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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十年第145部分阅读

    其中有一些大船,里面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摞的高高的,外头依旧是蒙着黑布,周围还有板着脸的士卒把守,显然是很要紧。

    连子宁船上打出讯号,东门大闸缓缓的提了起来,重达数万斤的巨大闸门摩擦着拖拽的铁链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刺耳声音,随着水闸的提起,水面高出城内的江水迅速涌入,水位开始持平。

    在船工们的操控下,一艘艘船只通过闸口,驶向了外面漆黑浩荡的阿速江。

    置身江上,四周都是澎湃的江水,滚滚而过,入眼望去,尽是漆黑,看不到尽头。

    这才刚刚开始,就已经有些旱鸭子开始趴在船舷边儿上狂吐了。

    东门城楼上,熊廷弼带着一干留守的将官沉默着,向着连子宁深深一礼。

    连子宁摆摆手,微微一笑。

    最后一艘船通过了闸口,大闸轰然关闭,所有船只上的火把全部熄灭了,只留一盏小小的红灯笼挂在船尾,避免后面的船只找不到同伴。

    船工们不断的划动橹浆,船只开始向北移动。

    如果从高空看去的话,只能看到一连串小小的红点,几乎是成直线的方式,在一片漆黑的底色上不断的移动。

    阿速江从南向北汇入松花江,船队北去,顺水而行,前进速度非常快。

    不过是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就能听到轰隆隆的水声越来越大,就像是雷鸣一般,身临此境,甚至就连和旁边的人说话都需要大声喊得。

    所有人都知道,到了阿速江汇入松花江的入口了。

    在夜空中无数繁星的照耀下,今夜的可见度其实并不低,若是福余卫和女真联军在这边布置了岗哨的话,一定会发现这支庞大的船队,可惜的是,他们打死都没有想到武毅军在外有十几万大军包围的情况下,竟然还敢大军出动,直扑女真本土!

    只怕现在却跟他们说都会被他们当成笑话嗤之以鼻。

    扑面而来的是一片更广阔,更加黑暗的漆黑。

    连子宁站在船上,放眼四望,只见天上繁星映入水中,宛如坠入其中一般,天上繁星万点,水中亦然,就像是无数的星钻。

    此景可以入画。

    “好美啊!”野奈轻声赞道连子宁忽然诗兴大发,有心想作诗一二,想了半天,却也只想出一个‘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来。想想是不是再剽窃后世几句诗。就觉得甚是无趣,便也作罢。

    这时候的他,已经不需要通过抄诗来获得什么东西了。

    他需要的是开疆拓土!

    船队驶入了松花江,却是并未一路向北,而是调了个头。转头向东。松花江本就是往东的,这样一来。就又是顺水,速度就更快,一路不停。

    一夜呼呼而过。很快。便是天光大亮。

    当天亮之后,士卒们才发现,两岸的风景,只剩下了无尽的密林,一望无际的,绿色的密林。林中不时传来一阵阵鸟叫猿啼兽吼声,江水在这里已经变得非常的平稳,船只行驶着,在船边竟然不时还有大鱼跃出水面。极为的肥美。

    大江上喧闹起来,见了天光,给折腾了一宿的士卒们也兴奋起来。

    有些野女真汉子便是拿出他们看家本事,他们走在船边,手里拿着一根自制的木矛,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盯着河水,等到水下有黑影游过,然后便是极为快捷的一下刺下去。

    便看到那一块儿的河水剧烈的翻腾起来,显然是什么东西在奋力的扑腾着。鲜血沁出来,染上了一抹红色。那汉子猛地把木矛抽出来,便看到上面扎着一条足有三尺长的大鱼,被整个的扎透,兀自还在扑腾扑腾的挣扎着,一串串的水珠被甩出来,在阳光下光彩万端。

    这汉子使劲儿一抡,把这大鱼重重的砸在船板上,这一砸,肉也软了松了,骨头也酥了,那鱼也不折腾了。

    “嘿,巴步海,好样的!”旁边围观的野女真汉子们都是兴奋的哈哈大笑,大声吆喝起来。

    有几个人已经是在一边儿架上了大锅,柴火都点着了,他们把那鱼捡了起来,就在船边上洗剥干净了,剁成了一截一截的,往大锅里一扔。

    这些常年在山林中打拼的野女真汉子,风餐露宿是家常事,不但能打仗,做饭,制造武器,捕猎都是一把好手,手艺那也是相当的不错。大锅里早就放了他们自己带着的调味品,这些家伙,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手段来提升食物的鲜美程度。

    很快,大锅里便是飘出来诱人的浓郁香气。

    野女真人纷纷如此,长官们也不约束,大战将至,还是让战士们轻松一下最好。

    野女真人们乘坐的大船上香气四溢,看到汉人们馋的流口水,虽说他们也有下发的军粮,但是那些肉干什么的哪有新鲜刚捞上来的鱼汤鱼肉诱人?

    不过也只有看着干瞪眼。

    他们没这手艺。

    “给,汉人兄弟!”

    巴步海又刺起来一条大鱼,摔打了一番之后,却是扔到了不远处的船上,爽朗的哈哈笑道。

    “也尝尝咱们的!”那边的汉人士卒也不客气的接了,回身扒拉扒拉,扔了一整条熏猪腿过来。

    努尔哈赤在一边笑吟吟的看着,他是一门心思想要融入武毅军,融入汉人社会尽快得到汉人认可的,看到自己的下属如此懂事,和汉人相处的如此和谐,满意的点点头。

    “大人,您也尝尝!”亲兵端来了一碗汤,努尔哈赤喝了一口,兹,鲜美的紧。

    “那把那个叫巴步海的给我叫来。”努尔哈赤吩咐道。

    看到这一幕,连子宁也是颇为的欣慰。

    从这些野女真人身上,他看到了汉人强大的融合能力,以后的那些异族,也可以这般处置。

    到了辰时,前面又是出现了一道支流,船队又是调头向着那道支流中驶去。

    这条支流便是古鲁河。

    古鲁河不宽,大约只有三四百米,两岸依旧是密林丛生,这会儿就是逆流行驶了,不过还好古鲁河水量不大,流速也不快,速度虽然降下来了,却也不至于到一个无法容忍的程度。

    慢慢的,船队的速度降了下来,似乎在寻觅着什么,最前面一艘船上面,当初跟着努尔哈赤一起去联络俄罗斯人的几个女真战士使劲儿的瞪大了眼睛,往右岸使劲儿的瞅着,生怕错过了什么。

    终于,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道岔河。

    “就是这儿,就是这儿!”这几个野女真战士大喊起来。船上打起了一面红旗,使劲儿的摇晃了三下。

    船队停了下来,这艘船当先拐入了这条岔河,后面船只也是依次跟着今日。

    这就很艰难了,这条岔河很窄。大约只能容两条船并行,为了保险。是一条一条进去的。河道又窄,河道两边的密林又是极为高大,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以至于竟是在河道上空形成了一道穹顶一般的遮盖。抬眼望去,只见绿色的枝杈,不见蓝天。

    “大人,就是这里了。”努尔哈赤对连子宁道:“这个岔河入口非常难以发现,而且里面枝杈遮天,船只隐藏其中,找都找不到,标下等人也是偶然间才发现此处的。”

    连子宁满意的点点头:“这次可是多亏你了,联络还带着探路。本官先为你记上一大功。”

    努尔哈赤赶紧道:“大人谬赞了。”

    说话间,面前豁然开朗,却是已经驶入了一个极大的河湾,水流非常平缓,而且面积广大,像是个湖泊一般,这些船也足以停下了。

    船只纷纷靠岸,士卒们早就坐的烦了,迫不及待的登岸整队。

    连子宁座舰上,桌子上摆着一张巨大的地图。努尔哈赤手点在一处,道:“这里,便是咱们现在的所在地,而这里!”

    他的指尖稍微挪动了一下:“就是古鲁河卫,咱们叫古鲁河卫,海西女真人叫萨尔浒!距离咱们这里三十里,没有路,要从密林中穿行,按照咱们这么多辎重来看,至少需要明天才能到那里。但是只要是向西过了萨尔浒,就是海西女真腹地,都是大片大片的平原,脸面百里,最适合咱们骑兵驰骋。”

    “你们也都听到了!”连子宁扫了众多高级将领一眼,道:“下面宣布命令,第六卫和第七卫先行,第四卫监视住第十卫,速度押后一些,没关系。你们到了之后,也暂时不要有什么动作,原地隐蔽等待。另外,王大春,留一千人在这里监视船工并守船,带着你们后勤大营在后面押送辎重缓慢而行。所有人,在后天之前,必须到达,明白么?”

    “明白!”

    随着连子宁的命令,武毅军士兵散入了大海一般的密林之中。

    目标,萨尔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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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尔浒是一座小城。

    这座城池是女真中部重镇,它的东边是广袤的千里沃野,在这片土地上,分布着无数的女真部落,正是他们,构成了海西女真的主体。而在萨尔浒往东,越过这片茂密的大森林,一直到海面,这很宽广的一片疆土中,生活着大量的女真部落。

    他们可能不属于真正意义上的女真人,但是在东北,几乎所有的少数民族都会被称为女真!

    尤其是现在,东北可是女真人的天下。

    岱山尤其认可这一点。

    他是萨尔浒的一个百户,也是萨尔浒南门的城门官儿。

    此时岱山正站在萨尔浒南门的城门楼子上,使劲儿的朝着远处看。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期盼中的大队的马车牛车没有到来,旷野中还是一片空旷,没有人烟,只有在尽头,茂密的森林汇聚成一道苍翠的线。

    “今儿个都八月初十了,那帮孙子咋还不还,按理说昨天就该到了。若是他们还不来,老爷的商队可就没办法按时出发了,娘的,要是耽误了事儿,老爷怪罪下来,老子扒了你们这帮野人的皮!”岱山心里暗暗嘀咕着,一边发着狠。

    除了是萨尔浒的南门城门官之外,岱山还有一层身份,他是萨尔浒镇守万户德楞扎大人的包衣奴才。

    在女真,包衣奴才并不是身份低贱的代表,反而通常是主人心腹的代名词,一般包衣,尤其是几代为奴的,若是主子发达,都能得到重用。

    岱山就是如此。

    德楞扎大人是叶赫那拉部的权贵,论起辈分来,还是刚毅大将军的叔伯表弟,在三姓女真反出大明之前就已经地位颇高了,有着千户的头衔。后来女真建国,刚毅大人把他封为万户,率领一部分女真族人迁徙到这个连接东西的战略要地,建立了萨尔浒。

    当时岱山一家子也跟着过来了,他们一家大明永乐年间就已经是德楞扎大人的包衣了,所以岱山也很得重用。

    来到这边之后,岱山大人独当一面,权势大增,而且还开辟出了一条财源——从密林中的那些野人手中购买各种山货野货,然后卖到南北两边儿去。

    岱山负责的,就是每个月初九这天,在南门这儿守着,接收那些货物,给德楞扎大人当差,然后自己也小小的捞一笔。

    “也正好,这帮野人来了,便寻这个由头儿给他们压压价,老爷拨了五千两银子,我给他们个三千两也就得了!娘的,老子在这儿晒半天,脸上都一层油,刮你们两千两不算多吧!”岱山抹了把汗,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他仔细盘算一番,思前想后,便是觉得自己扣下这些钱也没什么,想来那些野人也不敢炸毛,如此一来,自己就能压下来了!虽然他自己也清楚,就算是以老爷给的价格,五千两,也实在是太低了一些。

    老天爷,那些野人们每个月送来的可都是一桶桶的沙金,数十上百张保存的非常完好几乎没有任何缺陷的上好猛兽皮毛,上百年甚至是数百年的老山参!

    老爷才给五千两银子?这真是抠到家了。

    岱山虽然不是管往外贩卖这一块儿的,但是却也听说过一些,据说每年都有大量的大明商人绕道蒙古赶到汗廷去,大量收购这些东西,而按照这些明国商人们开出来的价格,这些野人每个月运来的东西价值少说也在二十万两开外!

    四十倍的利!

    而如果能走一走汗廷那些贵官们的路子,再买通边将,过去大明那边儿的话,这个数儿还得往上翻不少!

    岱山那会儿才明白,为什么这些年来德楞扎老爷的府邸越来越大,娶的漂亮婆娘越来越多,吃用越来越豪奢富贵。

    “听说北边儿又来了一帮人,说是俄罗斯人,不认这些东西,却是最喜欢大明的丝绸瓷器,人家给的可不是银子,那都是铸造的极精细的金币。老爷要是啥时候能把我派到那边儿走一趟,这钱可就滚滚来了。”

    岱山心里想着美事儿,又是抹了一把汗,尽管已经进了八月,可是这秋老虎还是让人晒得慌,抬头咒骂道:“这破城楼子,老爷也真是的,一点儿都舍不得花钱。”

    虽然算是女真重镇,但是萨尔浒却是非常的小,方圆不过是两三里而已,比关内一个小县城还要小得多,城墙就是一道土围子,一丈来高,五尺宽,至于所谓的城楼,也不过是个小土屋罢了。

    造成这种现状,一个自然是德楞扎老爷舍不得花钱,而更重要的原因是,女真的城池都是这般情况。在他们看来,其实城墙不过是一个象征而已,女真兵威如此之胜,只有咱们打汉人的份儿,汉人能打到咱们这儿来?

    正德五十年第九卷 扫荡女真 四五四 以此大捷,遥祭东江毛帅!

    这种思维,在女真人中非常盛行,不但是贵族老爷们这般想,就是那些平民百姓也是一般。

    当岱山对着远处的密林望眼欲穿的时候,连子宁也在打量着他。wen2

    或者说,打量着这多名为萨尔浒的小城。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在这个时空,没有了那个萨尔浒,却有这个。

    对于萨尔浒这座城池,他已经有了很多的了解,当然,消息的来源并不是努尔哈赤。事实上,尽管率领大军出征此地,但是对于女真的了解,连子宁还是比较有限,至少没有做到清楚的了解兵力布防这等详细的地步。

    他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不知道。

    比如说那些生活在密林中的野人们——他们才是东北本地土生土长的土著,赫哲族,达斡尔族,锡伯族,鄂伦春族,鄂温克族,柯尔克孜等等,当这片土地还被称为黑水靺鞨的时候,他们的祖先就已经驰骋于此了。

    千余年的繁衍,其实已经让他们数量颇为的庞大,整个东北的少数民族,加起来至少也在百余万,但是地盘儿实在是太大了,往这么大的地盘儿里一散,也就看不出什么来了。

    女真人虽然蔑称他们是野人,但是其实千余年前都是一家,而且女真人混得也不怎么样。

    从停泊的那个港湾到萨尔浒之间的密林中有一个不小的部落,他们是女真人一员,也算是野女真,自称霍尔根部。

    部落不大,只有五六百人,武毅军通过密林这么大的动静当然是瞒不住他们,连子宁便顺手下令把他们给剿了,也是那族长见机快,立刻投降,献出了族中大量的积蓄。并且在得知了大军的意图之后立刻表示要为武毅军带路。

    “大老爷,萨尔浒一共就驻扎了五千军队,不过他们肯定不能和您手下的勇士们相比,他们中有老人。有孩子。三十年前叶赫那拉部的人来到了这里,从此之后我们周围这些部落可就倒了大霉了,他们强买强卖,逼着我们每个月都卖给他们大量的山货,给的价格很低……”

    “您看那个人,这笔生意就是他负责的,他叫岱山。是萨尔浒万户德楞扎老爷的奴才……”

    霍尔根部的族长十个老头儿,眉毛胡子都花白了,不过眼神儿也好使,腿脚也利索的很,口齿尤其便给,一路上嘚吧嘚,嘚吧嘚的。连子宁从他嘴里对萨尔浒甚而是附近的这一片女真控制区域有了很大的了解,当然。也听了不少废话。

    老头子不会汉话,都是努尔哈赤在翻译。

    连子宁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摆摆手,让努尔哈赤把他带下去。

    他仔细观察着树林外面的地形,微微蹙了蹙眉头,密林的边缘,是连绵起伏的丘陵,不到二里地之外,就是萨尔浒的城墙。在两者中间,有一条浅浅的河流,河并不宽,大约只有七八米。老头子刚才说河水不过是人腿深。但是这个阻碍物,也足以让士兵们速度慢下来,携带的辎重被迫留在河流的对岸。

    “倒是个麻烦!”连子宁再三观察,确定了女真人并没有在河流对岸留兵驻守这才是放下心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向身向等待命令的诸将道:“传令诸军做好准备,半个时辰之后。一齐进攻。大柱,伱亲率龙枪骑兵携带大炮迅速渡河,在一百丈外开炮轰击,杨沪生、努尔哈赤、金,伱们各自带领本部从东北西三面包抄过去,四面掩杀,一个人都不准放走!诸位,这是咱们征北第一战,只许胜不许败,不但要胜,而且是要大胜!记住,我要的是,一个人都不准放走!”

    “末将遵命!一个人都不会放走!”众将齐声低低喝道。

    夏子开站在一边,却是见首战没自己的事儿,不由得心中有些沮丧,脸上却是没表现出来。连子宁忽然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叫着他的表字道:“完淳,先莫要着急,收拾战场的事儿,还得伱们第十卫来干呢!”

    夏子开心领神会,赶紧领命称谢。

    连子宁嗯了一声,众将纷纷下去,做好准备。

    岱山还在翘首以待着,像是一块望夫石。

    不过他心里忍耐几乎已经到达了极限,指着远处的密林破口大骂,把霍尔根部那位老族长的十八代直系女性亲属的敏感器官问候了不知道多少遍。其语言之恶毒程度,让城上城下十几个吊儿郎当,拄着长矛扎堆儿说话的女真兵都是捂住了耳朵。

    忽然,岱山的声音骤然止住了。

    “怎么了这是?岱山大人怎么不骂了?”一个小兵笑嘻嘻的向同伴低声道。

    他们仰着脑袋往上看去,却见岱山伸出右边的胳膊,摆出一副张弓搭箭的造型,手指头剧烈的哆嗦着,嘴唇也和手指交相呼应,满脸的发白。他的嘴唇神经质般的一个劲儿翕动着,却是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岱山大人这是魔怔了?”大伙儿幸灾乐祸的暗自揣度着。

    此时,岱山的瞳孔中,却是一副让他惊骇绝伦的景象。

    只见密林之中,涌出来无数的骑士,数百上千,像是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根本数不清,他们骑在战马上,纵马狂奔,但是因为距离有些远,岱山却是听不到什么声响,看上去就像是一群幽灵骑兵一般向着这边杀来。他们之中还有不少战马,没有坐人,不知道上面驮着什么东西。

    一面红底儿大旗随风飘扬,得益于不错的出身,岱山学过汉文,上面武毅军几个大字在阳光下刺瞎了他的眼睛。

    潮水一般的敌人从密林中涌出来。

    “咦?这地怎么震动啊?”一个女真士卒疑惑道。

    也正在这时候,岱山终于回过神儿来,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声凄厉的嚎叫:“有敌人啊!武毅军打过来了!”

    “武毅军打过来了?扯伱娘的蛋吧!”一个女真士卒不屑的低声骂了一句:“武毅军还呆在松花江南边儿呢,不过他们也蹦跶不长了,谁不知道,刚毅大将军正带着十万大军围困他们呢,恐怕现在已经把那些汉狗子杀光了。”

    其它女真人也是一脸的不信。

    “关城门啊!伱们这帮奴才,赶紧关城门啊!”岱山喊了一声,眼见下面的士兵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气得跳脚,大骂道:“狗东西,不信老子的话,自己滚上来看看!”

    众人见他不似作伪。便满心狐疑的登上城门楼子,一瞧之下,也顿时是脸色大变,惊慌的手足无措。

    他们这些军兵,一直都是驻守内地,根本连个打仗的机会都捞不着,说是军兵。恐怕除了械斗和欺负野人的时候之外连点儿血都没见着。

    此时面对那如潮水一般涌来的骑兵,都是乱了手脚。

    “快关城门,快关城门!伱们这帮狗子!”还是岱山反应过来,指手画脚的大骂道。

    士卒们这才如梦方醒,几个人下去,砰的一声,重重的把厚重的大木门关上,使劲儿的插上门闩。这才是放下心来。

    “快敲钟啊!报警啊!”岱山又是大骂。

    “是是。”一个士卒连声应着,赶紧去敲钟,结果刚撞了一下。这钟自从挂在这里之后,风吹日晒雨打几十年,就没有保养过,早就是生满了铜锈,看似体型都大了一圈儿,发出一声刺耳的嗡鸣之后便是破了个大裂缝。

    哑了!

    “!”

    岱山又急又怒,怒骂一声,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

    “伱、伱、伱!伱们几个,快顺着大街狂奔,大喊。就说武毅军的打过来了。”岱山吩咐了任务,下城上了马,打马狂奔,自去万户府报信去了。

    龙枪骑兵们很快就到达了那条小河,他们纷纷减慢了速度,石大柱一摆手:“测深!”

    十几个骑兵小心的打马下去。很快就过了河,那河水连马肚子都没到。

    石大柱放下心来:“过河!”

    这一次连子宁出征,考虑到机动性问题,大炮没有多带——只带了五十门中样佛郎机炮,一百门小样弗朗机炮和五十门虎蹲炮。带的再多了,反而会拖累大军的机动性,与连子宁之前既定的战术精神不符合,得不偿失。而且守城战更能把大炮的作用发挥的淋漓尽致,抽调太多大炮,会降低守城的火力。

    镇远府,才是根基。

    这些大炮以及随行的炮兵们,现在都归属于龙枪骑兵的编制。他们的序列中多了许多战马,有些战马身上固定着炮管,有的则是驮着子铳和引药,炮手们骑着马,在一边小心翼翼的看护着这些宝贝们,给伺候孩子似的。

    所幸小样佛郎机炮不过是一二百斤重,中样佛郎机炮也才不过四百二十斤而已,还是战马可以承受的重量,反正战马不少,可以轮换。

    看到龙枪骑兵都过了河,远处观察的连子宁放下心来。

    “看来女真人确实是安逸的太久了,已经松懈到这等程度。”连子宁半是庆幸半是遗憾的暗自想道。和武毅军交过手的那些海西女真无论战果如何,至少军事素养都是有的,若是那些精锐驻守的话,这里肯定要放兵力驻扎的。

    当然,萨尔浒承平已久,而且他们也根本想不到武毅军会来攻击。

    当武毅军过了河的时候,萨尔浒的女真士卒们还在惊慌失措的看着这边,他们使劲儿的攥紧了手中的长矛,紧张使得他们大口的吞咽着唾沫,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武毅军不断的逼近,那一面红底大旗越来越显眼,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简直都要哭了,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惊慌,连个主心骨都没有,哪怕是现在有个上官来这儿命令他们去送死都比这种手足无措,极度无力的感觉强!

    但是偏偏,萨尔浒军备极其松弛,现在这南门除了几个军兵之外,连管事儿的都没有一个。

    当武毅军远远停下来的时候,他们总算是松了口气,他们看到这些武毅军士卒下了战马,从上面卸下来一个个大铁筒子一般的东西,又从马车上卸下来一个个的小推车。安放固定在地上。

    女真人都有些傻眼,猜不透这些汉人在干什么。

    但是他们很快就明白了。

    “大人,炮兵阵地构建完毕,随时可以射击!”

    随军的炮兵千户所副千户刘振纵马来到石大柱面前。大声报告道。

    “开炮!”石大柱冷冷道。

    “开炮!”

    刘振打马来到阵前,放声大喊,手中红旗重重的落了下去。

    炮兵们点燃了引信,随着一声声轰隆隆的巨响,炮声响彻整个萨尔浒小城。

    由于是三百米的近距离射击,而且又没有任何的马蚤扰,炮兵们的发挥都是极好。几乎大部分炮弹都是命中了城墙。炮弹重重的砸在萨尔浒的夯土城墙上,当下便是把这极不高厚也不坚实的城墙给砸的一阵摇晃,不少炮弹的落点处,都是出现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纹。

    眼看着这城墙就要倾颓!

    作为城门,自然受到了重点的照顾,一门中样佛郎机炮正正的命中了城门,当下便是把城门给轰的稀巴烂,木头做成的城门轰然炸碎。后面几个躲避的女真士卒也被砸死。而城门楼子也被击中,呼啦啦的倒塌下来,把之前那几个手足无措的女真士兵压在下面。

    也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这倒是了解了他们的痛苦。至少他们死的干脆,和以后那些生不如死的同胞们比起来,已经是幸福的太多太多了。

    这一下不用他们报警了,惊天动地的炮声瞬间让整个萨尔浒乱成了一锅粥。

    “给老子打,狠狠的打,打死这帮鞑子!”

    刘振恶狠狠的大喊着,手中的红旗不断的抬起落下,这般肆意的杀戮,让他得到了极大的快感。

    终于,三轮炮击之后。备受摧残的萨尔浒南城门这一段城墙轰然倒地,整个萨尔浒就像是被狗啃了一口的包子一般,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缺口。

    “他娘的,才这么几炮就倒了?真不禁打!”刘振一拍大腿,懊恼的吼了一声。

    “杀!随我杀进去!”石大柱一把抽出马刀,怒吼道:“大人有令。今日不封刀!”

    龙枪骑兵们先是一怔,然后便是发出一阵阵欢呼。

    不封刀,这不过是要脸一点儿,隐晦一点儿的说法而已,如果直白一些的话,那就是——屠城!

    随便杀,随便怎么杀!

    龙枪骑兵跟随连子宁最早,最精锐,在去年的喜申卫保卫战中也损失最为惨重,不少袍泽死于女真人之手,自然对他们是恨之入骨,此时一听不封刀,都是兴奋起来。纷纷嗷嗷大叫着,像是一帮憋坏了的狼崽子一般,跟着因为跟着连子宁而迟迟捞不着亲身上阵杀敌打仗憋得更久的石大柱身后,向着萨尔浒城中去。

    而这时候,潮水一般的骑兵纷纷从密林中涌出来,已经形成合围之势。

    一万数千大军,把小小的萨尔浒城围了个结结实实。

    萨尔浒城中,修建的颇为豪奢,和关内豪富人家一般无二的一座府邸,这就是万户府。

    萨尔浒镇守万户,德楞扎大人的府邸。

    此时,大厅之中,德楞扎已经是挤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乱转。

    他身材颇为的高胖,虽然年岁不小了,但是满脸红光,面色红润,头发还是黑的,往日里很是精神。但是现在,他面色焦急无比,在大厅中走来走去,嘴里还神经质一般的念念有词,一双手使劲儿的挥舞着,也不怕甩的自己疼……

    轰隆隆的炮声还在不断的传来,城内已经乱成一团,小孩儿哭,大人喊,所有人都躲在家里,关上屋门,瑟瑟发抖。

    三十年承平,这些女真人的血勇之气就算是再怎么充足,也被磨得差不多了。

    德楞扎本就没什么本事,只是靠了刚毅这一层关系才居此高位,这会儿早就失了方寸。而听说武毅军打过来了,他的那些妻妾们更是哭的凄凄切切,在这儿都能听到后宅中传来的哭声。

    “主子,得想个辄啊!咱们是打是跑?”一边的岱山实在看不下去了,出言提醒道。

    德楞扎没理他,这时候,炮击忽然停了。他眼中顿时浮起希望之色,快步走到门口。

    过了一会儿,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一个百户大步跑过来。一屁股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喊道:“万户大人,不好了,南门城墙让武毅军给轰开了,大队骑兵杀进来了,见人就杀,见人就砍。咱们的人上去挡了一阵,让他们给杀散了,溃不成军!另外三面城墙,也都发现了杀来的武毅军,大人……”

    “完了,完了!”德楞扎身子晃了晃,脸色灰败,一屁股坐在地上。一个大老爷们儿,竟然抱着头大哭起来。

    “主子,咱们还有希望。咱们有一千骑兵,集齐他们,说不准还能冲出去!”岱山神情激昂的大声喊道。

    “完了,完了,没希望了!”德楞扎满脸绝望的哭道,他忽然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猛地抽出腰间佩刀,狠狠的砍向了岱山。

    岱山猝不及防之下,登时让他砍倒,脖子都断了一半儿。鲜血喷涌而出伱,瞬间染湿了地面。连喊都没能喊出一口,便是死了。他直到死,眼睛都是挣得大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狗奴才!”德楞扎冲着他的尸体呸了一口,把刀在靴底擦了擦。憎恶的骂道:“若不是伱丢了南门,何至如此?”

    那百户已经看傻了,德楞扎啪的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随我去跪迎上国天军?”

    正德五十二年八月初十,武毅军穿过数百里密林,出现在海西女真大后方,奇袭萨尔浒,杀守军两千余人,百姓六百。萨尔浒镇守万户德楞扎亲率人跪迎武毅军,举城而降。

    “大人,萨尔浒降了!萨尔浒降了!”

    石大柱谴来报讯的骑兵大声喊道,满脸掩不住的兴奋。

    这可是征北第一战啊!就是如此大胜,怎能不让士卒们兴奋激动?

    “降了?”连子宁微微一愣,然后便是露出一抹笑意:“有点儿意思,这倒是更好,能少折损些人手,总是好的。”

    总归是,大捷!

    萨尔浒大捷!

    连子宁深深的吸了口气,抬头望着天际浮云,神色有些飘忽。

    在自己那个时空,除了那一场决定了大明和女真国祚,让大明走上一步步沉沦深渊的著名的萨尔浒大战之外,其实还发生过一场震惊天下的萨尔浒大战!

    前一场大战,女真大胜明军,从此之后,大明国力便是衰微,在东北战场上,彻底的从攻势变为守势,而努尔哈赤则是靠着这次大捷,走上了争霸之路。

    但是后一场,结果却是相反。不过因为某些人的缘故,这场大战,不为人知。

    崇祯元年九月,皇太极因“丁卯之役”不胜,复派和硕贝勒莽古尔泰、贝勒济尔哈朗、副总兵刘兴祚等率两万大军进攻东江,被守将毛文龙击败,降者二千余人。刘兴祚率四百骑兵于阵上投诚,成为后金立国以来,归正明朝的最高级别将领,引起后金方面的极大震动。

    刘兴祚归正以后,向毛文龙献计:其兄弟亲族等人都在萨尔浒城中,可约为内应,袭而破之。萨尔浒位于后金大后方,乃是屯积粮草之所,极为重要。

    毛文龙即遣麾下大将耿仲明、曲承恩等,率军千里奔袭,昼伏夜行,遇到后金哨兵,即行掩杀,于十月初八日抵达萨尔浒城下,派细作入城,暗通城中刘兴祚之弟刘兴贤、刘兴治等,里应外合,一举攻破城池。耿仲明等入城后,对城中八旗军民,大开杀戒,斩级三千,擒生不过六十九人,与刘氏兄弟等胜利还师。

    后金叛明以来,攻取明朝城池,大多依靠细作内应,入城之后往往屠城。至东江军“萨尔浒大捷”,则反而以内应攻破后金要塞,屠城以归。

    连子宁轻声道:“连某以此大捷,遥祭东江毛帅!”

    正德五十年第九卷 扫荡女真 四五五 下一步,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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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尔浒镇守万户德楞扎的府邸,这会儿已经换了主人。

    无数的武毅军人进进出出,他们在俘虏的德楞扎家人的带领下,从地窖里,假山洞中,密室里,房间夹层里面等等隐蔽的地方,找到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箱子。正厅前面的广场上,箱子扔了一地,都已经打开了,在阳光的照射下,一片珠光宝气。

    士卒们把一个个的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搬出来,然后分门别类的造册等级,一些识得字的士卒正坐在桌子后面,奋笔疾书。

    广场上一堆堆的黄金白银,大块的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尤其多的是东北特产的大东珠,此外还有大量珍禽异兽的毛皮,老山参等等山货。

    石大柱在广场上走来走去,板着一张死人脸。做这个差事,他是很不感冒的,不过王大春在后面押送辎重,这等涉及财物的事儿,又是敏感,其他将领也不敢沾手,只好他来。石大柱暗暗想到,若是老王在此,只怕那张老脸又是笑的全是褶子了。

    连子宁搬了张椅子,坐在大厅门口,他斜斜的靠在椅子背儿上,手指头轻轻的敲着膝盖,神情慵懒。

    他手中攥着一颗珍珠,面前一张小几,上面放着一个足有三尺直径的巨大玉盘,上面散散落落的放了足?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