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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画江山第7部分阅读

    章,君臣对白均是平乏之极,殊无亮色。

    张守仁趴在大殿金砖之下,不无恶意的想:“皇帝昨晚征伐美女,今早起身,还得准备这样的官样文章,想必是很苦恼吧。”

    当今皇帝,对国事全无兴趣,对美人的兴趣却是与日俱赠。皇帝上林苑内,拳养的鹿群每天都提供大量的鹿血和鹿茸、鹿鞭等物,供皇帝陛下补身壮阳。饶是如此,近来还是隐隐约约传出皇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可能即将大行的消息传闻。

    身为武将,对这些帝室秘闻和政治斗争自然全无兴趣。

    好在,不管朝局如何混乱,太祖开国时立下的储君择选规矩却是从来没有改变。嫡长子或长子继位的制度,已经形成法律。而皇太子在不曾登基时,权力受到限制,做什么事都需要报备给京城的各级衙门,皇帝与太子相安无事,只要太子不是傻子或是早夭,继位是迟早的事。也正因为如此,不管朝中权力斗争如何惨烈,皇子却总是置身事外,今上的几个皇子名份早定,不论皇位是否空虚,都不致于影响大局。

    第一卷 第三卷 帝都风云(五)

    听皇帝稀里糊涂说了一大通,张守仁听的好生不耐。过了半响之后,方才听皇帝总结道:“可授卿禁军第三军都知兵马使职,供职京师,拱卫皇城安危,钦此!”

    张守仁心中一动,不及细想,立刻叩下头去,大声谢恩。

    一阵悉索声音响起,几双所着的青色布鞋出现在张守仁的眼前,他心知太监送上皇帝御赐的物品,连忙又叩了一下头,高举双手,象征性的接过几样物品,然后又叩谢天恩。

    皇帝显是倦怠了,又含糊不清的吩咐了几句,令张守仁速去赴职上任,勤谨办差。也不待张守仁答应,御座方向已经传来声响,司仪官大声宣示,皇帝驾起退朝,群臣跪拜。

    过了盏茶功夫,眼见其余的大臣依次起身,张守仁亦茫然站立,苍惶四顾。

    看他如同三岁小儿一般,那股子茫然无助的神情,在这麒麟大殿中,显的无比的突兀的扎眼。就算说不上手足无措,亦是大失他眼下的身份。

    各臣心中暗笑,均是想道:“这人年轻太轻,骤然得到大功,提到如此的位置,底气显然不足。嘿嘿,不知道将来要闹出什么样的乱子出来。”

    更有心机深重者,均想:“枢使将第三军的重任交在此人身上,只怕也是看中他无根无基,没有势力,更好操控吧。”

    皇帝转回内殿,朝会退散。诸臣开始陆续退出,张守仁愣怔了片刻,亦是开始拔脚向外。到殿门处,却被几个太监拦住。

    为首的中年太监先依足规矩,向张守仁行了一礼,然后方笑道:“将军,咱家就是适才捧着御赐珍品,递给将军的人,将军叫我静公公即可。”

    他呷呷怪笑几声,上下打量张守仁一番,方又道:“将军,咱们都是卑贱下人,厚颜来恭喜将军。”

    张守仁不知他用意,只得下意识的一拱手,答道:“多谢静公公。”

    他忘了手上捧的仪剑和绣衣,抬手之间,差点儿将这些物品扔落在地。急忙回过手臂,将御赐各物拢住,这么一来一回,头上脸庞已经满是汗珠。

    一群太监什么样的达官贵人没有见过,一个个都是居移体,养移气,满脸雍容,哪象张守仁这般的慌乱无措。各人看在眼里,都是憋不住笑意,一个个噗嗤连声,笑将出来。

    张守仁大觉尴尬,脸上不禁变了颜色。那静公公仿若不见,只站在身他前,不住的恭维贺喜,眼见众臣陆续离开,只有张守仁被这群太监拦在殿前,不能离去。

    “小静啊。。。。。。”

    张守仁听得这一声招呼,差点儿喷笑出来。眼前这一个一脸褶子的中年太监,被人叫成“小静”,这样强烈鲜明的反差,还真是叫人难以消受。

    眼前这个太监,却显然不与张守仁同一想法。听闻那一声招呼,立时在脸上堆满笑容,弯腰躬身,笑答道:“太师爷有何吩咐?”

    张守仁心中一凛,只觉得汗毛倒竖,浑身紧绷,费了老大的力气,方才能转身回头,向自己身后的太师看去。

    本朝的太师一职,与前朝一样,都是文官的最高荣誉。本朝的太师,还身负着为帝室挑选继位人,规劝皇太子言行,甚至有提出罢黜的权力。余波,身为太师几近三十年,先帝还为太子时就昨是他的鼎力支持,方能顺利继位。今上尚在幼年,太师已经权倾朝野,到得现在,除了皇帝有意扶持的石嘉尚能勉强与太师抗衡外,大楚举朝,已经无人可以与太师分庭抗礼。

    “末将参见太师。”

    以张守仁的职位,原本应该向余波跪拜行礼,只是此时身入麒麟殿,人臣不管多么有权,也不可在此受下僚的跪拜。

    见张守仁做势欲拜,余波轻轻一扶,将他扶住,上下打量一番,方才笑道:“不错,张将军少年英雄,俊伟不凡,英气逼人。在禁军这里磨磨性子,将来放到地方上,必定是我大楚的栋梁之才。老夫老矣,是没有机会见到张将军你大展雄图啦。”

    此人生的品貌不凡,少年时,曾经以容貌名动京师,引的京中豪门富室争相引以为婿。现下虽然年过七十,却仍是身须挺拔,保养极好,不失当年风彩。

    因见张守仁盯着自己打量,很是失礼。余波却是不以为意,只微笑道:“张将军新进为官,不知道皇宫里的规矩。这些太监困守宫内,不得生发。见了你们这些新进的贵人,上来讨好,要些利市,虽是陋习,却也是行之多年,连皇帝也没奈何了。”

    他说罢一笑。见张守仁满脸窘色,便知道这个下层上来的年青将军囊中羞涩。眉头一皱,喝道:“来人。”

    一语即出,两个身着青色仆役服饰的下人匆忙跑来,在余波身前垂首侍立。

    “取二十两金过来,赏给静公公。”

    张守仁倒也不是没有钱,只是没有想到,宫中近侍竟然公然勒索他这个功臣。一时窘住,没有办法。此时这余波要替自己付钱,他心中大急,心道:“欠了这个人情,可不是好耍的。”

    余波见他脸色发白,满头大汗,他是久练成精的人物,如何不知道这个年青人的想法。当下微微一笑,向张守仁道:“守仁将军,不必与老夫客套,些许财物,还不放在老夫眼里。不过为了防微杜渐,严守文臣不得与武将结交的祖制,将军有空把这金子还给我就是啦。”

    张守仁如释重负,立刻连声答应。眼见余府家人将一叠号票塞给那静公公,虽是太师的钱,那静公公却也全然不惧,坦然收下,笑咪咪纳入怀中,向余张二人道一声谢,洒然而去。

    余波感慨道:“老夫幼时,宫内侍从尚且不敢如此,如今世风日下,诸事难为。老夫虽然位高权重,乡野传闻是说不二,其实也是拿这些人没有办法。若不是太祖立铁碑,太监不得言政,不得读书,甚至不准出宫门一步,宦官的祸乱,只怕又要起来了呢。”

    他一派长者风范,与张守仁侃侃而言,缓步而行,既不刻意接近,亦是没有丝毫的架子,不过片刻功夫,就使得张守仁与他的距离无形中拉近不少。

    只是张守仁哪里懂得这些政治上的争执,这一次他能顺利成为兵马使,还是听了杨易安的劝,去石府赴宴,虽然不肯明言投靠,其实也隐隐然算是石嘉派系的人。如今他立身在余波身旁,与这声威赫赫的太师言笑不禁,朝中重臣散出不远,各自看的清楚,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张守仁心中大急,却又不敢说出要先行的话,正自急的满头大汗,却听那余波笑道:“你同老夫走在一起,没事也变有事。可惜了,老夫最喜欢将军这样的少年英才,看到将军这样的英雄,竟似见倒老夫当年一般。一时欢喜,倒怕要连累你了,罢了罢了,将军请自便吧。”

    他嘿然一笑,又道:“自然,老夫托大了,张将军如此英豪武勇,怎么是老夫文弱书生可比。”

    张守仁急忙谦逊几句,只是说了些什么,连自己也不清楚。

    终于听到余波大笑,挥手向他道:“将军先行,咱们就此别过。以后皇城安危,还需将军多加小心。若是出了乱子,天大的功劳也遮掩不住。”

    这样的话类似训斥,余波身为太师,却也不能干涉军方的事物。只是适才两人聊的投机亲热,张守仁听的一愣,却也不好反驳。当下诺诺连声,急步离开。

    此番他得了正式任命,已经是正三品下的武官,大楚开国近百年来,提升如此之速的,也只有张守仁一人了。

    驿馆自然不能再住,原本以为自己要回襄城,并没有在京居住的打算,不成想一下子就成了禁军的兵马指挥使,很多随身的物品家什都没有备办,他边行边想,也只得决定先回驿馆,拿了行李,知会杨易安后,就住到第三军的兵营中去。

    其实以兵马使的身份地位,一般都在皇城附近备有府邸,象他这样要沦落到住进兵营的兵马使,倒也是开国以来的第一位。

    “易安,你我就此别过,你一切均需小心。若有所需,到第三军来寻我便是。”

    傍晚时分,已经有数十名第三军的军官,带着过百亲兵,将张守仁所处的驿馆围的水泄不通。一位副兵马使,带着转运使、军法使、厢指挥使等上层军官,前来参拜新上任的主官。京都中人,见惯了这种场面,倒也并不觉得稀奇,只是三三俩俩,围在驿馆旁边,指说议论。

    杨易安眼见就要应考,前一阵子还拼命的送策文给京中大佬试阅,这两天却是窝在房中,脚步绝不出驿馆半步。张守仁只道他临阵慌乱,只觉好笑,倒也不疑有它。

    留下几十贯钱,料想他就是落第之后,也足够使费,又将第三军的驻处详细告诉他之后,张守仁终于在一众高级军官的簇拥下步出大门。

    “末将等,参见兵马使大人!”

    此次前来迎接张守仁的军官,最低级别也是指挥三千人的厢指挥使、副使,以及厢一级的辅助军官。象校尉别将等一级的军官,根本就无资格参与此事。待见他一出驿馆大门,在副兵马使吴百慎的带领下,一起高声唱诺,向张守仁行礼。

    这么一闹,围观的百姓越发密集,数千人的眼神一起盯着这个不过二十来岁的少年将军细看。京中百姓都是见多识广,哪一天不曾见得几个高官,然而象这样年青的兵马使,却也是头一回见到。从人稀奇之余,不免打听,待知道眼前这位将军,就是前数月行横行中原,搅的伪朝和蒙兀人灰头土脸,狼狈之极,赫赫威名,直传大江南北的张守仁时,数千百姓欢呼雀跃,兴奋之极。

    张守仁升迁如此之速,心中原本就是老大的不自在。眼前躬身站在自己身前行礼的几位军官,均是衣着华丽,神态雍容,一派大将风范。论说起气质风度,京师的禁军将领原本就强过地方的将军甚多,张守仁一个小小的平民队正出身,如何能与这些世家子弟相比。他正尴尬间,却又听得百姓的欢呼叫喊,更加的惶恐无地。

    众将官眼见这个年青的主官脸红过耳,却是无人肯为他排解,一个个笑吟吟盯着张守仁,并不肯帮他排解眼前的困局。

    “将军,禁军往常迎接新主官,都是到私宅相迎,如这般在大街上迎接,却还是头一回。失礼之处,请将军莫怪。”

    吴百慎到底是张守仁的副手,不可让主官太过难堪。况且他亦是新调入军中,很受这些军官的排挤,若是能和张守仁交好,将来也可以少受些气。

    只是这人与张守仁一般,也是行伍中厮杀出来,凭着军功做到这个位置,虽然年纪不过三十出头,身上的伤疤却是比比皆是。只是与他的战功相比,处理这些人际关系的能力,却是弱上许多了。

    张守仁听他话意,原以为是讽刺自己没有宅第,待见这个白面书生一样的副手满脸诚挚,方知他是一心为自己开脱,只是言辞不当,倒好象在讥刺一般。

    他心中苦笑一声,只得自己打起精神,大声道:“众将官,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原想明日再召集诸位叙话,既然今日都来了,咱们这便到军官升帐!”

    第一卷 第三卷 帝都风云(六)

    一军的兵马使位高权重,禁军兵马使负责京师的防御,肩负重责,地位超卓,升帐仪式都很隆重,一般都会邀请枢使坐镇,甚至挂有枢使虚衔的亲王,也会来上几个。象张守仁这般随随便便要升帐的,还是头一回。

    “将军……”

    张守仁知道各人是何用意,京中的这种习俗,在他而言不过是陋规。身为将领,不得参与政治之中,升帐视事,都弄出那么多的花样,欠下老大人情,将来还怎么秉正持公。

    止住要劝谏的众人,张守仁当先上马,命各将的亲兵开路,自己纵骑入队伍正中,向着位于皇城西面的御马营而去。

    他转头回身,见杨易安正含笑看向自己,便也微笑答礼。两人自幼相交莫逆,彼此的心思都了然于胸,只是此时,他看向杨易安的笑容,却是那么的陌生。

    “可能是地位悬殊,易安他心里不自在了吧。等他考上进士,总要请枢相帮忙,给他安排个好点的差事,升迁也可容易些。”

    自己虽然讨厌这种官场上的勾当,不过为了好友,也顾不得了。

    张守仁骑在马上,任着身下的战马慢慢地跑着,思绪却不由得想起十余天前,自己到石府赴宴的情形。

    与自己想象中的冷漠不同,石嘉在晾了他几天后,一待张守仁主动上门,倒也并没有摆枢相的架子,那种亲热与随意,仿若相待子侄一般。

    只是,与他表面的作派不同,身为枢相多年,那种威势与上位者的高傲,却也是他的话语和姿态所掩饰不住的。

    屏退旁人,石嘉将张守仁带入自己的书房。见张守仁如同傻子一般,盯着自己房中那些华美的金银玉器,御赐珍品,石嘉肚里暗笑。这个乡野小子,还想与自己摆什么气节,殊不知富贵人所爱之,能以气节自持,断然拒绝的人,又能有几个呢。

    他也不与张守仁多加客套,劈头便道:“守仁,你需得助我!”

    张守仁原本坐的拘谨,手持盖碗清茶,不知其味。他还是第一次与石嘉这样的大人物相处一室,乍听他言,盖碗的瓷盖在碗沿上重重一嗑,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他惊的跳起来,向石嘉道:“枢相,何出此言!守仁断然担当不起!”

    石嘉温言道:“守仁,若论朝中的根基势力,你却是帮不上我。然则,国家多事,北面强敌虎视眈眈,朝中上下愿意苟安者越来越多。太祖开国时的漠烈之气越发消减,老夫看在眼里,只盼能出来一个英雄人物,振作民心士气。这个人选,守仁,你便是了。”

    张守仁原待谦逊,却被石嘉以眼神止住,继续说道:“守仁,你不必过谦。你在这盛年时,立下如此大功。坊间朝中,都传颂你的大名。便是陛下在深宫里,也常听内侍宫人言说。嘿嘿,过一阵子,只怕都能编成话本,在坊间传说了。我每思想起古来名将,在你这个年纪时立下如此奇功的,也只有当年大汉盛时的霍去病了。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样的话,可很久没有人敢言说了。你想,若是将你与霍冠军联在一起,将大楚与强汉一并言说,对咱们朝野上下,那可是了不得的振奋。借着这股劲,老夫可以倡言皇帝陛下,重整军备,厉兵秣马,克日北伐,一举灭掉伪朝,与那蒙兀人会独草原,让他们见识一下,咱们汉人的武勇!”

    张守仁被他说的,看着石嘉的满头白发,枯黄焦瘦的脸孔上,已经遍布着兴奋的酡红,好似不胜酒力,行将睡去一般。

    他原以为自己会被石嘉的语言所打动,跟着慷慨激昂起来,却不知怎地,只觉得心里空虚无力,石嘉的声音越发响亮,他便越发觉得惶怕。

    石嘉的话,好象全然不将伪朝的蒙兀人放在眼中。诚然,大楚的国力很强,失掉北方三千余万人的户数,朝廷的收入不减反增,岁入一亿贯钱。海外贸易,还有在凌牙城的殖民地,台湾一岛也在开发,甚至建了行宫,以备不时之需。大楚的水师天下无敌,经常到北方马蚤扰敌军,甚至沿着江山,进入白山黑水,焚村烧寨,敌人调动不便,追之不及,只得看着大楚水师横行。大楚虽然与前朝两宋一般,无力建立大量的优良骑兵,步兵的战法和训练,还有将领对军队的控制,却又比孱弱的两宋强过许多。也正因如此,方能在蒙兀人二十余年的强攻下巍然不动,安然无事。

    然而这一切的背后,却又是政府行政效率低下、冗官冗兵、皇室挥霍无度、民间重文轻武之风又起,曾被太祖皇帝禁绝的理学,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除此之外,北方被蒙兀人占据,大楚失去了北方屏障,自长城一线,到西北平原,全数落入敌手。原本宋人遇到的窘境,现今又重新落在楚人的头上。蒙兀人凶横残暴,能征善战,论起骑射与勇武,远在当年的辽人与金人之上。西夏与西辽,已经被蒙兀击破,国破族亡。过半的汉人江山,落入其手,金帛女子,任其所需而伸手可得。再加上蒙兀人学习当年金人灭宋时的勾当,在北方扶植远支宗室,建号称帝,自称北楚。这些年来设官抚民,招募军队,治下亦有数十军州,实力大为膨胀。数十年来,南楚以长江横隔两岸,借助四川与襄城的险要阻挡敌人的铁蹄兵锋,蒙兀人南征北讨,并没有以全力攻楚,只要北方能够支付得起蒙人贵族的奢侈需要,北方的汉人可以供蒙人奴役,便已足够。

    石嘉兀自在侃侃而谈,将自己的设想不住的向张守仁灌输。在他看来,蒙兀人粗鲁无文,不知兵法。只不过仗着游牧民族的先天优势,以骑射功夫侥幸打败了几个敌国。北方之失,也是因为大楚内部的原因所致。只要依着他的想法,一力主战,调集大兵,以三十万人自南京过江,二十万人自襄城出击,十万人出川攻陕,六十万大军一起出动,北方大局一年内可以安定,蒙兀人加起来不到二十万人,大楚军人就是不及他们善战,以三打一,总是够了。

    第一卷 第三卷 帝都风云(七)

    张守仁听的头疼欲裂,却又不敢打断亢奋中的石嘉。这个远支宗室虽然曾经从军,又担任枢使重职多年,却没有亲自上过战场,根本不明白蒙兀人的可怕之处。况且,以自己从耶律齐那里得到讯自。蒙兀人自从击破花刺子模之后,西辽、西夏亦是全数平服,更有大汗亲弟拔都,以两万人直攻入极西之境,兵峰指处,尊贵的国王匍匐脚下,雄强千年的大国,拜服称臣,唯有离自己不过一江之隔的大楚坚持抵抗,二十年来,十余万蒙兀汉子死在了征服大楚的战事中。

    如此的奇耻大辱,如此的艰难困苦,再加上江南之地,是全天下最有名的繁华之地,花花世界,富庶之极,如何教蒙兀人不食指大动,意欲吞之而后快。自从窝阔台汗逝后,其子蒙哥汗收拢在其余各地的战士,聚集草原各部的力量,麾下的能战之士已经超过三十万人,再加上伪朝军队,西域的色目军,回回军、过百万大军枕戈待命,意欲一战而平南。

    局势如此严重,以大楚现下的情形,能守住眼前的疆域,就是上天护佑,偏偏眼前这位老人,满心想的却是挥师北上,恢复大楚极盛时的荣光。

    “守仁,襄城一战,多亏是你献策驱敌……”

    张守仁正自苦恼,却不料石嘉又将话题绕回他身上,抓到这个话缝,他再也顾不得石嘉恼怒,连忙拱手答道:“枢相,襄城一战,蒙哥汗染病暴亡,蒙人方才退兵。若非如此,光凭咱们襄城军人,未必能守的住蒙兀人的强攻了。”

    “喔?将军此语,老夫却不能苟同。襄城守了二十余年,哪一次不是血肉横飞,守的惊险之极,可是那蒙兀人拼尽全力,又有哪一次成功过?嘿嘿,兀那蛮子,根本不懂战法,只有一股子蛮力罢了。哪象我大楚将军,一个个精通韬略,只要全军同心,举国北伐,大事可成!”

    张守仁微微苦笑。适才自己的话,显然已经让石嘉不悦。此时话题又扯回自己身上,若是再提起那蒙兀四王子精通汉学,幼读兵书,心计谋略非寻常蒙人可比,只怕眼前这个大赞自己智略的老人,会跳脚大骂吧。

    他暗中长叹口气,向石嘉正容道:“枢相掌管天下兵马,身负国家安危重责。但有所命,末将岂敢推脱不从?况且我北方汉人受敌荼毒已久,末将愧为军人,亦是恨不得立刻收复旧土,重光我大楚江山,救我北方大楚百姓与水火之中。”

    石嘉闻言大喜,大步行到张守仁身前,在他肩头用力一拍,赞道:“老夫果然没有看走眼,将军年少热血,虽然老成持重,仍然是我大楚的好男儿,汉家好汉子!”

    着实夸奖他一番后,石嘉终于露出倦容。坐定之后,又与张守仁细说几句军中之事,终于端起茶碗,轻啜一口后,向张守仁笑道:“守仁,老夫年纪大了,精神倦怠,难以多谈。今日就说到这,总之上下同心,其利断金,这个道理,你需得想明白了。”

    张守仁知道这是临别吩咐,石嘉位高权重,哪有空经常接见自己这个全无背景的小军官,当即连忙起身,在石嘉身前侍立,垂首答道:“是,枢相吩咐的是,末将明白。”

    “嗯,很好,你这便去吧。老夫已经正式表奏你为禁军兵马使,过两天便有旨意下来,你这几日,好生学习朝仪典范,不要到时候出了漏子。咱们的大英雄威震天下,可是天子面前,却也是不能出半点岔子的。”

    “是。”

    “好,你去吧。”

    张守仁转身欲行,石嘉眉头一皱,好象突然想起一般,叫住张守仁,向他笑道:“守仁将军,你过几天,到第三军赴任后,和转运使韩文通多亲近些。老夫有事,是从不避讳他的,将军可明白了?”

    “是,末将晓得,一定与韩将军多加亲近。”

    张守仁当时懊恼之极,只觉得自己原本以为可以与石嘉若即若离,不入其党,现下看来,对方却不管不顾,硬是将自己纳入党人阵中。

    在坚守军中不结党,不参与政治原则的张守仁心中,这实在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是以他含糊其辞,始终不肯明言向对方效忠,就算是不能得到重用,大不子回襄城便是。谁料对方手眼通天,自己尚未上任,就已经在自己营中安插了他的亲信心腹,用来左右自己。

    一晃多日过去,张守仁眯眼看着紧跟在自己身旁的转运使韩文通,心中当真是腻味之极。只是来回打量,却见那些禁军将领们个个气饰华美,趾高气扬,一个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看起来哪里象个将军。况且,非但是这韩文通,只怕这些将军们,多半都是石嘉或是别的朝中大佬的心腹,若是不然,也很难在京师立足。

    想到这里,他重重的叹一口气,心道:“前路艰险若此,不知道现下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他身处的驿馆距离大内和御马营甚远,一行百余人自外城绕行,自大瓦子穿行转左,在西湖边上打马而行。

    此时正是深秋,满地的落叶被马蹄踏起,漫天飘扬。待清冷的西湖水面消失不见,青灰色的城门高耸入云,紧随在张守仁身边的吴百慎咧嘴笑道:“将军,过了城门,再走里路,绕过凤凰山,便是咱们的驻地所在了。”

    一行人鱼贯入城,此地却与外城的纷乱繁乱不同,既是皇城所在,又等若是皇帝的御苑,由大内出来,往东不远,过御马营登凤凰山,远眺西湖景色,每年上元佳节时,皇帝带着后妃和皇子公主,一起登山赏灯,与民同乐,更是京城中极盛之事。

    因为此故,这诺大的一片地方,除了连绵十余里的凤凰山外,便是以围幛围起的御马营,除此之外,任何民居与衙署均未设立。一则是保有这一片山光水景,二来,亦是为了方便禁军保护大内的安全,禁绝闲杂。

    “此处风景绝佳,真人间胜景!”

    第一卷 第三卷 帝都风云(八)

    张守仁贫家子弟,在襄城闹市长大,何尝见过如此的美景。连绵十数里的道路两旁,青山含翠,绿林荫蔽,珍禽异兽时现形踪,种种奇花异草,竹舍怪石,零星排列于途,论起风景之美,当真是世间少有。

    主官大赞,其余诸将自然随之附合。只是各人对他并不信服,张守仁此时亦是绝无权威。是以奉迎和赞同的力度,很是低弱。再者,众将中有不少都是自幼就可以来此处游玩,风景再好,也是见的腻味了,倒是见了这个少年将军满脸的兴奋惊奇,很是好笑。

    各人均是心中暗道:“当真是乡下的泥腿子!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坐上这个位置。可怜京中无数背景雄厚,资格极老的将军不能接任,却教这个小子捡了便宜。”

    张守仁却是没有注意到众将的脸色,他初时被这壮美瑰丽的景色震惊,待后来看到人工雕凿的痕迹越发浓重,眼中浮现的,竟不在是如画美景,而是数以万计的民工挥汗如雨,大兴土木的场景。再想到前朝北宋灭国一因的花石纲,原本脸上的喜色不但尽数敛却,反而阴云密布,难以遏制。

    自凤凰山一侧迤逦而行,沿途的军士及内侍模样的人越发多将起来,待众人骑马小跑了一刻时辰,不远方已经绝少树木,放眼看去,全是平坦齐整的草地。此时天气已经是深秋时节,草地却是修理的齐整青绿,越往内里,草场便越发宽广,隐约间又可听到势若奔雷的骑兵奔腾声,蹄声得得,又有杀伐金鼓之声夹杂其中,张守仁侧耳而听,竟如同回到当日纵横中原,陷身敌阵时的情形,一时间精神大振,向旁边的吴百慎问道:“吴将军,这是禁军在操练么?”

    吴百慎咧嘴笑道:“真是怪了,禁军若不是皇帝校阅,一年也难得操练几回。张将军的面子当真是大,诸位将军以操练来欢迎呢。”

    张守仁瞄向诸人,见众将均是面露得色,心中立刻明白,这些人哪里是有心来欢迎自己,纯粹是借着操练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罢了。

    心中明白,却也知道这时候断然不能与这些将军反脸。自己威信不立, 刑罚生杀的大权并不在手,这禁军兵马使处处受到掣肘,论起实际权力,只怕还不如地方上的厢指挥使。

    当下干笑两声,也不回吴百慎的话,双腿狠夹马腹,纵骑狂奔向前,直入演练中的禁军大阵。

    他身后的众将军都是养尊处优惯了,平时均是乘轿或是坐车,哪里肯认真骑马。所乘坐骑又多半是精挑细选的温驯良马,在城中悠然小跑到也罢了,在这尘飞土扬,轰然若雷鸣的战阵之中,这些马儿战战兢兢,哪里敢快跑起来。各将眼巴巴看着张守仁如同一支离弦之箭一般,直插入禁军阵中,身后披着皇帝御赐的绣衣,顺着风势鼓荡起来,虽然单人独骑,竟仿然也有常人难及的威势。

    各将不敢怠慢,连忙拼命催逼着身下马儿追赶,只是一时半会,又哪里能追赶的上。待堪堪追到禁军大阵外围,却不知道位于大阵中心的张守仁说了什么,禁军将士高声呐喊,声浪一波大过一波,万岁之声不绝于耳。众将听的大惊,这张守仁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禁军将领,不知道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语,竟使得禁军将士高呼万岁。论说起来,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若是被有心人抓住不放,只怕连项上的脑袋也保不住会丢了。

    各人气急败坏,倒不是害怕张守仁会被如何,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各人身上的干系都是不小,张守仁再怎么说也是刚刚上任,就是皇帝猜疑,也疑不到他的身上。

    那吴百慎也是从地方调入京师,不明不白的做了禁军兵马副使,原本这样的好事,也是轮不着他。上任之后,诸多将军对他都很不服气,明争暗斗,未尝中止,连带底下的中下级军官,甚至是寻常小兵,都不怎么将他这个兵马副使放在眼中。此时张守仁不知道使了什么邪法,竟使得这些官兵纵声大叫,满脸兴奋崇敬之色,却教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究竟是为何。

    只是此时看到众将大惊发急,他却是心中大笑,反正自己调入不过月余,纵有处分亦不会重,倒是这些一直任职的军官们,弄个不好,会被上面重处。

    人生乐事,无非是看着别人坐腊倒霉,吴百慎心中充满恶意的想着。他不紧不慢的跟着诸将之后,眼看着周围的禁军官兵

    “张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要谋反么!”

    “咱们该当即刻将他擒拿,奏明枢使治罪。”

    “如此僭越,只怕要下诏狱了!”

    诸将赶上前去,均是两眼喷火,怒视着张守仁大声指责。

    原本大楚的规矩,将领之间纵有争执,也绝不可以当着下级军官或是士兵的面争吵起来,违者重职削职查办,轻责也要被斥责禁闭。他们情急之间,却忘了这条军纪,一时间吵吵嚷嚷,言语不忌,却将围绕在旁的诸多禁军将士吓的目瞪口呆,原本高亢入云的欢呼声立时沉寂下来,整个草场鸦雀无声,只有几个高级军官仍在喋喋不休,指责着张守仁犯上不法,大逆不道。

    张守仁却不似这些急脚猫那般沉不住气,任他们百般攻击,甚至开始污言秽语,他却仍是淡然而笑,并不显出恼怒的神情。

    吴百慎早就偷偷站在张守仁身侧,拿眼去看他的神情。因见他并不恼怒,神色如常,只是嘴角轻斜,显着对那些将军们的藐视,这样不怒自威的神情,自己还只是在积年的大官身上见过,眼前的这个青年,下巴的胡须还只是浅浅淡淡,若有若无,养气的功夫却已经炉火纯青,当真教人佩服。

    张守仁好不容易抓到一个话缝,笑吟吟向诸将劝道:““诸位将军,我们在此说话不便,不如到营内去说,如何?”

    “这就在处说,又有何妨?”

    “嘿嘿,想进大营掌令,摆将军威风么?只怕你这兵马使的位子,还没有坐稳,就得被剥职治罪了。”

    第一卷 第三卷 帝都风云(九)

    眼见各人还是七嘴八舌,说个不休,吴百慎知道这时候若是出头,必收奇效。他暗中思量,这张守仁必定是疯子,适才的做为必然有他的道理。

    他心中一动,忍不住站将出来,大声喀道:“都闭嘴!张将军是全军之首,就是做错什么,也自然会和上头交待。你们这些人当面顶撞辱骂上官,不知道已经触犯军纪了么?”

    吴百慎到底早已接任,此时大声斥责,各官竟然不敢顶撞。再想想自己适才的表现,确实是触犯军纪,若是张守仁一意治罪,现在就可将他们全数拿下。各人心中凛然生惧,当下不敢再吵,只一个个退下几步,垂手而立。

    唯有第一厢的指挥使仗着自己是帝室宗亲,仍然冷笑一声,说道:“咱们犯了军纪不假,不过张将军还是得大伙儿一个交待才成。”

    张守仁终于忍耐不住,上前一步,向他斥道:“我给你留了脸面,吴将军又斥责过你们,现下还敢如此,大楚的军人,什么时候开始视军纪为无物了?”

    他目视吴百慎,向他道:“召军法官前来!”

    吴百慎身经百战,已经看出他眼中的浓烈杀气,吓了一跳,连忙劝道:“将军,这石将军也是一时情急,这才如此。不如将军好生解说一下,尽释误会,自然就无事了。”

    说罢,向他使了一个眼色,暗示他绝对不可召军法官前来。

    张守仁原本确实有杀人立威的打算,此时被这吴百慎一劝,又想到京师与地方不同,一厢的指挥使,确实不是自己可以擅杀的。他在心中叹一口气,脸上却微笑道:“我原也并不打算众将的罪。”

    收起这个话头,他又转脸向众将笑道:“朝廷的法令规矩,我如何能不知道?适才不过是将皇帝陛下御赐的金银,转赐全军,命人去采买牛酒,大犒全军。将士们感激陛下,这才欢呼万岁,诸位将军不明就里,还以为守仁敢做什么大逆之事不成?”

    他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向诸将打了一个哈哈,大笑道:“就是守仁敢,禁军将士们都是忠于陛下的忠勇之士,难道还能从逆?”

    各人这才恍然,他们一时着急,不曾细想。禁军将士长驻皇城,紧挨大内,如何不知避忌,怎么可能向一军主帅山呼万岁。适才的举动,不过是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