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成!这已然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数字。
不过彭山虎自然也不敢肆无忌惮的传教,他们也留了个心眼儿,只说是叫人信佛,可丝毫也不敢提白莲二字。
彭山虎自然是说了一番大伙儿干得不错,再接再厉之类勉励的话。这时候,队伍速度忽然减慢了下来,前面传来一个兵丁的大喊:“齐大人开恩,让你们这些贱民休息一会儿!”
彭山虎阴冷的眼神瞟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拳头轻轻攥了一下,又是接着松开。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扫了众人一眼,见他们也都是颇为的愤愤不平,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小不忍则乱大谋!都忍着点儿!”
众人自是应了。
又往前走了几步,才是坐下来休息,这时候,面前忽然是豁然开朗,一片开阔!
彭山虎正好是位于队伍的右后方,视线却是正好。
从他这个角度,便是能够看到,右边的玉米地陡然间似乎是消失了,其实并不是消失,而是道路右边的大片大片的玉米地已经被伐倒了,露出了好大的空地,空地上,堆满了被伐倒的玉米。一条同样有数十步宽度的宽大道路笔直向东,把绵延不尽的玉米地分割开来,大道北边儿的玉米地被伐倒了,而大道南边儿的,却是丝毫也未动。
一听到原地休息的命令,大部分贱民都是呼啦啦的涌到了道路左边的空地上坐下休息,彭山虎心中一动,使了个眼色,带着大伙儿跟着大部队往左边儿走了走,便又随着一群看热闹的人涌向玉米地的边缘,也装作看热闹,细细打量。
离得近了一些,看的更清楚了,贱民中不时有人惊呼出声,便是彭山虎这伙算是见多识广的,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儿!
这是怎样一副壮丽雄伟的景象啊!
众人面前的玉米地已经是都被砍伐光了,露出了下面这广袤的旷野,一直向东,向北绵延而去,不知道多少里,只是甚至能在尽头看到远处那青黑色的山峦。
在这片无尽的田野上,玉米被斩断之后的茬子已经失去了水分,变成了枯黄|色,在这片黄|色的似乎无穷无尽的大地上,砍下来的玉米堆成了一个个足足有两丈来高,两丈粗细的囤儿,这样的囤儿,在这片大地上,不知道有多少个,几千个?几万个?根本都数不清。
彭山虎听到了一个响亮的声音,那是许多人一起咽口水的声音。
大伙儿都想到了一个问题,这得有多少粮食,能吃多少年啊?
这会儿在一边靠着玉米田的路边停了许多辆大车,连绵看不到头儿,这些大车也是彭山虎等人未曾见过的,比一般的牛车要大不少,容量可见乃是极大,而且彭山虎注意到,这些大车里的车轱辘上,都抱着一圈儿黑色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此时玉米田里正有不少人,忙忙碌碌的,一边齐老四低声道:“这些大车就是武毅军的,武毅军的官儿在地里收粮食,收了直接就走那条路,往东去!”
彭山虎等人便凑过去看热闹。
这会儿旁边的玉米田里有大约十几个人,其中有一个穿着绿袍官员打扮的年轻人,一个身材壮实,穿着军装,大约有三十一二岁的粗壮汉子,在这个粗壮汉子的身后,还站着四五个兵丁,都是一身儿大红色的胖袄,腰间悬挂着腰刀。
彭山虎知道这些军兵便是武毅军了,赶紧定睛打量,看完之后,不由得暗暗心惊。
他发现这些武毅军士卒都是二三十岁的壮棒汉子,神情很是彪悍,虽然这会儿并不是执行任务,但是他们腰板儿还是挺得笔直,身子不丁不八的,像是一杆标枪一般。
就这几位,就已经比彭山虎从江南一路而来路上遇到的那些卫所军兵们强了太多了,乃是非常精锐的。但是他转念一想,若是精锐的,岂能派来执行这等监督收税的任务?想必这几个在武毅军中也是属于很弱的!
他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这武毅军竟然强到了如此程度?几个很弱的军兵也是有其它卫所精锐的程度,那武毅军的精锐该要多强?
方老三凑到他身边儿低声道:“虎哥,这些兵,可挺横!”‘
彭山虎阴沉着脸点点头:“我晓得。”
而除了那个绿袍官儿和几个军兵军官之外,场中还有几个衙门杂役打扮的汉子和几个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庄家人。
这几个庄家人有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两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还有两个大约有十五六岁大小的少年,男女各一,以及一个四十来岁的农妇,很容易便能猜到是一大家子。他们恭谨的站在那绿袍官儿的面前,微微的哈着腰儿,脸上的神色甚是恭谨。
那绿袍官儿却并没有一般官僚那等倨傲拿大,他扫了一眼,指着一个玉米垛道:“王老实,这是你们家这亩地打下来的粮食?”
那中年汉子饱经风霜的憨厚老脸上皱纹如同沟壑一般,他身子更弯了一些,恭敬道:“回大老爷的话,都在这儿了,小民断然不敢作假的。”
“我看也不像。”那官儿微微一笑:“转了一圈儿,这些囤儿差不多一般大,看来是没作假的。”
王老实憨厚一笑,却不敢接话。他儿子女儿和婆娘都是没见过世面的,这会儿见了官,见了大兵,都是吓得瑟瑟发抖,躲在他后面低着头连话都不敢说一句,王老实感受到了肩上那沉甸甸的胆子,看向这绿袍官儿的眼中多了几分期许。
那官儿笑了笑,指着那玉米垛道:“刘三,去称量称量这些玉米有多少。”
“得嘞,张大人!”那几个杂役中一个领头儿的应了一声,一哈腰,便是带着几个人过去,他们取出大秤放在一边,然后便把那一屯玉米都扒拉下来,一一的放在秤上过重量。那大秤光是秤杆子就足有半丈长短,秤杆上刻着‘称心如意’四个字,可以称一百斤的重物。(未完待续)rq!~!
正德五十年第九卷 扫荡女真 四九四 大丰收!!!
几个汉子不断的把玉米放到那大托盘中,那刘三儿则是亲自的观察着秤杆上的星,嘴里报着一个个的数字。另外一个识字的杂役已经是搬了一个马扎子坐在上面,手里拿着一个一个小木板当垫子,上面放了一张纸,手里持着以一管毛笔,正在不断的记录。
看着这一幕,王老实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wen2
他本来不是东北人,事实上,这种情况在此地非但是不罕见,反而很普及,在他周围的这些人,往上数三十年,没有一个根基是在此地的。
王老实籍贯在山东布政使司济南府,山东此地,在北地本来可称是富盛,然则在元末明初的时候是主要战场,打过来打过去,把人给杀的差不多了,七零八落,千里无鸡鸣。后来太祖皇帝登基为帝,便从湖广,四川等地迁移了大批的民众来填实山东,经过了三十多年的休养生息,才是又恢复了一些元气。不过好光景没过几年儿,靖难之役就又是打响了,未来的永乐皇帝当时的燕王为了皇位和保命,和自己的亲侄子打来打去,狗脑子都给打出来了。
偏偏从当时的北平南下京城南京,山东又是必经之路,于是又是成为了主战场,给打的赤地千里,百姓困顿。
永乐皇帝登基之后,又开始填实山东。
王老实的祖上,就是那会儿从陕西布政使司平凉府庄浪迁到山东布政使司济南府禹城的。他们整个村子都是陕西汉子,这等强大的传统下来。到了王老实这一辈儿,一张嘴还是一口古拙厚重的秦腔。
在山东活的挺好,至少比老家那边儿好多了,自从唐末朱温一把火把那辉煌煊赫的大唐长安给化作白地之后,关中陕地在整个中国的地位就一直下降,再也没起来过。不单单是政治地位,经济份数。就连气候,也在元明时期变得恶劣起来。当初水草丰美,土地肥沃。森林遍布,牛羊成群的陕西大地,渐渐变得干旱、严寒、贫瘠。尤其是曾经养育过极为煊赫的文明的陕北,更是几乎沦为不毛之地。
但是在山东,一家老小种地,除了交官府的皇粮之外,总还能剩下不少,除了能填饱肚子,还能余下一些,等着那些城里开粮店米店的大官人们下乡来收,上去卖点儿银钱,过年的时候割二斤猪肉。扯上三尺红布。倒也圆圆融融。对于小老百姓来说,这等日子,已经足够的和乐美满。
如此,便是百年。
等到了正德这一朝的时候,又不成了。确切来说。像是王老实这家这些小农自耕农们,开始活不下去了。
起因,若是说的学术一点儿,那叫做土地兼并。
古往今来有一个道理是通用的,越是靠近都城的地方,土地兼并就越是激烈——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盖因在京城这种全国权力核心的所在,权贵就特别的多。跟着开国皇帝打天下的老牌儿勋戚功臣、刚刚上位崛起的新贵、中了进士当了官儿贪污有了银钱的文臣,甚至是这些权贵的家人,亲戚,在小民们眼中,也都是一些惹不起的大人物。
而偏偏在国人的心思中,发达了之后买房置地又是最为重要的一环。
而采取就近原则,这些权贵们便把魔爪伸向了他们能够得着的比较近的地方——京畿。不过京城周边也就是那么大的一点儿地儿,没多久便是被瓜分完毕了,以至于后来以连氏的财力,也只捞到不多的一些地产而已。京畿完了,就是北直隶,北直隶完了,就是山东。
而且山东本土的官员也是极为的福有竞争力,虽说整个北地的文风比起江南来确实是差了不少,但是山东毕竟乃是孔孟之乡,诗书传世,乃是整个北地文风最盛,每年中进士最多的省份。这些出身山东的官员发达了之后,便也想着回老家的买房置地,做那千秋万代的打算。
所以到了大明中期的正德年,山东济南府的土地兼并之激烈程度,竟然不比京城差多少。
而这个时候,小农的日子就过得越发的艰难。
打个比方来说,像是王老实那个村子,有五百户人家,原先都是自耕农,官府假如说一年通共在这里收两千石粮食的皇粮,那么匀下来一户就是四石粮食,但是到了后来,村里有一大半人家比如说三百户的地都被官员士绅们给兼并了,而由于国朝在税收上的漏洞,这些人是不用缴纳租税的,但是官府要收的粮食可是分毫也不能短缺。于是这两千石粮食的税就都落在了剩下的二百户人家身上,平均一户就是十石粮食!
这样的重担,可想而知是多么的沉重,而关内的人家又不像是关外这般的地广人稀,一家一户就是上百亩田地,他们一家也不过是二三十亩地而已,在这个年代的粮食低产量下,这些税可是够要命的。
反倒是那些已经成了佃户的人家要幸福得多,他们寄人篱下,只需要每年向主家交租子也就成了,而租子要比朝廷的税低得多。
终于,在正德二十九年的大年夜前一天王老实一家因为没能交齐皇粮而被官府把父子两个给逮了去,先是关在牢中一顿暴打,生生的把王老实他爹的腿给打残了,然后又只给穿了单衣弄到县衙门口戴枷示众。大年夜王老实和他爹在衙门口冻得瑟瑟发抖,面色青紫,而几个官差就坐在门洞子里一边刺溜着小酒儿一边对他们指指点点,发出一阵阵的嘲笑。
王老实他爹年岁也不小了,本来就被打断了腿,一番严刑拷打,身子骨儿已经是撑不住了。而山东的冬季是何等的酷寒?在那零下十几度的低温下,老头子还没到子时就被生生的给冻死了,王老实这辈子也忘不了自个儿亲爹子啊自己怀里给冻成一根冰棍儿的凄惨境况。
这也养成了他对官府极为惧怕的心理,一直到现在都没改过来。
而王老实又是挨打,又是受冻也伤了元气,后来回到家里之后就卧病在床,家里人没法子。只得把视如命根子的一头瘦牛给卖了,给他治病抓药。将养了两个月才好,但是饶是如此。右腿也是落下了一辈子的病根儿,始终都是一瘸一拐的,之后人送了个外号儿叫王瘸子。
而老爹的尸体则是根本就没有钱下葬。王老实心中还有些庆幸是在冬天,尸体还不会腐烂,若不然的话,真个是四里八乡都能知道,得让人戳着脊梁骨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但是家里实在是一个大钱都拿不出来了,最后没法子,只得用一张破席子裹了老头子的尸体,搬到祖坟里草草挖了个窝儿给埋了。
王老实的弟弟在坟前大哭一场,从官府到诸天神佛都骂了一遍,然后愤然离家。跟王老实说等他出息了,定然回来杀光这些贪官污吏。
性格懦弱的王老实差点儿没给吓晕了,赶紧要摁他的嘴,他弟弟冷笑两声,便是离开。从此不见踪影。
之后许久,都是不见音讯,王老实知道,他肯定是死在外面了。
把这些事儿了解了之后,王老实便是跟家人商量着要不就找个大户人家把地给投献了。
所谓投献,也是这个时代一个特殊的符号。指的乃是穷苦人家主动把地献给某个大户,然后在其庇佑下,不用再交皇粮国税,只需要交租子就成。投献的目标,一般是当地中了举人的书香门第,这等门户,发迹未久,主家还没黑了心,一般为人都还很不错,而且毕竟是读书人,总还是要些脸面的。
结果却没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投献,就等到了正德皇帝宣布从山东、陕西、河南等地移民东北的诏书。
对于中国这些乡土观念极重的农民们来说,自然是很不愿意离开的,但是这是皇命,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都是皇命,让你去就得去,不想去也不成。移民的数额是上头给下来的,而名单则是取决于地方官府,那些有关系有势力的自然是花钱上下打点,但是想王老实家这种又穷又在官府挂上了号的刁民,自然成了首要的打击对象。
于是正德三十年的五月,王老实就带着自家媳妇儿,刚满月的儿子,因为老爹横死而哭瞎了双眼的老娘,推着小车,拉着所剩无几的家当,加入了浩浩汤汤的大军,向着东北而来。
之后二十年,每每想起,王老实都感叹自己的运气。
当初官府说要移民东北的时候,根本没人来,在民间的说法中,东北苦寒之极,贫瘠之极,打下来的粮食还不如撒下去的种子多,冬天大雪能把人给埋了,更有凶狠残暴的女真人四处出没,马贼横行,杀人越货。总之一句话,去了就是送死。
因此人人视为畏途,但是王老实却没想到,到了东北,自己却是如同重获新生一般。
若是在关内,这辈子也就是个佃户了,而到了东北,一家人分了一百多亩地,这儿的土地肥沃的不可想象,虽然一年只能收一季粮食,但是就这一季,已经是比在山东的产量更高了。在王老实的辛勤努力下,来这儿第一年就获得了大丰收,不但还了官府的粮种,交够了皇粮之后,还剩下了许多。
那一年,全家人多少年来头一次是敞开了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对于王老实来说,那就是最幸福的日子了。他又跟自家婆娘生了仨孩子,还攒钱买了牛,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他本来以为,这样的生活能够一直持续下去,但是好景不长,随着来开垦东北的农民越来越多,朝廷收的税也越来越重,渐渐地,生活就不那么宽裕了,但是好歹还是不错的。若是这样下去,至少也是平安终老。
却没想到,女真人来了。
女真人骑着战马呼啸而来,手里的狼牙棒被鲜血染红。王老实那个村子的许多人都被杀了,有的被狼牙棒敲碎了脑袋,有的被女真人生生用战马的硕大马蹄给踩成肉泥儿,而更惨的,被女真人用绳子绑在马后面,打马狂奔,从外面溜一圈儿回来。那被绑在战马后面的人整个身体已经是被地上给刺的,划得血肉模糊,再也没有一寸好肉。但是人还活着,凄惨的叫着,让人听了。就是浑身哆嗦。
女人更惨,她们那些有姿色的被当官儿的占有,当做战利品运回女真本土,可能还免于一死,但是下半辈子也会在痛苦和羞辱中度过,而更多的女人,则是被那些蛮兽一般的女真兵直接给强jian,发泄完毕之后,一棒子下去,脑浆迸裂!
人也被杀了。粮食也被抢光了,房子也被烧了,不过王老实机灵,早在刚一听到消息的时候就带着妻儿南逃了,逃过了一条性命。
他这一逃可是挺远。直接就逃到了柱邦大城,所幸柱邦大城知府张希举虽然为人没什么担当,但还算是个好官儿,竭力的救济灾民,王老实一家才没饿死,但是也已经是皮包骨头了。
他本来是不想回来了。这个老实人真的是怕了,在他想来,哪怕是回关内要饭吃呢,要强过送命在这里。但是后来武毅军尽收失地,重新巩固了统治秩序的消息传来之后,王老实才犹犹豫豫的跟着别人一块儿回来了。
因为他们听说,武毅军那简直都是天兵天将一般的强大,几万人把几十万女真大军给打的屁滚尿流,狼奔豕突,女真人是绝对再不敢来了的。而且武毅军仁义,如果现在回去的话,发给粮种耕牛,如果没粮食过冬的话,还可以管官府借粮食,三分的利息,可比那些放高利贷的黑心商贾要强多了……
对于这些说法,王老实半信半疑,但是当他回到了位于弗提卫的家,走的这一路上所见所闻,却是让他深信不疑。这些武毅军,实在是太强大了,行军过程中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那身子板儿壮实的,就跟一个个的铁罗汉一般,就算是他也能看出来这是精兵。
而当他回到那个已经变成了废墟的村子之后,武毅军的所作所为更是印证了那些传言。
官府借给了王老实粮种,过冬的粮食,还派人帮着他们修建房屋,更是开始重新分配土地。王老实还咬咬牙,难得的做了一个决定,向官府贷了一头耕牛,也因此多分到了五十亩地。
就算是王老实,也感觉到武毅军的官府和原先的官府似乎有点儿不一样了,上头的大老爷们不那么趾高气扬了,反倒是和善的很,衙门也不是那么难进了,听说脱伦卫还换了县令,是原先县里第一大户秦家的人,以前王老实邻居家的二小子就在县城里给秦大户做事,听人说那秦老爷可是个大善人。
安然度过这一个寒冷的冬天之后,还没开春,王老实就寻思着种地的事儿了。他想的自然是种麦子,但是还没等开始着手,县里面就有官员过来了,说是不能种麦子了,上头传下命令来了,要种一种叫什么玉米的东西。
玉米?这是什么玩意儿?听都没听过!
这关乎粮食的可是大事,当下村里人就闹了起来,却没想到官府这一次却是表现出来了罕见的强硬,直接把几个闹事儿的给逮去在县衙门口儿枷了三天,差点儿没给折腾死,这一下,都老实了。而且官府还承诺,如果种的这玩意儿不成,肯定还会再赈济一年,这样一来,的民怨才压了下去。
王老实心中自然也是极为不满的,但是他更畏惧的是官府的王法,哪里敢表现出来?
不过尽管心中不满,但是出于庄户人的本分和对于粮食的渴望,他也是尽心竭力的伺候这种叫做玉米的庄稼。
这可是命根子。
看着这些的黄澄澄的玉米粒子慢慢的发育成了嫩绿色的小幼苗,长的原来越高,越来越大,他们的心里怀疑也渐渐的逝去,转而变得充满了希望——看来,官府的老爷们说的不错,这庄稼不赖!
等这些玉米终于成熟的时候,整个东北大地都陷入了一片狂喜之中。
原来官府真没骗人。玉米不但产量高,好成活,而且大伙儿尝了之后发现,这玩意儿真是很好吃!
王老实更是兴奋的半个多月都没睡着觉,整天就琢磨着该怎么打理这些粮食,什么时候收割,什么时候入仓。他还专门让自家儿子去了县城一趟。听说县衙门口贴了不少布告,都是教百姓们怎么整治这玉米的。
后来县里又有官员下来了,一个村儿一个村儿的。亲自交给老百姓们这玉米是怎么收拾!这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这玉米能煮着吃,能磨成面儿跟蒸馒头一样蒸窝窝头。还能煮粥喝,还能炒着吃,还能当菜。那些玉米杆儿,能给牲口当饲料吃,晾干了之后能当柴火,盖房子的时候加进去这玩意儿能让土坯房更结实牢固,这些农民们算是开了眼。
他们连什么时候应该收割都不知道,便大起胆子来问那些官儿们,那些官儿们却说不着急,等快黄了再收割。那会儿才熟透了。
王老实偷偷的算过,这一算可是让他吓了一跳——算下来一亩地竟然能打四石粮食!
王老实当时就傻了,老天爷,在山东那会儿,上好的水浇地一亩地也就是一石半啊!
整个东北大地上像是王老实这样的‘聪明人’可是不在少数。他们在确定了玉米的产量之后,真的是差点儿晕过去——被巨大的幸福给冲击的。
也正因为如此,玉米的高产量、好伺候、多用途,也是几乎在一夜之间就被东北的无数农民给接受了。
所有的农民、士子、豪绅、官员,总而言之,武毅军辖地内的一切群体。都接受了这玩意儿。某些站得足够高的有识之士,更是认识到了,今年无疑是一个大丰收的年份!
武毅军,武毅伯主政东北的第二年!
大丰收,来临!
王老实的思绪被刘三儿响亮的声音给打断了,原来不知不觉,那一大屯粮食已经是的称完了。
刘三儿捧着手里的账本儿,走到那张大人面前大声道:“张大人,咱们称完了,一共是玉米棒子不去玉米芯儿一千一百六十斤,玉米杆儿两千三百斤。”
“喝!”刘三儿话音刚落,绿袍官儿张大人还没什么反应,一边围观的贱民们已经是为之哗然!
一亩地产一千一百多斤粮食?一千多斤,这就是五石多快六石了啊!
咱们江南地界儿那稻米一亩地一年才能产多少?还是种两季儿!人家这可是一季!
东北啥时候比得上江南鱼米之乡了?
彭山虎这会儿已经麻木了,一路上来到东北,都不知道遭遇了多少让人不敢置信之事,着实是瞠目结舌。
那张大人看了他们一眼,却是并不理会,他也是取出一本账簿,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数字,张大人翻找了片刻,找到了小王村儿那一块,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沉声念道:“王老实,正德五十一年十一月初三在脱伦卫县衙登记,家中有丁男四人,丁女两人,耕牛一头,共分田地三百三十亩!没错儿吧?”
王老实赶紧点头:“大人说的一点儿没错,就是三百三十亩。”
“嗯!”张大人点点头:“你这亩地,玉米棒子不去玉米芯儿,一共产了一千一百六十斤,刚才本官转转瞧了,你们村儿周围的土地都在河边,想来是情况差不多的,因此,你们村儿的地,都按照这个产量算!”
“按照武毅伯爷定下的税率,十成交三成。”他仔细的算了一会儿,道:“你这地,一亩地就是三百四十八斤!三百三十亩,合计交十一万四千八百四十斤,也即是六百零四石粮食。另外,你去年从官府贷了耕牛一头,折粮食一百石,领了救济粮外加粮种十石,算三分利,一共需归还十六石,总计便是七百二十石!怎么样,本官没说错儿吧?”
对于这个,王老实自己心里自然也是有一笔账的,赶紧道:“大人说的没错儿。”
那张大人笑了笑,又道:“一亩地产玉米杆儿两千三百斤,这个也得上交,按三成算,一亩地就是六百九十斤。如此一来,你这三百三十亩地一共是二十二万七千七百斤,合计一千二百石!”
那些围观的贱民们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儿,一户人家,六口人一头牛,竟然就上交几百石粮食,上千石秸秆?
这东北的庄家人都是神不成?
正德五十年第九卷 扫荡女真 四九五 成立和掌握舆论的手段
其实别说是他们,就算是王老实自己都有点儿不敢置信。
张大人拿着一管鹅毛细笔在账簿上刷刷刷的写了几笔,道:“刘三,去,把这小王村儿的村正请来。”wen2
“是,大人!”那刘三瞪了一眼王老实,暗骂这老东西没点儿眼力见儿,还得劳烦自己去跑这一趟。
没一会儿,小王村的村正便是被请来了,这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穿着一身略显整洁的青袄,看上去倒是有些身份,但也是一脸的憨厚,一看就知道是在地里刨食儿的庄户人家出身。见了张大人忙不迭的哈腰行礼,笑道:“张大人是啥时候过来的?咋不言语一声儿?俺好歹备上酒菜,好生招待您呐!”
那张大人摆摆手,笑道:“老王,你可别害我,眼下收粮食,上头正是盯得最近的时候,已经派人下来四处巡视了,一斤粮食,一顿酒菜,都是贪污!这会儿你好酒好菜招待我,岂不是要让我给人留下把柄?”
这村正老王看上去粗豪,实则这等乡间小吏,最是油滑不过,自有一种小农式的狡猾,他低声一笑,撇撇嘴道:“一顿酒菜,能算的的上是贿赂?武毅军来之前,那些大老爷们哪个不是贪的金山银海?咱们可没别的心思,当时分粮种,该房屋的时候,张大人您就一直盯着我们这儿,出了多大力气?咱们也不是没良心的,便是见了上头的大老爷也有分说!”
“得了。老王,你的心意我心领了。”王村正这一番话,让张大人也很是受用。
张大人叫张茂功,乃是苏里河卫的汉人,他是武毅军政务总办衙门从各地的士子、士绅、识字断文的良家子中选出来的一员。当初武毅军南征北战,把这片偌大的地盘儿给平定了之后,却发现刚刚接手的这片广袤土地上。他们的统治力量是出奇的薄弱,尤其便是官僚队伍更是如此。于是在洪朝刈的主持下,便是从各地遴选出这样的一批年轻人。总数大约是三百,然后集中到镇远府的总办衙门进行集训。
这些年轻人朝气蓬勃,敢于大胆的尝试。对新事物接受的快,也更容易理解,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之前是一无所有,是武毅军和连子宁给了他们一切,所以他们对武毅军这个群体是极为认同的,虽然不是军人,却也把自己看做其中一员。
这些为数三百的年轻人在几个月的培训期间,开始接触到了为官之道,学习如何处理政事。如何和底层民众打交道等等技巧,当然,其中最为不可少的就是被连子宁亲自命名的洗脑教育。给他们灌输一个思想,那就是武毅军和武毅伯爷大过一切,你们现在的一切。都植根于此,所以一定要对武毅军和武毅伯爷无比忠诚,绝对不能背叛云云。
总而言之,大致把后世某个红色国度的东西照搬过来了一样。
几个月后,这些被成功洗脑的年轻人们便被分配到了武毅军所属的下面各个县城,担任各种职务。他们的首要工作。就是和农民打交道,说白了,也就是种玉米。
其实这人虽然年轻,但是因为接受了相当之长时间的政事教谕,所以论起处理政务的能力来,可要比关内那些出身科场,只会死读书的堂堂正正的文官儿大老爷们强多了。他们这要放在关内,那叫吏,不叫官,但是连子宁可不管这些,只要干的好就提拔。
想起这一茬儿,张茂功的心思顿时热切起来,据说上头这一次透出信儿来了,秋收之后就是大考评,考评最高的,甚至可能被任命为知县!
这可是堂堂的七品知县啊!不用十年寒窗,不用上下打点,就有机会得到,一想起这个,让这些年轻人们干起事儿来都是带着十二分的力气!
“大人?”刘三儿见大人眼神儿有些愣愣的,竟然是走神儿了,便赶紧小声唤了一声。
“哦?”张茂功立刻回过身来,他晃了晃脑袋,把那些功名利禄的心思撵了出去,这会儿,还是做好眼前的吧!
他对那村正道:“老王,你们村一共是一百七十户人家,男丁五百三十七,丁女四百四十,耕牛一百一十头,田地六万五千九十亩,适才王老实这地已然是算了,一亩地认缴皇粮三百四十八斤,认缴秸秆六百九十斤。我刚刚看了,地势都差不多,这儿一亩地能产出这许多,怕是其他的地也差之仿佛,嗯,这便回去禀明大老爷,小王村就按一亩地这个数额征收,怎么样?”
王村正算了算,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张茂功笑了笑,道:“嗯,既然如此,我在这边的差事也算是完了。来,你们认识认识。”
他指着身后那军官道:“这是刘泉刘总旗,还不来见过?”
总旗是什么官儿,这王村正也是知道的,知道是军队里的人,心里一跳,赶紧跪在地上几个响头磕下来,恭声道:“小民见过总旗大老爷。”
因着刘泉所属的部队属于守城部队,在后期并未出多大的力气,因此普遍的功绩都是一般,这样一来,他们在第一场攻城战中击杀的那些女真人便成了可圈可点的功劳。战后论功,刘泉资历也够了,便升了总旗。他们卫所几乎没有折损可言,一个个都快憋出毛病来,哪里还需要休整?正好秋收到来,连子宁便把他们按照基本编制分派下去,派来这边监督顺便帮忙,刘泉也在其中。
他不过一个区区总旗而已,军中倒数第二小的官儿,平日里何曾想到大老爷这等称呼?当下心情大好,一张圆滚滚的胖脸上露出了笑眯眯的表情,嗯了一声。道:“王村正不必客气,你们村儿,归我们总旗管,三日之内,可要把认缴的粮食秸秆都给收齐了。”
他指了指停在路边的那些马车,大部分的兵丁都在上头休息,他带着人在监督:“老爷我要一一检验的。早收齐了,我们就早走。”
“三天时间?”王村正寻思了一会儿,这时日倒是还很宽裕。
他看了看天色。笑道:“总旗大老爷辛苦,这会儿要吃午饭了,俺这就回去备好饭菜。犒劳犒劳诸位军爷们!”
“哎,可别!”刘泉忙不迭的摇手:“咱们来之前上头发话了,这回出来,自备军粮,不能吃百姓一粒米,违者军法从事,你着人给烧点儿热水从来就成。对了,别让女人来送!”
王村正赶紧应了,心下却是大奇,暗道:“这天底下还真有不沾荤腥儿的猫?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怎么当官儿的当兵的都不要好处了?”
王老实却是看着那连亘的田地。那一屯屯儿的粮食,差点儿便是老泪纵横的,他响起了自个儿还不知道生死的兄弟。在心中默默道:“兄弟,当哥的现在日子好了,再也不会挨饿了。你要是心里还念叨着,就赶紧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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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远府,将军府旁边的一座小院子里。
这院子不大大,大约只有二三百个平方的样子,也只有一进,可是房子可不老少。五间北房。左右两厢各是四间偏房,南边儿开了大门,还有一溜儿的南房。
大约二三十个穿着青袍,文士打扮的人正站在院子里,成群的,在交谈着什么。
他们身上的衣服,在镇远府和下面所辖的那些县已经是形成了一道风景,略有些见识的人看到都知道他们的身份——这是政务总办衙门统一规格的服装,是文士常穿的那种样式,代表了他们文人的身份,但是同时却又有些不同,裁短了袖子,袖口也是拢住口往里缩的,下摆也简短了一些,穿上去显得很是干练,跟胡服有些相似。
这样的设计,却是更简单利索,也更方便做事。
洪朝刈为了经营好这总办衙门,可说是煞费苦心,连着等小小细节也不放过,也正是如此,才能一直在这个要害位置上呆的住,并且深得连子宁信任。
这些人显然都是总办衙门的人了,其中有老有少,年轻的不过二十来岁,老的却是胡子头发都花白了,但是无论老少,却是有一个共同点,便是眼神儿都有些油滑,互相之间交谈,也是都留了三分。
他们言辞中,都是试探别人是不是知道此次被集中在此的目的。
他们本来都是总办衙门的办事人员,结果却接到通知,说让来这个院子里面候着,有大人物要见他们,于是便都忙不迭的来了,结果来到这儿一看,喝,人还不少!
他们都是油滑之辈,在衙门里头关系还都算不?br />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