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低声问:“你想吃什么?娘给你买吧……”
“小娘子,”唤了一声,林东迟疑半晌,才道:“已经泼出去的水,不能收回来的。”
“我知道,”林贞娘脚步一顿,回过头,看着已经走过桥的如玉母子。
哪怕如玉真的腆着脸开了口,她也不可能让如玉回林家。好不容易赶出去的人,再回来,以后就休想再赶出去了。
摇摇头,她只同林东说放好银箱,自己还是反身回了后院。
已经留了人吃饭,她自然要拿出些本事。虽然不知道黄公子的朋友到底是什么人,可看他那副讨好的模样,分明就是位贵人。所以林贞娘在这餐饭上也就用足了心思。
菜看似平常,可是却很具心意。
四道素凉菜,一是芹菜拌腐竹,绿的芹菜,黄的腐竹,还另加了些陈皮丝,味道清香可口,又利于咽喉。
第二道是清拌马苋菜,这个马苋菜也就是马齿苋,春夏秋时,满山遍里都是。在不熟货的人眼里,是草,在识货人眼里,这就是上好的食材。这个野菜本身就是清热解火的,而且凉拦后味道也是清爽可口,要是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突然吃这个,可是绝对的去火。
第三道,同样是野菜,大名蒲公英,小名婆婆丁。这个是选的春天刚发芽还没长成的嫩蒲公英,没有长成后那么苦涩,甚至有时候还能在苦涩后尝出那一抹微甜,一如人生。本身就是药,自然对清火也很有功效了。
第四道,是麻油瓜条,新下的嫩黄瓜,淋上香香的芝麻油,又浇了一道蒜汁,脆生生的,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四道凉菜后,又是四道热菜,却不像之前“好吃再来”的菜一样,都是炖菜,也没依着大宋流行的作法用酱烧,而是清一色地清炒。
酸八宝菜,是大头菜、白菜、胡萝卜、黄瓜等八样素样,调以醋和少量白糖素炒的;三彩脆皮豆腐,豆腐要过下油,再配以香菇、胡萝卜、黄瓜,不只味道好,颜色配得也好看;又有鲜蘑火腿夹冬瓜,这火腿是金华产的,还是林贞娘特意打发伙计去南北货行现买的;另外一道却是用的山上才下的鲜笋,用里脊肉炒了。
最后,还配了个排骨莲子汤。主食是薄荷叶茯苓粥配金银二色小馒头。
这一桌菜,大多都是以清热去火的食材为主。而且做法在大宋、至少是定陶来说,是极新鲜的。
等林贞娘从后院里出来,桌上的八道菜已经去了七七八八。
看到她,几个男人倒有些不好意思。
“未候主人,是我等失礼了。”开口的是那个不知名的公子,他一开口,黄公子也立刻致歉。显然,这四个年轻男人里,还是以那个不知名的公子为主。
林贞娘虽然看出来了,却只装作不知,只笑着玩笑道:“这位公子的嗓子可是觉得好多了?说话可是没有刚才那么沙哑了。”
抚着咽喉,男子又惊又喜,“果真没有之前那么痛了。真是,良厨胜似医!林老板今天可是让我等开眼界了……”
指了指桌上,他又笑道:“似这般清炒的手段,除了在京中吃过外,还没在别处尝过。只不知林老板是师从哪位大师傅?”
林贞娘目光微闪,笑着摇头。“不过是喜欢厨艺,自己在家随意学学罢了。”这不是她第一次听人说京城的大酒楼里有清炒了。每次一听这儿,总让她压不住心情激荡。
“自己随意学学就有这样的水平,林老板果然是聪慧之人。”黄公子哈哈笑起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笑道:“如果林老板到济南来开酒楼,一定生意红火,财源广进。”
林贞娘的心忽地一下,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去济南?!好似被人在心底里种下了种子,不过片刻就萌芽茁壮,这个看来有些荒唐的念头,竟就这样挥之不去。
虽然她没有说,可是安容和却似乎看出来了,送走黄公子几人,他握着林贞娘的手,低声道:“真的想要飞了?”
“我……”林贞娘迟疑了下,笑起来:“许是手头有了些钱,心突然就野了。”
放在后院里的银箱,着实是一笔不小的钱了。就算是去济南开个酒楼,也是能开得起的,只不过是规模大小的问题罢了。
安容和垂下头,很久没有说话,在林贞娘皱眉碰了他一下时,他才淡淡道:“不管做什么,都要想得清楚明白才好。如果要做,就把事情前后都想好了,若是成功了也好,要是失败了……”
“失败了……”林贞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就是失败了,也强过什么都不做。”
偏过头,看她,安容和笑笑,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拥抱她,好像要把她就这样嵌在身体一样。
林贞娘目光微闪,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俯在他胸口。
别说是现在的男人,就是后世,也没几个男人希望未婚妻远离去另一个城市发展的。如果安容和为此生气,她能够理解。但,真的就因为安容和而改变心意,留在定陶吗?
枕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扑通扑通的,林贞娘有些茫然。
其实,不单只是安容和,还有陈氏,她如果真的想去济南,要怎样向娘开这个口呢?
自打嫁到定陶,陈氏就没有离开过,她会愿意和她一起去济南吗?
心里思潮汹涌,林贞娘忍不住一声叹息。
安容和垂下眼帘,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摩着她的面颊,久久,没有言语……
第一卷春色渐至第四十四章梦想
第四十四章梦想
“扑”一口水喷在桌上,刘原抹着嘴,有些发傻地盯着林贞娘,“你、你想去济南?”
“嗯,”林贞娘拿了抹布,擦着桌子,却半晌不再说话。
“不是开玩笑?”刘原追着问,甚至直接把脑袋凑到林贞娘面前。
林贞娘一把推开刘原的脑袋,愤愤地抹着桌子,直接对他翻白眼,“你有完没完,我都说是认真的,不准开玩笑,还这样……”
“你说认真的,我就当真啊?”刘原撇了撇嘴,也不以为意,直接就问:“这话,你和伯母说了?还有,你那位未婚夫……”
手里的抹布一顿,林贞娘垂下头去,好半天没有说话。看她神情黯然,刘原倒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能讪讪地问道:“安大哥那,不同意?也是,你们才订亲没多久,你就要闹着跑到济南去。别说是定陶,估计整个曹州也没哪个像你这样……贞娘,何苦呢?你想开酒楼,在定陶也一样开的,而且还有安大哥能关照你……”
“不一样……”沉默了很久,林贞娘才低声呢喃出声,“在定陶,和去济南,是不一样的……”她盯着刘原,只问了一个极简单的问题,“你可愿在定陶一辈子?”
这样的问题,如果是问别人,或许还会迟疑,可是问到刘原,刘原只是目光一瞬,就苦笑着答道:“自然不愿。”
他一心想成为名震天下的大商,又岂愿屈居于定陶。若是单只满足到定陶,他也不会跑去山西与人合建煤场了。
以己度人,他倒不难理解林贞娘是什么想法。虽然林贞娘从未说过自己要成为大商家,可是林贞娘却一直都比那些闺阁女子有心气。
歪着脑袋想了想,他直接就问:“你若去济南开店?需要多少钱?”
林贞娘莞尔,“难不成刘老板要投资?”
刘原乐了,还没有答话,突然听到有人插言:“贞娘要去济南吗?”
林贞娘一愣,回头看去,不免有些惊讶。
“沈师傅?”很久没有见到沈墨亭了。自从她与安容和定亲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沈墨亭。
一眼望去,只觉沈墨亭风采更胜春时,不是说人变得帅气了,而是比春天时更有精神。看来,沈墨亭的肺痨病是真的完全治好了,整个人都神采奕奕,再不见初见时的病弱之态。
“贞娘,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看,果然是容颜如花……”沈墨亭的话还没有说完,林贞娘已经“扑哧”一声笑出来。
笑盈盈地睨着沈墨亭,她俏皮地道:“沈师傅,你这嘴皮子功夫可是更见长进了,怎么着?瓦肆的那些姑娘们,难不成都被你迷完了,又跑到我这儿来哄人!?”
“哪里是哄人,我说得可是句句真心话——不信,你问刘老板,刘老板还不得一样赞你?”
刘原打了个哈哈,拿眼盯了沈墨亭两眼,只是笑。同样是男人,他却是做不得像沈墨亭这样满嘴花言巧语的。不过,要说胆子,这沈墨亭还真是大,明知道贞娘如今已经定了亲,还敢这样满口花,也不怕惹恼了安容和收拾他。
好像没有感觉到刘原的注视,就算察觉到,沈墨亭也不在乎。他知道男人都是怎么看他的,这些,他不在乎。
“贞娘,你要去济南?真是巧了,我也正要去济南,若你去,可以做个伴。”
林贞娘一愕,随即笑了,“沈师傅在开玩笑?定陶这么多红颜知己,你怎么可能舍得下呢?”
因为沈墨亭说话随便,她也就说得随便。要是别人,怕是要以为两人在打情骂俏了,只是他们自己心里清楚。沈墨亭如此说话不过是风流天性,早就习惯了这样逗弄女子。而林贞娘,则是骨子里仍有后世的思想,全不把这些当作暧昧。
“男儿志在四方,远走他乡,也是迫于无奈。”沈墨亭答得洒脱,眉眼间全无半分留恋不舍之色。
林贞娘瞧着,原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张了嘴却又咽了回去。多少女子暗把相思错系,她们却不知越是风流的男人骨子里就越是无情。
“贞娘,我是说真的。我一位师兄眼下正在济南,他前几日捎信给我,说有一位京里来的贵人,要落脚在济南。若我能赶去济南,说不定会得这位贵人青眼,有机会能入京……”说到这里,沈墨亭虽然极力压制,眉眼间却仍难掩那一抹兴奋之色。
刘原看着他那眉飞色舞的神情,“哈”地一笑,“沈师傅很想进京吗?就是进了京,不也还是……”
“咳……”一声咳嗽截住了刘原没说完的话,林贞娘白了他一眼,只温言道:“沈师傅是刚从码头回来?想坐船去济南?”
就算进京仍不过是琴师又如何?这年头,哪个人不想去京城见识见识呢?就连她和刘原,不也把京城视作梦一般的存在,想把生意做到汴梁城呢?
沈墨亭瞥了眼刘原,显然是听出刘原的话外音了,却没有理会,只是笑道:“正是才从码头回来,原本我想搭船去济南的,不过现在,若是贞娘也去济南,正好咱们可以一道去。雇上辆马车,同车而行,相互关照,岂不是更好?!”
说这话时,沈墨亭的表情如常,可是瞥向刘原的眼角却隐含笑意。
刘原的脸一沉,虽然明知道沈墨亭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却仍是动了真火。
沈墨亭却好似没瞧见,只道:“大郎与我相交多年,我照顾你他也一定是信得过的。”
“信得过?不把你生吞活剥了才怪……”刘原在肚里暗骂,可是嘴上却一句话都不说。
沈墨亭这话说得太及时,让他不得不正视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权利提出反对或质疑的话。
两个男人暗斗心机,林贞娘却没有觉察,只是笑着赞道:“这倒也使得,只是……”有些为难地偏了下头,她苦恼道:“不知沈师傅几时启程?我这头还没定下来呢!”
她之前和陈氏说,陈氏只是沉默,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让她心里发闷得紧。而且,安容和那头,虽然没有反对,可这两天却没有过来,也不知他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
“林老板?”听到叫声,林贞娘回过神,见到来人,立刻笑着迎了上前。
“黄公子,”先是冲着走在前面的年轻男人点了点头,她又笑着冲他身后的男人笑着招呼,“赵公子,您二位可是来得巧,我今天熬了一锅好糖水,正好请二位吃。”
“怎么没见要请我……”刘原悄声嘀咕,声音却并不高。
歪着脑袋看着正与林贞娘说笑的两个年轻男子,沈墨亭却是眼睛放光,“我听说之前萧家得罪的就是一位黄公子,莫非这两位就是……”
经沈墨亭一提醒,刘原眼睛也亮了。清咳一声,他站起身,笑着迎过去,试着搭话。
林贞娘从厨房端了托盘转回来时,就看到刘原正满脸堆笑地同二人说得热闹。只是,这个热闹却只有刘原一人热闹了。
不像之前和安容和说话,今天说话的只是黄公子,而且还是刘原说上四五句,他只笑着答一句,而那位赵公子却是半句话都没有。
虽然始终都是在笑,可是那个笑容,却分明是高高在上的人在看小丑一般。
林贞娘脚步一顿,抿了抿嘴角,立时在心里打消了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
虽然开了铺子,她也尽量说些讨好话,可是像刘原这样明明看出对方的轻蔑,却仍是赔笑讨好的本事,她还真是做不出。
笑着上前,林贞娘把糖水一一送上,放在刘原面前的那一碗,却是刻意顿出了些声音。
在刘原声音一顿时,她立刻笑道:“刘老板,吃完糖水,就回铺子上吧?事情那么多,若是找不到你,怕是手下那些掌柜的都要慌了神……毕竟是一刻钟上上下下几百两银子的生意,你这帮老板的还是多放此专思……”
“啊?!”刘原眨着眼,对上林贞娘的眼睛,突然间就明白过来。
“哈哈”了两声,他笑道:“可不是,虽然底下有那么多掌柜的,可老板不在身边,他们总好像是少了些精神似的。我都说过多少回了,现在生意还不算大,要是做大了,还要事事靠我这个老板拿主意,那岂不是要累死我了……”
林贞娘抿唇偷笑,心道这家伙比她还能吹。
笑着点点头,她返身把剩下的一碗糖水送到沈墨亭桌上。
“那两位公子在看你呢!”沈墨亭笑笑,玩笑道:“贞娘果然是越长越出众……”
听到林贞娘轻啐了一声,他也不着恼,只笑问:“那位和黄公子在一起的,姓赵?”
“嗯,是姓赵。怎么了?”林贞娘的声音一顿,猛然回头望了过去。
是姓赵的?
之前听到时,她还不曾觉得有什么,可现在被沈墨亭这么一说,她才突然意识到这赵姓可是大宋的国姓。
心头一念闪过,她又立刻摇头。姓赵又怎么了?除了皇帝,还有那么多姓赵的呢!不见得个个都是皇亲了。
“沈师傅,你莫想得太多了……”
笑笑,她转回去,虽然眼睛不自觉地往那赵姓公子身上飘,却仍是不卑不亢地笑问:“两位公子过来,可还是想尝尝小女子的手艺?”
不管这人到底是谁,既然冲着她的手艺来,那她定要他再也忘不了……
第一卷春色渐至第四十五章为你
第四十五章为你
“娘,您这是……”看着被推到面前的匣子,林贞娘抬起头,有些茫然地望着陈氏。
这匣子,她是认识的。就锁在陈氏卧房里的箱子里,和她那些陪嫁的旧物放在一起。听说,这里头放着的是陈氏陪嫁时的几件旧首饰。
虽然首饰是旧,可是林贞娘知晓那几件首饰对陈氏意义很重,就是林父病倒,家里急需钱治病的时候,陈氏也没有把这几件首饰当掉。可是现在这是……
“娘,离我出嫁还早着呢!”把匣子往陈氏面前推了推,林贞娘笑了笑。只当陈氏是因为她说要往济南去,慌了神,把这首饰拿出来暗示她是定了亲的人呢!却不想陈氏又把匣子推了回来,以目示意林贞娘打开匣子。
没奈何,林贞娘只得开了匣子,定睛看清匣子里的东西,她不禁一惊。
“娘,你的首饰呢?”匣子里那几件纯金镶着宝石的首饰不见了,只有十锭雪花银。
“娘,你当了首饰?为什么?不是说那是外婆攒了半辈子才给你攒下的吗?你、你——是为了我?”
鼻子有些发酸,林贞娘看着陈氏,激动得不知该如何说了。
“傻孩子,哭什么哭?”嗔怪地白了她一眼,陈氏淡淡道:“反正,这首饰本来就是要留给你的。不管是你带着嫁人也好,还是如今换了银子给你也好,都是你的。娘的这片心,总是一样的……”
摸着林贞娘,陈氏低声道:“之前你同我说要去济南的时候,娘这心啊,真是揪在了一起……你也知道,你小舅舅当年一走,就没再回来过,娘也惦记了他大半辈子,所以你这一说要走,娘真是觉得心肝都要被挖走了……”
“娘……”林贞娘想要说话,却被陈氏掩住了口。
“娘知道,你和娘这样的女人不同,不愿意一辈子就困在后院里。既然心怀大志,那就去做吧!娘不屈着你,这些钱,你带在身上——人离乡贱,在外面想要做什么事都难,身上的钱多些总是好的……”
“娘……”拉下陈氏掩着她的手,林贞娘一下子扑进陈氏的怀里,“娘,你在说什么啊?女儿什么时候说就要丢下你不管了呢?之前我不也说希望你和我一起去济南吗?”
“真是傻丫头,”陈氏拍着她的背,笑道:“你是去打拼的,娘跟着你去做什么?不能抬不能帮,身子又不好,不是要拖……”
“不话那么说!”林贞娘哭着抱怨,“娘,你就是什么都不做,只在旁边看着我,我这颗心也觉得立刻安稳下来……没有你,我就没有家了。”
抹了抹眼泪,她哽咽道:“不只是你,静官儿,还有东伯,我们要在一起的……”
被林贞娘说得也掉了眼泪,陈氏摸着她的头,柔声道:“好好好,我们一家人永远都在一起……贞娘,娘这边你且放心,就算娘现在不陪着你去,等你的酒楼开张了,生意好了些,娘不论怎样,都要去的——娘可舍不得离开我的宝贝女儿那么久时间呢!”
看到林贞娘破涕为笑,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面颊,温言道:“贞娘,安家大郎那边是怎么说的?”
见林贞娘不说话,陈氏不禁叹息,“若说安家,在娘心里远不及刘原。可是若单只说人,阿原虽然机灵,人聪明,也能干,又会来事儿,可是却终不及安大郎沉稳圆滑。娘看着安大郎也是个有心计的人,日后应该不只是一县县丞。虽然娘也不求你做什么官太太,可这女子若真是成了官太太,到底是件极风光的事……”
理着林贞娘的头发,她又道:“最重要的是,娘看得出,安大郎对你很好,而你,也喜欢他……”
“娘……”娇嗔着,林贞娘把脸埋进陈氏怀里,“哪个喜欢他了……”
陈氏一笑,没有再调笑林贞娘,只是抚摸着她,柔声道:“若是两个人有缘份,莫要轻松就放过了。娘不希望你去了济南,就又丢了一门好亲事……”
闷闷地应了声,林贞娘虽然没有说话,可心里却不免有些气苦。
安容和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居然真的就不来找她了,真是太恼人了……
既然山不就她,她去就山。
不好去安家堵人,她直接去了县衙。正好在门口值班的是赵二郎,一见着林贞娘,就笑着迎上来,“可是找安县丞?小娘子快里面歇着,我立刻就去通传。”
有不太熟识的,还要问,赵二郎一掀眉毛,“安县丞未来的娘子也不认得吗?”
那人“哦”的一声,立刻满脸堆笑,又是让座,又是看茶,把林贞娘让到衙门里的过道处,避着阳光,服务周到,殷勤讨好,真是把林贞娘看作是贵客一般。
等赵二郎转出来殷勤地一路把林贞娘带进衙门里,过往的差人、衙司、文书,无不客气,哪怕是不认识的,也要多瞅林贞娘两眼。
林贞娘一路走来,越走越觉得眼熟,却原来正是当日她偷听到客、沐二人说话的小院。
最中间的那间公房,就是县丞平日办公之处,有文书过来接了林贞娘,客气地让进房里,“县丞大人正在后堂与县令大人商谈公务,还请娘子在此稍候。”
林贞娘自然是点头,那文书转出去,过了一会却又送进来一碟点心,“县丞大人吩咐了,说一定要买知味轩那家的点心,娘子尝尝……”
看那文书殷勤,林贞娘忍不住发笑。心道这个文书定是不知她和知味轩的关系了。可,安容和在谈公务还能记得吩咐人买点心给她吃,也算是有心了。
原本还有些气恼,可是因着这一盘点心,她的气倒消了大半。
喝茶水,吃点心,林贞娘在公房里坐了少说有半个时辰,安容和才回来了。
看到安容和推门而入,林贞娘立刻站起了身,“你……”眨巴着眼,她想说些什么,可是不知为什么,眼泪却突然滚了下来。
既然觉委屈,又觉酸楚,就那样毫无预兆,毫无来由的,她不受控制地哭了起来。
看到她哭,安容和也是一怔,不过也只是怔了数秒,他立刻上前抱住林贞娘。也不管门外还有要跟进来的文书,就那样紧紧地抱住了林贞娘。
那文书一吐舌头,悄然退出,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贞娘,莫哭、莫哭……”好像只会说这两句了,安容和一叠声地重复着,又扳过林贞娘的脸,温柔地擦着她面颊上的泪,“你再哭,我都要跟着哭了……”
一句话,说得林贞娘“扑哧”一声笑出来。
脸上还挂着泪珠,可那灿烂的笑,却如雨后的虹,现出动人的美。
“你个坏人……”捶在安容和肩上,林贞娘好似在发火,可是手上的动作却很是温柔。那点力道,连抓痒都未必够。
看着林贞娘的脸,久久未曾移开目光,在林贞娘故意扭过脸时,安容和才笑着搂住了林贞娘,脸一俯,已经在她面上一吻。
“呀,你也不怕人看见……”推着安容和,林贞娘面生红霞,虽然看似推拒,却在安容和搂得越发紧时顺从地倚在他怀里。
“你恼了我?”她低声问着,想想,仍觉得委屈,不自觉地就抽了抽鼻子,“自我那天说了想去济南的话,你就没来找过我了。我也知道,你一定是觉得我太不知足,心太野,一个小小女子,却连定陶都装不下了?!可是,”
她还没可是完,安容和已经俯下头,吻上她的唇。
温热的触感,火热的激|情,唇齿间,还盈满茶的清香与点心的甜美……
这深深的一吻之后,安容和才用头抵着林贞娘的头,温言道:“谁说我恼了你?方便说不觉得你心太野?贞娘,难道你不知道我也是个心野的人吗?连我自己都想走出定陶,又怎么会恼你呢?”
“你真的没有恼我?”盯着安容和的眼睛,林贞娘眨了眨眼,自动自发地为他找理由:“我知道了,是你太忙。啊,刚不还说你在和县令大人谈公务嘛!糟了,我一定是耽误你办公了——要不,我回头再和你说……”
一把抓住林贞娘,安容和低笑,“既然来了,为什么还要逃呢?是对上我英俊的面容,突然说不出想说的话了?”
“你也太——不会是和沈师傅住久了,也学得这么……”
看到安容和皱眉,林贞娘捂住嘴,只是笑,没有再说下去。
瞥了林贞娘一眼,安容和目光微闪,到底还是压下想说的话,只笑道:“我知道你今天来一定还是要说去济南的事。可巧,三天后,黄公子他们也要回济南,你可以雇辆车,随他们一起同行。”
“你肯让我去济南?”双眼放光,林贞娘抓着安容和的手,又惊又喜。
他不仅没生气,还帮着她安排了日程?
“我自然也是觉得时间上太紧了,可是偏偏就是这么巧,总不能就这么错过机会……”安容和扬了下眉,看着林贞娘笑道:“如果安排不妥,怕你真是要错过了……”
“没事没事,沈师傅也要去济南,也可以一起作伴——不过,还是和黄公子他们一起走更安全。”没瞧见安容和立刻皱起眉头,林贞娘只是笑着盘算:“嗯,他们应该有护卫的吧?呵,我还没出过远门呢!还带着护卫……”
安容和口齿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是看看林贞娘兴奋的表情,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第一卷春色渐至第四十六意外
第四十六意外
和陈氏说着话,可林贞娘的目光却不自觉地就望向城门处。
怎么还没有出现?明明安容和知道她今天要走的,难道他不想送她?
心中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急切的恍惚的又有些忐忑,有那么一会儿,她恨不得跑回城里,去找安容和。可是,如果她现在跑回去,那她可能这辈子都迈不出定陶城了。
垂下眼帘,转过头看着一旁正坐在马车上,倚靠着车厢,拨动琴弦的沈墨亭,林贞娘深吸了口气,推了下陈氏,“娘,你快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
“不是说要等那个什么黄公子吗?”手正拂过林贞娘衣襟的陈氏一抬头,看着她,露出恍然的神情,“说什么呢?娘看着你走了,才安心。再说,大郎还没有来,你舍得走吗?”
被娘这么一说,林贞娘面上一热,却仍是淡淡道:“许是他忙,就不来送我了。”
“怎么会呢?”陈氏嗔怪地白了女儿一眼,正要说话,就看到女儿的目光越过她望向她身后。
转头一看,陈氏不禁笑起来,“瞧,可不就是来了?”
下意识地往前迎了两步,林贞娘又顿住了脚步。看着后面那辆看起来甚是华美的马车,嘴不由撇了下,“可不是来送我的……”
这家伙,就知道讨好那些达官贵人……
虽然嘴上报怨,可是心里却是欢喜的。林贞娘眼角那抹笑意,映入安容和眼里,他脸上的笑容不禁越发温柔,只是目光转向沈墨亭时,眸色却变得极是深幽。
虽然有东伯一路跟着,可是这样男女一路同行,就算安容和心里再豁达,也不免有些不快。不过,还好……
先是上前和陈氏恭敬地打招呼,安容和才转向林贞娘,“事情都安排好了?新请的掌柜可还放心?”
林贞娘点点头,也不掩饰,“阿原安排的人,我自然是放心的,何况他也说如果他在定陶,会帮我看着些。”
安容和笑笑,没有说什么。林贞娘和刘原之间,一向关系极好,哪怕是他现在成了林贞娘的未婚夫,可在他们之间,总有些他插不进去的默契。有时候,也会觉得不舒服,可是既然他想要的娘子与众不同,他这个男人也只能大方些了。
眼见安容和和陈氏说了又说,送走陈氏后却没有再和她说些什么,林贞娘抿了抿嘴唇,轻咳一声,看似平淡地道:“也送完行了,贵客也送了,你——回去吧!”
安容和笑笑,还没有说话,那头黄公子已经从马车里探出头,“安大人,可以上路了?”
应了声,安容和笑看着那辆华丽的马车自身边缓缓驶过。
睨着安容和淡然的表情,林贞娘的心一紧,既有不舍又有委屈。今天这人的送行,还不如不来呢,这样让她心里窝着一股气。
“我、我走了……”跺了下脚,她转身就往雇来的大马车走去。
“贞娘……”一把拉住了林贞娘,安容和笑盈盈地道:“车在那边?”
扭头看着安容和乘坐的那辆马车,林贞娘奇怪地眨了眨眼,随即明白过来。
抿嘴笑笑,她暗道原来有些人也会小心眼的。
“哪儿用得了那么多车?一辆车就够了——东伯不还是跟着呢嘛!”
她只以为安容和是因为看不惯她和沈墨亭一路同行,才又雇了辆车。可不想安容和只是笑了笑,一声不吭地拖着她的手走向马车。
进了马车,林贞娘不禁低呼一声,“你还帮我准备行李?”看着里面的两只箱子,她抿嘴笑起来。
只是目光一转,看到另一侧的书箱时,她不禁扬眉,“怎么还有书箱?”虽然顶着举子之女的身份,可是她真心不爱百~万\小!说。安容和也知道她平时不大看那些诗集什么的……
“这辆车?”转向安容和,她惊问:“你要亲自送我去济南?”
安容和笑了,敲了下林贞娘的头,他笑道:“是要去济南,不过不只是送你——我请骆大人在府衙里帮我谋了份差事,正好和你一路同行。”
“差事?”林贞娘瞪大了眼,呆呆地看着安容和,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是因为我?”之前没有听说安容和会有调动的消息,怎么突然之间就要去济南任职呢?难道就是因为她要去济南,他才会突然求了骆大人调去济南?
“为这感动了?”看着林贞娘眼眶里都有泪珠打转了,安容和就笑了,“也不全是为了你,之前不就说了,我也是有野心的人,不想一辈子困在定陶。”
林贞娘睨着他,口齿微动,却没有说话。
安容和的确是有野心的人,可是骨子里除了冒险,还有沉稳之势,现在他在定陶已经站稳了脚跟,如果照这样的趋势,三年后上官考核,可能会调任他县做县令,也算是正式登入官场。可是现在,名义上说是调到府衙了,可实际上,却是另走了弯路。
也不说话,林贞娘倚进安容和的怀里,怀抱着他,温言道:“不管你是为的什么,又是选择了走什么样的路,我只要你知道,在你身后永远都有我……”
就像现在安容和肯为了她求调济南一样,她这一生,都会站在安容和身后支持他。
安容和没有说话,只是揽着他,撩了帘冲着外面唤了一声。
车子辘辘地往前驶去,沈墨亭怔怔看了半晌,突然失笑出声。“东伯,咱们也走了……”
林东嗯了声,转身跳上马车,追上前面的马车……
没到济南时,林贞娘把一切都想得很好,可是真到了济南,才知道事情不像她想得好么简单。
这时候的济南,虽然仍有很多名泉尚未开发出来,可是仍不负“泉城”美誉。照旧是“家家泉水,户户垂柳”的美景。
林贞娘来到大宋,还是头一次到济南这样的大城市。但见街市繁华,行人如织,虽不是个个绵衣罗缎,却也大多都是衣着考究。一路行来,纵不是最繁华的街道,也能见两边商铺林立,等到了主路,更觉拥挤,竟很有后世大城市堵车的架势。
初入济南,人生地不熟的,很多不便,还好有安容和一起,省了许多麻烦。之前在定陶,想是真的和黄公子还有那位赵公子处出了交情,黄公子一直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尽到地主之谊。
还真是,他们只在客栈住了一天,黄公子已经派人过来接他们去看新租的房子。前后两进的小院,面积不算大,不过是小三间的开局,可是在济南,这样的房子可比定陶五大间的。还好有黄公子出面,房东开的租金比市面上便宜两成。
林贞娘见了这院子,心里已觉可心,尤其是院子里那棵桃树,她最是喜欢。不用房东再多说什么,她已决定租下这两进小院,甚至打算好了,等以后赚了钱,直接买下这小院。
沈墨亭一入济南府,就已经和他们分开,听说是往济南最大的青楼销金阁投奔师兄。虽然同样是人生地不熟,可是林贞娘却不曾为沈墨亭担忧。以沈墨亭的本事,想来在济南府也很快就又有了一群红颜知己。
而安容和……
“要不然,你和东伯一起住在前院,不比住在衙门里好得多?”
安容和笑笑,却没有答应。
“我在衙门里住也很方便,再说也可以尽快了解衙门里的公务。现在,我不过是个小小从八品主簿,头上压着的上司多了,做事还是得更专心些。”
安容和说得也有道理,可林贞娘知道他更多的是为她的名声着想。虽然是未婚夫妻,可未行礼就坐在一个院子里,到底有碍名声。
安顿了住处,林贞娘就开始满大街闲逛,看得最多的还是各大酒楼。既然想开酒楼,自然得知道济南府的竞争对手们都是个什么状况。
每到一处酒楼,最先看的就是他们的装潢,然后再大大方方地要“你们师傅最拿手的菜”。说得气派,可其实一般不过是一两道菜,尝个味道罢了。
济南这地方的价格,真不是定陶小地方可比的。不算特别名贵的一道菜,也足以让几个人在她那小店里吃上一顿好的。
吃了几天下来,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东伯也脸色难看,“小娘子,咱们这个吃法,不妥吧?”
“嗯,再吃两天……”林贞娘也心疼钱,可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的道理,她还是深信不疑的。
走出号称济南第一楼的“醉白居”,林贞娘捂着袖袋,只觉得肉疼。吃了快三两银子,却连最顶层的雅座都没进去,她有些冤啊!
叹着气,她转过身,正想走人,冷不防就有人一头撞了上来。
“啊,对不住……”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撞进林贞娘怀里,在林贞娘还没站稳时,已经匆匆赔了礼,跑了开。
林贞娘的反应也算快了,第一时间就去摸袖袋,“小贼,别跑——”
一声大叫,她转身正要追,却在下一刻,顿住脚步。
看着不远处提着那小贼的大汉,她咧开嘴,毫不掩饰地露出灿烂的笑容……
第一卷春色渐至第四十七章机遇
第四十七章机遇
意外见到陈山虎,林贞娘又惊又喜,虽然早就知道陈山虎在济南附近的军营里,可是一直却没有机会去看他。军营重地,自然不会容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入内,听说连安容和也没有进去。
惊喜相逢,陈山虎也是大乐。也不理会手里仍是又叫又闹的小贼,直接夺了荷包就把人丢在地上。
“小子,还不快滚!等一会差人过来锁了你去衙门,看你还敢乱叫不?!”
那小贼眼睛滴溜溜地打着转,看着陈山虎一身戎装,也不敢多说什么,撇了撇嘴猫着腰就跑了。
“小妹子太不谨慎了,济南这地方可比咱们定陶还多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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