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说的玉麒麟卢俊义哑口无言。他低头寻思了半晌,忽地长身而起,冲着浪子燕青深施一礼道:“小乙,是卢某错怪你了,望你莫要放在心上!”
“主人,折煞小乙了!”浪子燕青大惊失色,急声道:“主人何出此言?您对小乙恩比天高,别说错怪了,就算是错杀了小人这一条贱命,小人也是毫无怨言!”
“好一个玉麒麟卢员外,果然是知错就改,拿得起放得下的好汉子!好一个浪子燕青,更是知恩图报的真豪杰!”托塔天王晁盖大步走上前去,一手挽着玉麒麟卢俊义,一手拉住浪子燕青,左右连看了四五个来回,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之情,哈哈大笑道:“这正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
“让黄兄见笑了!”玉麒麟卢俊义引着晁盖重新落座,浪子燕青立在一旁侍候。忽地,卢俊义对那个引晁盖进来的心腹主管言道:“卢青,我与黄兄要紧事商量,你去门外看着,任何人不得靠近客厅一步。”
“小人知道了。”卢青施了一礼,自去门外把风不提。
“黄兄,请喝茶。”玉麒麟卢俊义亲手给晁盖续了茶水,轻叹一声道:“卢某记得非常清楚,六年前的那个冬日清晨,天降大雪,我起了个大早儿,发现李固冻倒在我的府门前,是我起了恻隐之心,亲手将他背回了房内,救醒之后,他说自己是东京汴梁人氏,因来北京大名府投奔相识不着,又没了盘缠,所以冻饿而倒。我见其人口齿伶俐,又曾经念过几年书,就让他管顾家间事务,短短几年之内,就抬举他做到了都管的位置上,手下管着四五十个行财管干,倒也能当得我卢府的大半个家。谁曾想,‘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厮竟然恩将仇报,投靠了翠云楼?着实让卢某心寒呀!”
托塔天王晁盖微微一笑道:“卢员外,你还是把李固这厮想得太好了一些!以黄某看来,李固所谓的投奔相识不着纯粹是托词,他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来您的身边卧底,从而谋夺你的万贯家产!否则,他为何偏偏冻倒在您卢员外的门前?要知您府上既不靠官道,巷子又挺深的。”
“卧底!谋财!”玉麒麟卢俊义不是笨人,仔细一想还正是这么回事。以李固的本事,纵然是失了盘缠,也不可能冻倒在冰天雪地里呀!卢俊义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再想一想翠云楼开业时,梁中书的异常表现,不由皱紧了眉头道:“李固这厮,难道是梁中书的人?这个梁中书,胃口越来越大了,每年拿了我诸多好处还不知足?竟然想将我整个卢府占为己有不成?”
托塔天王晁盖知道这是卢俊义误会了梁中书。梁中书也许会有侵占卢俊义家业的想法,但是他毕竟是一方父母官,玉麒麟卢俊义又是声望颇高之人,他怎么可能敢轻易动手?但是,晁盖并不打算将李固乃是燕子楼燕七的真实身份说给卢俊义听,因为他知道卢俊义尽管英雄了得,但是未必会有与燕子楼抗衡的勇气和决心?毕竟燕子楼做事一向不择手段,与一般官府行径绝不相同,不是什么人都能惹得起的!
想到这里,托塔天王晁盖便对玉麒麟卢俊义打起了气:“卢员外,您就是将李固赶出卢府,梁中书又能怎么样?他虽然位高权重,又是蔡京的女婿,但是这件事是他输理在先,丝毫声张不得的。”
“赶李固倒也容易得很。”浪子燕青在一旁道:“只是主人一句话的事。”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玉麒麟卢俊义再一次皱紧了眉头:“怕只怕梁中书以后公报私仇,暗地里下绊子,那也是让人防不胜防呀!”
“卢员外,须知家贼难防呀!”托塔天王晁盖见卢俊义已经意动,急忙趁热打铁道:“打开天窗说亮话,黄某此次冒昧前来,就是想请卢员外将李固赶出卢府!”
玉麒麟卢俊义大为诧异道:“黄兄,这是为何?须知与你们快活林为敌的乃是翠云楼,卢某纵然真的将李固赶出府,也改变不了他快活林大掌柜的身份!此举又能帮到黄兄什么呢?”
“主人,您只要将李固赶出府去,就已经帮了黄大官人很多了。”浪子燕青轻声道:“最起码,李固不能用卢府的力量来对付快活林了!”
“燕青兄弟此言正是!”托塔天王晁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黄某如果不来府上走这一趟,在李固的鼓动下,只怕到时候黄某有可能与卢员外放手一战?玉麒麟卢俊义,浪子燕青,这样奢遮的对手,黄某只是想想就不寒而栗了,所以就只好屁颠屁颠来当这个不速之客了!”
玉麒麟卢俊义没有言语,只是郑重的点了点头。的确,晁盖如果不来这一趟,以他卢俊义的脾气,很可能被李固当刀子使!
“黄兄原来是有备而来!”玉麒麟卢俊义的眸子射出了两道灼人的精光,想要看清楚托塔天王晁盖的内心。但是,他失望了。因为,晁盖一直在笑,是那种淡然的、成竹在胸的微笑。
“卢员外一言必中也!”托塔天王晁盖依然在笑:“卢员外,黄某并不是白白让您帮忙,黄某有三件东西,请卢员外任选其一,作为补偿。”晁盖说着,提起来时放在客厅角落里的那个包袱,放到几上,打开了,原来是一堆黄灿灿的马蹄金。
“咦?果然不愧为快活林之主!”饶是玉麒麟卢俊义见多识广,也不由惊叫了一声。他吃惊的不是金子的数量,而是晁盖对待金子的心态。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晁盖这样随随便便把如此贵重的东西放在角落里的。最起码,他就不能。
玉麒麟卢俊义坐着没动,脸上也是没动声色。对于他这样级别的人物来说,这些金子的吸引力并不是太大。他在等待托塔天王晁盖的第二件东西,那肯定是比这些金子更有价值的东西。
托塔天王晁盖仍然在笑,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文书,轻轻放于几上,道:“这是赵官家御笔写就的一纸文书,上面盖着玉玺,如假包换。”
玉麒麟卢俊义拿起来一看,不觉一双手微微颤抖起来,他早就觉得晁盖非比寻常,但还是没想到此人的能量竟然如此巨大。因为文书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一行大字:“执此文书,可免赋税三年。”
赋税三年!对于庞大的卢氏家族来说,那是多么庞大的一笔财富呀!玉麒麟卢俊义虽然早已过了好奇的年龄,但此时此刻还是好奇心顿起:“此文书关系重大,黄兄是如何得来的?”
这件事,不能不说是李师师的功劳。
原来,晁盖脱险之后,李师师又从赵佶那里索要了这纸文书,交由拼命三郎石秀带了回来。为的就是感谢托塔天王晁盖晁盖这样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的落草者。当时,李师师向拼命三郎石秀说了这样一句话:“如果天下间的强人都能像晁天王这样,不剪径,不扰民,那就是我大宋百姓之福!”
“是用某的一生承诺换来的。”托塔天王晁盖把目光投向了窗外,轻声道:“黄某答应了赵官家的使者,此生不强取一两昧心的银子!卢员外您说,黄某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
“黄兄说笑了。以卢某看来,黄兄这是有意要让赵官家高兴,这才顺水推舟吧!毕竟,赵官家也想树立一个生意场上的道德楷模!”玉麒麟卢俊义望着这个越来越高深莫测的快活林之主,不觉后背上沁出了一身的冷汗。
第三卷 燕子楼 第三十一章 红杏出墙来
更新时间:2012-11-20
玉麒麟卢俊义一咬牙,又把那纸御笔文书放回了几上,毅然道:“卢某还要看看黄兄的第三件东西到底是什么?”
“卢员外以为第三件东西就一定珍贵吗?恐怕您要失望了。”托塔天王晁盖正色道:“黄某这第三件东西只是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玉麒麟卢俊义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了。
托塔天王晁盖一字一句道:“北京大名府乃河北第一个去处,称得上是东西院鼓乐喧天,南北店货财满地,我快活林岂能放过这么一块宝地?不如这样,你我合伙在北京开酒楼,启动资金以及酒楼经营模式由我们快活林负责,而酒楼的选址和人手安排就交给卢员外了,至于利润吗?不妨二一添作五。”
“黄大官人,您这是明摆着要向翠云楼开战吗?若是触怒了梁中书,只怕快活林在北京城难以立足!”玉麒麟卢俊义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身旁的浪子燕青急得面红耳赤,刚要插话,却被玉麒麟卢俊义摆手制止了。
“怎么?卢员外莫非怕了梁中书不成?要知道,我们只要不作j犯科,纵是那梁中书权势滔天,又能奈我等如何?”请将不如激将,晁盖知道玉麒麟卢俊义为人极爱面子,虽是个富家翁,性子却是刚烈得很,所以话语变得越来越尖锐了。
“只要卢某赶李固那厮出府,就会得罪梁中书。终究是得罪,那卢某就索性得罪个透!”果然,玉麒麟卢俊义被晁盖一语激起了无名火,拍案而起道:“黄兄,您的条件倒也公道,卢某应下便是。”
“卢员外果然好胆气,难怪北京卢府能历经风雨而不倒,与您合作,黄某放心。”托塔天王晁盖的眼中露出了赞许之色,当即与玉麒麟卢俊义击掌为誓。
玉麒麟卢俊义大喜,唤了声:“拿酒来,今日卢某要与黄兄一醉方休!”
“卢员外,且慢!”晁盖急忙起身相阻,拱手道:“不是黄某不识抬举,而是在下确实有要事在身,你我还是来日方长吧!卢员外,就此告辞!”
“黄兄一路好走,卢某自在府中静候佳音。”卢俊义苦留不住,只得将晁盖送出府外。
送走了托塔天王晁盖,主管卢青急声埋怨起了浪子燕青道:“小乙,你也不劝劝员外爷,就这么答应下来了,莫要中了那个姓黄的圈套!酒楼虽然利润可观,但总没有三年赋税多呀!更何况,我们卢府若是与快活林搅合在一起,势必与翠云楼水火不容,梁中书岂能坐视?”
“卢青哥,我正怕主人不答应呢?你却要我劝?”浪子燕青笑道:“三年赋税的确吸引人,但三年之后呢?哪里有快活林酒楼细水长流来得长久?更何况,这个黄大官人从赵官家那里为快活林讨来了‘天下第一楼’的金字招牌,有了这个护身符,纵是梁中书和翠云楼如何嚣张,也不敢再打快活林的主意了!”
“有这等美事?那我们卢府今后与快活林拴在一起,岂不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小乙高明,哥哥我是望尘莫及。若是换作是我,一定会劝员外爷把此等好事往门外推呢?”卢青顿时兴高采烈起来,禁不住对着浪子燕青翘起了大拇指。他不是拍马屁,而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叹服。
“卢青哥谬赞了,小乙哪里敢当?”浪子燕青的脸色倒是平静如常,转过身去冲着玉麒麟卢俊义深施一礼道:“主人,非是小人刻意隐瞒,而是小人刚刚到快活林讨来天子御笔‘天下第一楼’的消息,就要来向主人禀报,却正好碰到了黄大官人在这里。”
“小乙,我哪里有怪你之意?听了你之言,我总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高兴还来不及呢?”玉麒麟卢俊义笑着,忽地脸色一沉,涩声道:“卢青,去看李固那厮回来了没有?若是撞见了他,就把他引来见我!这厮好大的胆子,敢来赚我?虽说瞧在梁中书的面子上,我不便取他性命,但打断他一条腿总可以吧,相信那梁中书不会因此与我翻脸吧!”
“老爷且息雷霆之怒!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卢青与浪子燕青交换了一下眼神,刚要相劝,却被卢俊义喝住:“你们两个不必多说,我意已决!难道我堂堂玉麒麟卢俊义,处置一个下人也要向梁中书请示吗?”
浪子燕青急忙躬身道:“李固这厮,瞎了他的狗眼,敢来打主人的主意?莫说打断他一条腿,就是两条腿都打断了,相信梁中书也无话可说!只是,主人打算因何动手?难道把话挑明了动手?小人以为此举不妥。”
玉麒麟卢俊义见浪子燕青并不反对他处置李固,怒气不由消了大半,和颜悦色道:“那以小乙之意,又当如何呢?”
浪子燕青生来百伶百俐,道头知尾,当下只是微微一笑,却已经计上心来,朗声道:“主人,与其把话挑明了,还不如闹他一个稀里糊涂!东城的卢记布庄不是让李固这厮全权负责吗?今夜晚,小人就潜进布庄放一把火,到了明早,主人就治李固一个疏忽之责,打断他一条腿,然后将他赶出府去。到那时,梁中书纵然想为他出头,也找不到由头,让他们打断了牙齿只能往肚里咽!”
“小乙,真妙计也!”玉麒麟卢俊义拈须大笑道:“真不枉了我这么多年来,苦心栽培于你!”
玉麒麟卢俊义话音未落,却见从屏风背后走出一位风姿绰约的娘子来,正是玉麒麟卢俊义的浑家贾氏,年方二十五岁,已与卢俊义成亲五载有余。只见她莲步轻移,走到了卢俊义面前,风情万种地问道:“丈夫,什么事如此高兴?”
玉麒麟卢俊义刚要答话,却被浪子燕青抢了先:“回主母的话,只是小人刚刚在主人面前耍了一趟猴拳,这才把主人逗高兴了。”
“猴拳?猴拳是什么拳?”贾氏摇了摇头,叹声道:“小乙,你家主人每日里只顾打熬力气,耍枪弄棒,在他的眼里,那些东西比我来得重要多了!”
玉麒麟卢俊义心中不快,待要发火,却又忍了,轻声道:“娘子,为夫想和小乙他们吃几杯酒,你若是有意,就在这里相陪如何?”
“丈夫,妾身一听拳脚棍棒的东西就头疼得厉害,你们吃你们的酒,我出去走走,顺便叫厨房做几道好菜送过来。”贾氏说着,便自去了。
玉麒麟卢俊义望着贾氏的背影,不由问起了浪子燕青:“小乙,方才你家主母问起,你如何不让我说出李固那厮吃里扒外之事?”
“这个——”浪子燕青稍稍犹豫了一下,他知道李固与贾氏近来打得火热,只怕会有私情,但是这种事他又怎能对卢俊义明言?那玉麒麟卢俊义是何等的英雄,怎么能在人前遭受这般的屈辱?况且俗话说得好,‘拿贼捉赃,捉j捉双’,这种事他没有真凭实据,就是说了卢俊义也不会相信,只怕会一怒之下连他也赶出府去!想到这里,浪子燕青笑道:“主母乃是妇人家,不喜武艺,生来胆小,这种事如是让她知道了,岂不是要为主人牵肠挂肚,担惊受怕?”
“小乙言之有理,是我疏忽了。”玉麒麟卢俊义沉思片刻,一脸歉意道:“你家主母嫁到府里来已有数年,可是我每日里只顾着打理生意和舞枪弄棒,着实是冷落了她。等李固这件事处置了之后,今后生意上的事就交给你与卢青料理,我也该抽出点儿时间陪陪娘子了。这几年来,她应该是非常的寂寞。”
“主人有这种心最好,希望一切还来得及!”浪子燕青肚内寻思着,也是非常的诧异。连他也没有想到,一向以男子大丈夫示人的玉麒麟卢俊义竟然当着他们说出这般柔情似水之语?哪个说铁汉没有柔情?燕青躬身道:“俗话说,‘家和万事兴’,主人之举正当时也!为了主人之言,小乙敬主人三杯。”
不说玉麒麟卢俊义和浪子燕青他们吃酒,却说卢俊义的浑家贾氏一出客厅,脚下便快了起来,一边走一边想:“幸亏我在屏风后面偷听了多时,要不奴家的李固哥哥就要大祸临头了!我得赶快去通知他,商量个对策出来,实在不行,只有跟着这个冤家私奔了。留在卢府有什么好?虽然每日里锦衣玉食,但是哪个肯陪我说说知心话?是哪个一看见我就不高兴的卢俊义吗?哼,在他的心目中,拳脚棍棒和三朋四友都比我这个名义上的娘子重要多了!成亲已经五年多了,可是他上过我的床几次?只怕数都能数得过来!”
每一枝红杏之所以探出墙来,都有她的理由。贾氏也不例外。
贾氏越想越气卢俊义,越气卢俊义就越觉得李固是真心对她的。可惜的贾氏没有听到卢俊义对燕青等人所说的那番话,要是她知道自己在卢俊义的心目中并不是可有可无之时,只怕会重新做出抉择。这就是造化弄人!
第三卷 燕子楼 第三十二章 误陷九纹龙
更新时间:2012-11-21
却说托塔天王晁盖离开了玉麒麟卢俊义的府邸,刚要去寻花和尚鲁智深等人,却被一人拦住去路,唱了个大诺道:“大官人,小弟已经恭候您多时了。”
晁盖定睛一看,只见那人剑眉星目,鼻直口方,银盘也似一个面皮,身着一件白袍,更是显得丰神俊朗,宛如玉树临风一般,却是自己的好兄弟九纹龙史进。晁盖不由一怔:“大郎兄弟,你不是去了东昌府吗?为何来了这里?莫非是东昌府快活林又被翠云楼吞并了不成?”
九纹龙史进脸色一红,轻声:“哥哥,此事说来话长,真的是一言难尽!”
托塔天王晁盖看了看路旁来来往往的行人,说了声:“大郎兄弟,此处不是说话之所,我们还是找个去处再说不迟。”晁盖说着,便与九纹龙史进走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用手一指道:“大郎兄弟,这个酒店里正好说话。”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酒楼,拣了个僻静的阁子坐了下来。晁盖随即唤了店小二打了一坛酒,切了一大盘牛肉,铺下些菜蔬果子之类,又摸出了一块碎银子塞到店小二的手中,嘱咐道:“小二哥,某与兄弟他乡遇故知,自然要好好吃上几碗酒,你没要紧事就别来打扰我们!”
“客官慢用,小人知道了。”店小二得了银子,眉开眼笑而去。
晁盖也不吭声,只是与九纹龙史进连干了数碗酒。反倒是史进按捺不住,把一大碗酒倒进喉咙之后,涩声道:“纵是哥哥不相问,小弟也要说了!”
原来,九纹龙史进到了东昌府之后,因为打听到李固的弟弟李坚已经买通了东昌知府童通,就打算用没羽箭张清来做挡箭牌。他担心张清不答应,就每日里请其到快活林吃洛阳-水席。如此,接连吃了六天,到了第七天晚上,李坚和童通终于动手了。他们用的还是老办法。李坚花重金找了一个与赤发鬼刘唐身材相似的泼皮,又请了一个能工巧匠在他脸上做了一个惟妙惟肖的朱砂痣。
这个泼皮就大摇大摆地进了快活林,一个人点了一大桌子好酒好菜,吃饱喝足了嘴巴一抹,不但不想付账,而且还大声嚷嚷起来,说什么我与你家掌柜交情莫逆,就这么一桌子菜值几两银子,就是给他,他也不敢要。
正吵闹间,早就候在一旁的东昌府三都缉捕使臣童飞带着一大帮眼明手快的公人冲进了快活林,轰走了大堂里的食客,将那个泼皮和酒楼掌柜、厨师、店小二、火家一并锁了,刚要带走,却听二楼有一人轻声喝道:“慢着,我有话说!”
“是哪个的裤裆开了,把你给露出来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敢来阻止官差办案?当心老爷连你这厮一并拿了!”童飞正想着事情赶快办妥之后,就与李坚去吃花酒呢?所以脑子一热,还没看清说话者是何许人也,便口不择言破口大骂起来。
“骂得好!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人敢如此骂张某!”楼上人不但不以为意,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张某?”童飞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不由心里一惊:“莫不是比知府相公官还大的那位吧?”他抬起头来,刚要举目望去。却见从楼上飞下来一物,宛如流星闪电一般,正中童飞鼻凹里,顿时鲜血直流。童飞大吃一惊,顾不得痛,俯身拣起那东西一看,见是一块四棱八方的石子,不由唬得他胆丧心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连声道:“小人不知是安抚使相公大驾光临,实在该死!”
原来,楼上之人正是东昌安抚使没羽箭张清。
没羽箭张清手挽着九纹龙史进,下得楼来,淡淡道:“童飞,你骂了张某几句,张某赏了你一颗石子,我们算是扯平了,你还是起来说话吧!”
“安抚使相公大人有大量,小人感恩戴德,铭记五内!”童飞又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这才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在身上摸出一个手帕来,堵在了鼻口之间。这还是没羽箭张清手下留情,若是全力而为,只怕童飞最少要掉两颗门牙。
没羽箭张清一指快活林的一干人等,沉声问道:“童飞,张某问你,他们犯了哪一条大宋律令?你为何要将他们锁了?”
童飞硬起头皮说道:“回安抚使相公的话,因小人接到线报,说是快活林酒楼窝藏水泊梁山贼寇头目赤发鬼刘唐,故此才将他们锁了,带回缉捕厅拷问。”
“噢?赤发鬼刘唐?”没羽箭张清望了九纹龙史进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张清煞有介事地问道:“不知哪一位是赤发鬼刘唐呀?”
这时,童飞一使眼色,两个公人把那个泼皮推到了张清的面前,一个能言善辩的公人施礼道:“启禀安抚使相公,这一位便是水泊梁山大名鼎鼎的赤发鬼刘唐,你看他这满头的红发,还有鬓边这一搭朱砂记,定是刘唐这厮无疑!”另一个公人则打了那个泼皮一拳,凶神恶煞般说道:“天杀的泼贼,见了安抚使相公还不下跪!”
那个泼皮心一横,高声叫道:“管他什么撮鸟?莫说一个小小的东昌安抚使,就是赵官家到此,老爷也不会软了骨头。须知老爷这辈子除了父母和晁盖哥哥之外,谁的帐也不买!”
“你就是赤发鬼刘唐?”没羽箭张清伸出手来,往那个泼皮肩头上轻轻一搭,那个泼皮便顿时酥了半边身子,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没羽箭张清哈哈大笑起来:“别以为长了一头红发,鬓边有一搭朱砂记的人就是赤发鬼刘唐!如真的是赤发鬼刘唐在此,就凭你们几个能把他锁了?”
童飞和一众公人面面相觑,一个个哑口无言。
“愣着作甚?还不快把人放了?”没羽箭张清脸色突地一边,沉声喝道。
“小人遵命。”童飞只觉双腿一软,差一点儿栽倒在地,他定了定心神,转身喝道:“尔等一个个没听见安抚使相公的命令吗?赶快把人放了!”一众公人慌不迭的打开铁索,将掌柜等人都放了。
童飞向没羽箭张清深施一礼道:“小人身为三都缉捕使臣,却听信他人之言,差一点儿冤枉了好人。幸得安抚使相公在此,才避免了一桩冤案。至于快活林酒楼的一切损失,小人愿意一力承担。”
“赔偿的事就算了吧!人家偌大的快活林,也不缺这几两银子!你回去告诉你家知府相公,就说快活林是张某的一个朋友所开,让他照看着点儿,免得被屑小之辈乱了我们东昌府的规矩!”没羽箭张清明里暗里敲打了童飞几下,意思很明显,这间酒楼是张某我罩着的,你们谁也不要来找麻烦。
“小人知道了!”童飞领着一帮公人霎时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没羽箭张清回首对九纹龙史进说道:“大郎兄弟,你今后好好做你的生意,张某但凡在东昌府一天,就担保快活林安然无恙。
“多谢哥哥了!”九纹龙史进自是千恩万谢。
等没羽箭张清走后,九纹龙史进长吁了一口气,暗忖道:“晁盖哥哥交代下来的事总算是完成了,我明日不妨到东平府走上一遭,看一看惜玉妹子她们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随便再去西瓦子巷会一会李瑞兰,索性将她赎了,带回水泊梁山去。
九纹龙史进主意打得不错,可是,他没有想到,针对他的一场阴谋即将展开。
第二天一大早儿,九纹龙史进便悄悄出了东昌城,往东平府而去。临走时,他嘱咐快活林的那个掌柜道:“若是安抚使相公问起我来,你就说我有急事到孟州总店去了,着实来不及向他辞行。”掌柜自是答应不提。
却说九纹龙史进在路上行了一日,这一日来到了安山镇。此地距离东平城只有四十余里。
史进正行之间,忽然前边围了一群人,把偌大的官道堵得是严严实实。他挤进人群一看,原来是两辆马车相撞之后,两个马车夫正在大打出手,而旁边的人都是在看热闹,却没有一个人上前解劝。
九纹龙史进本是侠义心肠,就上前一把拉开了那两人。谁曾想,这两人却一左一右,紧紧缠住了史进的两条胳膊。史进毫不在意,笑道:“你们两个打昏了头吗?竟然联手打起我这个管闲事的人来了!”他刚要挣脱,说时迟,那时快,一旁看热闹的人一拥而上,九纹龙史进措手不及,正如鹰拿野雀,弹打斑鸠,被绑了个结结实实,再也动弹不得。
这时,从马车中跳下一个人来,哈哈大笑道:“史大郎,你没想到吧,童某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九纹龙史进抬头一看,见是东昌知府童通,不由大惊失色道:“是你!你怎么知晓我来了东昌府?又是如何得知我要到东平府去?”
第三卷 燕子楼 第三十三章 鲁智深受罚
更新时间:2012-11-22
童通得意洋洋道:“那一夜,你在快活林酒楼一露面,就有公人认出你来。但是,碍于张清那厮在,本官在东昌城并不敢动你,只是派人在快活林左右把你盯紧了。本官想起当年你与晁天王在东昌城联手抗击契丹人时,曾经听说过你好象有一个相好名唤李瑞兰,就在东平府西瓦子巷的青楼里。于是,本官断定你东昌府事了之后,必定要去东平府幽会那个李瑞兰,所以就带着精干人手在这安山镇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你来自投罗网!没想到,你果然送上门来了!你九纹龙史进还是个多情种子,这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九纹龙史进啐了童通一口,高声骂道:“姓童的,没想到你是这般的卑鄙小人,早知如此,史某当年就应该要了你的狗命!”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史进,你就骂吧,使劲的骂!本官就当没有听见!”童通毫不在意,轻轻拭去脸上的吐沫,笑道:“史大郎,你也别指望没羽箭张清来救你,本官离开东昌城时,已经向他告了假,就说是要回东京汴梁省亲,张清那厮对此深信不疑。本官即刻启程,前往东京汴梁城,将你交给我的堂弟枢密使童贯,到那时,再问张清一个勾结水泊梁山贼寇之罪,东昌府今后还是我姓童的说了算!”
童通说着,向左右亲随使了个眼色,早有人拿出喷了迷|药的手帕往九纹龙史进口鼻之处一捂,史进便失去了知觉。童通让人将史进塞进马车,冒充自己的家眷,径直离开了安山镇,往东京汴梁而来。
要说童通的计策虽然称不上是天衣无缝,却是极为高明。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童通万万没有想到,他途径桃园军营之时,却碰上了燕子楼主高山和金毛犬段景住二人,从而被高山作为瓦解童贯与宿元景结盟的利器,在陈桥驿丢了性命。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独霸东昌府,到头来也没有实现。这正应了那句脍炙人口的俗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误了卿卿命”。
“真是没有想到童通这厮还真能忍,如此忍辱负重,再抓住机会一击致命,这与为兄当初在水泊梁山与及时雨宋公明相斗时的景象何其相似!看来,我们都是小瞧了他。”托塔天王晁盖听罢九纹龙史进的讲述,不由心有余悸道:“大郎兄弟,多亏有金毛犬段景住兄弟在,要不只怕兄弟你此番就凶多吉少了!”
九纹龙史进黯然道:“小弟生死事小,只是那样连累了张清哥哥,会让小弟死不瞑目的!”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大郎兄弟一向自视甚高,心高气傲,吃了这次大亏之后,相信他会成熟许多的。”托塔天王晁盖寻思着,看着九纹龙史进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急忙转移了话题:“大郎兄弟,为兄说你怎么会寻到这里?原来段景住兄弟和你一路来的,有他那狗鼻子在,要找到为兄的确是易如反掌。”
托塔天王晁盖话音未落,只听窗外有人笑道:“哥哥,小弟没有想到像你这般器宇轩昂、雄姿英发的豪杰,也会有背后诋毁人的时候!”声音又尖又细,依稀却是金毛犬段景住!
“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没人说?为兄也不能免俗也!”托塔天王晁盖站起身来,推开后窗望去,只见屋外的大柳树上,斜躺着一个黄发大鼻子的汉子,可不正是金毛犬段景住?晁盖哈哈大笑道:“段兄弟,你这厮好话坏话难道听不出来吗?为兄是在夸你的追踪术天下无双呢?来来来,你我兄弟多日不见,进来吃上几杯酒再走不迟!”
“多谢哥哥的浓情厚谊!只是这北京大名府乃是鱼龙混杂之地,燕七李固手下党羽众多,小弟还是小心为妙!哥哥,大郎兄弟,段某就此告辞,如有变故,我自会来找你们的!”金毛犬段景住话音未落,已是纵身而起,逾墙而去。
“真乃异人也!”托塔天王晁盖望着金毛犬段景住的背影,长叹一声道:“幸亏当时为兄在水泊梁山将此人收于麾下,否则的话,此时此刻不但是大郎兄弟,就连晁某也焉有命在?”
“哥哥说的是!小弟此生除了晁盖哥哥和鲁大师之外,甚少服人,但却对段景住哥哥心服口服。他的武功虽然入不得一流之列,但是智计百出,小弟与他一路行来,着实是受益匪浅。”如此,九纹龙史进的字典里,便有了四个让他心服口服之人,依次分别是,自己的授业恩师王进,自己的带头大哥梁山泊主托塔天王晁盖,与自己情投意合的花和尚鲁智深,好友就应该是这个其貌不扬的金毛犬段景住了。
托塔天王晁盖与九纹龙史进又吃了几杯酒,眼看天色不早,担心花和尚鲁智深他们挂念,就离开了这座小小的酒楼,径直往南城而来。
晁盖为何带着史进去南城呢?说来话长。
当花和尚鲁智深和行者武松二人初到北京大名府时,就按照晁盖事先的安排,用圣手书生萧让与玉臂匠金大坚他们所制成的假度牒,冒充是五台山的游方僧人,到在城龙华寺挂单落脚,白日里出去打探李固的消息,晚上就在龙华寺歇息。
后来神行太保戴宗、拼命三郎石秀、托塔天王晁盖、丧门神鲍旭、没面目焦挺等人陆续到了北京大名府,又带着燕子楼主高山和桃园防御使荆楚两个人质,这个龙华寺便不能再住了。于是,神行太保戴宗出面,在南城的一个偏僻的小巷里寻了一所空闲的院子租了下来,众人便都住了进去。
却说托塔天王晁盖和九纹龙史进刚刚步入那条小巷,却见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丧门神鲍旭和没面目焦挺四人都是各执兵刃往外面走,唬得拼命三郎石秀和神行太保戴宗满头是汗,却哪里能拦得住这四只大虫?
拼命三郎石秀眼尖,一抬头望见了晁盖,不由喜上眉梢,急声道:“哥哥,你总算是回来了!鲁大师他们看你这么晚不回来,还以为是玉麒麟卢俊义听信了李固的谗言,将你扣在了卢府呢?于是,他们几个便抄起家伙,要去找玉麒麟卢俊义要人,小弟和戴院长怎么也拦不住!”
此时天已擦黑,小巷里并没有行人,晁盖说了声:“诸位兄弟,回屋里再说不迟。”说着,一推门,率先进了院子,拼命三郎石秀和神行太保戴宗是跟随左右。
行者武松、丧门神鲍旭和没面目焦挺三人自知理亏,当下并不作声,也跟着进去了。
花和尚鲁智深却是毫不在意,上前去,一拳擂在九纹龙史进的结实的胸膛上,瓮声瓮气地说道:“大郎兄弟,你也来了?好好好,此番我们兄弟再次并肩作战,活活拧下李固那厮的鸟头!”
九纹龙史进却知晁盖已经生气,急忙拉了花和尚鲁智深一把,说道:“哥哥,进屋再说。”
当花和尚鲁智深和九纹龙史进走进屋子时,却见屋里的气氛已经非同寻常。
托塔天王使了个眼色,拼命三郎石秀会意,到院子里放哨去了。
晁盖让众位兄弟坐下,自己却站了起来,正色道:“鲁大师,你在山上做第二把交椅,为兄不在时,大事有你定夺,怎么今日如此沉不住气?你是否还记得,为兄走时是如何嘱咐你的?”
“哥哥早上走时,叮咛洒家,让洒家管好众位兄弟,看住高山和荆楚,没事不要出门。”花和尚鲁智深此时也知道是自己鲁莽了,大声说道:“一切是洒家的不是,不管哥哥如何责罚,洒家毫无怨言。”
“我知道兄弟们是担心为兄的安危,从而要舍出命来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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