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里应外合从里面杀出来,那么,这场大战,便还有转机!
夏子开站在城楼上,脸上的漠然像是万年都无法融化的坚冰。
这不是他第一次目睹如此多的生死。但是却是第一次把这么多的人亲自送进了死亡的深渊。一开始还觉得惊心动魄,到了后来。却也就麻木了,漠然了,只是机械的,冰冷的下达一条条命令,上千万人的死伤,在他眼中也不过就是一个数字而已。
只是,一个个的千户所填上去,被打残了之后撤下来,那一杆十丈高的武毅军的大旗,却是依旧屹立不倒,一阵剧烈的夜风吹来,在无数火把的照映下,旗帜上‘武毅军第十卫’六个金线绣成的大字,依旧是熠熠生辉!
这一杆武毅军的大旗,依旧是屹立不倒,哪怕在它周围,无数的尸体已经堆成了山!
下面的鏖战依旧持续,有亲兵大步跑上来,报告道:“指挥使大人,那些潜入营中的鞑子已经向着这边逃窜而来的,人数约有数百,还有。”
他顿了一下低声道:“还有万余奴兵叛逆!”
“叛逆?”夏子开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他冷冷一笑:“终于来了么?”
他陡然拔高了银两,大喝道:“传令,摆阵,不能让那些叛逆一个活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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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白鹰峡之外鏖战正酣的时候,贱民们的队伍距离镇远府也不远了。
他们九月十五从柱邦大城出发,这会儿刚刚过了兀者揆野木所,距离镇远府,已经是不足五十里路了。
到了这儿,更加觉得天空高远,蓝的让人心里一阵阵的犯晕,风也更大了,刮起来让人心中一阵阵的发冷。
只是到了这里,官道也更加平坦,对于这些贱民来说,路却是更好走了。
大路就是沿着松花江修建的,一边儿不远处就是浩荡的松花江,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璀璨的光芒,看一眼晃花了眼睛。浩荡的松花江一眼望不到边及,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都啧啧称奇,感叹北地也有这么宽广的河流,慢慢儿的,却也就习惯了。
左边儿是松花江,右边儿却是大片大片的玉米田。
这东北的玉米地,越是往北,就越是一望无际。
彭山虎跟在队伍中缓缓地走着,还是那副丝毫不出奇的样子,一阵冷风传来,他似乎感觉有些冷,团了团袖子,整个人缩了缩。
眼神儿往右边儿一瞥,瞧见那些满脸戒备,手里拿着粪叉的农民,心里便是一声冷哼。
贱民们来到这儿之后,慢慢儿的胆子也都变得大了不少,有的便在那闲暇休憩的时候,厚着脸皮去当地的农民那儿讨几个玉米棒子吃,结果却没想到,这些农民根本就是不给,一个都不给!
正德五十年第九卷 扫荡女真 五一五 选人 分流
贱民们自然是心中极为的不忿,于是便有人开始小偷小摸的,反正顺手摘俩,也每人能发现。
结果不知道怎么地消息传开了,贱民们很快就发现,但凡是他们路过的所在,农民们便站在自家的棒子地边儿上,眼睛直勾勾的瞧着他们——跟看贼一样!wen2
这下子,想偷也没得偷了。
于是不少人都是破苦大骂,说这地儿民风不纯。其实他们若是设身处地的想想,也就能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地,打下来的粮食,凭什么给你吃啊?而且手脚还不干净。
东北的农民,这几年是苦怕了的,也是难免心有余悸。
别以为古代的农民就很淳朴,那是扯淡——‘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话一点儿都没错儿,连饭都吃不上了,礼义廉耻什么的,也就算了吧!
贱民们觉得这里的农民民风不纯,这片地方的农民还瞧不起这些贱民呢!
反正是谁也看不上谁,隔阂,还未开始就已经产生了。
正想着,前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蚤动。
队伍顿时便是停了下来,出于国人爱看热闹的天性,都是纷纷围拢上去,很快便是围成了一个大圈儿。
彭山虎抄了抄袖子,心中一动,招呼了一下那些似有意似无意围拢在他身边的众人,一群人也是围了上去。
他们人多,暗地里一使劲儿就是都挤到了前面去。
往里头一看。大伙儿心里面的火气便是蹭蹭蹭的都窜了上来。
原来是三个人正争执在一起,其中一个是衣衫褴褛的少年,也就是十七八岁,眼睛黑漆漆,看上去就是机灵机灵的,一张嘴便是一口吴侬软语,自然乃是贱民中的人了。
而另外两个。则是两个当地的农民,一个农民,一个农妇。大致都是四十来岁的样子,面容憨厚,看着那少年一脸的怒意。
旁边掉了一个布袋子。里面装了满满一袋子玉米,显然就是这起争执的根源了。
那少年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高声叫道:“不就是拿了你们一点儿玉米么,怎么就叫人抵命?你们诸位大爷大娘,父老乡亲们,你们瞧瞧,这帮当地人可都没存着坏心肠,这是要往死里欺负咱们啊!这会儿咱们刚来就让人这么拾掇,以后还不得往死里弄?”
他这一番话倒是颇有鼓动力,周围的人本就是都对当地的这些农民们很是有些意见。当下便是群情汹涌,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纷纷都是对那老农夫妇的职责之词。
那老农夫妇也不说话,其实他们就算是说,也是说不过这么多人的。
围观众人的话越说越是难听。各种地方俚语层出不穷,非但是对这农夫二人各种辱骂,而且句句必涉及其祖宗十八代,不离其直系女性家属的敏感器官。
不过他们毕竟是被欺负的长久了的,胆子却都小的很,也只是敢骂骂而已。却根本不敢上去动手,若不然的话,那两人早被打死了。
正乱乱纷纷的时候,忽然人群被分开了,几个穿着大红胖袄的明军士卒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歪着脑袋吼道:“怎么回事儿?”
这些押送的官兵无恶不作,众人都是又怕又恨,这会儿见到他们,都是分外畏惧了三分,纷纷往后退了一步,都闭嘴不敢说话了。
这时候,那看似木讷的老农却是开口了,他道:“这位军爷,这个小崽子,偷了俺们的玉米。”
那领头的一个小旗闻言看过去,看了看那三人,再看看地上的一袋子玉米,顿时心里便明了了。他顿时感觉十分腻歪——这等事儿,最近以来已经发生了数十起了,都是贱民们投当地人玉米被逮了个现行儿,还都得他们来管这事儿。
他心里一股火窜了起来,心道老爷我是给你们擦屁股的啊!
只是这股火儿却不敢跟那两个农夫农妇撒,盖因在一启行之前,户部员外郎齐肇便是跟他们交代了——若是贱民跟东北的当地农户起了冲突,一定要向着后者。底下这些小兵子不知道其中缘由,齐肇可是明白得很。
想当初武毅伯还不过是个四品指挥佥事的时候,就曾经因为属下一个小小总旗的娘子被人逼j,一怒之下直接提刀杀人!要知道,被杀的那位,其叔父可是山东布政使司左参议,堂堂的一省第二把交椅啊!
其性子暴烈如此,其护短如此!不消说,齐肇明白,若是自己敢向着贱民的话,武毅伯定然心中不悦,说不得自己这趟差事捞不到好处还被人记恨,何苦来哉?
反倒是那些贱民们没什么后台,可这劲儿欺负也就是了。
那小旗脸上阴晴不定,忽然一把把那清秀少年给拉过来,一巴掌便是狠狠的扇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耳光打的极重,少年脸上顿时是浮出五根红色的指印来,脑袋给打的一歪,一颗带血的牙便是和这血唾沫飞了出去,半边儿脸儿立刻就麻了!
这还没完,那小旗反手又是一巴掌。
又是五根指印,一口碎牙喷了出来。
那小旗噼里啪啦的便是十几个耳刮子打了过来,如狂风暴雨一般。那清秀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挨了一耳瓜子,当下就给打傻了,站在那儿傻傻的挨打。
终于,那小旗的火也消了,气儿也出了,手也打的有些发麻了,这才住了手。
这时候,那少年一张脸已经是被打的红肿的跟猪头也似,都看不清楚本来的面目了,嘴里牙也不知道掉了几颗。站在原地捂着嘴痛苦的呻吟,显然是给打得不轻。
那小旗瞪了他一眼,回身语气生硬的对那农夫农妇道:“成了吧?”
那农夫当初一个村的人被女真兵屠了个干净,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因此也并没有什么动容,他看了那小旗一眼,不急不忙道:“按照武毅伯大人颁定的律令。偷盗十钱以上者,死!不过。”
他话锋一转:“俺不跟这小孩儿一般见识。今儿这事儿,就算了。”
罢。拎起那袋子玉米来,招呼了浑家一声,转身便走。
那小旗愣在了当地。忽然打了一个激灵,这些东北的农民,在他们当地官府面前,都温顺的跟什么也似,却没想到,也都是不饶人的狠角色啊!
那少年看着农夫夫妻的背影,眼中露出一抹怨毒,然后又是赶紧低下了头。
这一幕,都落在了彭山虎眼中,他心中一动。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微笑。
他不知道自己这些人被迁来此地会有什么安置,但若是自己这些贱民们跟当地的农民这般冲突的话,而官府肯定还会偏向着对方,那么长此下去,群情激奋。他有信心,借此将贱民们的反抗情绪给鼓动起来。
他低下头,低声向一边吩咐道:“把这个少年人,带来见我。”
围观的众人在押运官兵的喝令下纷纷散去,重新开始走路。
又往前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忽然眼前豁然开朗!
官道往东北偏东的方向一拐。路边不再是江水,而是大片的耕地,只是这会儿,地里面的庄稼都已经是收割了,入眼便只能看见大片大片的空旷的土地,茫然无际。
在远处,才能看到一个小村庄。
行走在这苍茫天地间,油然而生一种孤独寂寥之感。
而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爆裂的马蹄声,从东北方向过来,由远而近。
队伍顿时便马蚤动起来,有些心眼儿灵活的人已经是在心里嘀咕,早就听说东北多马贼绺子,这不会是马贼来了吧?
彭山虎旁边站着个少年,脸还是红肿红肿的,但是眼珠子却又是变得灵动起来,正是之前被打的那少年。不过现在在彭山虎的一番言语之后,他已经成了白莲教的人了。他四下里瞟了瞟,往彭山虎身边儿靠了靠,略有些畏惧道:“彭大哥,难不成是马贼?”
“不会!”彭山虎沉沉道:“没听押送的那些兵丁说么?这边儿的马贼,都已经给武毅伯剿灭干净了。”
“扯淡!”旁边一个许是其它的队伍的,现在都已经混了,这人不知道他厉害,冷笑道:“那些狗官兵的话也能信,武毅伯是三头六臂?”
周围的人都是脸现怒容,彭山虎却也不气,淡淡道:“别的话我不信,这话,我信。”
此时,齐肇也是心里一阵忐忑不安,他在队伍的最前面,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向着远处眺望,生怕有什么不测。他周围的那数百押运官兵,也都是纷纷拔刀在手,盯着东北方向一脸的戒备。只是他们此刻的状态,大致用两股战战来形容是不错的,这帮卫所兵根本没上过战场,欺负起贱民来是如狼似虎,要说对付马贼,如猪如狗还差不多。齐肇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心中暗暗叫苦,只是盼着自个儿可千万别这么倒霉,大白天理当是没有马贼的吧?
当远远的看到远处出现在视线中的那一片武毅军连的大旗之后,齐肇的一颗心便是放了下来。
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一片整齐的长出一口大气的声音。
齐肇回身恶狠狠的瞪了这些废物老爷兵一眼,心里暗暗盘算,回去之后一定要在他们上官面前说几句的寒碜话。
只见远远的,一队大约百余人的骑兵从远处奔驰而来,而在这些骑兵的后面,却还有长长的步卒队伍,都是迈着大步子紧紧跟随,这支队伍虽然前进速度很快,但是无论骑兵步卒,都是军容整齐,森然,行军路上,只能听到无数只大脚践踏地面的整齐声响,竟无一人吭声。
那些步卒,每个人手中都是握着一杆长长的大枪,这大枪足有两丈多长。长枪如林,远远看去,宛如一片长枪森林在大地上行走!
虽然都是穿的大红胖袄,但是一眼看去,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些士卒比押送的官兵精锐何止十倍?
看到一片长枪森林向着自己不断的接近,无论是官兵还是贱民。亦或是齐肇这等官员,目睹此景的所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儿,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敬畏感!
这是对于绝对力量的恐惧!
齐肇心中暗道:“难怪朝中都说。武毅伯古之名将之风,打仗不敢说天下第一,练兵绝对是天下第一。此言,当真不虚啊!这等精兵,怕是已经不输给京卫诸军了罢!”
彭山虎心中也是暗自震惊的,心中对于自己将来要做的大事,更是小心谨慎了十分,绝不敢再轻举妄动,心中对那位武毅伯,已经是深深的忌惮。他深深吸了口气,拍了拍之前反驳与他的那人的肩膀,笑道:“怎么样。兄弟,这次信了吧!”
那人只能呆滞的点头。
行军队伍在距离贱民们还有十丈的时候停了下来,一个身穿全身白铜重甲,将领模样的骑士出列,来到近前。见了他,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儿!
原来出列的骑士,竟是无比的高大雄壮,坐在马上,连人带马竟然有一丈三四尺多高,仿若跟天神也似。他胯下那战马也是极为的神骏。比别的马高出两个头,骨骼也是极为的粗壮,膘肥体壮,一双眼睛红红的,目露凶光。
这战马身上,却是披着一层大红色的三层泡钉棉甲,穿着马甲,戴着马盔,一人一马,都被厚重的甲胄包裹在其中,宛如一个钢铁魔像。
如此神武,如此雄壮!
这还是凡人么?
这骑士自然便是张球了,连子宁新建武毅军十卫,张球被任命为第十八卫指挥使,已然是走马上任。
他本来就是原来第十三卫的指挥佥事,在武毅军中更是因为作战英勇,神力非凡而素有威名,这般任命,也是理所当然。
而这匹战马,却是有个讲究,乃是董三林听说他升迁之后,送他的礼物。东北马素来是高大雄壮,而这匹马,更是从黑虎山马贼当年的上万匹战马中精选出来的体格最大,最为威武雄壮的一匹,远远大过一般,当然,与其巨大体型之相匹配的还有其暴躁的性格。
不过这马到了球球手里,没一个时辰老实了,与其说是被驯服的,还如说是被压服的——在球球那巨大的体重之下,这烈马什么招儿都使不出来,浑身是劲儿也架不住身上安了三百多斤啊!
对于这个礼物,球球是极欢喜的,他现在身份不同以前了,都当了指挥使,总不成还用两条腿走路,跟大头兵也似。那样不是丢自己的面子,是丢武毅军的面子。
当初连子宁把他派去黑虎山整编而成的那一个卫,本意是让他监视,生怕董老虎父子匪性不改,生出什么事端来,结果这一段日子,董老虎,董三林二人都老实的很,认真操练,约束手下,作战也勇猛,连子宁征北之时更是在私底下请战去北地征伐,连子宁考虑到要留下一些机动力量在镇远府这才没带着他们。
经过这些时日相处,两人感情反倒是更加深厚了。
张球纵马向前,抱拳道:“本将武毅军新建第五卫指挥使张球,对面可是户部齐肇齐大人当面?”
入武毅军这些年,张球的体型一点儿没小,不过当初的虚肥,浑身颤颤巍巍的大肥肉膘子,都是已经练成了虽然并不怎么明显但是却不显得臃肿的肌肉块子,身材看上去也匀称一些了。他虽然为官日久,身上那股子憨厚之气,却是丝毫未变,只是这种憨直,却是上官才能看到的,当他地位足够高了,这股子憨直,别人也只会当成是豪爽。至于说话的时候瓮声瓮气,别人只会赞许为这是声如洪钟。
他声音很是响亮的,隔着一段距离,也震得齐肇等人脑袋里头嗡嗡的。
“新建第五卫,这是什么名目?”齐肇心中纳罕,他自然不知道,为了不引人注意,连子宁自然是不会把自己这些卫都摆在明面上的,便耍了一些小花招。张球这个卫,在武毅军序列中正式番号乃是第十八卫,对外却是统称新建第五卫,这样便让人摸不清楚。
却没想到这个名号让听到的人更是震骇——新建的都这么强?那老牌子的武毅军呢?
他策马出来,拱拱手,不卑不亢道:“下官便是齐肇,见过张指挥使大人。”
他这个员外郎是五品。而张球这个指挥使则是三品,按理说齐肇应该下跪见礼才是——但是他可是文官,对面可是武将!大明朝就没有五品文官儿给三品武将磕头这一说儿。倒过来还差不多!更何况,他是京官儿,这一次更是奉中枢命令而来。这个地位就更高了。
是以他自称下官,但只是抱拳行礼,这是显示平级的意思。
若不是看在连子宁如日中天,武毅军声名赫赫的份儿上,他连抱拳都不会。
张球却不懂这个,以他心性,便是懂了,也不在意,他憨厚一笑,上前来道:“本以为还要往前走一段儿才能找见。没想到在这儿就碰上了。齐大人,我是奉伯爷之命而来,从你这儿接人的。”
“接人?”齐肇顿时便有些不悦,心道你武毅伯的架子当真是大,我辛辛苦苦的给你送了这么多人来。你就派人来接?见都见都不见我一面?话都不说一句?
心中不悦,他却是不敢表现出来的,淡淡道:“原来张大人是过来接人的?这却是正好,下官走了这么远,也有些乏了,那便开始交接吧!”
张球一愣。然后便是反应过来,他是憨直,却不是傻子,相反,心思灵透着呢,赶紧道:“齐大人却是误会了,是这般回事儿!”
他笑道:“伯爷数十日前征北大胜,海西女真已然是被打的七零八落,海西女真之地也已经重归我大明朝之下,然则松花江以北地广人稀,需人开发,是以伯爷特组建一些卫所,前往江北驻扎,屯垦,我这卫,便是其中一个。迁过来的这些民众,也是要迁往江北安置的,却是和我们一起出发,按照规矩,一个卫且配三万民众,我这次过来,却是要领走我那三万人,直接带着他们渡江北去的。一来是安全,防着女真小股流寇的侵扰,二来则是也方便。待我走了,大人且一路前行就行,我来之前,伯爷说过,此次迁移民众,大人劳苦功高,伯爷是一定要好好感谢的。”
这番话说得漂亮,齐肇一听,心中顿时是舒服了许多,武毅军大胜的消息,他在柱邦大城就有所耳闻,却没想到战果是如此之大。如此一想自然便也知道这事儿定然不是假的,如此在途中就依次把人领走,却是省事儿许多了。
他也呵呵一笑:“张大人客气了,伯爷抬举,下官敢不从命?张大人这就要交接?”
张球道:“事不宜迟,今儿个还要赶往江边。”
齐肇点点头,接着两人便验过了官方印信,连子宁的手令等一干物事。确认无误之后,齐肇回身向那统领五百押送官兵的千户道:“谢千户,可都听清楚了?快这些,着你的人牵出三万人来,有点儿眼力见儿,给这位张大人挑些身强力壮的。”
这时候语气可就不怎么客气了,但是那押运的谢千户却是如奉纶音,赶紧应了,屁颠儿屁颠儿的便是领着兵去了。
张球笑道:“如此多谢了。”
齐肇摆摆手:“客气客气!”
武毅军新建的十个卫,这些日子以来,却是已经逐渐整顿完毕,各部主官,各级军官也是都已经就位了,而这会儿眼看就要深秋,再往后入冬了,东北的这段时间,是格外的短,也是格外的紧迫。而入冬之前是必须把去松花江北进行屯垦,镇守一事给安排妥当的,若不然入冬之后可就难办了。在两尺多深的厚厚积雪中行走,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儿,任何一个动作都要多费数倍的力气。
所以连子宁便下令组建好的卫,依次的直接过来领人,然后直接渡江北去,赶往给他们划分的指定地点,驻扎、建城、开垦。
本来是一个千户所一万人来着,但是这一次只来了三十万,只好是一个卫三万人,等以后再慢慢的往那边儿迁移也就是了。
而这些卫所先行去往江北,也是为连子宁下一步的军事大行动做铺垫。
所以便有了这一幕。
正德五十年第九卷 扫荡女真 五一六 盼头儿
谢千户带着自己手下的军兵们如狼似虎一般的窜进难民的队伍中,看到那身体强壮的,便是推到队伍以外,让他们站在路边的庄稼地里。
彭山虎当下便是眼睛一缩,因为他发现,那些军兵窜过来的地界儿,正是自己等人所在的位置。wen2
他那些心腹当下便都有些着急,彭山虎使了个眼色,众人这才都安静下来,做出一副跟别人一般无异的样子,任由这些军兵挑选。
方老三身高体壮,如牛一般,自然直接被选走了,推到路边站着了。
然后便轮到了彭山虎,那军兵歪着脑袋捏了捏彭山虎的肩膀,又是摁摁胸口,然后又是用脚尖儿踢了踢他大腿肚子,小腿肚子。
彭山虎脸上挂着谦卑的笑,挨踢的时候,还很是畏惧的哆嗦了一下,却又是不敢反抗,看上去,再寻常不过,整个儿一窝囊老实的汉子模样。
“身材倒是挺壮实的,就是这脸?”军兵看了看彭山虎那张蜡黄的脸,摇摇头:“真他娘的晦气,他妈个的病痨鬼!”
他说着,彭山虎还以为自个儿不会选上了,却没想到这军兵绕到他背后,忽然一脚踢在他膝盖窝儿里,彭山虎猝不及防之下,本能的便是身子一震,整个人硬梆梆的,膝盖稍微一动,便是把那力道给卸掉了,但是他心中一动,身子却是一个前倾,整个人一副差点儿摔倒在地上的样子,好容易才稳住身子。
那眼中寒光一闪。已然是动了杀心。
然而对面就是数千军兵,他们如何敢有轻举妄动?自然都是老老实实的任凭摆布。
那军兵见他出丑,哈哈大笑:“一副病痨鬼的样子,却还有几把力气,算你运气,滚出去路边儿站着去吧!”
彭山虎赶紧带着笑哈了哈腰,走到路边儿站着了。
最后是彭山虎方老三以及大部分的心腹被选上了。但是小七,齐老四,还有一些心腹却是没有被选上。
只是利用这些军兵选人的短短时间。他们却也是定下了在某处见面的暗号密语。
等到所有人都选完,也是已经斜日西沉了,张球和齐肇又是寒暄了一阵儿。便是告辞,带着选出来的三万贱民,向北而去。
彭山虎等人也不敢表现出来丝毫的异状,都是老老实实的跟着走路。
所幸这些士卒前进的速度都并不快,比刚才他们见到的时候还要慢了许多,似乎是为了照顾他们这些贱民们的速度一般,骑兵都是任由战马缓缓的迈着步子。
这一路走来,彭山虎更是心惊肉跳——从他们从大部队里分开来,已经是足足有两个时辰了,这会儿已经是落日西沉。天边泛起了绚烂的晚霞,但是这些士卒,却是一次都没有停下来休息过。要知道,他们可不是贱民们,贱民们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携带,他们身上可是穿着甲胄,拿着武器的,而且每个人的后背上还都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看那包袱的体型就知道里面的重量很是不轻。
这些士卒,竟然是如此了得!
彭山虎眼睛微微一转。有些自嘲想到:“怎么就这么倒霉,给弄到了这武毅伯的辖地?武毅军之名天下皆知,在他的地盘儿上造反能是好想与的?你徐鸿儒雄心勃勃,换你到这边儿来试试?早就听说辽北将军昏庸残暴,乃是无能之辈,说不得到时候,得指着你徐老哥了。”
彭山虎明显的感觉到了这些武毅军和之前押运自己的那些官兵的不同,不但是战斗力上的,而是整体。
他们只是分出来一个总旗的骑兵在两侧押送,但是这些骑兵就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既不辱骂,也不催促,但是当这些贱民们看到那些负重如此的步卒在自己面前健步如飞,便也是不自觉的迈开了已经发酸的腿。
等天色擦黑的时候,终于看到了浩荡的松花江。
江水很平稳,河岸也是非常的平缓,似乎这土地,就慢悠悠的滑到了江水之中。
而此时,在江边,已经是停了许多大船,数以百计,不少船工正在船上等待着,倒也都是穿着大红胖袄,一身大明士卒的打扮。
这些,便是武毅军的水师。
只是跟武毅军这强横的陆军比起来,水师确实可以说是聊胜于无,这四个字就再恰当不过了。
自从连子宁跟扎赫雷夫的密约之后,就开始进行水师的建设,因为他知道,俄罗斯人和女真人不一样,女真人直到现在也不过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地方政权而已,这个对于自身的定义,就意味着他们只是小打小闹的偶尔侵略一下大明,但是俄罗斯人对于领土的渴望从来就是极为的强烈,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南侵,南侵,南侵!
所以以后,和俄罗斯人,定然是不会有多么和平相处的机会的。
而一旦到了那时候,就一定要掌握住松花江——黑龙江这条大动脉,这条宽广的大动脉就像是当年南北朝对峙时期的长江一样,其两岸地区不但是东北最肥美,最富饶的土地,同时也是最关键,最方便的运输纽带。在几乎没有人工修建的道路的东北之地,河流运输,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也方便,节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
所以组建一支强力的水师,就是必然的选择了。
这些日子以来,连子宁已经着新兵部谢德清开始组建水军,但是进展一直不大。
东北之地和将那富盛之地当真是没得比,江南从七八千年前就有人居住,之后发展几千年,长盛不衰。造船工业极为的发达。沿途的那些布政使司和府县,从四川布政使司的重庆府、叙州府,到湖广布政使司的荆州府、岳州府、黄州府、武昌府,再往下,到江西布政使司的九江府、南昌府,再到最下游入海处南直隶的庐州府、应天府、滁州府、扬州府等等。这些沿江的重镇,无一不是造船业极为发达的。都有着数量众多,规模庞大的造船厂。
别的且不说,单单是当年永乐年间为七下西洋的郑和制造了大宝船的龙江船厂。可以说是规模冠绝整个世界,其范围“东抵城濠,西抵秦淮卫军民塘地。西北抵仪凤门第一厢民住官廊房基地,南抵留守右卫军营基地,北抵南京兵部苜蓿地及彭城伯张田”,东西横阔138丈,南北纵长354丈,面积达五十余万平方米——若是对这个数字没有概念的话,那么对比一下,紫禁城的面积也不过是七十二万平米而已。
其中有大船坞七座,小船坞数十,其中最大的船坞宽二十五丈左右。长二百丈以上,西连长江。荒废多年以后,船坞中已然积满了淤泥,但是水深犹自在五尺左右,远观仿若大河一般。
直到正德朝。龙江船厂在南京各地还有数万亩林地,都是为了造船而特意种植的大木,乃是洪武年种下的,现在都已经是数人才能合抱的大木了。而据《洪武京城图》记载,为了准备造船用的桐油、棕缆等原料,特在南京钟山开辟了漆园、桐园、棕园等园圃。植树数万株。
这等规模,欧洲难以想象,东北就更难以想象了。在这片还未开发的chu女地上,据连子宁所知,船厂大概只有在辽北将军辖地的嘉河卫和屯河卫有那么两座,但是自己的辖地,可是一个没有。
而且建造船厂,也是很难,所需要的人手等等,都要从关内寻找,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拉起来的架子。
所以只是把松花江上这段河段的所有渔民都给征入军中了,好歹算是搭起来一个水师的架子,一共有七百多条渔船,有从渔民转正而来的士卒两千人,连一个卫的编制都不够。
这两个千户所的水师,便是一直挂在新兵部的名下,规模实在是太小,作用更是有限,连子宁连接手的欲望都没有
这些渔民平素里还是干着自己的差事,打渔,等到有事儿的时候,再把他们召集起来——比如说现在。
这等差事,这些渔民们也是很欢喜的,等闲没什么事儿,还跟以前一样,而且入了军之后,每个月还能从武毅军那里领赏三钱银子——对于他们,连子宁自然是不会多么的大方,给的多了,反而是一种不公平。
武毅军的水师之路,注定还是山高路长。
见到大军开过来,那船工中走出来一个人,四十来岁,肤色黝黑,身上一股鱼腥味儿,一闻就知道是常年在江河上打混的人物。
这人却是水师的一个百户,乃是统领这些渔民的,不过他原先也是渔民中的一员,乃是就地选拔。
虽然已经当了军官,但是其人性子里还是个小民而已,有本能的对官兵的畏惧,来到张球马前,忙不迭的跪倒在地,磕了个响头道:“小的石花张给大人磕头了,大人,船只小的已经备好了。可要现在过河?”
“快些起来。”张球摆摆手让他起来,看了看天色,温言问道:“若是晚上过河,没妨碍吧?”
石花张赶紧道:“没妨碍的,这时节松花江水流缓得很,换个水性好的也能游过去,小的有幸接大人过河,之前已经派人过江了,再过一会儿,河北岸就会点起篝火,晚间反而瞧得清楚。”
张球赞道:“你考虑的却是周全。”
石花张赶紧谢过。
张球道:“一路过来,腹中却是颇饥饿了,便先在这边儿吃过饭,待会儿再过河。”
他回头瞧了一眼自己那些士卒,道:“我这些兵都是北人,怕是没怎么见过水,待会儿估计都要吐一场的,吃了饭再吐,总舒坦些。”
“大人体恤下情,真是位好官啊!”石花张赶紧又是一阵恭维。
张球命令传了下去,士卒们纷纷下马。步卒们也都找了个干净的地方,以小旗为单位,准备开始埋锅造饭。
有人去打水,有的开始挖坑,有的则是去捡柴火。
等一切准备妥当,士卒们便把背后的包袱接下来,里面都有两个大大的皮袋子。缝的很是紧密,里面的油脂半分都漏不出来。其中一个小一些的,便是武毅军为士卒们准备的行军干粮。里面有满满的一袋子米饭,米饭已经被肉汤给泡透了,散发着迷人的黄|色光芒。香喷喷的。而米饭上面,更是放了厚厚的一层猪肉片子,全都是上好的五花,油滋滋,香喷喷的。这等食物,若是行军路上,无暇烧锅做饭的话,直接拿来吃,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而士卒们把这个袋子放到一边,却是把那个稍微大一些的皮袋子打开。里面是干米,晒好的肉干儿等东西。
把米下锅,肉干儿也扔进去,点燃了下面的篝火。
无数火焰在原野上升腾而起,照亮了和阑珊的夜。
很快。水便烧开了,一阵阵诱人的肉香也飘了出来。
火光映照着彭山虎的脸,阴晴不定,半明半暗,诡异莫名。
他们也点燃了火,只是却没什么吃的。没有得到命令,也不敢自己去抓鱼打猎。贱民们没有一个人敢吭声,只是默默的坐了下来,闻着那香味儿,不断的吞咽口水。
石花张四下看了看,道:“张大人,今儿个闲着也无事,咱们逮了不少鱼,给您手底下军爷们,一个人来一条?”
张球笑道:“那真是有劳了。”
石花张得了他夸奖,乐呵呵,屁颠颠儿的去了,没一会儿,那些渔民们便是从船上用大筐抬下来为数不少的鲜鱼,送到了士兵们手中。
张球看了看,又吩咐道:“去给那些人也送些吧!”
当贱民们看着分到自己手中的鱼的时候,都是满脸的不敢置信,不可思议——他们从来都是让人欺负的,从来没有人正眼看过他们,这一路走来,都是那些押运的官兵向他们要这要那,任意的欺凌,而这些武毅军,竟然还会分给自己东西吃?
感动在蔓延。
虽然平均三个人才能有一条鱼,但是扔到锅里,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