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出来,孤男寡女,我想过有人会怀疑,可却也没想到会有人当面同我质疑这些。
怒火腾腾涌上,我拂袖扇了过去,清脆一声响,尤末被我打得侧脸一偏,脸颊之上马上红肿起来。
我伸手指向前方当中擂台,“你给我滚上去!”
盛怒之下的一声有些大,此时恰好擂台之上上官堡派出的人被殇清宫人打败,原本哄哄闹闹的周围,因我这一声戛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皆齐齐朝我们这边看来。
我阴沉着面色,斜目往周围一扫。
好奇之人皆将目光移开了去。
尤末抬手拭了带血的嘴角,朝我不甘不愿行了一礼,尔后飞身上了擂台。
一旁的华景疏悠悠看我一眼,“尤末上场得早了点,也不知他能撑几场下来。”
清风拂来,凉飕飕的。我一个激灵,才猛然想起眼下不是该意气用事的时候,再望向擂台打斗的身影,不觉暗暗蹙眉。
“他怎么样了?”我问。
华景疏自然知道我说的“他”是谁,他的目光聚在擂台之上,一边慢道:“勉强能下地行走,却使不出内力、功夫。”顿了会儿,看向我,眉宇间有焦躁之色,“今天是第二日,若今日拿不到盟主印,他就真的……”后头的话,他没说下去。
我震惊,“不是有三日期限,怎么——”
华景疏话里不悦,“取开印取香、配药也需时间。”
五指急不可耐的紧紧握拳,我偏头看向那边主位上的人。南宫汲花比时闲闲饮着一杯茶,察觉到我的目光,眉一挑,侧目过来,漂亮的眸子里流转出灼灼的光华,内头透着胸有成足的笑。
我紧紧抿唇,内心纷扰,繁杂不堪。
自尤末上台,西珏城那边的人不再插手,其他门派更无动静。擂台之上,只有尤末一次次对战殇清宫的人。
判席之上铜锣一次次地敲响,尤末一次次地胜出。
慢慢的,殇清宫不派与之相同水准的人上去。反倒一次次地随意让低等些的侍卫侍从上场,擂台之外,所有人脸色渐疑。我狠朝旁瞪过去,南宫汲花慢条斯理的拿着杯盖缓缓挑着茶叶沫子,唇边的笑愈发灿烂。
这样的车轮战,不能把尤末累死也能让他慢慢折腾完所有力气。这样不急不慢戏弄人的法子,也就只有南宫汲花这种平日里闲得慌的人才想得出来。
心底复杂渐忧,转目想了想,脑海念头一动。
我随手招了一个侍卫过来,同其耳语几句。
尤末再胜的铜锣敲响,侍卫借着其中空余时间几步上了擂台,同尤末附耳,然后下台。
尤末狐疑的往我这边看了眼,在殇清宫那边还未派人之际,双手抱拳,“尤末不才,愿请殇清宫随花赐教。”
人群之中,一片哗然。
原因无他,随花是什么身份?殇清宫二宫主近卫。能在二宫主身边常年随侍的人,武艺能弱到哪去?更何况,随花向来只听二宫主一人令。即便这擂台比武的规矩摆在这里,守擂的人喊擂,对方不得拒绝。但以随花的脾性,若无二宫主吩咐,他必不会应战。
果然,侧边席旁,随花立在主位边,面色不改,闻声不动。
华景疏讶异看我,话里带怒,“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与此同时,那边的南宫汲花也朝我望了过来。
我皆不理会,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手搭在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微风轻轻拂过耳畔,尤末清了清嗓子,喊擂的声音大了些,“尤末不才,愿请殇清宫随花赐教。”
随花依旧不动。
便是这样僵持了好久。
人群之中议论纷纷。
而后,判席之上铜锣敲响,评判之人夹了内力的声音盖过所有人,“擂台久无比试,此届比武上官堡——”
“谁说没有比试?”南宫汲花悠悠开口,轻松随意得将拼盘之人的声音盖住。折扇在手中打了个旋儿,他睨我一眼,朝旁道:“四小姐打小就喜欢弄些个投机取巧的名头,她既托人邀了战,那你也不妨陪她玩玩。”
话毕,半空之中黑影一闪,眨眼间,随花已在擂台。
战锣响。
铜锣嗡嗡的回荡声还缭绕在耳际,擂台之上倏地只剩一人。
从擂台往外拖了十来米的一条长线,尤末长剑撑地,几次直不起身,好不容易勉强立起,胸前,是明明显显一个脚印。
判席之上愣了好半晌才敲响铜锣,“殇清宫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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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劳二宫主赐教
四周陡然似被人掐灭了空气,窒息般的静。i
随花打败尤末,仅用了一招,其速度之快,堪比天宇电掣眨眼即过,除了地上那被尤末用剑划出来的一道长痕,其余半点痕迹都无。
这样的结果,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尤末邀战不自量力。
南宫汲花慢慢笑了,眉梢轻抬,笑颜若惑,其魅似妖。那一眼轻轻瞥过来的神情,好似在说,“还要再玩吗?小四儿?”
我皱眉不理,再看向前方推开人搀扶的尤末,此时他正一步步勉力往看台这边走来,每走一步,双腿便颤栗些许。
好不容易走到我跟前,那一张脸已经因怒变得通红,盯着我的双目凌寒如刃,好在气归气,规矩没忘。他先是向我行了一礼,然后才是咬牙切齿的声音:“夫人早就知道结果如此?”
“是。”我倘然,吩咐下人给他看座,“若不这样,你还要与那些个杂碎拖磨多少时辰?”
“你——”他本欲反驳,目里却忽地眸光一闪,似是想明白了什么,顿了顿,望我的眼神已有不同,言语也恭敬了些,“不知夫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你还是先好好关心关心自己的伤吧,我可不想等你家堡主无恙时让他看到你这么一副四肢尽癫的模样。”
尤末目中一亮,刚坐下又立即弹起身来,“夫人的意思是——”
“你给我闭嘴,好好养伤。”
华景疏横眼过来,“看来你已有万全之策?”
“我打算做的事,谁都阻止不了。”
判台之上已在报数,时限一到,这所谓武林盟主的位置就会被随花给占了去,那盟主印,自然也就归了殇清宫。&”;
我今日的穿着其实并不适合动武,宽大的广罗长袖,曳地的大红长裙,云鬓高梳,长簪、步摇华贵无比。当我一步步走上擂台时,所有人的目里都是惊诧。
比武的铜锣敲响,随花朝我作揖一礼,做了个请的手势,“四小姐,您先出请。”
我迈前一步近他,“你下去。”
随花皱眉,“二宫主吩咐属下要陪四小姐过招。”
“同你过招?”我挑了眉,弯唇轻轻一笑,“你能保证不让我的发髻紊乱半分?保证不让我长簪掉落?保证不让我在与你比试过程中伤着?”最后的“受伤”二字咬得稍重。
黑亮的眸子微微一亮,转瞬再黯,“如此,属下明白了。”
“既然是明白了,你该怎么做?”
他朝我抱拳,转身下了擂台。
铜锣响,不战而胜。
我看向判席,朗声开口,“方才已无人敢战殇清宫,如今随花被我打败,是不是这盟主位就是我的了?”
判席之上,数人相顾议论,尔后,还未卸任的凌盟主开口,“若无人有异议,该当是如此。”
迎风袍袖一展,低睨一扫四周,沉声,“谁有异议?”
我这番姿态太过嚣张,人群之中,隐有微词。却也不过碍于上官堡与殇清宫的颜面不敢明着说出不满。但,总有那些个什么也不顾忌的:
“我不服!”人群之中一名粗衣大汉,一手一个狼牙锤,沉步走上擂台,张口的嗓门颇大,“是不是胜了你,这盟主之位就是我——”
话未说完,他神容一滞,左手边的狼牙锤突地坠落在地。他茫然看我一眼,然后猛地转身,他身后的擂台栏杆“咔”的应声折断。他再转过来时,面色惨白,满目惊诧。
我弹了弹方才拂动的袍袖,斜目,“你还要胜我?”
大汉浑身一颤,拾起狼牙锤,飞快地下台。
“那么,谁还有异议?”这一言出,遍地皆静。我含笑看向尊位各席,“凌盟主可有异议?”
凌乾犹尴尬笑了笑,没有说话。
“苏城主可有异议?”
苏流觞笑,说出来的话语暧昧,“流觞自然是听阿汐的。”
目光一转,“上官堡自然是无异议的,那么……”我故意拖长了声音,“二宫主认为呢?”
被点到名的南宫汲花只淡淡看我,脸上笑意却愈发地诡谲难辨,话语温润,“胡闹够了就下台去。”
我眼皮一跳,微垂了眸子,敛去目里紧张的情绪。
“看来二宫主是不愿让汐月当这个盟主,既是如此……”手在腰间一探,剑光一闪,软剑横出,“汐月不才,劳二宫主亲自上台赐教。”
他眉一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汐月说出的话,汐月自然明白。”我定睛看他,“怎地,二宫主不愿同汐月比试?还是二宫主认为汐月不配同您动手?”
南宫汲花面色稍变。
“你拿什么身份同我说这番话?”他缓缓出声,明明是简简单单一句话,那其中孤远难测的意味,却又比往日里不知深了几分。
我突地感觉胸口一堵,有些闷。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念光沉落间,话已经脱口而出,“不知上官堡的家主夫人配不配和二宫主比试?”
空气里听得男子嗤的一笑。
寂寂然,寥寥然。
笑声还缭绕在耳边,不过须臾刹那的功夫,迎面陡然卷来一股风,风吹处红影似练,眨眼,人已经到了我面前。南宫汲花负手在背后,低目看我,言语轻轻,“你的功夫是我交的。”
“是,汐月谢过二宫主多年教导。”
两人皆是一身红,皆是广罗长袖,风卷袖飞,舞在一起,极其刺目。
他话微沉,“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下台。”
“二哥。”我软声,抬眸,“盟主印给你,你许我印中香,我便立马下去。”
“休想。”简单两个字,不知夹了多少愤怒。
两人隔得近,说话的声音也是刻意压小,只有两人才听得到。
我缓缓举起手里的长剑,“那么,汐月认定要做的事,无论怎样都要做完才算。”
他的目光在我剑上一落,“他的剑。”
我垂眸,“既是为他比试,自然是要用他的剑。”
南宫汲花冷笑,“那好,就让二哥看看,常年懒散成性向来不愿碰刀剑的你,长进了多少?”
话落,肃杀之意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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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威胁
翩飞,罡风刮过脸颊,似砾石磨搓般的疼。i
剑跃流光,耀如白虹,挑、刺、切、提、劈、撩、扫、削,剑式快转,身形快移。每一次进攻都被他微移身形轻轻松松地给避了过去。
男子红衣如魅,唇角依旧带着笑,“四儿,你还不够快。”
我目一凛,长剑倒提,横挽一个剑花斜刺上去。
南宫汲花见状挑眉,“啧啧,剑不快还不许人说了?”
他说话之时,大红的袍袖微张,手一扬,刚劲的力道朝左右一牵,我心一悸,饶是已有防备,长剑仍旧随着他的袍袖朝旁一偏。剑式的力道收不回,带动身形猛地一转,不仅半天没沾染上他的一丝衣抉,而且整个人被他袖低扇出的真气包围,耳边听到“沙沙沙”的细碎声响,似有什么坚固东西被磨成粉末。
风卷袖飞中,眼前慢慢浮现出一些个金色粉尘,于剑光跃动间熠熠生辉。
然后,他袖一摆,收了势,一如既往地挑目看我,“你还要再比下去?”
汗珠顺着鬓角流下,我握剑的手有些麻。地上洒了一片的金尘,那是两支被研得粉碎了的流苏金步摇。我咬咬牙,不说一字,提剑再迎上去。
剑式快转,凌厉如电,每一剑落下,寒意逼人。
南宫汲花极快的变了脸色,提扇横挡,“叮——”剑与扇相接,划出一道炫目的火花。
指间渐渐冰凉,呼吸渐促。
“这样毫不顾忌的动内力,你不要命了!”南宫汲花眉宇间皱着,轻松接下我侧削过去的剑式,“快停下,不然你的寒症——”
阵阵强烈的风拂动我的发,长簪落地,发丝凌乱飞舞。&”;
腹中隐隐作痛,我未停下,也不想停下,折扇好几次都抵到我要害却从未真真落下去,得知他顾忌自己会伤到我,我双目一敛,再不防守,剑式更加凌厉地逼上去。
“噗——”胸肺里头突地一紧,控制不住的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离我脖颈只有一寸之时,折扇猛地再收,饶是再有耐性,南宫汲花被我这不要命的打发也弄得怒了,“胡闹!”
腕上一痛,长剑脱手,剑光于空中腾耀一抹亮光,然后直直插在地上。
“胜负分了,别说做哥哥的没有让着你。”
我抿着唇,怏怏捡起剑,用手背擦去了嘴角的血,勉力开口,“谁说剑落了就是输了?”
他垂下眼,静静地盯着我,“再打下去,也无非是这个结果。”
“妹妹可不认为是这样。”手腕一动,长剑倒提,脖颈一寒,剑刃抵在脖子上。
四面八方刹那皆静,人群之中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南宫汲花的面上禁不住掠起一丝轻微的惊愕,像落花飘零于水面,瞬间不见。他目中一寒,唇角却是微微向上,“威胁我?”
冷冷的嗓音如山涧幽深里冷冽淌过的寒流,冰凌凌地从人心底滑过。
我抿唇,动了动剑,再靠近自己脖颈一分,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不知二哥受不受威胁。”
南宫汲花轻笑一声,“呵,你以为呢?”
明明是五月的天气,此时却不知怎地,只觉迎面冷飕飕的寒气逼来,惊蛰人身骨。
脖颈上一痛,然后些微的热流慢慢顺着脖颈、剑身下滑,“二哥,我去年生辰时,你给了我三支响箭,每支响箭许我一个愿望,之前,我已经用过两支。这第三支——”
袖里响箭刚刚拿出,便被罡风一卷,顷刻之间残为粉末,消失在空气里。
心弦一颤。
我看到南宫汲花薄薄的双唇抿成一线,盯着我的瞳仁里满是漆黑、冰凉,“什么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不行。”
双膝一曲,直直跪到地上,我抬着头看他,软了声音,“二哥,从小到大,汐月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就只这次……”
乌黑的眸子冰冷地低睨,他不为所动,“不行。”
“二哥!”心中一紧,剑又凑近了半分,“若他没了,我也不活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容你说伤就伤,寻死觅活!”话音刚落,只见一拂,眨眼间,我手里的剑已被他拿在了手里。
“二哥……若他真的……了,便立马自刎去陪他。”我咬着牙,忽略此时心肺间因寒症牵发的痛如刀绞,挺直背脊,灼灼看他,“一个人要活不一定很容易,可是一个人要是想死,二哥纵然本事再大,也拦不了我。”
他冷冷俯视我,目光流转间,满是愠色。
“二哥,他是我丈夫,是要陪我相伴一生的人。”我盯着他,一字一句,“我若死了,会葬在他家的祖坟里,和他一起;生同塌,死同|岤,我都不离他。”
他目里阴鸷迫人,“别忘了,你骨子里流的是谁家的血。”
我握了握冰冷无力的指尖,“汐月愧对父母,愧对宗族,愧对……哥哥们多年来的悉心照顾。”
因为动怒,男子额头青筋隐现。他沉默看我良久,随手扔了从我手里抢过去的剑。拂袖转身,下台,微张,在凌乱的冷风之中轻轻地飞舞,其冰冷的声音在后,“带回去,宫规处置。”
我松了口气,“谢二哥。”
判席铜锣响,“上官堡胜。”
盟主印被取下,华景疏、尤末等人齐齐过去接印,接印之后,再无人关心我这边的情况。
随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四小姐,随属下来。”
我从地上起身时,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勉力眨眨眼才勉强又见光明。我捡起剑,仔细的逝去上头的点点血迹,然后再把剑缠到腰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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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院子里各种人忙进忙出,却每个人步履轻快,面带喜色。
“你也瞧见了,你费心费力为他们夺了印,可那边却没有人为你担心你半分。”南宫汲花坐在树底一张靠背椅上,低睨我,面上淡淡,只是眼底偶尔滑过凶狠狰狞的锋芒,邪戾万分。
我除去外衣、首饰、兵刃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眼睛始终望着那边院子上官若风那间房的方向。
人比花俊美无暇,面容却似飞霜寒雪,南宫汲花冷冷开口,“宫规三十鞭,至于家法……”他垂目视了我片刻,终是不忍,“先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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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鞭笞
长鞭挥起,在半空中一划,带动空气流动产生的声音还没来得急传进耳里,“啪——”
背脊一痛,火辣辣地疼。&”;
我皱着眉,身子微微前倾了些。然后,第二鞭很快落下,再接着是第三鞭、第四鞭……到第十鞭过后,南宫汲花做了个手势暂停。
他朝院落那边看了一眼,再低睨视我,话里带了一份语重心长,“那边的人,只要没瞎没聋就都能知道你当庭受罚,可你看看,有没有一人为你担忧?有没有一人可怜你?”
“我不需要不相干的人为我担忧,更不需要他人可怜。”我缓缓将疼痛的背脊挺得笔直,直视他,“我决定好的事不会改,更不会听了二哥随便几句就反过来再将那盟主印拿回来。二哥既然知道汐月的性子,就不必在我身上再费心思。”
南宫汲花无声一笑,凝眸看着我时,面上有些无奈,“你知不知道殇清宫为什么要夺盟主印?”
“大抵……同汐月有关。”
他眯了眯眼,“你知道?”
肩膀微微震了震,“汐月虽然不知道,但却会猜。”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揪着袖口,突然之间的紧张感,莫名其妙的心里发虚,再开口时,已经不敢抬头与他直视,“近日来,汐月的寒症愈发不受控制,汐月知道哥哥们一直都在为汐月四处奔波寻药,这盟主印里的印中香听说是疗伤好药,妹妹想……哥哥们应该是……”
“够了!”他猛地打断我,身形一动,眨眼间人已经从椅子上起身掠到我面前。
他蹲下身扳过我的脸,唇边轻轻勾唇一抹笑,只是那嘴角勾起的笑意一直没有蔓延进眼底,一字一句,“你既然猜到,还把东西让出去?”
神色有些恍惚,我垂眸,“汐月也没有本指望自己还能活多久,可他的命——”
清脆的一巴掌,打得我脸一偏,里头牙齿磕到肉,嘴里腥甜之味蔓延。&”;
南宫汲花阴沉着面色,眼睛牢牢锁住我的眉目,声音冷冷地,“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为了让你能多活一日,废了多少心血?”
心里涩然。
我抿着唇,不做声。
“枉我辛辛苦苦、没日没夜的给你配药、找药,而你,竟一点都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他嗤地一声笑出声,手轻轻在我刚刚被他打过的那边侧脸上拍了拍,凤眸微挑,语声柔和,“小四儿,二哥好不容易配好能彻底治好你的方子,什么东西都准备齐全了,而眼下就只差那一味药。”
我心底一个激灵,“二哥……”
他凝眸笑看着我时,剑眉飞扬斜斜入鬓,俊美明艳无比。
他的手柔和抚过我的侧脸,嗓音柔和清朗,魅惑人心,“疼吗?二哥方才下手重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红了肿了,别人不疼,二哥心疼。”
他没说一句我就愧疚一分。仿佛有无数只触手,密密在心底滋生蔓延,一个接一个,酸软疼痛的感觉,顷刻间由心肺传到四肢体八脉、周身各处。
唇瓣咬了又咬,再开口时语声哽咽,“二哥……还有二十鞭。”
南宫汲花眸光猛然一凝,暴怒,“若不是我叫人有意放水,你以为你撑得过前头十鞭?!”
心里一沉,他说的没有错,前头十鞭子打在背上虽然痛,却力道均不大,软绵绵的十鞭子,连外衣都没划破,更不用说受伤了。
强抑许久的感动悲酸尽数梗在喉间,抵得我喘不过气,一句认错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咬咬牙,干脆倔强说着,“汐月也没叫二宫主手下留情。”
“混账!”他眼中怒意腾腾,一把夺过随花手里的长鞭。
长鞭破空,还未真正打下,背脊就是一凉。鞭子带着凌厉的劲风回来,单薄的衣服经不住这突如来的罡势,迎风一裂。
“啪——”
我双手撑地,倒抽一口凉气。火燎火燎的辣和痛,从背脊传遍全身,撑在地上的手隐隐地不受控制发着抖。
空气里开始可以闻到一股极淡极淡的血腥味。
身后传来的话语冰凉,“跪好。”
我咬着唇,动了动肩,勉力使双手离地。只稍微一动,后背的伤口被带动一扯,我拧着眉,倒抽一声,“嘶——”
从双手离地,到背再挺直,这个过程好似特别漫长,双臂还在发颤,膝盖磨着粗糙的地面,疼痛不已。一时间,额上已经涔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好不容易直起背,下一鞭又马上挥过来。
“啊——”再忍不住的痛吟出声,整个身子往侧一倒,直接摔倒在地。我知道南宫汲花让我在庭院里受罚,就是想让那边房里的人听到。我已经极力忍着不叫出生了,可到底没有那么坚定的意志,这种痛,怎么样也忍不住。
“起来跪好!”
手握着拳,极力想要起来,可背脊的痛就像被万虫啃噬一般,疼得人脑海一空。
第十三鞭重重落下,我肩膀一抽,半边身子都麻。
第十四鞭、第十五鞭、第十六鞭……
一次次地跪直身子,一次次地摔倒在地,脑海里混混沌沌,满心满肺只有一个“疼”字。耳边缭绕的是鞭子狠狠划破皮肤,清脆的响,和自己控制不住的痛喊。
汗水早就黏紧了衣服,慢慢慢慢的眼皮发沉,浑身酸痛发麻虚软无力。
隐隐约约见到汐华过来挡鞭子,被南宫汲花呵斥住。
再然后,听得汐华控制不住情绪的惊呼,“她身下也在流血!”
明明已经失了意识,听到这句话时,心中陡跳,震惊不已。
眼前一片黑,我想要睁开眼,可是,怎么见不到光亮。
身子一阵热,一阵冷。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迷糊中,有人靠近,有人离开;有人往我嘴里灌着那些我平日里最不喜欢喝的苦涩汤药,有人小心的为我解开、脱下被血和汗水紧紧黏在身上的衣服;也有人温柔、仔细地一遍遍擦拭着我的身子;还有人在我耳边喃喃说着什么……我好想听清楚他们说的话,可是脑海里嗡嗡的,什么都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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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重色轻兄的臭丫头
用布包着的煮熟鸡蛋揉着脸,整个身子趴在床上,浑身不着一缕,仅用一床薄被盖住了下身。
药粉匀匀细致洒在后背的伤口上,每一次粉末落下,辣辣的疼过后是冰凉冰凉的痛,身子控制不住的一颤。我咬着唇,握着鸡蛋的手紧了紧。
“这药上上去虽然疼些,但好得也是最快的,你忍着些,这药上完还有另外一层药膏抹上,这样才不会留疤。”汐华盖好手里的瓷瓶,起身到一旁的脸盆架子边净了手,又不知从哪拿了一小盒子药膏过来。
浑身虚得厉害,我没什么力气地继续拿鸡蛋揉脸,忖度了半会儿开口,“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清凉的膏药抹上,汐华的声音在后,“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在想着别人?”
心底紧了紧,突然的慌乱,“是不是那印中香没取出来?是不是他症状加剧了?还是……”
背后抹药的力道陡然一重,我疼得拧紧了眉。
“放心,那边没事,一切顺利的很。印中香刚刚被取了出来,眼下那边正在熬药。”
我松了口气,“那便好。”
汐华的声音沉着,话里满是不悦,“一醒来就只着急问别人的情况,也不担心担心你自己?”
我抿抿唇,咧唇笑了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一条命,反正已经折腾成这样了,便是在坏,也不过是眼一闭,腿一蹬,最后装进棺材里,让后人逢年过节上几炷香罢了。”
背后再次一痛,我倒吸一口凉气。
“哎呀你轻点!”
“方才这话若是让你二哥听去了,保不准直接把你从床上拉起来,再拿鞭子狠抽一顿。”
我无所谓的笑笑,“那你可千万别告诉他,我那二哥平日里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发起脾气来,可是j-滛掳掠、杀人放火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背后抹药的手指沾着药膏对着伤口直接摁下去。
“嘶——”我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痛叫着扭头,“都叫你轻点了,你怎么还——”
话到了一半生生顿住。
人比花美俊无瑕,红衣男子,一手拿着药盒,另一只手的手指上还沾着药膏,南宫汲花此刻眯着眼睛带笑看我,说出来的话语柔和似风,“你刚说谁j-滛掳掠?说谁杀人放火来着?”尾音微微一扬,森寒森寒的。
我肩一颤。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没穿衣服,伸手勾了被子就要往身上盖。
被子还没盖上就被南宫汲花一手抢了去扯回原位,“刚上了药你就要捂着,不想好了是不是?”
“你怎么进来了!我……光着呢。”我拧着眉,脸埋在枕头里,连着耳根子都火烧般的烫。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什么样的女人身子我没见过?还稀罕你的?”南宫汲花大大方方的坐到床沿上,继续在我背上上药,这一次,明显比之前动作轻了许多,“没良心的小丫头,从小到大哪一次你惹事挨打关黑屋不是我偷偷摸摸去给你疗伤擦药的?当时都不嫌弃,怎地现在倒顾忌起来了?”
我哼了哼,扭头过去看他,“你还有脸提以前?从小到大我哪次被关不是替你背了黑锅?”
南宫汲花眸中粲然,慢慢勾了唇,药盒在我额头一敲,轻笑,“傻丫头。”
我揉揉额头,心中突地一涩,眸里黯了黯,不说话,任他为我细致在背后上着药。
“四儿,别怪二哥下手太狠。兄妹四人,你是最小的,也是唯一一个妹妹。即便不能捧在在手心怀里好好疼着,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有那样轻生的念头。二哥之前……太生气了。”
指腹的微粗,药膏的柔软,配着那清凉清凉的感觉缓缓渗进皮肤,那感觉有点疼,疼中却有甜蜜,更多的是还微微泛着酸,我抿着唇,只感觉眼前迷蒙。
我吸了吸鼻子,将脸埋在枕头上蹭了蹭,“二哥……”
“嗯?”
闷着声音,“对不起。”
他哼了声,“一声对不住就好了?”剑眉飞斜的下边目里是深黑深黑的颜色,恶狠狠的声音,“若再让我听到你那些个丧气话,非扒了你一层皮不可!”
我缩了缩脑袋,不敢说话了。
南宫汲花继续给我上着药,时间突然之间变得好漫长,冰冰凉凉的药膏慢慢盖过背后火辣辣的疼痛,慢慢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
在感觉自己快要阖目睡去时,南宫汲花起了身,将药盒放到一边,拉过我的手为我诊脉。
逆着光线,我看到他脸部的轮廓被窗外射来的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好看极了。
他目视了片刻,将手收回,“身子无碍,这几日在房里好好待着,哪里也别去。三日之后,估计背后就能结痂,到时候再同我一道回殇清宫去。”
我垂了垂眸,低低应了一声,“哦。”
他斜睨过来,“怎么,不甘愿?”
连续几日寒症发作,再加上今日挨了顿鞭子,我的身子大不如前。南宫汲花话里的意思,是要把我放到身边好好调养一阵。可是……上官若风那边,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我眨巴眨巴眼,“那走之前,我能去看看他吗?”
南宫汲花脸色陡然沉了下来,“不能。”
我撅嘴,委屈着声音,“二哥……”
“撒娇也不能。”
“二哥!”我皱眉,硬着声音,“你不让我见他,我就不吃不喝不睡觉不上药!”
他目一寒,“你敢!”顿了顿,他挑眉,眼底温柔,一颦一笑便是慑人的勾魂,“还想挨鞭子是不是?”
我身子一颤,弱弱低唔了一声。
南宫汲花看了我许久,眼底颜色愈见似夜暗沉,“罢了,到时候我把他揪来看你便是。”
我闻言眼前一亮,欢声大呼,“谢谢二哥!”
他睨我一眼,没好气一句,“重色轻兄的臭丫头。”
我低目微笑,正欲抬头望他再说些什么,却见他此刻低眸望着我,光华流转的目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惘然。
方才只欢喜了一瞬,眼下心情旋即又黯然下来,想及醒来之时瞥见换走的衣裙和亵裤上头鲜艳的红,我脸一白,“二哥,我是不是又怀上了……然后,孩子没——”
“别胡思乱想,你什么事都没有。”他堵住我的话,顿了顿,尴尬一句,“不过是葵水来了。”
虽然日子不大对,但料想到这个月葵水确实没有来,我松了一口气。南宫汲花别的一句不再多说,只是沉寂看了我许久。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休书
急急忙忙穿好衣服,胡乱顺了顺散乱着的长发,刚推开门就被人拦住去路。i
随花的脸上永远都没有几分别的表情,“四小姐您伤势未愈,二宫主吩咐过,不准您出去。”
“你让开。”
随花垂目,挡在门口,不移让半步。
“你——”
“四宫主,请回房。”
我握紧了些手里的字条,转目想了想,咬牙开口,刻意压低了声音,“让开,我要如厕。”
随花依旧面无表情,“房内有尿壶。”
脸一红,柳眉倒竖盯着他,“谁愿意养伤的一方一股子屎尿味!”
随花低目,掩唇轻咳了声,侧身让了让。
心中一喜,面上不表露半分,冷着声音一句,“不准跟来!”
随花颔首,果真在原地一动不动。
运力足尖轻点,我瞧准了机会往院落那边飞身过去,当随花察觉时,我人已经到了两方分界处。随花看着我的方向皱了皱眉,眨眼间身形一动,人已经不知去了何处。
方才动了内力,眼下胸口闷得有些难受。
看到华景疏,我便急急忙忙跑了过去,手里的纸条子望他面前一摊,“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怎么不愿意吃药?”
不过小半日不见,华景疏的面上却有些许憔悴,头发几缕从冠里垂散下来,长袖高高挽在胳膊上,狼狈不堪,没好气的道:“那犟脾气真伺候不了,就差没打晕他直接灌了!”
“那你怎么不打晕他直接灌呀!”
他瞪我一眼,“打晕他?有本事你试试?”
再见到上官若风的时候,他坐在桌旁,手里拿着个黛青盒子反复看着,神色微僵,目里若有所思。&”;
我端着药碗在门口看着,心里似有哪个地方悄悄然动了动。那个盒子我再熟悉不过,来弋城的头一天在店铺里买下得碧青簪子,一直没寻着合适的机会给他,之后又发生了那样的事,这根包好的簪子落在了房里,而现在,却被他自己先找着了。
“那根簪子……”心里念着的话不知不觉的就脱了口,反应过来时,上官若风已经回神闻声朝门口看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入目的容颜看得我微微失了神,明明不过一日没见面,可这张脸,却怎么也看不够。心跳不知觉的加速加快,微垂了眸子,脸上蓦地涌上一层潮红,扭捏着的声音细细:“那根簪子,你喜不喜欢?”
他没说话。
我忍不住抬眸看他,却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里的锦盒搁到了一旁,眉宇间皱着,“你来干什么?”
我一愣。
脑海里思维千变,却怎么也想不出他怎么还是待人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我、我来给你送药。华景疏说,你怎么也不肯喝。”我忧心着,提步正要迈过门槛——
“出去。”冷冷淡淡一句话,不带半点情面。
刚跨过门槛沾地的脚一僵,我一脸莫名,“我只是要给你送药,没有别的……”
“我叫你出去!”他陡然厉喝,手在桌上一扫,桌上的黛绿锦盒应声掉到地上,锦盒打开,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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