必须得救的!去往嘉河卫三条路,一条走罗山县,一条走五屯河卫,而这两条路,对于阿敏来说,要么太远,要么就是生怕我发现。所以,他一定会选择一线天那条路!呵呵,这厮现在怕是还以为我被蒙在谷中呢,却殊不知,这正是我之计策啊!他入了瓮了!”

    “当日蒲一渡江,本官便是派熊廷弼率领四万步军外加亲兵营炮兵千户所,偷偷潜入一线天之外潜伏。一线天地势险要,阿敏大军却并未遭受伏击,而出了谷口,定是心中松懈!到时候,便是万炮齐发!”

    连子宁重重的握了握拳头,眼中杀气毕露:“一线天外,便是阿敏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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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敏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他终于知道了自己一直隐隐然不安的根源。

    是啊,武毅军那强悍无比的火炮部队,这一次渡江,又怎么会不带来?这可是他们最大的优势之所在啊!

    随着一声令下,刚才还安静的如同坟场一般的密林之中,瞬间便是起来。无数的士卒发出叫喊声,口令声,校准声,咒骂声,混成一片,而随着密林中无数被漆成了绿色在密林中完全看不到的木板的撤离,在一个个修筑起来的掩体的后面,露出了一根根黑漆漆的炮管。

    在一线天外南北两侧隐藏着炮兵阵地,各有数百米长,里面隐藏着的大炮数以千百计。

    现在女真人的位置在炮兵阵地最东端正前方大约一百来米,便是距离炮兵阵地的最远端,也不过是七八百米而已。

    小样佛郎机炮的有效射程是七百米,中样佛郎机炮的有效射程是一千米!

    完全不成问题,而由于女真人在斜前方,这个角度问题,使得南北两侧的火炮阵地上超过七成的火炮都能瞄准他们。而炮兵阵地在设计的时候就有意的采取了方法,从而避免互相挡住彼此的视线和射角。

    武毅军由于火器的现在,在关于火器运用的各个方面都走在了前头。

    下一刻,密集的炮弹便是落在了队伍之中。

    火炮队伍,分为炮兵千户所和各军所辖的炮兵单位。

    随着武毅军的火炮越来越多,火炮队伍越来越壮大,炮兵千户所已经是今非昔比,现在炮兵千户所规模已经增加到二十七个百户所,其中十二个中样佛郎机炮百户所,每个百户所有一百五十人。分成十个小旗,每个小旗十五人,分成三个炮组,五个人伺候一门佛郎机炮,绰绰有余。而小样佛郎机炮百户所达到了十五个。每个百户所一百二十余人。十个小旗,每个小旗十二人,下设三个炮组,一个炮组四人。

    也就是说。仅仅一个炮兵千户所便有三百六十门中样佛郎机炮,四百五十门小样佛郎机炮。

    这还不是炮兵力量的全部,在这里的第一军,第三军,第九军三个军一级的单位。外加一个第十二军中一个第三十四卫。一共是七个卫一级的单位,而每个卫中又有四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中有一个佛郎机炮百户所,有炮五十门,中小样参半。

    这样算起来,在这里的将近武毅军中,中样佛郎机炮达到了一千零六十门,而小样佛郎机炮的数量,则更是达到了骇人听闻一千一百五十门。

    加起来的超过两千二百门大炮。在这个时代,绝对是恐怖到了极点的远程力量。

    这一轮发射,就是射出了一千零六十枚直径三寸一分,重十两的炮弹,以及一千一百五十个重五两九钱。直径两寸许的炮弹。

    这个一片恐怖到了极点,遮天蔽日的钢铁风暴。

    数以千计的炙热的,带着极高温度的炮弹,轰然落在女真人的队列中。

    这一瞬间。似乎连潮湿的地面都被那热量给蒸干了,在炮弹还未落下的时候。地面便是腾起了一片白蒙蒙雾一般的蒸汽。

    有的炮弹砸在地上,重重的击起一股碗口粗细的泥柱,无数的泥土粘连着泥水儿洒下来,把周围的人都给浇的土猴儿也似,浑身上下都是一片灰黑色。

    这些都是极幸运的,更多的则是被火红的炮弹直接击中,有的胳膊大腿被蹭到,整条胳膊腿立刻就是被砸成两截,而那些更倒霉的,被直接击中了胸腹等要害部位,立刻是断成两截,断处焦黑无比,血管和肌肉都像是被烧干的木条一样,扭曲成一团。

    在被赋予了巨大动能,并且因为急速的摩擦而变得赤红的铁球面前,人体的防御力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一个士卒被擦中了胳膊,整条胳膊立刻是被打成两段,伤口露出的白森森的骨头茬子和鲜红的血肉立刻是被炙烤成了一片焦黑,伤处红色的血管和白色的筋络被高温烫的扭曲像是一条条垂死挣扎的蚯蚓。而他后面的人更倒霉,被余势未竭的炮弹正正的砸中胸口,立刻在胸口砸出来一个碗口大小的大窟窿,胸骨被打的粉碎,胸腹里面的内脏也瞬间就化成了焦炭,哼也没哼一声就直接死了。

    杀了两个人,这枚炮弹似乎还不甘心,又是把一个倒霉鬼的大腿给砸的粉碎,这才落在地上。它落地的所在刚好有一块儿石头,石头被崩碎,而炮弹又是跳起弹了两下,把后面一个女真人给砸中了下腹,这女真士卒躺倒在地,嘴里大声的呻吟着,一口口黑色的血块混着鲜血从嘴里吐出来。

    由于是在丘陵之间行军而不是大平原之上,是以女真人形成的乃是一字长蛇阵,士卒之间也拉的相对稀疏,并不是极为的密集,所以炮弹的威力因此便是小了一些。但是问题是,武毅军的大炮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程度。阿敏手下现在这一万五千兵,几乎全都能被覆盖其中。

    这就像是乌鸦一般数以千计的机群飞来,对地面进行无差别地毯式轰炸一样。

    阿敏他们必须要庆幸,还好大雨刚刚你下国,地面是潮湿甚至泥泞的。

    这个年代的炮击,尤其是从高处向低处的炮击,直接的杀伤不太多,反而是炮弹落地之后的弹射杀伤力更大一些。

    坚硬的地面,就意味着炮弹落地之后还会进行弹射,继续砸死人。有的炮弹甚至一路弹射过去,所过之处,血肉横飞,在人群中开出了一条血肉通道,形成了线杀。

    而现在,在湿润地面炮弹落地就直接陷进去了,只能形成点杀。

    但是这个够瞧的。

    这片地面,瞬间变成了钢铁铸造。地面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钢铁,放眼望去,满满的都是弹坑。大大小小。铺满了视线之中。?

    数千枚炮弹倾泻下来,光是这些炮弹的重量,就已经是千斤钢铁!

    天地间被火炮的炮焰照的一片透亮,雷击一般的火炮轰鸣响彻数十里!

    密集的炮弹狠狠的砸下来。将一个十人队的女真人覆盖在内,这里炮弹的落点格外的密集,数十枚炮弹无间隙的落下,人马都是被砸的粉碎。

    而这,不过是战场上一个极小的缩影而已。

    随着这一轮炮击。女真人瞬间死伤超过两千!

    火炮不断的轰鸣,随着那一道道金铁流焰的纵横,女真人陷入地狱!

    这是一瞬间,这些女真残兵便是伤亡超过了一成半。

    武毅军的远程火力,实在是太过于强大了,这是当今天下,任何一支大军都无法做到的。

    连子宁坚持发展火炮部队,甚至不惜为此前后投入了数百万两白银的重金,现在终于是尝到了甜头。军器局现在每日可生产燧发枪一百支。中样佛郎机炮五门,这样的速度,跟后世完全无法相提并论,而跟军器局数百个技师,两千余铁匠工人的规模比起来。也是不成正比,但是问题是,这是十六世纪!

    十六世纪的远东!

    相对于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来说,这已经是极为出色的成绩。

    这意味着只需要一年的时间。连子宁就可以武装数万全火器大军!

    而现在,武毅军已经是中华大地上最强大的一支火器部队。

    从井陉关外的战场上缴获第一门碗口铳。到在立花道雪那里获得第一批大铳,再到现在拥有上千门大小火炮,武毅军几乎用了两年的时间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在这个过程中,壮大的不仅仅是武器装备,更宝贵的是,培养出了一批富有经验的炮兵。他们经历了白袍之战,扶桑之战,喜申卫第一次保卫战以及之后接连不断的平乱战争,第一次征北之战,第二次征北之战,再加上平日里的连子宁不惜成本的实弹训练,积累了大量的经验!

    要知道,光是每天供给炮兵千户所训练的炮弹和火药就价值数百两!这可是一天的钱,长年累月下来,是一个很骇人的数字!

    现在炮兵们用实际行动来向自己的步军和骑兵袍泽们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当炮弹撕裂空气的厉啸声响起的时候,阿敏似乎便傻了一样。

    他心中一片死灰,脑海中似乎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回荡着:“阿敏,你这个笨蛋,被人牵着鼻子的蠢驴,又上当了,又上当了,上当了……”

    一枚炮弹向着这边砸了过来,阿敏呆呆的坐在马上,连闪躲都不会了。

    “阿敏小心!”身边的俺巴孩大叫一声,双脚使劲儿的一踩马蹬子,整个人飞扑出来,把阿敏从马上扑下来,两个人都滚在地上。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那炮弹几乎是擦着他的鞋底飞了过去,甚至俺巴孩都感觉到了那股灼人的炽热。那炮弹重重的砸在阿敏的坐骑身上,当下便是把脊椎骨给砸的粉碎,把那马背给砸塌了,上面出现了一个大洞,内脏骨肉都是给灼的焦黑。

    这马一声嘶鸣,眼见是不活了。

    “阿敏,你怎么了?”俺巴孩灰头土脸的坐起身来,双手抓住了阿敏的肩膀。

    “完了,一切都完了,什么都没了……”阿敏两眼无神的喃喃道。

    “什么完了?咱们怎么就完了?”俺巴孩急的满脸通红,手足无措,他双手抓着阿敏的肩膀使劲儿的摇晃着:“阿敏,你醒醒啊!醒醒!”

    阿敏还是嘴里嘟嘟囔囔的,两眼毫无焦距,跟魔怔了也似。

    俺巴孩知道,阿敏这是眼见决策失误,把这些大军都给带入了死地,因此受到的刺激过大,导致如此——越是骄傲自负,才华高绝之人越容易这样。像是俺巴孩,赵南金这等憨汉子,若是遇上这等情况,根本是什么都不会想。直接接的杀出一条血路去。而像刘邦这等地痞无赖出身的,什么苦没受过?碰上这种情况才不会当什么大事,第一时间逃得性命便是了。

    俺巴孩一咬牙,一伸手,正反俩大耳刮子便是狠狠的扇在了阿敏的脸上。啪啪两声脆响。阿敏的脸直接就肿了起来。他这两下用劲儿很是不小,阿敏甚至嘴角已经是出现了血丝。

    给重重的扇了这两巴掌,阿敏终于是清醒了不少,眼中也恢复了一些神采。他定定的瞧着俺巴孩。眼中终于是有了焦距。

    “俺巴孩,多谢了。”阿敏立刻搞清楚了现在的情况,他低低说了一句,抹了抹嘴角的血,霍的跳起身来。环视四顾。

    这时候,第一轮炮击已经是停止,女真人宛如陷入流火的地狱之中一般。

    呼啸的炮弹,带来让人惊惧无比的死亡。

    更重要的是,他们被打懵了。

    出了一线天,本来以为安全了,以为能够从背后杀那些汉狗子一个措手不及,以报鹧鸪镇之仇了,却没想到。刚一出来就被一顿炮弹给劈头盖脸的砸下来,损失惨重。这种巨大的落差,使得他们士气瞬间降低到了极点。

    而这时候,第二轮炮击又是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女真人的阵型稀疏了不少,因此死伤也少了一些。

    阿敏终于做出了决策。他大吼道:“传令,杀入林子,杀到森林里面去,宰了那些汉狗子。”

    命令迅速的被传令兵快马奔驰传达了下去。

    这些女真士卒都是精锐。能从鹧鸪镇那些血肉磨场中逃出来的,可见其不俗。而精兵的一个很鲜明的特点便是——执行力极强。

    尽管伤亡惨重,尽管同伴在旁边死伤狼藉,但是随着阿敏的命令,这些士卒还是劲力的向着军官集结——这些军官也是海西女真最后的骨血,仅剩的一匹基层指挥力量了。

    然后这些残兵中的残兵,在军官的带领下,下了战马,排成队列,高举着狼牙棒,向着森林中冲去。

    就像是数百年前他们那些同样起于白山黑水之间的祖先一样,执坚锐,批重甲,不知疲倦的,向前冲锋!

    “杀!”

    喊杀声震天响起。

    “这些女真人,倒还有点儿意思。”

    熊廷弼站在那块大石之侧,透过千里镜,整个战场的形式尽收眼底。

    这些女真人的坚韧和体力,当真也是让他心中佩服。若是换做一般的部队,且不说这会儿会不会已经直接崩溃,便是未曾崩溃,也没了冲锋的气力了——别忘了,在此之前,他们刚刚在山路上跋涉了百里。

    不过佩服归佩服,该打还是要打的。

    他淡淡吩咐道:“传令各军各卫,燧发枪手射击,虎蹲炮准备。”

    这一次连子宁把三个军一个卫交给熊廷弼指挥,若是别人的话,多半是指挥某个卫某个军去干什么,而熊廷弼却是别出心裁,直接把各个兵种统一归类,越过那些参将指挥使,直接指挥兵种作战,指挥到了百户这一级别。

    呜呜的号角声响起,连着响了三下。

    “射击!射击!”各燧发枪百户所百户们纷纷下达了命令。

    这时候,隐藏在林中的燧发枪手们开始射击了。

    阿敏的反应,甚至都在熊廷弼的预料之中,是以他把燧发枪手都安排在了入密林中不过百米的距离。

    女真人一冲锋,则完全都在燧发枪手的射程之内!

    七个步军卫,每个卫四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有三个燧发枪百户所,每个百户所一百一十二名军兵,七个卫,九千四百零八名燧发枪手一起射击,一个照面就能够倾泻接近一万枚铅弹。

    而这一次为了最大的追求一次性的火力,熊廷弼并未让他们三段击,而是直接一次性射出。

    有幸逃过了炮击的女真人们又是被燧发枪打的损失惨重,狼奔豕突。

    女真残部,已经是面临全军覆没之惨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 烽火山东 六八六 断尾

    (今天忙了一天,累得要死,只有五千,明日恢复至少六千更新。另外,武毅军和阿敏残部的战斗,即将接近尾声,下面的,更加精彩。)

    阿敏已经完全恢复了,他一双眼珠子骨溜溜的乱转着,四处瞧着寻找着机会,他这会儿已经把自己完全从方才那种沮丧绝望的情绪中拔出来,恢复了自信和清醒。现在一心想着的,便是如何逃出生天,至于以后——只要活着,总有希望的不是?

    这个时候,女真士卒向着森林冲击,失去了目标,大炮已经停止了轰炸,而燧发枪又无法射击到阿敏等人的位置。

    “就是现在了!”阿敏重重的捏了捏拳头,大喝道:“俺巴孩,率领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