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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十年第165部分阅读

    是每隔百里一个。要么是关隘要塞,要么是土地肥沃,要么是靠近密林边缘,要么就是临近河道,总而言之一句话,都是必须要占领的要津!而这些地方。需要人驻守,本官的打算,就是这四十个点,每个点,派驻一个千户所驻守,由此,就相当于是抓住了这片土地的脉络,能够将其牢牢的控制在咱们手中!”

    “当然,这么些大军在外,粮草辎重,每一日每个月的消耗,都是一个极大的数目,若是全部都由镇远府运输的话,且不说咱们支撑得起与否,就算是撑得起,过个十天半月,也要被拖垮了!所以,他们不是单独行事!”

    “你们理当也知道,贱民们快来了!”连子宁走回桌子前面,轻轻敲敲桌子,脸上满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咱们要动的,就是这些贱民!”

    众人都露出倾听的神色,他们也不敢不认真,连子宁这会儿说了的话,以后冷不丁就会问起来,到时候若是答不上来,可就是很尴尬了。

    连子宁教鞭点在了一个点上:“这里,便是海西女真的东部重镇萨尔浒,靠近密林,可以控制数十个林中部族,各种产出极为之富庶,定然是不能放弃的,在这里,本官打算驻扎一个千户所的兵力。这一个千户所的士卒,吃穿用度,兵甲的更换,林林种种,都需要钱,而且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些,都需要镇远府来供应。你们看,这萨尔浒在这里,距离镇远府足有四百余里,而且中间都是大江大河,密林山脉,除了水路,其它根本难以通行,偏偏咱们水运还不怎么样!而若是要陆路运过去的话,必须要绕路这里,从镇远府北去叶赫城,然后再从叶赫城向东,这样一来,路途就增加到了一千三百余里!”

    “这么远的道路,那一个千户所一千七百人的用度,就要至少五千农夫运输,而尚若那个千户所中一年需要的物资价值是一万两,那么在这一千三百里上消耗的粮食,农民所费之工钱草料,就要十倍于此!如此,绝对不是我武毅军所能承担的!而且,若是只在那里驻兵的话,倒是起到了占领的目的了,但是,因为缺乏人力,当地所产根本无法运输,也无法与当地部族融合,就算是占领个一百年,那里也还是一片蛮荒之地,等到敌人杀过来了,把咱们的军队给杀光了,便重新占领了此地,毫无阻力!这样,绝对不成!咱们占了这么大的地盘儿,若是这般经营,非但没有产出,反而会把自己也拖累进去!占领土地,可不是为了这个!而是为了挣钱,为了获得各种物资!”

    “随意。为了这个目的!”连子宁微微笑道:“贱民们的用处便在这里,按照我的计划,是千户所配合贱民的模式。每一个千户所,配备一万的贱民!千户所驻扎在某个地方。然后这些贱民便是在附近扎下跟来,种田产粮,捕鱼打猎,上山采参,下河取珠,总而言之,他们一去。不单单是解决了士卒们的吃穿用度的问题,更是可以缴纳大笔的赋税,钱粮,当地的特产山货!而由此,咱们武毅军的钱财,也是源源不断到来!”

    连子宁这话说完,便是刻意的顿了一顿。

    其他人还在思量着,洪朝刈这个武毅军辖境内所有政务的总办已经是连连点头。赞同道:“大人奇思妙想,当真是让标下叹服,如此一来。一举两得,解决了军兵后勤问题,解决了贱民安置问题,而且当地有兵有民,军民互为照应,互为犄角臂助,则江山永固矣!”

    “只是,”他迟疑了一下,问道:“大人,咱们松花江以南的区域人烟也是稀少。大片的良田还未曾开发种植,这些贱民本是要安置在江南的,如此一来?”

    连子宁摆摆手道:“这事儿你且不用担心,咱们大明的贱民多不胜数,内地无地少地的农民也是极多,这一次过来的三十万。不过是一个极小的部分而已,之后要迁过来的,更是多达百万。当然我也知道,这百多万人,对于这片土地也不算什么,等这些贱民全部迁移完之后,我会再和朝廷商议商议,多多迁一些人口过来。”

    洪朝刈这才放下心来,坐下不再说话。

    连子宁也坐下,身子动了动,靠坐在椅背上,保持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道:“这会儿老洪也在,你们这些指挥使们也都在,既然如此,便趁着今儿个把接下来要干的事儿都一次说完,这各个新建的千户所和贱民们要渡江北上的事宜,需要你们多多配合,我把话说在这里,这是咱们武毅军能否巩固在江北统治的大事,若是谁不用心干,莫怪我不客气。”

    这话的时候,他脸上还是笑吟吟的,但是话语中的认真严厉是谁都能听出来的。

    众人自然是心中一凛,他们知道连子宁的性格,但凡是他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就是极为的重视,不容轻忽。‘

    连子宁又道:“记住,对待贱民,一定要有存住几个心思——第一,就是平等!得让他们感觉到,咱们武毅军这地儿,和大明其它的地方是不一样的,没人瞧不起他们,也没人可以随意的欺负他们,既然他们到了这里,那就是咱们治下之民,和其他的百姓,没有任何的区别!这一点,你们具体实施的时候,一定要注意!”

    “第二,便是恩威并施!这些贱民,多是当年张士诚等人部将的后代,在大明被欺负了百年,吃苦那是惯了的,所以,咱们一定不能对待他们有多好,若不然的话,他们会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诸位,太容易得来的东西,总是不那么稀罕了。你们可以瞧瞧咱们的士卒,入伍之前,他们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一点儿油星肉花儿,若是那时候给他们吃一顿肉,定然是把碗底儿都给舔干净!可是现在呢?”

    连子宁似笑非笑道:“我可是听说,某些部队,吃的红烧肉炸鱼浪费的紧,连白肉也不吃,剩下大半碗直接倒掉!是不是啊?”

    连子宁此言一出,当下便有几个卫指挥使身上的冷汗都是涔涔而下。

    他们都是自家知自家事,连子宁所说的这种情况,身为卫指挥使的,自然是知道的更加清楚的,本没太当回事儿,却没想到已经传到了连子宁的耳中。这几位心里都是暗暗抱屈,若是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儿就被大人惩处训斥,那可真是亏死了。

    所幸连子宁看来也不想追究。

    他只是从野奈那里听到一点儿风声所以在这里也只是点一点而已,却没有追究的意思,毕竟这浪费,说大也大,说小那是再小不过了。但是眼下不过是出了一点儿苗头,制止也就是了,万事太过酷厉,便容易失了军心。

    似有深意的看了那几个冷汗直冒的指挥使一眼,连子宁一带而过。继续道:“所以,根据这个原则,本官制定了几条政策。”

    “第一,自力更生!贱民们到达之后。还不算是很冷,东北密林良多,建造房屋所需的大木,石头,青砖等等,全部是由贱民们自力更生,自己解决。当地驻军不管。”

    “第二,耕地自主原则。不具体分配耕地!把贱民们迁移到当地之后,立刻开始着手让他们开垦土地,以为来年之用,能开垦多少土地,就占有多少土地,但凡是开垦出来的,便是属于自己的。官府不予干涉。但是一定要记住一个原则,便是开垦出来的才是他的,而不是随便一圈就成了他的地。这也太过荒谬。”

    “第三,征收重税原则。今年已经过了种植的年月,这些贱民们就算是开出来土地,也定然是注定了打不下来粮食的。既然如此,他们过冬需要的粮食、来年种地所需的粮种、农具、耕牛,这些官府都会提供,但是这些,可不是无偿的。从明年开始,之后的三年,他们每年收成的八成。都要交给官府,以作为偿还。三年过后,从第四年开始,税率减少到所产总量的七成!从第十年开始,跟江南地区的一般,减少的五成。”

    若是放在以前。洪朝刈定然要质疑连子宁制定这么高的税率,老百姓会不会活不下去,但是经过上一次连子宁跟他说的那一番文官你是国朝最大毒瘤的理论之后,心里便是也透彻了。东北平均每人那么多的地,玉米的产量又是这么高,只要是中间没有那层层克扣,收八成的税还真是不算多。

    所以他也是缄口不言。

    “第四,便是军政分离。国朝制度,卫指挥使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权势甚大,甚至父子相承,所幸国朝还有些防范之心,没有酿成唐朝藩镇之乱,不过卫所制度也是极为糜烂,最后不得已废除军户制度,重新募兵。既然知道了这些弊端,咱们便干脆把隐患切断。每个千户所驻扎之地,成立一个县,一共就是四十个县。老洪,这段时间你又要忙了。尽快遴选出四十个精干清明的官员来,派驻到地方去,作为县令牧民官儿,统管一切地方上的事宜。至于地方和驻军的协调问题,这县令是直接向总办衙门负责的,和地方驻军互不干涉。但是若是地方驻军有所需求,在其份内的,则要尽力从速去办。反之,若是地方上有什么需要到驻军了,也是这般。”

    完这些话的时候,连子宁心中有些黯然,悄然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这会儿最有效率,也是最容易做出成绩来的法子,就是军政一体,军管民,这样一来,没有制肘,没有牵扯,发展速度自然会变快。而现在搞一个军政分离,驻军和当地官府互相制肘,效率自然而然的级低下来了,而且对于不少事的反应速度也会变慢。但是这是不得不行的一步,否则的话,军政一体,当真是很容易就养出几个割据一方的小军阀出来。连子宁本身就是割据军阀出身,自然很清楚这个道理。

    “第五,以工代赈。军队到达该地之后,军营,官府县衙,城墙等等一应都需修建,可动员贱民们为劳工,那些发给他们过冬的粮食,便是酬劳。但是,要记住一点,不得随意打骂甚至杀戮,若是有不法之事,定然从严从重办理。”

    众人都听的很仔细,把连子宁说的一一记下了。

    连子宁拍拍手,站起身来道:“好了,今儿个要说的,便是这些,大军刚刚归来,还需休整,再次北征的事儿,本官会另行召集开会的。成了,记住本官说的这些,下去之后和老洪他们一起,同心协力,把差事办好。对了,老洪,熊廷弼,你们两个留一下。”

    会议散了,洪朝刈和熊廷弼却是留了下来,心中有些诧异,不知道连子宁把他们为何留下。

    连子宁起身往外头走去,笑道:“愣着干什么?走吧!廷弼,今儿个我早饭还没吃呢,可要和老洪去你那儿蹭顿饭吃。”

    熊廷弼一愣,赶紧笑道:“大人能去,乃是咱们第一卫的福气。”

    连子宁呵呵一笑,又对洪朝刈道:“咱们一起去,路上有些话要对你说。”

    洪朝刈赶紧点头。

    几个人出了会议室,连子宁带着野奈。出了将军府,在一干侍卫的簇拥下,四人缓缓策马向着第一卫的驻地行去。

    一路上少见人行,这座不折不扣的兵城之中。便是有些路过行走的,也都是些骑马或者步行的士卒,见到这一行被穿着烂银板甲大红披风的侍卫簇拥的人,都是恭谨的让在路边。

    路边经常可见的是大片大片的空地,还都没有建设,不过道路已经规划好了。

    连子宁四下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洪朝刈凑趣问道:“大人因何叹气啊?”

    连子宁皱了皱眉,道;“东北人口,终究还是太少了。这么广袤肥沃的土地,丰富的物产产出,就是因着人少,才这么落后困顿。”

    人口,确实就是制约东北发展的最为重要的因素,现在整个松花江将军辖地才不过是五百来万人。而连子宁现在这片比后世黑龙江省还要大不少的土地,至少可以养活十倍于现在的人口,而偏偏就是没人。

    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来。但是越是到以后,这个问题就越发的严重。没有人,什么都干不了。

    洪朝刈宽慰道:“这也是没得法子的事情,大人现在不是已经开始努力向这边儿移民了么?”

    “我那是安慰你们的,这点儿人能济得了一时,但是东北这么大,撒下去也就不见人影儿了。”连子宁苦笑道:“不过老洪,这话你放在心里就成了。”

    洪朝刈道:“下官醒的。”

    “好了,且不说这些了,以后终究有法子。”连子宁摆摆手道:“这次叫你来。是有一桩事要你去做。”

    洪朝刈却是没有满口答应,而是小心翼翼道:“下官一定尽力而为。”

    “你呀,总是这么小心,且放宽心就是,我能让你办你办不到的?”连子宁笑着点了点他,道:“老洪。我问你,宣传二字,何解?”

    “宣传?”洪朝刈愣了一愣,有些摸不到头脑,仔细思量了片刻,摇摇头,颇有些惭愧道:“下官愚钝。”

    连子宁知道他虽然人头精熟,政务练达,但是却是军汉出身,这又引经据典的学识便差了一些,便也不再追问,而是转向一边的熊廷弼笑道:“廷弼,你是三湘才子,你说说?”

    熊廷弼人精儿一个,刚才洪朝刈没答上来,他自然不会这会儿说出来显得自己高明,平白无故的得罪了人,他正要说自己也不知道,却没想到连子宁已经说到:“廷弼,可别跟我装熊说你不知道!”

    熊廷弼无奈,只得呵呵一笑,道:“标下也知道的不甚清楚,不过大人既然问了,标下便也说说。”

    他清了清嗓子,道:“宣传二字,若是标下想的不差,最早理当是出自《三国志?蜀志?马忠传》:“延熙五年,还朝,因至汉中,见大司马蒋琬,宣传诏旨,加拜镇南大将军。《北齐书?孙搴传》中也说过:“孙搴又能通鲜卑语,兼宣传号令,当烦剧之任,大见赏重。”之后唐曹唐《升平词》之二中有云:“宣传无草动,拜舞有衣声。宋王明清《挥麈后录》卷一中也说道:“二人官虽崇,然止于承进文书、宣传命令,如唐宦者之职。”

    他果然是学识渊博,随口一说,便是引经据典,头头是道,连子宁也只知道其中一二而已,却是万不如他说的这么全的。

    熊廷弼又道:“所以以标下看来,这宣传二字,理当是有宣布传达、讲解说明、传播宣扬之意,呵呵,这是大人新创的词儿么,却果真是极精辟的。”

    连子宁赞道:“廷弼果真是有学识的,这番话说的却是全活了。没错儿,宣传就是这意思。”

    洪朝刈也是赞叹不已,连说大长见识。

    熊廷弼一开始还以为他语含讽刺,仔细一看,却是内心由衷,也是暗叫惭愧。

    连子宁对洪朝刈道:“老洪,这次要吩咐你办的事儿,就是跟宣传有关。”

    洪朝刈乃是一点就透的灵性人儿,立刻道:“要为咱们武毅军做宣传。”

    “说到了一点儿,但是也不是全对。”连子宁点点头:“我要你选一批人手,这些人不用太多,十吧,有几点要求,其一,要忠诚足够,最好是有家世在这里的,和军队有些关联的那就再好不过。其二,要通晓文墨,诗书八股不必多好,但是一定要能写出一笔好文章,能写的那等辞藻华丽,气势磅礴之文章。第三,一定要脸皮够厚,能把白的说成黑的,能的正的说成邪的,能把死人说活这就最好了。”

    完这三点的时候,洪朝刈眼神儿就已经有些直了,一脸的木然,他讷讷道:“大人,这,这是?”

    心里想想一个不那么尴尬的措辞,却是怎么着都想不出来。

    连子宁笑道:“我还没说完呢,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要求!一定要是不能是那等呆书生,要机灵,变通,圆滑,最要不得的就是书生气!更要不得的是死抓着某些自以为是的原则不放。”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洪朝刈,道:“怎么着,老洪,能不能办到。”

    洪朝刈一开始也是有些懵,但是仔细这么一乍莫,却是感觉到连子宁提出来的这些要求,说的简直是太精辟了。越想越是绝妙,他心中暗道,若是有这么一帮人替自己说话,那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地位会是怎么样的?

    不消说,肯定只有光辉伟大,连坏话儿都没有一句!

    他顿时心领神会,郑重的一拱手:“大人防线,下官这就去办,五日,不,三日之内,就为大人您找齐人手。”

    “嗯!”连子宁点点头:“把这些人找齐了之后,便成立一个衙门,嗯,就叫宣传部便成,这宣传部,算是一个千户所的编制,设立参赞一名,为千户级别,经历两名,百户级别,大使一名,总旗级别。挂在亲兵营的名下,算作是武毅军的编制。我的打算是,这宣传部,分为对内对外两个部分,仿照军情六处,对内的,称为第一处,主要是负责武毅军和咱们松花江南北辖地内部的宣传,比如说前一段时间阵亡的梁家烈,这就可以大肆宣传一番,以震我武毅军之军心士气嘛!对不对?对外的,称之为第二局,只要是管着向咱们管辖范围之外的地方进行宣传,咱们武毅军现在在大明朝有些名气了,懂得的人知道是能打的,但是这还不够,咱们要做到人尽皆知的程度!这就需要努力了!”

    “至于具体的事项手段,我且就不说了,等你找全了人手,便让他们去找石大柱报道,到时候再办!”

    连子宁吩咐着,洪朝刈一一应了。

    连子宁看向远处,目光便有些飘渺悠然:“咱们大明朝,文官势力乃是有史以来之第一,这天下士子的悠悠之口,能够生生把一个人说死,把一个王朝说垮,把天下最胆大妄为的皇帝也说的不敢越雷池一步。咱们武毅军要行这等大事,可不能让人家想说什么就是什么,得把主动权抓在咱们手里,让百姓们,让天下的士子们,信咱们说的!”

    正德五十年第九卷 扫荡女真 四九三 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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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茫茫,四野寥廓,极目远望,能看到那一片无边无际的原野。

    东北深秋的天空,格外的高阔。

    天穹是湛蓝湛蓝的颜色,在穹顶极高的所在,漂浮着一缕缕细碎的白云,懒洋洋的游荡着。

    今天的太阳格外的好,煦暖的阳光铺洒下来,为大地笼罩上了一片金黄。

    这会儿是深秋,四野里已经是一片枯黄|色,放眼望去,便生出一股凄凉来。

    这是一条东北——西南走向道路,道路的质量颇为的不错,下面是黄土垫底儿夯实了,上面则是铺着细碎的石子儿,大道足足有五十多步宽,道路的两侧还都种植了高大的树木,这会儿往日深绿色的郁郁葱葱早已不见,树叶已经是渐渐地转黄,便枯。一阵风吹过来,树叶便是被卷起来,在风中打着旋儿,落在地上,给道路铺上了一地的金黄。

    道路的左侧是一片枯黄|色的原野,上面没有种庄稼,而远处,还能隐隐的听到一阵阵的波涛声,那是松花江的浪涛声在席卷。而道路的右侧,原野上,无数已经变成了深绿色的玉米杆随着一阵风来,便是一阵轻轻的波荡,宛如绿色的海洋。

    这是极好的天气,最是适合出游不过,在关外,在蒙古大草原上,那些以游牧为生的民族勇士们,已经开始收割牧草,进山围猎。争取在入冬之前的最后一季,储存下足够他们已经他们的牲畜们度过这个寒冬的物资。

    而这会儿,在这条道路上。一个队伍正在向着东北的方向前进——这支队伍规模极为的庞大,足足有数十万人之多,前后绵延了有上百里。整体是一个大队伍。但是其中又是划分成一块儿一块儿的,大约是万余人集中于一起,前后相隔着百余米,饶是如此,也是把整个道路都给挤得满满当当的,无数的人头在道路上攒动,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群密密麻麻的虫蚁。

    这些人衣衫褴褛。不消说,他们自然就是那些从江浙迁移到这东北关外的贱民们了。

    只是他们的衣衫虽然是依旧破烂,但是精神气色却还是都颇为不错,脸上也没了之前的那面黄肌瘦,颇有菜色,而是普遍的面有油光,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显然是这段日子过得很不错。

    脸上眼中少了许多木然,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新奇。

    他们本来以为东北是跟关内无法相比的苦寒之地,因此当得知自己这些人被迁到东北来之后,心里其实都是极为的不情愿。在他们看来。在温暖湿润,气候宜人的江南就算是没有耕地,地位微贱,但是下河捉点儿鱼儿,摸些虾,甚至是一路乞讨,也总不至于饿死。但是在东北,尼玛这等穷破地界儿,是人能活的么?

    不过不管他们乐意不乐意的,官府也不会管他们怎么想,也只得是乖乖的来了。

    却没想到,嘿,来了一瞧,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东北地面儿,比起关内来,那是丝毫不差。

    这等宽阔的官道,便是在关内也不多见,他们这一路走来,走的都是黄土路,却没想到,在这儿却是铺了石子儿!

    而这关外,也并不像是想象中的那般荒凉,都是密林沼泽,千里无鸡鸣,事实上,自从过了柱邦大城之后他们就发现,这里富庶安宁的很,路边隔着不远就能看到一个个的村落,而地里种的都是庄稼,一眼望不到边。

    对于玉米,他们是极好奇的,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些东西,一开始看到这些长的跟小树一般的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以为这是树林子……

    后来才知道,原来这玩意儿叫玉米,也是一种庄稼,而且产量极高,并且非常美味——当然,这最后一个结论是在他们瞧瞧的偷了几个玉米棒子吃了之后的出来的。

    而让他们最为欣喜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东北的富庶。

    东北的富庶,当他们在柱邦大城呆的那一段时间就已经领略到了,根本不用种地,单单是靠着山林中的野兽,河湖中的鱼虾,这些猎物野物似乎是唾手可得一般,吃的比在关内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这样让他们对于在这边能活下去产生了一丝希望。

    自然精气神儿也就好了许多,本就是贱民,在百余年的痛苦传承中,早已把本就没有多少的棱角给磨没了,只要能给他们些许的希望,就会老老实实的。

    彭山虎在人群中随着走着,面色蜡黄,还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看上去很是萎靡。这会儿是深秋,还不是很冷,但是他已经披上了一件儿破破烂烂的棉袄,在后背上还破了个洞。

    若是那不知情的,淡看这样子,还以为这汉子要病死了一般,不过若是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眸子精光闪现,锐利如电,又哪里有一副病样儿?而且他走路不丁不八,凝重如山,脚背微微弓起来,随时能暴起发难,这些特征都昭示着他的外功基础极为的扎实练达。他的太阳|岤微微鼓起,印堂光亮,若是有内家功夫的练家子在此,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此人的内功也是很有根基。

    内外兼修,这是不折不扣的高手。

    彭山虎跟着人群向前面缓慢的移动着。

    一个身影从前面的人群中七绕八绕的挤了过来,他身形很灵活,虽然是在这么拥挤的队伍中,又是逆流而上,但是却行进非常之快,脚底下跟抹了油一般。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眼神儿溜滑溜滑的。很是灵动,他快步走到彭山虎身边,装作不经意的撞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虎哥,都问清楚了,已经出了柱邦大城的边界。再往北,就是可木卫地面儿了,原先咱们大明叫做可木卫地面。后来武毅伯爷改了编制,废了地面这一级,咱们现在快要到弗提卫。距离喜申卫还有五百余里。”

    “都问清了?”彭山虎眼睛看向一边,不动声色道:“这边儿百姓活路怎么着?官府收的税重不重?贪官污吏多不多?这些,都闻听明白了?”

    “都问了!”那年轻人道:“那些老百姓都说了,前两年女真南侵。日子过得老苦,后来女真人走了,又是大大小小的军头割据,称王称霸,日子过得更苦,不过后来武毅军来了就好过了。虎哥,那些武毅军当真如传言的一般。秋毫不犯,来了之后,把那些军头儿都给打杀了,重新分配土地,上头的官儿们说什么仿得是魏晋古制。每个男性壮丁发给田地七十亩,每个健壮妇女发给田地五十亩,家中有耕牛的人家,每头耕牛另行发给田地五十亩。”

    说到这里,这年轻人很是振奋,道:“虎哥,这儿这么多地,来到这儿,保不齐咱们也能分一块儿?”

    “做梦呐!”彭山虎还没说话,旁边的一个高壮汉子已经是冷哼一声:“这地再多,也是官府的,不是咱们的!人家还是什么?咱们是什么?咱们是贱民,伪明开国的那个狗皇帝立下的金字诏书,咱们只能从事贱业,种地,你就做梦吧!”

    说着,还在这年轻人的脑袋上敲了一记,引得年轻人对他怒目而视。

    “方老三,少说两句!生怕别人不知道怎么身份么?要是让人听到了,那就是大祸酿成!”彭山虎咳嗽一声,低声冷冷叱道,那方老三对他显然极是畏惧,立刻闭嘴不再说话了。

    彭山虎又对年轻人道:“小七,你接着说。”

    那小七瞪了方老三一眼,继续道:“地方上那些官儿们,都是武毅军刚任命的,多是地方上的富绅,名声倒是都还不错。不过,这武毅军收的税是极高的,足足有三成!比咱们大明关内要不少,但是虎哥你说怪不怪,这么高的税,那些老百姓却都是不说一句坏话!都夸武毅军的好!这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

    彭山虎默然片刻,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武毅伯爷,不是一般人啊!”

    那小七讶然道:“虎哥,这话咋说?”

    彭山虎看了一眼小七,这个年轻人是自己着重培养的一个继承人,为人是极为精乖的,很是懂事儿,上下关系处的也好,对自己也是很尽心,便给他详细解释道:“武毅军收的税是极高的,足有三成,但是你得看看,武毅军这些官儿们,都是刚提上来的,政治很清明,而且武毅军就这么大的地盘儿,武毅军尽可以盯着看的仔细,谁若是贪污,定是能揪出来。由此,武毅军定下的规矩是收三成的税,最后落在老百姓身上的,也就是三成半,但是咱们关内呢?这一路过来,你也瞧见了,伪明说是三十税一。但是最后落在百姓身上的,足有六七成都交上去了!你看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小七恍然道:“原来如此,虎哥你当真高明,看的这么透彻。”

    彭山虎微微一笑,却不搭腔,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一番道理,也是他这一路上琢磨出来的,自从那一日跟徐鸿儒一番深谈之后,他就知道了自己在这方面的缺陷,那就是大局观不够,眼界太窄,因此这些时日都是着重的培养这一点,现在果然是感觉,看问题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是这样一来,就更难了啊!武毅军统治如此清明,百姓生活的也不错,怎么才能拉人造反?

    天下黎民,但凡能吃上一口饱饭,有几个会跟着造反的?

    “为今之计,也就只有盼着那武毅军对这些贱民狠厉冷酷了,这样的话,总能从贱民中挑拨生事!”

    了解了一番情况之后,彭山虎等人便继续往前走,只是,随着他们的前行,不断有人加入进来,簇拥在彭山虎周围。很快,便是形成了一个小圈子。

    彭山虎扫了众人一眼,皱了皱眉:“齐老四怎么还没回来?”

    话音未落。一个矮小精瘦,大约三十来岁的汉子便是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他面貌相当之猥琐。穿着一件儿破烂的黑袄,手里却还拎着一个不大的包袱。

    “齐老四,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好的午时初集合,怎地这么晚才过来?让大伙儿都等你?”彭山虎低声呵斥道。

    “嘿嘿,虎哥,您先别着急啊!我给兄弟们带好东西回来了!”齐老四却是知道这位虎哥面冷心热,最是看重兄弟感情的,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儿事儿发火惩罚?

    他一边嬉皮笑脸儿的说着。一边把那包袱解开,由于周围人都挡住了,便只有他们几个能看到,却见那包袱里面是十来个玉米棒子,还都是新鲜新鲜的,犹自包着青色的皮,头儿上露出来蓬蓬的须子脉络。

    “玉米棒子?”十余人又惊又喜道。彭山虎却是脸色一沉。

    这些贱民们都是谨小慎微惯了的,当初他们在老家的时候最怕的便是官府,以他们这等没人权的群体,没犯事儿还能让官府枷去给狠狠的收拾一顿呢,就更别说是犯了事儿了。因此哪怕他们行走其间的时候。因为不能停下来而经常会挨饿,哪怕这路边就是一片片无尽的玉米田,他们都是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犯了事儿让看管的兵丁一阵收拾。

    而彭山虎更是极小心的性子,这一点从他的行事打扮上就能看得出来,生怕露出一点马脚来坏了大事,是以不但传教等都是在暗中进行,便是其他的事儿,也是叮嘱手下人万万不敢轻举妄动,胡作非为。

    却没想到,这齐老四竟然是公然违反,当下便要发作。

    他还没说话,齐老四便是知道他的心思,却是面不改色,嘿嘿笑道:“虎哥,您先别着急,这玉米棒子,可不是偷来的——来历清白着呢!”

    彭山虎知道齐老四性格,虽然轻浮j猾了些,却是不打妄语的,脸色稍稍和缓一些:“怎么个清白法儿?不是偷的?能天上掉下来。”

    “不是天上掉下来,是车上掉下来的。”齐老四指着前面远处道:“就前头,有武毅军的官儿在收税呢!喝,那好大的车,不知道几百几千辆,拉的满满的都是玉米棒子,一路往东,听说是朝着宣城卫的方向去了。嘿嘿,那玉米棒子掉下来不少,人们都抢呢,那些押送的武毅军的军汉们也没理财,俺这才大着胆子抢了几个。”

    听他说完缘由,彭山虎才算是脸色恢复如常,他拍了拍齐老四的肩膀,道:“是虎哥错怪你了。”

    齐老四赶紧道:“虎哥,你这是说哪里话来?”

    众人便把那玉米棒子给分了,剥下外面青色的皮,露出了鲜嫩可爱的淡黄|色玉米粒子,一摁似乎能掐出水来。大伙儿赶路一上午,押送的官儿也苛刻,不让停下来,根本是水米未进,他们又是忙着传教忙活,早就已经是嗓子生烟儿,这会儿哪里还能忍得住,都是大口的啃了起来。

    玉米棒子生吃味道很特殊,清香中夹带着一丝丝的甜味,水分含量也不低,吃着甚是可口。

    一边吃彭山虎一边问道:“大伙儿都说说今儿个上午的收获吧!”

    齐老四四下看了看,费力的咽下嘴里的食物,道:“俺先来吧!今儿上午,俺走了四个队伍,发展了九十七个信徒,俺看里头有的二十一个是虔诚的,有些年头儿,便让他们摁了手印儿了。从里头选出来一个香主。”

    说着,便是从怀里掏出一块血污斑斑的布来,这块布脏的已经是看不出其原先的颜色了,齐老四一抖搂,便是一股子血腥夹杂着恶臭传来,仔细一看,上面摁满了血手印儿,在每个血手印儿的旁边,还都写着几个小小的字。

    这字儿,就是这血手印儿主人的名字了,字迹不很漂亮,却很是工整,让人想不到的竟是出自这个猥琐的齐老四之手。其实彭山虎选拔心腹,都是有个要求,便是要识字儿才行,若不然的话,在传教的过程中着实是会坏事的。

    齐老四指着上面一些比较新的血手印儿道:“虎哥您瞧。算上这些,俺手底下一共有香主十三个,信徒一千八百六十七个了。摁了血手印儿的骨干有二百四十个。”

    彭山虎点点头,赞道:“老四你这回差事干得不错。”

    其它众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拿出自己的布来。说了发展了多少信徒。

    待众人说完,彭山虎略略一统计下来,现下自己手底下一共十五个骨干亲信,每个骨干亲信手下都掌握了多则二十九个,少则十个的香主,手底下的信徒最多的是方老三,有三千多人,而信徒少的小七。也足足有一千出头儿。

    算下来,总共竟然已经有了三万信徒了!

    这让彭山虎很是欣慰振奋,方才因为闻听到武毅军在这里的清明统治而略有些沮丧的心境也平复过来,心中重又燃起了雄心壮志。要知道,这个队伍,也不过是三十万而已,而三万。足足已经占了总数的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