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逃的差不多了,咱们就收拾起来,去攻内寨。”
虽然说的是大票的人命,却仍是谈笑风生,浑不在意。那些被他们视为牛羊,要大加屠戮的寨内土匪们,当真不知道如何是想。
“好了,众儿郎,歇息够了没?”
到得此时,唐伟也不再顾忌被人听到,站起身来,在微弱的月光下,全身黑甲的他,身形高大,披风在微风下啪啪做响,宛如天神。
“将军,咱们歇够啦。进寨杀贼吧!”
“好!我来发令!”
唐伟与李勇虽然都是队正,唐伟年纪稍大些,这种场合,虽然大事是两人商量决定,却循例由他来发令。
一队三十人的背崽战士,手持横刀,消消先摸近夜色中的对方寨墙。对方除了有几个小兵,在木板搭成的墙上木沿上巡逻,其余的都缩在墙角下。
“啪。”
一声钝响之后,几个小兵被他们用投枪射中,摔落下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一伙二三十人的巡逻贼兵,听到声响,刚欲起身,却只得眼前刀光耀眼,一阵阵利器风声划过,各人只觉得自己喉咙间一痛,鲜血狂喷,丧魂落魄之间,便欲大叫。可惜喉咙被人割破,再也发不出声。
顷刻之间,外墙内外的巡守贼兵,已经被全数肃清。当先的几个小队迅即打开木墙,大队背崽军士进入内里,沿着木梯攀爬而上,站在墙内的木头外沿之上。
“点火,发箭,烧死这些狗崽子。”
对方的军营,全数是用木头和茅草搭建而成。此时正是秋高气爽,天干物躁的时候。两百多支强弓硬弩不过连射次,漫天的火光已经燃起,无数的身影自梦中惊醒,奔逃而出。
“射,能动的就射。”
此时,不但是军人,就是营地内的百姓也惊散逃出。唐伟与李勇铁青着脸,向下属连下严令。
“咻……”
漫天的箭雨不住的向火场中的人群射去。背崽军士虽然不以善射闻名,却也是个个箭术精准。大半的箭矢飞向了场中的精壮男子,无数的贼兵中箭倒地,惨嚎连声。
他们喝酒之后,因为一个窝棚里要挤不少的人,虽然天气已经凉爽,却仍是脱了衣服睡觉。火光一起,便觉得灼热非常,好不容易逃将出来,迎接他们的,却是漫天的箭雨,绝不留情,勾魂夺魄!
前面的血雨喷溅,箭箭要命,后面是越来越大的火光,有不少来不及起身的贼兵被当场烧死,火舌添在人身上,烧灼着光溜溜的皮肉,发出一阵阵滋拉的声响,熏人的恶臭开始弥散开来,使得场中的贼兵越发害怕。
袭击刚起时,还有各级的军官拼命督促部下,用木盾抵挡敌人的箭矢,然后列队排阵,冲向敌人还击。到得此时,所有人均知道今晚已方必定大败,无力还击。明眼的人看到大门洞开,虽然外面仍是黑而沉静的夜色,却是唯一的逃生通道。
也不需要人提醒,也不需要头目们的呼喝。所有逃出火场的贼兵,开始拼命往大门处逃跑。他们扔掉手中所有的物事,只盼箭射在别人身上,好掩护着自己逃出生天。
二百多背崽战士并不因为敌人的惨叫和求饶就停止射击,他们每个人手中全是大楚精锐的弓箭,与蒙兀人和伪朝那些粗制滥造的弓箭相比,制作更加精良,制式一般相同,配置的箭矢都是相同的规制,使用起来,势大力沉,完全能穿透蒙兀人的皮甲,更遑论这些光着身子的贼兵了。
杀戮,箭若飞蝗。
鲜血四溅,死亡。
在杀红了眼的背崽将士身前,贼兵已经摞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尸体。鲜血染满了土地,一片又一片的殷红,在火光下显的分外刺眼。
“停。暂歇。”
眼看场中的贼兵已经乱如马蜂,千余具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当当场,其余大多贼人,由大门逃出寨子,潜入黑暗之中。已经吓破了胆的他们,绝无可能返身回来做战。
烧死的贼人也有数百,一股难闻的恶臭在寨中弥漫。
剩下的约千多人,已经吓破了胆,不少人拼命喊叫求饶,跪在当场,可惜箭雨不停,他们又重新站起身来,没头苍蝇似的乱跑。有的人不管不顾,只趴在地上诈死,只盼着箭雨不要落在自己头上。更有人吓的神经失常,屎尿齐流,呆立场中,不知所已。
待发觉箭雨停止,各人如蒙大赦,呆呆的看着对面木墙上静静站立,身穿黑甲,如同杀神一样的军人。
“你们听了,不想死的,在寨子里找些绳子,把自己捆了,到寨墙下面等候发落。”
正迷茫间,听到这一声吩咐,各人喜极而泣,均想:“这下可保住性命了。”
当下不由分说,先有一部份人隔断火场,一部份人寻得了寨子内库存的大股长绳,一个个咬牙切齿,抢先让别人将自己捆起来。急迫间,竟有不少人扭打起来,就想着好早点被捆绑起来。
这一股股长绳,好象是救命的符咒一般,在这些贼兵眼里,有着难言的魔力。
“将军,干吗要饶过这些废物?咱们每个人还有十几支箭,不如一气射完,把他们都射死得了。这样的废物,留在世上也是浪费粮食。”
一个背崽火长看不过眼,向着唐伟轻声问道。
唐伟将眼一横,斥道:“你不累,兄弟们也得累了。二十五个力的弓箭,射到现在,你抡一个胳膊试试?”
那火长果然将自己胳膊抡了一下,只觉又酸又麻,差点儿将手中的弓箭扔了出去。他如梦如醒,又向唐伟道:“有理,将军果然是将军。等咱们歇息过来,再把他们全射死。”
唐伟哭笑不得,向他道:“一会子还要攻内寨,要留些力和箭矢。你看,外面乱到现在,内寨也就是开始的时候有人出来,现下里面灯火全灭,肯定是想方设法,要挡住咱们。攻进去不是难事,难得的是不折损人手,明白了么?”
那火长这次终于恍然大悟,点头道:“不错。等咱们攻下内寨,再把这些贼人全杀光。”
唐伟差点暴怒,挥手将他赶开,自己转头向李勇笑道:“张将军下令咱们尽量多抓些军人俘虏,这可真不少了。”
李勇点头道:“不错。杀人立威也办好了,抓人也抓好了。这个差事算是差不多办妥了,一会子攻下内寨,就能回师了。”
两人谈谈说说,不过小半个时辰过去,场中所有的贼兵都已经自缚完毕,一大团麻花一样,呆在场中。
“各人听了,慢慢走到墙边,睡在地上,不准乱动,敢扭扭身子的,一律射杀。”
待这伙俘虏走到墙边,老老实实趴在墙边,又有背崽军士跳下墙去,将他们一律安排妥帖,依次趴好,东方的天际,已经有了一抹晕红。
“李将军,你看这内寨要如何攻打?”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山寨正中,以石块砌成的小型城堡渐渐显示出全貌。不愧是这大别山中最大的山寨,物力才力都很丰富,这小小内寨砌的很是高大,岩堡分明,上面隐隐约约有人持刃而立,随时准备着抵挡敌军的进攻。
李勇咪了看了半日,皱眉道:“看来咱们都低估了这过江龙。此人能屹立多年不倒,还是有些成算的。不管外面打的怎么样,他缩在里面始终不出来。如果咱们强攻,只怕要吃亏不小。”
唐伟恨声道:“困死他们得了。”
“不成。这内寨也不小,里面肯定有不少存粮。”
“放火?”
“你傻了不成,这岩堡是石头砌的墙底,怎么烧的起来?”
唐伟长叹口气,正欲挥手下令强攻,却见那岩堡里用绳索吊出一人。两人一起见了,均是精神大振,当即下令将那人带来。
第一卷 第四卷 逐鹿中原(八)
待那人走的稍近一些,唐李二人差点儿笑出声来。这人的神情鬼祟,两撇老鼠须又焦又黄,见他们打量自己,便拿着两只小眼不住的打量着唐李二人的神情,当真是猥琐到了极点。
“你是何人?”
“小人张仲举,叩见两位将军。”
这人形状猥琐下流,现下又神情鬼祟。唐李二人忍住笑意,又一齐喝问道:“他们放你出来,是何用意?”
那张仲举是这山寨里管帐的师爷,倒也有些见识智谋。虽然内寨坚固,但也知道以对方的实力,只要放手强攻,自己这边强受,最多两刻功夫,内寨必定不保。敌人若是有些死伤,以他们的凶残手段,寨子里的人一个也活不成。
他想到这里,后背上泌出大滴的汗珠。虽然东家因为他聪明伶俐,待他不薄。不过拿命来回报东家的事,他可是绝不会做的。此人心机深沉,机智灵动。一想到后果可怕,当即脑子一转,便到了那王亮身前,向他道:“东家,眼瞅着敌人把外场收拾干净了,一会他们休息过来,体力回复,必定要来攻寨。咱们这里虽然还有三四百人,可万万不是这些凶神的对手啊。”
这王亮如何能不明白。他半夜惊醒,看到敌人来袭寨,原本要带人出击,只是登上石堡头顶一看,看到对方箭不虚发,打死自己的属下,如同杀鸡屠狗一般。再加上外面局势大乱,队列人心都是散了,就是他冲出去,也决计不可能重整队伍。人数优势发撑不出来,对方又占着地势之利,冲出去不过是送死罢了。想到这里,他只得按捺下来,双手死死抱着石堡外沿,看着自己的兄弟被屠杀。
待到天色微明之时,他害怕敌人的劲箭直射到自己这里,只得又下去,偷偷在寨子里的窗口往外窥探。待这管平潮来同他说时,他正是愁肠百结,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说的,我自然知道。可是对方如此凶横,咱们就是逃也逃不掉的。”
“东家,我看不如派人去盘盘对方的底,他们要钱粮,咱们给就是了。”
王亮愁道:“人家有钱有粮,哪里是要咱们的这点家底。”
他将对方的底细原原本本的说了,那张仲举不住在心底大骂。自己的这个东家和下属,也太蠢了一些。大别山的这些土匪杆子,虽然只是志在打家劫舍,却也是挂着义军的幌子。南方的大楚,还是中原正朔,民心所在。对方是正经的朝廷大员,东家只要卖个面子,服个软,对方还能在此常驻不成?名号和钱粮却是大大的有,不比自己辛苦去抢要好的多。况且,别的杆子要是知道是朝廷官兵征伐这寨子,只怕不会派兵来援助,反而会落井下石吧。
他一边在心里痛骂这王亮呆傻,一边琢磨着道:“东家,既然是这样,就更好办了。对方要是来打劫,或是占山头,咱们就没有生路了。若是朝廷因为前次的事得罪了他们,前来讨罪,只需东家你服软认罪,答应以后好好效力,还怕他们不退兵?退了兵后,东家你还是这方圆几百里的霸主,借着小寨子都服你的声威,和朝廷的那官儿讨价还价,要些封赏,好来弥补今天的损失啊。”
他说的极是有理,王亮也是眼前一亮。只是又摇头道:“说是这么说,可是对方这么狠,派谁出去的好?”
张仲举笑道:“富贵险中求,既然是小人出的主意,那自己还是小人来做这个事。”
王亮喜道:“好,好好。师爷你向来只是出出主意,大伙儿都说你j猾,没想到今天这么奋勇。这样,我们立刻用绳索吊你下去,由你去寻对方带队的将军说话。他们要啥条件,咱们不妨都答应下来好了。”
当下计较已定,就把那张仲举吊出内寨,一路狂呼小叫,被送到了唐李二人身前。
唐伟与李勇两人面面相觑,委实想不到对方居然还有一招,也不是请降,也不是邀战,倒是用以前朝廷与义军打交道的老习惯,开口先赔不是,然后还讨要起封赏来。
他们二人哭笑不得,盯视着眼前的这个j狡小人,见他神色精明,料想也瞒不过,当下由唐伟沉声道:“你家主人不是什么义军!我家将军早就打探清楚,他不但不打蒙兀人和伪朝,反而是一直祸坏百姓。现下朝廷大军进驻,他不来拜见,反而要征集大军来攻打。这样的狂悖之徒,断然没有赦罪的道理。”
张仲举吓了一跳,眼见前计不成,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别的也说不得了。当下向唐李二人谄笑道:“朝廷法度如此,还有什么说的!小人愿意协助几位将军,擒拿恶贼。”
他转眼之间,就把前东家给卖了。唐李二人看着他脸,只觉哭笑不得。两人对视一眼,均觉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唐伟向他沉声道:“你从逆叛乱,原也是死罪。这会子既然愿意投效卖力,便饶了你的性命。”
这张仲举虽然怕死,心里却是清明。一听这唐伟如此一说,心中暗暗鄙夷道:“老粗就是老粗,换个东家也是一样的粗人。这样的虚言欺诈,恐吓于我,以为我不懂么。”
当下连连点头,继续在脸上绽放着笑容,向唐伟连连点头,答道:“是,小人明白。小人的狗命得存,全是因为将军你宅心仁厚。”
“好,你这就回去,告诉那王亮和他的族人,出来投降,既往不咎。不但饶他性命,还继续让他统领这个山寨,授给他指挥使的官衔,保他荣华富贵就是。”
唐伟吩咐完毕,见张仲举呆立原地,并不动弹,不觉怒道:“怎么还不去,寻死么?”
张仲举被他斥的猛一哆嗦,却仍是壮着胆子答道:“这位将军,若是想要兵不血刃,拿下这寨子,还是要请听小人一言。”
唐伟扬着下巴,呆着脸道:“你讲,讲的不对,小心你的人头。”
张仲举心中嘀咕:“这将军凭的凶横,一点不尊重读书人。象是王亮那样的强盗,还知道礼贤下士,从不这样待我。”
他心中把自己划到读书人的阵营内,却不知在唐伟等人眼中,他不过是个j邪小人罢了。见他还是犹疑,唐伟将眼一瞪,右手按刀,张仲举吓了一跳,急忙道:“回禀将军,人常谓:反常即妖。现下大军围住寨子,随时能够攻破,取了那王亮的项上人头。将军对他不加责罚,反而诱之以重利。只要稍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将军必定是言不由衷,是诱降之计罢了。”
他说的极是有理,唐伟转念一想,已知自己想的左了。当下也不计较他话语中的无礼之语,转颜向他笑道:“想不到你还有点见识,依你看,该当如何?”
“把条件开的越苛刻,他就越相信。将军不妨让他交出军权,押着家属为质,为大军招降别的寨子。这样一来,他以为朝廷还有用他的地方,果真是有一线生机,能活命总归是好的,自然就敢出来投降了。”
“好,很好。就这么去办,如何措辞,全由你来拿主意,只要将王亮全家诱出寨子来,记你的大功。”
眼看着他一摇一摆的去了,李勇向唐伟笑道:“看他的模样,这计管用么?”
唐伟无所谓道:“不管用,折的也是他的狗命,和咱们全不相干。叫儿郎们准备,执斧背弓,到寨子下面,将他们团团围住,加些压力给他们。”
又笑道:“孟尝君也曾经用鸡鸣狗盗之徒,得以成功。我看,这个张某人虽然猥琐,却也是有见识的人。他既然打了包票,我看他也很怕死,不会把自己的性命拿来玩笑的。”
“不错,叫几个火长来,早做准备。”
唐伟眼中杀机一现,点头道:“不错。”
他们在这墙上商量妥帖,又见兄弟们都休息的差不多了。便吩咐众人整队下墙,留下少数的军人看守俘虏,其余大队散开,搭弓上箭,将那小小内寨,全然笼罩在弓箭包围之内。
“请大军稍退,让咱们打开寨门。”
一丝颤抖的声音传将出来,唐伟与李勇闻言大喜,挥手令道:“全军后退!”
此时已经时近正午,阳光耀眼,照射在背崽军士手中的兵器上,鲜亮分明,给着敌人以绝大的威压。
更令人惊心刺止的,自然还是场中无数伏卧的尸体和沽沽流淌的血迹。
“罪民王亮,斗胆抗拒天兵,今肯请将军准降,王亮必定感恩戴德,竭诚效力,朝廷天恩,敢不以死报之?”
唐伟听的一笑,心道:“这降词必定是那张某人的主意,说的到是可怜。”
当下在脸上露出微笑,颔着答道:“准降,王某人出寨!”
一阵吱呀声音响起,那内寨是用吊桥隔绝内外,此时既然头领决定投降,看守员桥的贼兵迅速放下吊桥。
木板打成,铁片围边的吊桥放下,在地上打起一阵灰尘。
唐伟等人不为所动,只咪着眼看着寨内里的那道铁皮包起来的大门。
敌人没有动静,并没有趁着吊桥放下就抢攻上来,王亮等诸兄弟终于放心。看来朝廷并不是一般的土匪,又不是来抢占山头,断然不会对他们这样的地头蛇痛下杀手的。杀了他们,还需费力再找人帮手,又是何苦。
各人只觉性命得保,均是喜上眉梢。
“来人,打开大门。”
吊桥之外,这寨门也是极为牢固,不但是铁皮包成,内里还用沙包堵死。若是适才唐伟等人按捺不住,想趁着敌人放桥时攻入,那么一下子强攻不下,必定要损失极重。
待沙包移开,那铁门吱呀一声打开,唐伟等人望里一看,只见还是那管平潮打头,几百个贼眉鼠眼的贼兵排列在后,正在张头探脑的向外窥探。
“统统出寨,既然投降,休得畏首畏尾,本将若要攻打,就凭尔等,抵挡的了么?”
李勇咤舌一声大呼,当真是威风凛凛。不愧是背崽军的队正,这一下军人气度,将军风范,立刻令那些没有见过真正职业军人的贼兵心折。
当下由张仲举打头,一个个都叫道:“将军莫恼,小人们出来了。”
一个个屁滚尿流,连爬带跑,奔将出来。
唐伟冷眼去看,只见这二三百人中,有一伙人衣着华丽,十几人被众人簇拥在其中,明显与常人不同。
“尔等之中,谁是王亮?”
一个身形高大,面相粗豪的汉子排众出来,颤着嗓子答道:“将军,小人就是王亮。”
第一卷 第四卷 逐鹿中原(九)
李勇皱眉道:“你也是几千人的头领,样子也生的不错,怎么没有一点风范气度。”
当下心中生疑,那王亮不管如何怕死,到底也是几千人的首领,哪能如此形象。当下看向张仲举,只见他苦着脸呆立在队伍外沿,身边有一个脸色腊黄的汉子,虽然也是神色慌乱,眼神却是不乱,出寨之后,便拿眼打量四周,显是在寻找空档,万一有什么不对,也好迅即逃开。
唐伟刚要令下属动手,却见李勇冲他轻轻摇头。他心中一动,便改口道:“往外边走,到外边寻些绳子,自缚了,然后随咱们去见宣慰使大人。”
此语一出,那伙贼众心中更加安定。外墙那里,千多人绑在那里,若是官军打算杀光他们,又何必如何费事。
那脸色腊黄的汉子,开始开着几个人围在张仲举身边,站在外沿,此时众人被背崽军挟着往外,他心中安定,亦开始随着大队行走。
待行到场中,不少伏地的尸体挡路,旁边的军营仍然在冒着余火,贼众都是惊惊胆战,队形开始一乱。
李勇窥到一个空档,猛然一箭,射往那腊黄汉子胸前,口中猛然叫道:“动手!”
他的弓箭是三十个力的强弓,等闲人拉不到半满,此时他用尽全力,将弓拉开,那箭矢如同飞蝗一般,只咻的一声,已经飞到那汉子胸前,透胸而过。
一抹血花飞溅而出,那汉子两眼一呆,看向自己胸前,那箭矢早就透胸而过,他哪里看的到,只是看到自己胸前不住喷出血花,呆了片刻,便即颓然倒地。
那张仲举的脸上溅了一下的血花,先是呆了一呆,然后尖着嗓子大叫道:“寨主被杀了!”
喊出之后,立刻狂奔而逃,挡路的背崽军也不拦他,眼见几个贼从尾随而来,立刻挥起大斧,猛然一斩。
头颅滚滚而落,鲜血喷贱,哀嚎不止。
近三百人的贼众,在人数人比之背崽军还多,甫动手时,还从身底抽出短刀匕首拼命,可是自己兵器太差,对方身上的盔甲厚重坚固,偶尔一刀落在上面,迅速弹开,只是留下一个白点罢了。而对方武艺精良,身形高大,眼光敏锐,挥手之间,便是一颗头颅落地。
不过片刻功夫过去,贼众已经心胆俱寒,发一声喊,将手中的兵器扔下,转身便逃。只可惜,背崽军的陈式早就排好,他们拼死往外,又如何能逃的出去。偶尔有零星的贼众从缺口中逃出,也迅即被那几十个看守降众的背崽军士射杀。
小半个时辰之后,场中再也无人能够站立,所有的贼众或是身首异处,或是被斩的粉碎,场中鲜血流溅,骨肉成泥。
“将军,这寨子里有不少百姓充做苦工,昨夜咱们误杀了不少,现下如何?”
“带着他们不便,杀之不祥,留下吧。”
“刚才出来的,是贼众的男人,还有百多妇孺儿童,多半是贼众在山下抢来,强jian后生的小孩,如何处置?”
唐伟抹掉脸上的血迹,冷哼道:“这还要说?留下来给他们的老子报仇么?全杀了。”
一阵阵惨叫淾饶声自寨内响起,李勇苦笑道:“将军知道咱们杀害妇孺,只怕没有什么好脸色,我看将军年少气盛,不曾取妻,不如带几个漂亮的,献纳给他?”
唐伟笑道:“这你便不懂了。有些事,将军不好做,有损他的声名。其实咱们这么做,将军必定是赞成的。你别看将军年轻,其实成大事者必定心狠,将军能到今天这个地位,手中死的人少了么?你若敢那样做,我担保你屁股开花。”
“将军,这寨子烧不烧?”
“不烧,尸体也不要处置。他们邀了不少人来助战,正好让他们看看。这寨子将来没准咱们也要用,地方可比咱们的老营大多了。”
“是!”
“押解着俘虏,回营。”
这一战,大获全胜。背崽军人,除了在与敌人肉搏中战死三人,伤了十几个外,其余安然无恙。唐李二人心中慰帖,带着下属兄弟,押解着千多俘虏,往自己的老营返回。
就在他们离去的当天,有几股附近寨子的杆子头领来到,看到寨内惨景,又有逃出去的贼兵口说指划,将当日情形夸大了十倍。两百多的背崽军人,被他们说的如同天神一般。此事一出,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十来天功夫,整个大山之内,所有的寨子均是知晓此事,传到后来,成了两百多官兵手持大斧,杀入寨中,五千多的土兵不能抵挡,被杀了血流成河,几千人伏尸当场,那王亮只是因为对官兵无礼,就落了个如此下场,被官兵点了天灯,又大块分尸,尸体还当了狗粮云云。
因其所故,当张守仁的宣慰使大令传到各寨时,再也没有人敢言说半个不字。方圆数百里的大山之内,一百多个大小不一的寨子,各人依着自己实力,或是带着铜钱,或是赶着牛羊,或是带着其余杂物,甚至兵器女人,珍奇古董,均是竭力奉献,不敢怠慢,依着张守仁指定的日期,向他所居住的天堂寨而去。
因为远近不同,有的山路很是难行,张守仁给足了十天的期限,一直到最后一天,最后几个最远的寨子方才来到。
“山野草莽,斗胆窥探将军天颜,不胜惶恐之至,今奉上……”
张守仁踞坐在寨内修建的大堂前的平台上,傲然不动,眼瞅着衣着不同,神态不一的山寨首领,匍匐跪拜在自己身前。
此时,他在这里落脚已近两月,已经是十二月初,天气转冷,却挡不住这寨内火热的气氛。两月光景,寨墙早已修建完毕,三里多长的石墙高达三丈,数十个箭堡巍然屹立,两三人才可操控的床弩陈列其上,射程远达里许,威力惊人。寨内的土地早就平整完毕,由张守仁亲自选取的良种早播种在内,绿绿的麦苗浅浅的探出头来,在冬日内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
寨内的小城,亦是修建的坚固朴素,高耸入云。与普通山寨随意的规划建设不同,张守仁的这个天堂寨依足军事堡垒的规划,军营修建的坚实之极,靠近外墙,随时可以支援。农舍田家靠近农田,小河高处,还有一个依水而建的大型建筑,不知是何用处。再有已经开始兴建的吊索,十几个风车被凛洌的北风吹的吱呀转动,种种的新鲜奇特之处,令所有入寨的外人看的惊叹不已。
自然,这所有的一切,也是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张守仁的四十万贯储备,购买打造兵器,建设房舍,早就用的七七八八,那王亮虽然是大别山最大的土匪,家底却不足十万贯,令张守仁跳脚痛骂不已。
倒得此时,他眼见百多号一时的雄杰匍匐在自己脚底,心中却并没有什么喜乐之感。所有的傲气和得意,都是必须在这些人面情做出的假象。
为了求得发展,这大别山的力量必须得到统合,改制,什么寨子、杆子、土匪,还有各式各样的称号,均需一律取消。这大别山中,只有他张守仁一个人发号施令,只有他改背崽和亲军,统称的飞龙军,才能是正规的军队。其余的杆子土匪,全不需要,只需他们老老实实,为他种地产粮,生产需要的各种物资便罢,遇着战事,最多为他哨探消息便可。
十万头绵羊,打不过一百头狼。他不要这些全无用处的武装徒然消耗他的物资,浪费他的财力。也不会让他们来加入自己的武装。这些杆子土匪成军已久,种种恶习深入骨中,就是大力以军法整肃,还不如建一支新军。后世的戚继光指挥卫所军,怎么训练都不成,最后还是到自己家乡重招农民成军,这才练成了战无不胜的戚家军。
而这种种的举措,均需要钱财。以大别山自己的出产,虽然自己有种种先进的科学技术和组织,但是想要养起一支万人以上的精锐大军,没有三年的积聚,绝无可能。当前之计,是要迅速敉平内耗,将这些土寨子全数取消,然后迅速成立一支强军,在夏初收获时,下山抢掠。与这些土匪在州县边上的小打小闹不同,他不但要抢夺谷物,还要攻入附近的州县,抢夺物资和铜钱。
他看着这些土匪,心中沉思。一晃之间,一刻功夫过去,那些头目跪的膝盖生疼,却没有人吭半声。
“将军?”
小伍见不是事,俯身在张守仁身前小声讯问。
张守仁抬眼一看,向他笑道:“这些人无君无父,杀之不足惜,让他们多跪片刻,又有何妨?”
三百名飞龙将士傲然持刃,围在场外。还有新招募的五百新兵,上身,在冬日里苦练。一股股杀气蒸腾而上,那些所谓的豪杰早就吓破了胆,别说多跪片刻,就是让他们跪到地老天荒,只怕也没有人敢放半个虚屁。
“都起来吧。”
各人如蒙大赦,连忙起身。
“你们都是附近的豪杰,头领。那王亮对本使无礼,本使派兵断然诛杀,你们有什么话说?”
“将军英明神武,诛杀乱贼,我等心中不胜喜悦,进献物品,以为将军贺。”
张守仁露齿一笑,向他们道:“你们到还算的上忠义。”
此语一出,各人寻得了话缝,连忙大拍胸脯,向张守仁保证道:“我等心向朝廷,断然没有二心。今后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绝不会让宣慰使大人说出一个不字。”
“正是。大人以宣慰使之尊,潜入大山,与我等义军同甘共苦,我等若是不竭力报效,还是人么?”
张守仁嘿然而笑,起身问道:“很好,你们都很忠义。那么,我来问你们,你们都有多少兵马?”
“大人,本人金寨指挥,手下有雄兵一千!”
“大人,本人迎松寨首领,手下有儿郎七百。”
“大人,我有三百。”
“我两千!”
这些人七嘴八舌,将自己手下的武装全数报出,或是百,最多两千余,加在一起,不到两万人。
他们的手下,全是衣衫破烂,不能遮体。闲时种地,战时出征,真是苦不堪言。到得此时,还成了他们邀买功劳,请求封赏的本钱。
张守仁心中鄙夷,禁不住冷哼道:“你们的兵,能战么?”
见他们面面相觑,又喝问道:“我这里只有八百人,你们合兵一处,敢来和我战么?”
第一卷 第四卷 逐鹿中原(十)
他原本的三百飞龙,全是楚军中的精锐,比之蒙兀人都一点不差,新招的五百军人,也是这两个月来精心挑选的贫家子弟,以朝廷官兵的名义招来。全是身形长大,勇武过人。张守仁以优厚的报酬,严格的军纪,已经训练至今,战力虽然不到原背崽的一半,却也远远超过了这些头领的乌合之众。
飞龙军的盔甲装备,武器是当日带来的,盔甲是后来购买所得,少量已经开始由自己铸造,标准制式均是相同,质量远远超过寻常士兵使用的武器,更是远远超过这些土匪的木杆和锄头。
伙食标准,训练方法,甚至组织编制,都是当时最合理,也最先进。在这样一支杀气腾腾,瞎子也知道的精兵面前,又有何人敢言一个“战”字?
见他们满脸写满了“不敢”二字,张守仁微微冷笑,又向他们问道:“若是我个个击破,扫清你们,最多费时三月。你们要么远远逃遁,要么死在刀下,你们可信?”
“将军宅心仁厚,必定不会如此。”
过了半响,方有一个大胆的首领回话。
“嘿。我是不会这么做。不是因为我宅心仁厚,而是因为时间紧迫,我要与伪朝做战,不值得在你们身上浪费兵力。你们据山为王,根本无礼大楚朝廷,心中也绝无民族大义。谁强,谁就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这样的人,死一百次也不无辜。”
他痛骂不止,各人却是半声也不敢吭。
“若是有人不服,我可以放你回去。我手下儿郎正觉手痒,拿着你们来练兵,到是不错。”
说到这里,张守仁微笑回座,不再说话。
这些土匪头子,早就被吓破了胆。若是寻常官兵,他们倒也不至于如此害怕。对方来了,不管多强总要退出。可眼前这股强兵,在这里建了诺大的基业,分明要以大别山为家。这样一来,要么和他们拼命,要么远远躲开。可是不管是哪一种做法,只怕到最近都逃不了一个死字。
正因如此,各人被张守仁骂土狗一样的痛骂,无人敢言一个不字。
毕竟,王亮的首级在自己寨子前挂了一个多月,几千具尸体暴实荒野,到现在还没有掩埋。在武力面前保持沉默,是所有聪明人的最佳选择。
张守仁目视张仲举,向他微微点头。
这个人虽然是典型的小人,却是张守仁身边难得的内政型人才。用来管帐,管理日常事物,却是一把好手。
得了张守仁的指示,他立刻微笑上前,向这些头目笑道:“诸位当家,王亮死后,其部千多人,被俘虏至此,每天干五个时辰的苦工,只有饭吃,没有工钱。干的稍慢一点,就吃鞭子。”
他啧啧连声,笑道:“张大人说了,以后打仗,不怎么杀人了。把人俘获下来,都来做苦工。还省了不少钱。诸位若是不听吩咐,我老管担心,只怕各位绵衣玉食惯了,捱不下这个苦啊。”
各人在进寨时,早就看到了这些苦力。他们正在鞭子责打下,拼命的做事。各人原是奇怪,从来不曾有人拿人当做牛马使用,朝廷大员怎么会如此做事。现下方才明白,原本战败被俘的人,要受到如此的苦楚折磨。看那些人的模样,当真是生不如死。
心寒之际,却又听张仲举道:“王亮的寨子附近,有万余百姓。我家大人以千人为一部,设村正,三千人为一曲,设乡老,万人为一镇,设屯田校尉。各位听明白没有?我家大人以军法屯田,将原本散乱的百姓组织起来,分田到户,五户领取一牛,收的田产,四成归我家大人,六万归于自己。除此之外,任何一米一粒,也不需交。你们这些人,打仗是不行了,老老实实,为大人耕田吧。你们回去后,编成户籍册数,将军人中的头目报将上来,咱们分别任命,或做村正,或是为校尉,大别山这方圆几百里内,还有十几万人可资利用,到明春时,大人扩军备战,你们的粮食也要上缴上来。若是有人督察不力,上缴的数目不足,到时候提头来见,可明白了?”
各山寨头目来时,都以为张守仁是要他们带兵打仗,各人虽然并不情愿,却是知道此事是朝廷北来之原意,无可商量。到得此时,却不曾想,?br />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