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即为红尘生命的起始。若不过分纠结,将六道看成生命的摇篮,坤之道的部分阐述,未尝不可。
而今,当楚翔有幸进入大地之墓,终于直观的、了解到何谓坤之道!
天乾也好、地坤也罢,都是一种完全无法阐述、表达的东西,能用以形、质来显化、让人明白,其实已经走入了歧途。
倘若说第八高等位面的三界六道,是对于乾坤天地至理的不完美阐述。那么秦廷私设的小六道,更是断章取义。
晓是如此,从大地之墓的意志强度,不难想象这断章片义,究竟拥有怎样的力量。
生和灭,中间只隔着一座桥梁。而当天地初初成形,乾坤本就如阴阳般不停的交泰、互补,是为混沌。
六道,不可能破灭,除非三界倾覆。
轮回,怎么可能被脱?强如能够用三界六道来描绘造化的远古诸天众,都唯有偏安一隅,何况后辈末学?
当楚翔走出偏殿,秦皇已经恢复了昔日风采,在殿外候着。
他的外表看不出异样,然脱俗,白衣翩翩。
天边,晨曦微露,启明星高悬不落。
嬴磐笑着,迎面走向楚翔,末了擦身而过。
“朕,尚要早朝。”
还是那句话,含义却已然不同。
兴许,在嬴磐看来,楚翔已经是,而非敌。
楚翔不曾理会,径自朝前漫步。
他知道,宫外有人正在等他。就像他知道,嬴磐并不似表面那般在乎他的善意。如同,他从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一样。
楚翔很无理,嬴磐没有过多表示。
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却也并不会因此觉得亏欠。
至于剑洗心是否还会帮助嬴莫篡位,这些,楚翔都已经不在乎。
双眸璀璨,其中有星辰幻灭。他到这时才现,原来许多之前执着的东西,完全没有必要。
走出了御花园,穿过一群形色匆匆的宫女,楚翔伸出手来,揽住了天边的落月。
手缓缓收回,月渐渐沉了
我触摸到,我掌控着,原来,就那么简单
皇城外、大道,明月站了半宿。风吹雨淋,却未曾在她身留下半点痕迹。
雨滴的确落下了、沾染身。她并未如同两名同伴,利用能量护体。只是,那点点雨丝,却在触及肌肤瞬间,自弹开。
风卷着尘埃,拂过了梢。
清风留下,在流苏间洗礼。尘埃,落定。
三大独立生命个体、两人一神,如同三根木头,杵在高大的宫门之前。
没有人朝着他们看去哪怕半眼,早起换班的侍卫,匆匆忙忙。
袁天罡和褚茗已经入定、心游天外。除了神经,傻子才会空站半宿。
神和神经,本也只有一字之差。
终于,她等到了那个男人。
她看到了,因为心中有了念头、因果的牵绊。
只是,为何她总觉得,那个男人,同样的白衣、和过去有着不同呢?
不懂,也许是因为境界不够,又或者,本身就不想去懂
楚翔看着明月,沉默。
他知道,对方已经知道了一些、原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但这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下封印的是本体,封印的内容有关本体,而他,只是一具化身、一枚——觉悟甚高的棋子。
若定要区分棋子之间的不同,或许他的,足够高,高到从最开始,就能跳出棋盘——
不跳,是因为那只会落入另一盘棋局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明月如是诉说,声音温柔,酥酥软软,就像温暖的泉水一样,让人听着舒服、飘然。
楚翔默默的在心中下了定义:此女已经堕落——神化身的堕落。
“嗯”
无比平静的语调,不说,只是因为无话可说。
神的本能,让他在见到明月的第一时间,就想将其除掉。每个神,都有维护其他神祗合理权益的义务。譬如说,每个堕落的神化身,都会遭到所有神祗、以及相应未堕落神化身的攻击,通常情况必然如此。
楚翔不出手,不是因为心中还对明月有着莫名的感觉,仅仅,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本身是否堕落。
之所以回应,还是看在曾经、或者说本体的面子。楚翔认识明月,记住的并非不属于他的感觉,而是苍白单调的记忆——就像电影的回放。
显然,明月并不这样认为
“原谅我,好吗?”
如同做错事情的小女生一般姿态,扭扭捏捏。
若从外表,此刻的明月无比诱人,如同成熟的蜜桃,诱人张口。若按照神的视界、思维,楚翔心中却又在方才评价的基础多加了一句——堕落、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嗯”
简简单单的回应,或者说下意识的搭讪。楚翔始终想不到该说什么——安慰?苛责?这些都是本体的义务,而非他。
很多时候,简单的回应,未必会被人认为无话可说,也可以当成是默契、默认
“那么,你原谅我哩!”
明月开心的雀跃,一把抱住了楚翔,将头埋在他的胸膛。
她其实不该这么糊涂,难道陷入爱意的女人、神都是一样白痴?或者,仅仅是在自欺欺人
楚翔没有回答,实际,他已经抬头看向了天空。
黑沉沉的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对紫色如同琥珀般的巨大眼睑。那是一对完美、冰冷的神之眼!
对峙着,无声的,明月的肩膀开始颤抖,是喜极了
楚翔将手垂下,他的左手仿佛握着什么,指尖一点点流光飞逝,宛若萤火星彩。
最终,他的双臂,却抱住了怀中的女孩。
温柔,还是残酷?残酷,或者温柔。
楚翔并未想那么多,那个抱着他的女孩,抱着的并不是他,他明白,女孩也明白。
女孩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并非为了让他看到,而是让他。
女孩在等的人,也是他
楚翔只是一具化身,特殊的化身,明悟坤之道片段之后,更加朝着某种莫测的方向进化。唯一肯定的,他很冷漠、无情近乎冷酷。心灵的悸动被压制后,他没有为女孩所感动
感动,有什么理由感动呢?那只是一段记忆、而非感觉。况且,另一方当事者,正是他自己——的本体!
是什么,让晨曦的微光,都失了色彩?
是那启明星辰、西下明月、又或者一对冷漠的眼睛?
时间没有静止,但世界、已经静止
明月抬起头来,看着楚翔。
“我知道,你已经原谅了我。可是,为何我会觉得痛呢?我应该为我而开心,为什么,我却开心不起来。难道,这真的是堕落吗?”
她果然在笑,微笑、傻笑,眉眼在笑,唇角在翘
楚翔张了张嘴,似乎是想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这没什么,好置疑的,她已经彻底堕落。
但话到嘴边,却变了——
“不知道。”
是违心的安慰,还是心有所触,若有所悟?
楚翔知道自己并未胡言,就像他突然有些理解这个女孩,堕落,并不一定是错误。
他无情、她有情,也许都是堕落。区别仅仅,一者在本体主导下,而另一者,完全属于自。
女孩又将头埋在楚翔怀里,她知道,她要抱得,本不是他。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现在,只是想抱着什么,留下最后的余韵。
他抱着的,确实是她。不管是回忆也好,感觉也罢,终究是她,这就足够了。
楚翔双手轻拍,像在安慰孩子入睡。
他无话可说,从头到尾,都无话可说。刚刚升起一点点共鸣,却注定了告别,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属于化身的悲哀。
更可悲的是,他甚至,连悲哀的感觉,都没有。
他又一次看着天空,那对紫色水晶般剔透的眼睑缓缓闭合,无情、冷漠、高高在。
那就是他——
神目闭,晨曦的光芒无可阻挡,刺破了黑暗。
夜落幕,朝阳初升,万岁的呐喊,响彻皇城。
那怀中的女孩,又是何时闭了眼睛?
她笑着,安详的,沉睡
袁天罡和褚茗依旧神游天外,渐渐热闹的街道,也没有哪怕半人,朝着他们投去一眼。
至强者的圣颜,不是凡人能够目睹。而有些场景,甚至连俗世至强者,都没有资格窥视。
女孩如水温柔,如雪消融。
怀中抱着的,是一些残缺的片段、大量光点、一袭纱衣,以及久久不散的香风。
星星点点,是尚未散尽的星光,还是漫天萤虫,刹那烟花?
楚翔收拢了臂膀,他低头,仿佛还能看到女孩的笑。
他睁眼,看到了胸襟一片湿润。
想哭?或许任何身处场景的凡人都会哭。偏偏他,心中不曾出现半点波澜。那一片潮湿,于他而言,和露水何异
“倘若,你抱着的是我,我定会为你出手。可惜,同样是化身,我却连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看着手捧着的霓裳,轻轻一震,彩尘起舞
楚翔头也不回的离去,倘若是几个时辰以前,他不确定,是否会因此,生出一些不可测的念头。
但是现在,他明白,所有不可测,都已经在理智的掌控之下。
当共鸣,变成了一种理性主导、可以去充分利用的感情,那么,究竟是当事者的悲哀,还是感情本身的悲哀?
谁知道呢
本体尚有谈情说爱的资格,选择与被选择。而他,却只能朝前走、朝前走
那些,连本体都珍惜的,并不属于他。而他,也完全不在乎、即便曾经在乎。
“咦?”
袁天罡睁开了眼睛,可惜看到的不是滚滚红尘,而是疑惑。
一声惊疑,同样将褚茗惊醒。
“呀!”
又是一声、似是回应的惊呼,引得两人面面相觑。
明月,何时离开?
袁天罡不知,褚茗也不知。纵然他们在入定时,时刻把握着周围环境的动向。
譬如,在睁开眼睛前一瞬,二人明明都清楚的“看”到,明月正站在那里,等待着什么
为何,结果却是这般?
不懂,就是不懂。
袁老道看了看天边的朝阳,而后回望西山落月,忽然笑了起来。
“看来,明月已经走了,不知道,她有没有等到要等的人。”
指着已经看不清轮廓的月晕,甚至难辨那是否还属于月亮本身,袁天罡笑意吟吟。
褚茗翻了翻白眼,她还在哀叹一大免费保镖的不辞而别。
“应该等到了。”
敷衍之意十分明显,袁老道倒是毫不见怪,反而认真点了点头。
“嗯,那贫道,唯有祝他二人幸福”
阳光灿烂,是太阳在笑。幸福吗?应该,很幸福。
“幸福?”
楚翔漫步、朝着西方走去。
他不知在嘀咕着什么,显然对于某个字眼不敢苟同。
路边有劫匪在杀掠,他只走过。
狂风怒嚎,化成钢刀,将劫匪和受害人同时轰杀成渣。
“他们,很幸福。”
滔滔江水阻路,楚翔跃起,乘风御波。
水中有妖魔伤人,他只渡过。
暗流奔腾,变作利剑,将妖魔和无辜者齐齐扎成筛子。
“可是,我的幸福,又在哪里?”
站在一座大山前,山熊熊火焰燃烧,却是一座天然的火焰之山。
楚翔吹了口气,火焰连同山峦,都变成了平地
善焉?恶焉?
我不问善恶,只把结果彰显,去了那繁琐的过程。
“既然,你不曾给我感觉,何不连记忆,一起抹去。”
路边,四名稚子,围着一棵绿柳嬉戏,两男两女,皆是垂髫之龄。
比较特别的,两名男童长得一模一样,另两名女童亦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四人竟然是两对罕见的双胞胎。
“哈哈二丫,你输啦,你答应过的,以后要嫁给我哦!”
“哼,我才不要哩,我要嫁给大虎,不要嫁给你这只小狗!”
“哼,你赖账,我是小虎!哥,哥!他赖账!”
“哈哈,小虎啊,你就别和哥争了。这大丫二丫,都是哥的。乖,哥给你卖糖葫芦吃!”
“不要!不要!我要老婆,不要糖葫芦!我要老婆,不要糖葫芦!”
“啐!大狗,你真不要脸,是二丫说要嫁给你,谁要嫁给你。哼!”
“呸呸,我可没说,我可没说。”
清风路过,看到了这几个孩提,忽然走了过去。
“小朋,你们现在都长的一样,以后,如果认不清,不是乱了套?”
“是耶是耶,那大哥哥,你说怎么办”
“很简单,弟弟把哥哥杀掉,姐姐把妹妹包了饺子,不就行了。”
“二虎,刚刚那个大哥哥好可怕,你放心,哥一定不会那么卑鄙,抢你老婆的。”
也一样不过,那大哥哥说的也不错哩”
“小子,找打!”
“哎呦、哎呦,哥别打、别打,我错啦!”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雄雌不可辨尚能数腿
若雄雄、雌雌呢?
“杀千刀的!你就是化成灰,老娘也认识你!”
又是谁的咆哮,冲破了云霄。
一声河东狮吼,打断了楚翔的思绪,他莞尔一笑。
卷 四 血浴废土 第二十八章 狐
青丘有狐,狐中有仙,是为狐仙。
狐仙的传说,在一个元会以前,便享誉世俗,为四方才子乐道。
狐仙是仙,但倘若只是普通的仙,亦不会为人追捧。那么狐仙,究竟有什么特质呢?
傻!相当的傻!甚至几乎、达到脑残的程度!
仙人皆无情,挥剑斩红尘。偏那妖狐成仙,非但不取无情之道,更逆行有情之事。
凡俗,什么叫凡俗,即凡且俗。修道人对红尘避之唯恐不及,元神之辈亦是如此。要说狐仙,虽然未必真个指飞升天界的真仙,便是金丹地仙,好歹也属于高阶修士。
可却独那一族不理修真定律,偏要行飞蛾扑火、月下风流之举。可悲、可叹。
合籍双修之术,修真界不是没有。和凡人双修的,倘若真有极大因果牵涉,未必不能。然既无因果、又要去自寻烦恼,唯青丘一门。
生,尤其寒门生,刨去个别杰出之辈不提,大多数,不过是识得几字的腐儒。说好听点,叫才子,说难听了,那就是穷酸,比之匹夫更加不如。
无病呻吟,最少还能哼哼两句,故作风流。胸无点墨,身无余财,终日只知抱着死、关关雎鸠,怕是连凡俗女子都看不眼。恰是那等货色,为青丘狐仙卖弄风马蚤选。
若要说狐族先辈,妄图历红尘洗练,坎破大道。亦或者因果福报,了却夙愿。
那么后来之人,怕是就纯粹跟风成狂、趋之若鹜,全然失了本意。
当然,前人之过莫评。青丘已逝,唯剩荒丘。
楚翔去到西岐荒丘,也有他自己的目的,而非瞻仰狐族遗风。
那等靡乱风尚,为修道人摒弃,智者不取。
一条山路盘旋,绵延不知几千里。
夕阳未落,楚翔已是达到了目的地。这还仅仅步行之,非空间异能,穿梭无垠。
大神通者,万里弹指,一至于斯。
路旁棕榈茂盛,树下野花摇曳。
这条路,也不知多少年未曾有人走过。想来,自当年天下二十大正邪高手陨落荒丘之后,便再无人踏足。若非整条山道全由岗岩铺成,寻常硬土经过这数百年的风吹日晒,怕不是早该和荒山连成一片,被乱草掩埋。
无人声、无鸟鸣,荒丘万里一派死寂。纵然天斜阳明媚,却暖不了寒蝉。
楚翔倒是无甚想法,反而乐得清静。
步步履尘,他就像外出郊游的公子,散了隐约的威压。除去一些神人本能,粗粗一看,就和凡夫无异。
荒丘外围,比之其他禁地无疑要温柔的多。昔年天下二十大丹动期高手,那一番狠杀,几乎是将荒丘外盘踞的诸多妖兽、异禽绝了种。虽然紧随着,二十名深入荒丘的高手,一去不返。只那种惨烈的杀意,却久久不散,经年未消!
最重要的是,能够生存在荒丘外围的,原本亦非寻常猛兽、凶禽,多多少少沾了些异种血脉。莫说如今,便是当年,类似凶兽旁支也少得可怜,较活跃的、九成九集中在荒丘。如此一想,荒丘的荒凉倒也可期。至于说荒丘内部、为何无有妖魔出来作祟,这个问题
倘若真让人知道里面有什么,荒丘也就不可怕了
随着深入,地渐渐出现了一些白骨,动物的、人类的。
这些骨骸,早已经开裂、甚至风化,显然,至少有百年历史。百年不长、对于修士而言真的不长。提到荒丘,修真之辈口口相传的二十大正邪高手,如今可还有半点灰灰让人悼念?倒是这些无名无分之辈,能在荒丘外留下一些枯骨,入得楚翔眼界,也算是圆了一场造化——莫要嘲笑,多少人苦苦求神拜佛,只为让诸神聆听到自己卑微的声音。而楚翔,他就是神,尊贵无比的神。
身死道消后,能让一位真神稍稍瞥一眼,还不够吗?
空气渐渐凝重,不是气氛的凝重,而是空气里某种物质生着改变。
和煦的秋风依旧飒爽,然细微处,却有了一点点变化
万里沙丘,从来不只是自然沙漠那么简单。荒丘,也不仅仅意谕一片荒芜的丘陵!
纵然没了怪物,这禁地最外围,对于世俗之人、哪怕武者高手,照样是谁入谁死。
随着时间推移,日暮西山。沿途、本就茂密的林木愈繁盛。传说昔日二十丹动高手破坏可是不小,只五百年弹指,一切痕迹宛若水中浮萍,不知飘到了何处。究竟是荒丘的神秘、还是修士的无力
楚翔一路直行,并未沿着小径曲折弯绕。在最外围,山路明明看着很长,就像烛龙盘起的身子,不知几千万里。但刚一深入,立刻蜿蜒着消失,只剩下颠簸的窄道。
究竟是视觉的误差?还是刻意的欺骗。也许,这本就是同一个概念。
楚翔明明在直行,而前方无路。却不知怎的,他偏偏没有撞任意一棵树木、踩坏半株小草。
奇、分外的奇。诡,无比的诡。究竟是路在动、树在动、还是人在动?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年困住二十丹动高手整整三天的迷阵,楚翔走完、只用了半支烟的时间
“人和神,是有差别的”
站在所谓内外荒丘分界线,楚翔莫名自语。
一块倒下的石碑,拦住了去路。
灰白的石碑,被余晖镀成了鎏金,金灿灿、火红火红,仿佛一块被火焰灼烧的金饼。
碑撰着的是古字,也即非当前修真界通用文字。至于古老到何种程度,一般人很难说清。
当然,语言、文字这类东西,只要止步于意识,就不可能难倒楚翔。那一个个符号,纵然千般变化,又怎能脱开智慧生物独立存在?只要是为了交流、记录而出现的字符、言辞,或多或少会留下主人的意志、残念。神之所以能解读信徒们繁杂的语言、不分国界,恰是因为,神只取那被凡人忽略的根本意志——残留在话语、字符间的精神波动!楚翔也是一样。
倒下的石碑残破不堪,面留着道道颇深的爪痕,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刻意破坏过。
淡淡扫了一眼,现刻在面的是一篇侮辱青丘风俗的文章。字里行间文采如何,楚翔不懂,但撰文之人的激愤情绪,他倒是清晰感受到了。
哀怨?憎恨?无奈?不甘?
想来这碑应当不是五百年前二十高手中某正道马蚤包人士所立,其历史,也许当真要推演到数万年前
楚翔不是考古学家,所以这无形文化产业,不能让他止步——哪怕那块普通到极点的石碑,代表着一种极不普通的境界。哪怕因为某人意志变得极不普通的石碑,留下了许多看似普通的爪印
余晖终于被吞噬,又是一个黑夜降临,今天的月,特别圆。
最后那一抹火烧般的赤霞,勾勒出的是一道远去的身影。身影究竟是什么颜色?已经无法辨清,仿佛是火烧般的红,又像是沐浴在血海里的青莲
人影远去,被传说中的荒丘吞噬。那一块石碑,已经横亘在道路中央,几万年之久一块,倒下几万年的普通石碑
清风镇,普通的镇,不普通的人。
茶亭,连续经营了一天一夜的茶亭。
老板,还是那个佝偻着身形的家伙,似乎很年轻,又似乎已经被生活压迫的未老先衰。一天一夜了,天知他怎么还不曾累趴。
是一锭元宝的兴奋催化,还是一场血案的刺激惊吓?
也许是前者,也许是后者,又或者两者都有,或者两者都不是。
清风镇的人,真的很奇怪。为什么奇怪?
年轻人照常下地,孩子们依旧嘻嘻,这一整个白天,竟然和平日没什么两样。小茶铺的收入算不多,也算不少,也许只靠着营业时间够长,偶尔有人光顾,和老板客气的招呼
问题是,这样的和谐,却为何显得比那荒丘更加诡异
血,好多的血,将原本灰色的木质地板,染成了酱红。
东门胜倒在茶铺中,一个极为醒目的地方。他的眼睛睁着,由于修真者体质特异,尸体还算新鲜
杨过已经不喝茶了,他在看东门胜,或者说东门胜背的伤口、穿透前胸的伤口。
这一看,就是半夜一天。这一看,就让老板忘了打烊。这一看
为何,死了人,对清风镇的居民来说,就像是死了只蚂蚁一样呢?
当昏黄的光芒又一次被黑暗吞噬,杨过嘴角泛起了一点笑意
他懂了
看清那一剑,他用了十分之一个瞬间。那一剑不快,真的不快,以他尚未凝聚三花的水准而言,都不快。
但为了弄懂那一剑,他用了比之“看”,多出整整千万倍的时间
懂了吗?也许懂了,也许还是不懂。至少,杨过觉得自己懂了
深深吸了口气,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他觉得自己很幸运——幸运的遇了洛克,幸运的看到了那样一剑至于幸运之后的不幸,让它们统统见鬼去!
东门胜是一个悲剧,也许他的气运早在过去辉煌的几百年中挥霍一空,自从私生子身死之日起,厄运就将他笼罩。
杨过无奈的叹息,这气是为东门胜而叹,之所要叹,只是因为他刚刚吸了口气。
弯腰,抹东门胜难以瞑目的双眼。他们三人,已经落幕故事的三位主角,甚至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相互间的欣赏——至少站在杨过的立场,很欣赏另外两人,都是极其可怕的高手!
东门胜是高手,毋庸置疑,杨过这只菜鸟都能看出。旁的不说,面对那一剑,他其实已经做出了反应!
那一剑,越了锋芒的含义。
做出反应,就是凡界修士的极限!
“唉,兄台,你这又是何必呢?这不都是你自找的。你说没事装什么逼,又没练过金钟罩,就别学人家铁布衫。说什么站着不动让人扎,还想收我为徒,脑残”
“唉,其实你身手不错,要收徒弟好好说就是了,又不是搞传销,卖大力丸。我倒不介意拜你,你这又是何苦”
把手拿开,东门胜的眼睛还是瞪着,哪怕血已经流干,他的眼睛就是瞪着。
杨过顺手搜起了尸体,把一些值钱的物什统统摸入怀中,包括一块白玉飞云令牌
他随口劝说着,不过显然,效果并不是很好
“尼玛的,放手,放手啊”
嘎嘣!
只听几声枯木折断的脆响,东门胜握紧的拳头被人暴力掰开,五指不正常反曲着。而他身最后一件有价值的物品——一柄捏在掌心的白玉小剑,也换了主人
“噗通”一声,不怎的,东门胜的尸体好似抽搐了一下,忽然翻了个身。死不瞑目的双眼,泛着鱼白,直直的盯着面色悲戚的杨过
风吹过,淡淡的、腥腥的、有些微凉。
杨过心中毛,更多的却是恼怒,随即哼了一声,站起身,砰的踹了东门胜一脚,扭头就走。
“你这厮,端是不知好歹,都死了,还霸着身外之物做什么!玛德,吓我,枉小爷还想给你收尸,让你瞑目。瞪我,爱瞪谁瞪谁,草泥马的”
可怜杨过终归只是一个少年,又哪里懂得许多修真秘闻。他并不曾现,那柄白玉小剑,到他手以后,一道流光散开,宛若失了神采
也不知是东门胜在天有灵,还是修士尸体长时间放置后自然反应,待到杨过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被薄薄的夜色吞噬,东门胜那死鱼般瞪着的大眼,终于闭
仰天躺着,西门胜脸颊那两道晶莹是什么?咦真恶心!说不定是某过的口水!
老板在笑,他为什么要笑呢,擦个桌子有什么好笑的。
或许,是因为终于可以打烊了。这一宿一昼的生意,当真不错,两锭元宝入账。虽然,最后离开的那个小混蛋,没付茶钱。不过,老板应该还是有得赚。否则,他为什么要笑得那么开心?
“杀人啦!!!”
是谁的声音,这般凄厉,比之午夜鬼嚎还要过分。
心虚的杨过缩了缩脖子,回望那座夜色下的小镇,摸了摸怀里的空间袋,得意的笑了起来
这宝贝,他认识
黑暗中,两双晶亮的眼睛对视着。
一对碧绿碧绿,比山里的饿狼还要幽绿,透漏出的却不是残忍,而是狡黠。
另一对,漆黑漆黑,无比的深邃。比饿狼所在的黑山,还要黑。那黑却已经越了山的厚重,似乎是苍穹之外的繁星、银河,孕育着无穷世界
“吱吱,吱吱!”
明显有别于人类的语言,听声音,似狐似鼠。地处荒丘深处,应该是狐狸
狐狸精?不、不,这狐狸尚未成精。
楚翔漠然,沉默的不只是声音,还有目光
他能从小狐狸眼中、那一双碧绿碧绿、宝石一样狭长妖异的狐眼中,读出许多东西。而对方,必定一无所获。
他的心,就像他的外表一样平静。虽然他的外表,也被更加平静的黑暗,掩盖住
“咯咯咯,不知这位公子,为何要挑逗我家小妹?”
狐媚狐媚,媚的不光是外形,更加还有气息、语调。
倘若说不拘道行多高的凶兽,总掩不去一丝本性的暴虐。那么不拘道行多深的狐妖,秉性也难契合太。是故古狐仙问道有情,除了性滛,未必不是无奈。
楚翔将目光转向一旁,冰冷的目光,比夜更凉。
没有看到传说中倾国倾城的佳人,那依旧只是一条狐狸,长得稍大一些的白狐
那对碧绿狭长的狐眼,流露出来的情绪,明显要比小狐狸多得多。而那,也是凡人此刻唯一能看到的东西——一双美丽的眼睛。至于身形,完全掩盖在黑暗之中,非异能者不可见!
夜幕是黑色的,却不该这般的黑。圆月是亮的,又圆又亮。这夜,黑的无常。这月,吝啬洒下辉光。
“嘶!”
是谁的吸气声,这般清晰?
长鲸吸水,吸干了无畏者的勇气。还是仅仅,代表着心中惊骇的波澜。
“嘤咛”
“公子,你好无情哩!奴家奴家”
一双、两双
忽然,周围亮起了几百对宝石般狭长的幽绿!无数暧昧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风声、叶声、心声全都停止!
这一刻,风未动、叶未动,那靡靡魔音,只叫人心动。
衣服厮摩、撞击、喘息、呻吟,的气息铺天盖地涌来!
楚翔目光冷淡无波,那种冷淡,连月的嫦娥,都为之抽泣——原来,这世,还真有比后羿大巫更无情的男人!
双目如电,看破了黑暗,看透了幻术。
青丘九尾,当然不只有狐狸,还有狐妖、狐仙
但这些,哪怕是那位高高在坐着的、雍容妇人,在他眼中,和尚未开化的小狐狸,也没什么两样——都是路边的顽石。
“你是,要吾屠了九尾一族,还是滚出来,亲自恭迎。”
楚翔看着黑暗深处的美妇,他的眼神如刀,直直斩在对方身后翘起的九条巨尾。
白色的绒毛蓬起,那九条巨尾,仿佛九柄大伞,张合不定。
张狂、霸道。恭迎二字,一向是他人用来谦称、表示敬意。他却毫不羞赧,直接要求对方如此去做!偏偏,又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他是神!比皇帝更尊贵的神!
卷 四 血浴废土 第二十九章 玄牝
空气里,弥漫着异香,那香气为何这样浓郁,就像是一块将要凝固的琥珀。
所有来客,都是挣扎在粘稠树脂中的虫蚁,很快会被历史遗忘——
但那被人遗忘的,究竟是消失的虫蚁,还是历史本身?
倘若本身已经被历史遗忘,外人又如何去试图记得?
妖、从何而来——
这是另一个千年未解的命题。
人是人他妈生啊,妖是妖他妈生的,这不假,却也太过直观。譬如,一人一妖,生了又一人一妖。那么他老母,究竟是人他妈,还是妖他妈?又或者,是人妖他妈。
太复杂的问题,想多了,只会死许多脑细胞,而得不到答案。连一加一都困扰了人类几百年,遑论鸡和蛋?
人与妖孰先孰后,孰主孰仆,早已经没了考证。就连人妖之恋都从一桩趣事、变成了禁忌。再想更多,岂非自讨没趣。
楚翔不在乎人妖之争谁对谁错,非是弄不清,仅仅不在乎。
这与他,又有何关系?他不是人、也不是妖、更不是人妖。他只是,神!
荒丘深处,有一座宫殿,仙府般的殿堂,宏伟中包容着景秀河山。
殿堂最外,几百丈长的匾额之,刻着两个巨大的银色古字——青丘!
荒丘,就是青丘,从来都是!哪怕青丘已然没落,荒丘,在九尾一族眼里,仍然唤作青丘!
万多年前,九尾一族经历了一场变故,极大的变故。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纵然是一朝天庭,亦无可能长久不衰。
青丘大殿最深处,一男一女,正举案而坐。
四壁的明珠,仿佛都在这一双人儿面前失色,连陪衬的资格都没有。非是明珠低劣,实在那一男一女太过叫人惊艳。不拘这二人出现在何等场合,立刻就会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宛如整个世界都在他们脚下。而这样的人,天生就该成为主角!
如此精彩的人物,普天之下,红尘之中,除了楚翔,又还有谁?当然,若是只看外表,此刻坐在他对面的妖娆少妇,同样无暇的完美
姒皇口若悬河,婉婉谈及昔年祸事,却于精彩之际,曳然而止。
她止住的原因,不是学那路边茶馆里的说先生、想要吊人胃口,而是某面冷心冷的酷男,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显然,楚翔对于九尾一族衰败的血泪史,没有丝毫兴趣。
不得不说,狐性本滛,并非胡话。短短不到一刻的交谈,姒皇最少换了十几种方法引诱楚翔。可惜,这空长着一副潘安外表的家伙,比木头还木头。这让九尾一族目前的皇者——旖姒,又敬又怕,又爱又恨。
甚至,从来没有人,敢对她的长篇大论不满。事实,迄今为止,尚未有人够资格聆听她的肺腑之言。偏偏,万年来唯一一名看眼的男子,冷漠的叫人难以置信——
神?倘若真是神佛也就罢了。可旖姒知道,他不是!
楚翔不是神?楚翔是神!但旎姒偏偏觉得,他不是!
是与否,对立矛盾。就像此刻,某男的态度,显得似是而非
楚翔究竟是不是神,这其实不重要,正如同他自己,身为本体斩断的化身,都不知道如何去定位。重要的是,他有着一颗如神般淡漠的心,如神般俯视众生的眼睛,自然,许多事情决断,也就
“你要我去找一位大帝一群金仙的麻烦,这虽然荒唐,倒也未必不行。但是,期限由我自主。而且我的要求你必须先应下,否则——”
“我不保证,明日还有青丘。”
指尖叩着桌面,楚翔无比淡定。他的目光显得空洞,却非无神,而是看向了遥远的彼岸,不仅仅局限于目力所见。
许多时候,思索问题时,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他都会保留。这本身并没有实际意义,然而无意义、本身也有着另一层含义
免费电子书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