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给拿个主意啊!”
“就是啊!老太爷!”一个高壮的汉子满脸的悲愤:“咱们这些年的积蓄都让那些狗官兵给抢光了,别说银钱,吃的喝的都没了,眼瞅着就要冻死饿死啊!您得给拿个主意啊,总不成就这么活生生的等死吧!”
“七哥说的没错儿,还有,老太爷,我大哥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让那帮狗官兵给生生打死了,这口气,就这么咽下去了?”另外一个面色黝黑的庄稼汉说着,眼泪便是扑簌扑簌的落了下来。外面那三具尸体里面,就有他的大哥,而且他的媳妇儿也让那些官兵给强犦了,官兵一走,就关了门自己上吊死了。
那老太爷大约六十来岁的年纪,须发皆白,面色红润,显然是平素里日子过得不错,面对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话,他满脸苦涩道:“能怎么地?咱们还能跟官老爷斗?先都别说了,趁着天还没黑,去打些鱼回来,先把饭对付喽。至于小四儿你大哥,唉。”
老头子摆摆手:“认了吧!”
“太叔,咱们就这么忍下来,那些官兵也不放过咱们啊!”之前说话的那高壮汉子七哥大吼道:“您没听他们说么,过几天再来,让咱们凑出一千两银子来交上去,交不足的,把媳妇儿娃儿都绑去卖了,再交不上,就绑到县衙门口上大枷啊!”
“上大枷?”
“老天爷,那大枷一个一百五十斤,人撑不住一炷香的时候就给压死了!”
“镇东老刘头儿去年不就是给生生压死的么?”
“这是要咱们的命啊!”
下面的一堆人窃窃私语,中间有一个声音特别的刺耳:“他娘的,这是官逼民反啊!”
“就是官逼民反!”那七哥大吼道:“咱们就反了他娘的!”
看来他平素也是相当有威望之人,顿时下面就有不少人符合:“左右是个没活路,反了!”
“放肆,放肆!”那老太爷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轮着手中的拐杖便是劈头盖脸的向着七哥砸过去:“造反是要杀头的啊!你这是要带着他们往思路上走啊!”
那七哥二话不说,一个掌刀切在了老太爷的后颈上,老头子嗝儿的一声,便是晕了过去。
这七哥一个健步跳上椅子,一把撕开外面的衣服,便看到他里面的小衣上赫然是绣了一朵雪白的莲花,他面对众人厉声吼道:“也不怕告诉诸位老少爷们儿,我石老七从一出生就是白莲教的人,咱家祖上世世代代都是!当初我祖上是天完皇帝麾下大将,你们的祖上,也都是天完皇帝的部下,朱元璋那个狗皇帝得了天下,不把咱们当人看,让咱们世世代代都是贱民!好不容易来了这儿,刚过了两年好日子,官府又不给咱们活路!”
“佛母早就降下了八字圣言,就在今年,白莲出世,日月无光!这明朝,就要亡了!”石老七高举双手,如疯如魔:“这些朝廷狗官不给咱们活路,咱们就犯了他娘的,圣教教主颁下法旨,所有村镇,一起起事!宰了这些狗官,咱们坐江山,吃香的,喝辣的,玩儿他们的女人,住他们的大宅子,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反了!”
“反了!”
“反了!”
他的这番话,极具鼓动性,再加上在下面几个骨干的带动下,这些百姓的情绪都是给调动起来,疯狂的急速的蔓延,终于是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反了,反了!”
辽北将军辖地,朵伦卫,半山站。
王丕村,这个不过是三十来户人家,在松花江边和对面的建州将军辖区隔河相望,这里素来很是僻静,但是近日,却是变得很热闹了起来。
事实上,在官府的视线看不到的那些黑暗角落,白莲教的活动从来没有停歇过。
尤其是二十多年之前,迁来此地之后,由于地域广大,官府无法监控,白莲教的活动更是热烈起来。尤其是王丕村,白莲教在这里迅速的传播,那些师兄师父们,施符水、替人治病、念经驱邪,渐渐的越来越多的村人秘密皈依了无生老母,时至今日全村人都成为了极为虔诚的信徒。可以把全部家财都奉献出来,可以为其而死的忠诚。
而这两日,许多生面孔出现在村中,人数足足上千之多,这些人穿戴复杂,有的穿着破烂的棉袄,面色黝黑,手上生着厚厚的老茧,一看就知道是庄稼汉子出身。有的则是穿着丝绸,脸上挺富态的,似乎是富商一般的身份。而最多的,还是穿着劲装,一脸凶悍的壮棒汉子,不是好招惹的。
但是无论什么穿戴,无一例外的,胸口都是绣着一朵雪白的莲花。
人人见了面都是弯腰说一句,真空老母,无声家乡。
然后便是亲如兄弟一般,哈哈大笑,谈笑无丝毫顾忌。
这王丕村的百姓,也是像招待自家的亲戚,而且是那等最为亲近的兄弟一般招待他们,他们拿出家中多年的积蓄,储备着准备过冬的粮食、鱼干、腊肉,浊酒,几乎家家户户都摆了宴席,供这些数日之前还未曾谋面的人们大吃大喝着,无一个人有怨言,脸上焕发着发自内心的笑。
这种笑,若是让局外人瞧了,当真是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是他们却是理所当然,甚至还感到与有荣焉,所有来的人,都是同教的兄弟,来自于真空家乡,生是兄弟,死了之后,也是升入真空家乡,在无生老母座下,兄弟姐妹,无分彼此!你的就是我的。。。)
第九卷 扫荡女真 五九六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但是他们却是理所当然,甚至还感到与有荣焉,所有来的人,都是同教的兄弟,来自于真空家乡,生是兄弟,死了之后,也是升入真空家乡,在无生老母座下,兄弟姐妹,无分彼此!你的就是我的。
当然,白莲教中的那些高层定然是不会这么想的,毕竟白莲教素来传教的手段也是相当的不地道,尤其是对于富户和略有资财的人家来说——先是以小恩小惠将其诱骗入教,然后便是以官府来威胁之,以种种手段来控制,拼命的压榨,直到将其家中所有的油水全部榨干,甚至将其子女妻子奉献出来为止。一旦发现有叛教的行为,立刻以雷霆手段进行血腥而疯狂的报复,以儆效尤。
光是正德朝这等惨案就发生了很是不少。
正德二十七年,陕西布政使司西安府,便是有一户乡绅,一家上下七十三口被杀,尽数被斩断双手双脚,然后才斩下头颅,残臂断肢,凄惨无比。而家中有两个方才周岁的婴儿,竟是被放在蒸笼里面活生生的蒸死!
如此狠辣!
所谓天下众生平等,无生老母座前无分彼此的屁话,不过就是拿出来毒化这些寻长教徒的而已,至于这些高层,则是信奉的‘我的是我的,你的老婆孩儿还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这个道理。
人群聚集在村口,村口的位置乃是一片空地,这会儿地上的雪都已经被铲光了。在空地的中央位置,搭建了一个高高的台子,这会儿上面空着。而在台子四周,则是站了数十个穿着黑色劲装,手里还拿着武器的精壮汉子,面对人群站着,面色冷厉、
虽然足足有数千人聚集于此。但是却是安静异常,没人说话,只能听到一声声咻咻的粗重的呼吸声。他们的脸上呈现出一抹抹病态的潮红,眼中满满的都是期待,一个个抻长了脖子。满是兴奋期盼的看着高台之上。
尽管寒风凛冽,甚至把不少人的脸都给吹得皴裂了,脸上生疼,但是却是丝毫也无法熄灭他们的热情。
过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忽然是一阵热闹的鞭炮声传来,人群中顿时想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香主大人来了。”
“护法金刚来了!”
然后人群中便是自发的让开了一条大路,五个人大步走了过来。
周围乃是四个穿着道袍的童子,两男两女,都是生的极为的俊秀,只是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小年纪。却是冰着个脸,满脸的漠然之色,着实是让人生出一股寒意来。这四个童子,手里分别是抱着一样法器,分别乃是——宝剑、玉净瓶、拂尘、韦陀杵。当真是集佛道两家之大成。就差没把截教阐教也给加进来了。
而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乃是一个四十来岁的高瘦汉子,这汉子却是穿了一身金灿灿的黄袍,手里拿着一把拂尘,留着三缕长须,带着乌木冠。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他走上高台,那四个童子在高台的四角站定。
这高台之上,早就摆上了香案,香烛之类的东西。那黄袍的汉子在香案后面站定,沉声道:“剑来!”
说来也是神奇,只见他伸手一引,那小道童手中的长剑便是脱壳而起,一下子便飞入了他的手中,眼见得这一手儿,台下顿时是响起了一片巨大的惊呼之声,不少人甚至都是跪地大喊:“赵香主道法神通!”
被这些人带着,下面哗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
那赵香主面无表情的伸手抓了一大把黄纸往空中一洒,然后长剑一指,便看到那些黄纸都是纷纷燃烧起来,瞬间便是染了一天。
下面的信众们更是惊叹无比,有的甚至是感动的涕泗横流,嚎啕大哭。
赵香主长剑指天,高声诵道:“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处所庄严皆清净,诸恶不净彼元无;快乐充遍常宽泰,言有相陵无是处。”
一边高声诵着这自明教时代便传诵下来的经文,一边接过道童奉上的净瓶,用手指沾了净水向着下面弹洒,众人都是如痴如醉,有那沾到了圣水的信徒,都是手舞足蹈,欣喜若狂。更有的,上面那些黄纸燃尽的香灰,他们也是如获至宝一般的接过来,然后直接便放到嘴里吞了。
然后那汉子取出一朵铜质的莲花,厉声道:“本座乃是白莲教徐教主麾下十二护法金刚之一,赵无极!无生老母传下大法旨,白莲出世,日月无光!我徐教主法力无边,能召下天兵天将,相助我等,现在众人,随我起事!将这伪明,一举推翻,咱们兄弟,也坐坐那宝座江山!”
“起事!起事!”
“反了!反了!”
赵无极一声令下,下面数千教众群起景从,滚雷般呼应,而这时候,那些劲装的汉子,已经是从隐蔽处搬出了一大捆一大捆的兵器分发下去,腰刀、长枪,竟是无所不有!
这一刻的辽北将军辖地,不知道多少地区,多少个村镇之中,都是上演着相同的一幕。白莲教本宗白莲一脉在此地民间的深厚基础此刻起到了极大的作用,民间虔诚信奉白莲教者不知凡几,而其中许多,乃是迁来此地之前,在江南老家时候就是世代信奉的白莲教徒!
徐鸿儒一脉自先祖徐寿辉之时,便是在这些昔日天完遗民之中拥有巨大的声望,几百年经营下来,那张关系网庞大无比。白莲教组织严密,上令下达。速度极快,已经是将大量的,数以十万计的民众组织了起来!
此时的辽北将军辖地,千里大地上暗流涌动,一场雷云风暴正在酝酿之中,天空之中的铅云已经是层层堆积,瓢泼大雨在顷刻便是能轰然而下!阴云已经到了头顶。而许多人还是醉生梦死,懵懂不知。
这一场来自于极北之地的风暴,又会如何肆虐天下?
而此时。这场风暴的暴风眼,无疑就是位于脱伦卫地面,松花江北的徐家集了。
这会儿的徐家集。更是戒备森严,村里村外,无数明哨暗桩分布着,甚至不少眼线探子,都是已经放出去了十数里远去。
徐家宅院的堂屋之中,虽然是大白天,却也是门窗紧闭,十余个牛油大烛熊熊燃烧着,把屋子里照的通亮。
正中央的太师椅上,徐鸿儒端坐其上。
这会儿他已经不是原来那副渔夫老农一般的装扮了。而是穿了一身洁白的湖湘缎子的长袍,头顶上戴着皂帽——这也是从宋朝时候就传下来的规矩,当初的白莲教,还叫做明教。那个烜赫一时,曾经拥兵百万。一手导演了整个元末波澜壮阔的农民大起义的教派。
明教中人,白衣如雪。
在他的手中,还捧着一朵洁白的白玉莲花,大约只有灯台大小,却是雕琢的极为细腻精致,栩栩如生。而材质也是冰白沁骨,毫无瑕疵,显然乃是一件绝世珍宝。这朵莲花,便是整个白莲教至高权杖的象征,所谓白玉莲至,教主亲临!其作用,大致就类似于朝廷的玉玺外加尚方宝剑外加圣旨之类的作用。
在徐鸿儒的身后,徐正恭敬的侍立着,而在他的下首,则是坐了整整十二个人。
这十二个人,打扮不一,有身材圆滚滚长相富态的,穿了一身金钱员外装,带着六合一统帽,分明就是富商员外的打扮,脸上也是笑呵呵的。有的却是穿着长袍,还配着宝剑,文质彬彬,却是秀才和公门中人的打扮。更有的,唇上一抹鼠须一般的小胡子,做账房先生的打扮,有的则是肤色黝黑,一脸的憨厚,看上去就跟老农脚夫一般,还有的身上透着一股子鱼腥味儿,可见乃是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主儿。
能坐在此处,毫无疑问,他们都乃是白莲教白莲一脉之中颇有身份之人,事实上,这十二个人,就是徐鸿儒麾下的十二金刚,也是他手底下最为高层的班底儿,实际上就是他麾下的十二个香主,分别管理着一大片地区。
徐鸿儒威严的扫视了一眼众人:“教中的诸位兄弟,各个分舵,可都准备好了么?”
那做富商打扮的中年人笑眯眯道:“回教主的话,咱们屯河卫没有问题!”
“咱们兀者卫也没有问题,我已令孩儿们还兵器都发下去了,只等教主一声令下,立刻就能杀他一个尸山血海!”一个满脸粗豪,面色凶狠的汉子也哈哈笑道。
“我们木兰河卫乃是抗击朵颜卫之前线,修建有巨大的兵器库以供应前线的大军,我已经派了三百个兄弟潜入城中,在兵器库附近埋伏下来,那兵器库大使和一个负责守城的百户都是咱们的人,到时候一声令下,里应外合,立刻就能将兵器库中所储尽数为我所用,一夜之间就能武装出叁万大军!”那做秀才打扮的年轻人微微一笑,淡淡说道。
“好,玉成你果真做事周全,那些兵器甲胄,对咱们前期起事,极为重要!”徐鸿儒脸上露出赞许之色。
听到父亲夸赞那年轻人,徐正脸上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嫉恨。
那被称为玉成的年轻人赶紧谦道:“玉成自小受教主提携抚养,若无教主,岂有今日之玉成?玉成的些许微薄功劳,还不是因为您的运筹帷幄,神机妙算?”
徐鸿儒哈哈一笑,这话听得很是舒心。
“木里吉卫没有问题!”
“纳木河卫已然准备停当。”
……
然后那些香主便是一一禀报,都是已经准备妥当。
“好,本座果然没看错人,诸位兄弟都是得力的!”徐鸿儒一拍桌子,豁然站起身来:“只待赵香主那边发动,咱们便立刻起事。此次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们这边,定然马到功成!诸位兄弟,到时候咱们推翻伪明,本座坐了江山,你们便是开国功臣,咱们也进那京城,坐坐那花花江山!”
他高高举起手中白玉莲花。肃容道:“白莲出世,日月无光!”
众人齐齐站起身来,双手摆了一个莲花法印。齐声诵道:“白莲出世,日月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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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远府,将军府邸。
前院书房。
偌大的书房之中。却只在书桌的两侧各自点亮了一盏宫灯,略带些昏暗的灯光散发出来,照亮了连子宁面前这一方天地,其它的地方,都是隐匿在暗淡之中。
一人独处的时候,连子宁从来不太喜欢太过于炽热灿烂的光,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如此。在他的感觉中,在略带些暗淡的光芒中,整个人都会变得沉静下来。脑子也会变得格外队伍清醒透彻,思考事情,做一些决断,会出错的几率,总是会变的小一些。
在前世的时候。他们宿舍的几个人,都是喜欢安静的,最爱做的便是关了大灯,各自开着台灯,沉浸在个人的世界中。
对连子宁来说,那便是码字。百~万\小!说。
房中当然不止连子宁一个人,野奈静静的站在一边,轻轻的往香炉中撒上一点儿熏香。
她今日穿了一件儿宽广的汉服大袖,袖子轻轻一扇,那股清幽沁骨的香气便是在屋子里面流转了开来。
添香,不外如是。
不知道是不是今夜环境的缘故,连子宁又是想起了前世。
那个于前世的自己生则同衾死则同|岤的女孩儿,忽然又是跃入了脑海之中。前世的时候,自己每每深夜之中坐在电脑前面码字,她便是这么坐在床沿上,手托着下巴,傻傻笑着看着自己,两人偶一对视,便是难掩的温情。
那个女孩儿,连子宁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了,或许是经历的太多,前世的那些,似乎就像是一场黄粱大梦一般的不真切,又或者是他的心性,已经在煊赫的权势和无尽的杀戮之中,变得凉薄而冷硬。
他晃了晃脑袋,把这些芜杂的情绪驱赶了出去。
继续专注的看着面前的这封信。
信是戴章浦写的,这在连子宁这里,是很罕见的。自从镇守北地以来,他收到的信,绝大部分都是城瑜以及家中那几个女人寄过来的,遥寄相思,鱼传尺素,在这个年代,也就是只有来往的信件,才能将自己心中的感情给抒发一二。
事实上,这还是戴章浦第一次给连子宁写信。两人的身份乃是翁婿,而一个在朝中执掌重权,一个在边关统领大军,引为呼应,互为奥援,乃是极为亲近的关系,自然应当是常常联络,事实却并非如此。
这封信上只有两件事儿——第一件事儿乃是九皇子听政。
这件事儿,朝野间早就疯传开了,只是百姓们就当是热闹传着玩儿的,而留守京师的刘良臣也是搜集了不少民间乱七八糟的信息给连子宁送来,只是其中,有的乃是真的,有的却是含糊其辞,更有的就更是胡言乱语,属于子虚乌有的范畴了,让连子宁看起来也是颇为的费尽,自然是不如戴章浦这第一手亲历的消息来的明白。
更何况,戴章浦还在信中,将这九位皇子的背景势力,性格秉性,乃至于是各自做过的一些大事,给讲的清楚明白。对于连子宁这等外臣来说,这资料是极为珍贵的,他虽然是可以让刘良臣去查,但是里面定然是夹杂着极为大量芜杂的信息,能有几分真的就说不准了。
而这等朝政大事,一步错,步步错,绝对容不得丝毫的疏忽。
拿到这封信之后,连子宁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和许多人一样——圣上到底是意欲何为?
任是谁人都能看得出来,设立这九大听政皇子,固然是绝了其他皇子的野心,但是却也是将这些皇子对于大宝之位的暗斗转化成为了明争,毫无疑问,这样会加剧朝争,使得朝廷之中党派林立,互相攻伐。
和绝大部分人两眼一抹黑不一样,连子宁对正德性格了解甚深。再加上他心思细腻,目光独到,因此也是大略的猜出来了一些,虽然不敢断定,但是三四分的把握是有的。可是连子宁心里却也是很迷惑不解,当前大明朝可说是内忧外患,一塌糊涂。正德皇帝怎么还敢如此行事?他就当真不怕弄出什么一发不可收拾的乱子来?
只是这些,却不是现在的连子宁需要操心的事儿了,所以他略一思忖之后。便也是把视线投到了信上说的第二件大事上来。
连子宁细细看完之后,脸上浮现出一丝凝重的表情:“当真是没想到啊!锦衣卫搜集的我的那份证据,竟然是落在了他的手中。而且这位梁王殿下,竟然乃是心机如此深沉之人,暗中培植了这般强大的势力,此时便借着岳父大人看似无心,实则有意的一推助力,一跃而起,登上了这九大皇子的宝座!此人的心机,本事,机缘,当真也是难能一见了。至少他那些兄弟里面,怕是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当军情六处撒网一把撒下去的大量人手已经钉死了关外的这些锦衣卫据点结果最后却是徒劳无功,数月也未曾传过消息来的时候,连子宁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这一番布置。已经付诸东流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奋力一搏的最坏打算,但是坏消息却是迟迟未能传来,这也让他放心了不少,毕竟以他对正德的了解,这位主儿可不是个能忍的。一旦得知,肯定是立刻发难,至于谋而后动什么的——如果你想踩死一只蚂蚁的话,你会策划半天么?
在正德眼中,和这煌煌大明相比,无疑武毅军就是一只可以随便踩死的蚂蚁而已,顶多算是一只比较强壮的蚂蚁。
却是让连子宁没有想到,机缘巧合之下,那封密信,竟然是落在了梁王手中,并以此为要挟。
但是这会儿,连子宁却是放下心来了。从过去的那表现来看,毫无疑问梁王乃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和聪明人打交道,总是相对简单些的,至少他们不会做一些两败俱伤,损人不利己的蠢事。若是梁王把此事公开,对他也是没什么好处,相反,若是以奇货居之,却是可以获得连子宁这个相当强悍的臂助。
是以短时间内,是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了。
想到这里,连子宁心中大定,他放下信封,整个人靠在了太师椅上,眼神微微眯了起来,却是无可抑制的想到了京城,想到了拴马桩胡同的武毅伯府,想到了拐棒胡同的连府,想到了自己所无法割舍的那些人儿们!
清岚,城瑜,小青,素素,凌儿,当然,还有那个蹁跹如仙的柔美女子。
他恍然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整整一年未曾回家了啊!
恍惚间,她们的音容,似乎都在眼前浮动。
若是自己的事情败露,那么毫无疑问,处在暴风中心的她们,乃是最为危险的,而自己,似有意似无意的,好像也是忽略了这一点。
“连子宁,你可知道,若是你的事情败露,她们所要面临的,是何等之凄惨的境地?你却是迟迟未动,你还是人不是?清岚对你那般大恩厚德,若无城瑜,你早就死了,这些女子,怜你爱你,惜你疼你,你这般做,当真是猪狗不如!”
一个声音在连子宁心中愤怒的大吼道,直如大吕黄钟,让连子宁豁然一醒,整个人已经是汗出如浆,冷汗淋漓。
“命运之神此次如此眷顾自己,但是绝对不可能次次都有这般的好运气的!还须早作筹谋才是!”
他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面色赤红,脸上的肌肉抖动着,面色狰狞狠厉。
“大人,你怎么了?”野奈当然瞧见了他的异状,刚才却是眼见他似乎在深思,因此便也不敢打扰,这会儿见连子宁这般,顿时心中大慌,带着哭腔急急问道。
连子宁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然后呼吸粗重的喘了一会儿,面色平复下来,重新变得冷硬平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卷 扫荡女真 五九七 一怒为红颜
他想了一会儿,道:“野奈,你且下去吧,传令让李铁来见我。”
见他恢复,野奈心中暗暗舒了口气,她乃是那等极有分寸的女子,不该问的便绝不乱问,担心的看了连子宁一眼,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自下去了。
野奈的纤纤玉手,可以挥舞杀人剑,却也可以柔弱无骨,连子宁心里一暖,更是坚定了心中那个念头。
这些女子,跟着自己,理当是享福,而不是受苦。
李铁的住处就在军情六处之中,是以足足过了两盏茶的时间方才过来,他一路过来,也是心中惴惴,不知道大人深夜唤自己前来却是何事,待推门进来,还未来得及见礼,连子宁便是直接问道:“李铁,现如今你手底下可用之人还有多少?”
李铁一愣,所幸他乃是那等博闻强记之人,当下便是道:“现如今标下手下人手,四成散布于整个关外,王泼三王霸两人在京城,另有一个百户之力量随同军器局那批人南下,现如今手上可用之人,约为四个百户。”
“好,够了!”
连子宁站起身来,绕步到了李铁面前,压低声音道:“本官……,这件事儿,比任何事都要重要,你一定要给本官办的妥当了!”
李铁脸色数变,他退了一步,深深跪地磕头,沉声道:“大人放心,标下定然办妥,若是有何差池,标下宁愿陪葬!”
两人谈的什么。不得而知,只是李铁回到了军情六处之后,他的衙署之所在,灯光亮了一夜,然后天刚毛毛亮的时候,五六十个军情六处的好手,便是在一个百户的带领下。出了镇远府南门,向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李铁走后,连子宁心中去了一大块心病。也是舒服许多,回了内宅,琥珀却是还未睡。两人又是颠鸾倒凤一番,直弄到四更时分,方才是沉沉睡去。
但是今夜,注定是不会这么平静的。
晨光微曦之时,一匹快马叫开了城门,疯狂的冲入了镇远府,如雷一般的蹄声响彻这个正在渐渐苏醒的城池,这名骑士的目的地,赫然便是将军府。
当然,在距离将军府还有数十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被侍卫给拦了下来。
“我有急报!”
那马上的骑士满脸风尘,身上的衣服也是灰扑扑的,沾满了尘土,眼睛通红,嘴唇上。脸上,已经是裂开了无数的口子,正往外渗着细细的血丝,显然已经是奔波了不知道多久。他话音未落,那上好的战马便是希律律的一声悲鸣,前蹄一软。扑倒在地上,战马的口中吐着白沫,其中还夹杂着暗红色的东西,身子一抽一抽的,显然是活不成了。
那骑士也摔倒在地上,他强撑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竹筒,高高举起,艰难道:“密信……”
“兄弟!兄弟!”
周围的侍卫赶紧上去扶他,一边大声招呼:“快取些热茶来,还有油膏,快些!”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用不到了。
这骑士面色灰败,鼻息已经停了,只是手中,依旧是死死的攥住了那个竹筒,上面赤红色的丝带,随风飘扬着。
周围一片默然。
连子宁很快便是得到了这个消息,他立刻披衣而起,连头发都未曾束好,便是大步向着外面走去。
“大人,这是那封信。”
陈桐递过了那竹筒,上面赤红色的飘带,似乎是要刺痛了眼睛,连子宁瞳孔微微一缩,使劲儿的捏着,手指头已经是有些泛白了。
他接过竹筒,却是看也不看,面沉如水,径直向着那倒卧在地的骑士行去。
见到连子宁过来,众人纷纷下跪拜见,连子宁摆摆手,走到那骑士之前,蹲下身子,看着那骑士已经满是皲裂的脸上,却是布满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似乎他的人生,便是因为这一封信,而变得有了价值了。
连子宁深深的叹了口气,伸手将他的眼合上,站起身来,向着他深深抱拳行礼,低声道:“兄弟,我连子宁,谢谢你!”
他高声道:“陈桐,传令下去,厚葬这位兄弟,他若还有家人,则分给三百亩良田,庄园一所,奴仆十人,白银百两!”
陈桐应道:“标下遵命!”
连子宁叹了口气,攥着手中的竹筒回到了书房之中,借着晨曦的光芒,将那竹筒刨开,然后里面便是滚出一个蜡丸出来,捏碎了蜡丸,抖开信封。
看着手中的信,连子宁先是脸上一阵凝重,接着,便是变成了难以言喻的暴怒和狂躁,他脸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突突的跳着,双眼已经是因为充血而变得赤红,甚至就连发根都笔直的竖了起来。
“鼠辈敢尔!”连子宁满脸狰狞,狠狠的一拍桌子,愤然怒吼!
桌子上的茶盏什么的乱跳起来,茶水溅出,湿了信纸。
“孙言之,又是你这个狗东西!老子当初饶你一命,没派出几个人把你给宰了,没想到你这个老小子还当真是会搅风搅雨,一回到京城就给我来了这么一出儿!行啊你,还抱上了潞王的大腿,当真是以为这样就能护的了你了?老子这次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连子宁咬牙切齿的骂着,脸色都是扭曲了,杀气四溢,看上去极为的可怕。
声音冰寒的宛如东北的凛冽寒风。
外面的侍卫听到动静儿,低声道:“大人?”
连子宁不耐烦的冷冷道:“退下!”
他这会儿,心中的杀气,当真已经是到了几乎无可遏制的程度,就像是以一头猛兽一般。在他的胸中横冲直撞着,似乎要破体而出一般!他两眼赤红,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终究是没能忍住,拔出挂在一边的长刀,狠狠的一刀劈下,一张珍贵的金丝檀木小几便是被砍成了两截。
这一刀似乎也让他略略的发泄出了一丝的怒气。
他当真是没有想到。有了之前那一番惨烈的教训,这孙言之竟然还不知悔改,刚刚回到京城。就出来搅风搅雨。他竟然敢这般做!
信是清岚写的,在前面详细的说了前因后果,还有监视的过程。只是很简单的陈述事实,并无任何的个人因素掺杂在里面。然后在后面,则是写了她的应对措施,人员的调度安排等等。
过了好一会儿,心中的怒火和杀意才是慢慢的退去,连子宁连着深吸了几口气,感觉自己的头脑大致清醒一些了,才是重新坐了下来,那封信已经是深深得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连子宁重新思虑了好几遍。将心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回想了一遍,便是一个字也不放过。
看了良久,连子宁终于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自己和寇白门的关系,清岚知道的最清楚不过。若是换一个一般的女子,在这等情况下,自然乃是袖手旁观,而更恶劣一些的,幸灾乐祸都很是正常。而清岚,竟然是能做到这一步。当真是让连子宁都没有想到。而连子宁也更是清楚,清岚之所以会如此做,甚至可以说是委曲求全,原因无非只有一个,那便是心中对自己的爱恋。
识大体,顾大局,钟灵聪慧,反应机敏。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而这会儿连子宁静下心来,仔细想了之后,也是发现,清岚的应对法子也是在当前那等情势下最有效果的,毕竟她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如何,因此在当时那个环境下,最需要做的,最重要的,自然就是保住寇白门的贞洁之身。
而连子宁当时对于如何制约潞王的第一反应,也是利用雍王来借力打力。
毕竟这会儿几个皇子都在离岳,而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就算是潞王再怎么急色,显然也是不可能令手下将寇白门运到离岳去的。这就赢得了一段时日的缓冲时间,而一旦雍王发难,则潞王更不敢下手了。
连子宁这会儿心中越发的冷静下来,感觉整个人就像是泡在冰泉中一般,沉静,安稳,冷冽,脑海中急速的流转过无数的信息。
毫无疑问,孙言之是未必知道寇白门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的,毕竟对于这个时代的士大夫们来说,连子宁的身份和寇白门可说是天差地远,要说连子宁一时情迷于她那是理所当然,但是要说心中把她看的极重,那就纯粹是荒谬之言了。
怎么可能?
也就是说,孙言之把寇白门献给潞王,并不是单纯的为了打击自己,或者说打击自己这个目的只是次要的,而最重要的乃是迎合潞王之所好,投其所好,因此上位。毕竟潞王的好色之名,连子宁也是有所耳闻。
但是连子宁却是可以肯定一件事情,那就是孙言之因着孙挺的关系,是知道自己和寇白门那一层关系的。而他还是这么做了,这就说明,他对自己是毫无忌惮,甚至可以说是已经摆明了车马的挑衅!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问题——我该如何做?
但是他很快就有了决断。
连子宁只在心底问了自己一个问题——这个女子,你能不能放手?
答案自然是不能。
“那么!”连子宁深深的吸了口气:“这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对于寇白门的感情,连子宁是极为复杂的,一方面,他跟这个女子并未有过太多时间的相处,但是并不是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能越有感情的,相处几十年却是淡漠如水的也是大有人在。而因了那一次的蒙面,那一曲人?br />免费电子书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