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来。”宝鼎断然摇手,“让徐福提出来。徐福是个神棍,招摇撞骗,贪婪无耻,这种人胆子特大,只要你给他一个提示,一个建议,让他有机会骗到更多的钱财,他必定会奏请大王,利用大王的孝心说服大王为太后炼丹,如此此计天衣无缝。”
“在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设置一些陷阱?”赵高提议道,“这样徐福刺秦的证据更为确凿,齐国百口莫辩,这样我们就有了攻打齐国的借口。”
“还可以设置陷阱,把尉僚拖进刺秦一案。”宗越冷笑道。
“不要陷害尉僚。”宝鼎摇手道,“这样会弄巧成拙,会让大王和尉僚发现我们的布局,直接影响到我后面的谋划。”
三个人随即商量了一些细节。
第二天宗越秘密赶赴咸阳,与赵信会合,暗中部署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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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北上邯郸,陪同秦王政北上的中原官长是蒙武和隗藏。宝鼎留在中原,全力备战春耕。
这天琴氏家主隗清赶到了大梁的梁囿行辕。
隗清看到宝鼎后非常吃惊。宝鼎一脸的胡子,面色憔悴,疲惫不堪。
“你要注意身体。”隗清劝道,“虽然中原灾情严重,但如果你倒下了,灾情可能会更严重。”
“姐姐能给我粮食吗?”宝鼎苦笑道,“你能给我粮食,我马上就睡觉,睡个三天三夜。”
隗清无奈苦笑,“你和大王一模一样。除了国事,你还关心什么?”
“中原的人正在不断死去,你说这时候我还能关心什么?”宝鼎黯然叹道。
“灾情还没有缓解?”
“没有,越来越严重了,未来几个月会有更多的人死去。”宝鼎目露哀色,“大王来了,但他没有给我带来粮食。”
隗清坐在那里望着宝鼎,良久无语。
“河北的仗还要打吗?”
宝鼎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她是不是很伤心?”
隗清轻声叹息,“她把自己关在蓼园,我们也从不在她面前说起河北的事,但看得出来,她很痛苦。”
“我曾答应过她,我不去河北,不去打邯郸,不去灭她的国。”
宝鼎闭上眼睛,摇摇头。蓦然,他猛地睁开眼睛,仿佛把心里的忧伤全部埋藏,“姐姐何时去咸阳?”
隗清笑笑,“为何要我去咸阳?”
“三件事。”宝鼎说道,“大王在王统一事上故意设置障碍,试图以对公子胡亥的喜爱来拖延立储的时间。天象有变,我估猜此劫要应在太后身上。徐福为大王炼丹,此事内含阴谋,一旦刺秦,咸阳政局必定大变,我打算利用这个机会设法把扶苏推上储君之位。”
隗清本来神情平淡,但宝鼎每说一句话,她的神情就变得惊骇几分,最终变得极度震惊。她有一种直觉,咸阳要再起风暴,而宝鼎就站在风暴的黑暗里,挥动着长剑,大肆,一时间血流成河。
“胡亥?这怎么可能?大王亲口对你说的?”
“大王以王统为集权工具,置王国未来于不顾,执意在朝堂上挑起争斗,最终必将危害到国祚安危。”宝鼎冷笑道,“我逼他立储,他就用这种手段反击我,所以,我没有办法,只能再给他一记重拳。”
隗清目露惊恐之色。宝鼎的暴戾让他害怕。这对兄弟现在是明争暗斗,假如有一天两人公开决裂,那对大秦的打击可谓致命。
“你到咸阳宫告诉夫人,小心谨慎,尤其要请夫人告诉东南熊氏,不论咸阳宫施展何种手段,一定要忍,千万不要做出什么过激举动,以免把熊氏拖进万劫不复之地。”宝鼎叹道,“目前情况下,我已经难以顾及东南,只能寄希望于王夫人。”
“夫人在宫内,对熊氏的影响力有限。”
“我请夫人小心谨慎,并不是希望夫人一味隐忍。”宝鼎说道,“华阳太后去世,后宫无后,诸事都由夫人持,这个权力不可谓不大,但夫人太过谨慎,竟然连胡亥这种大事都没有发现,以致于我现在极度被动。”
“宫内还有赵太后,虽然赵太后不问事,但夫人怎敢篡越?”隗清旋即明白了宝鼎的意思,急切问道,“天象真的有预兆?”
宝鼎郑重点头,“赵国灭了,对太后是一种打击。她自从跟了孝文王开始,屡遭劫难,而且都是大劫难,痛苦不堪。人未老,但已油尽灯枯。升天了,对她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一种解脱。”
隗清想到赵太后凄苦的一生,感同身受,心中不禁阵阵痛楚。相比起来,隗清觉得自己生活在仙境,而赵太后一直挣扎在漩涡里,一直是权力博弈的牺牲品,她就像权力场上“肥肉”,无论是王者还是阉宦,都扑上来拼命地撕咬,她就像地狱里的炼魂,尝尽了人世苦痛,死,对她而言,的的确确是一种解脱,是一种幸福。
隗清的眼泪悄然流落。
宝鼎却是愧疚无语。前世他曾幼稚地认为赵太后最多就是个悲剧人物,但到了这个时代,亲身经历了权力场上的丑恶和血腥,他才认识到赵太后就是活在地狱里,生不如死。自己也是个地狱里的恶鬼,为了利益,不惜榨干赵太后最后一丝价值。
第一卷 崛起 第318章 身不由己
第318章 身不由己
宝鼎在过去几年里所做的预测并不多,但华阳太后的辞世、与秦王政三年灭赵的约定以及连续两次大饥荒都给他说中了,而这些准确的预测保证了蓼园在决策上的一次次成功,由此在上和财富上都获得了巨大的收益。
这几年琴氏收获颇丰,固然与隗清过人的眼光和其超凡的胆略有直接关系,但她之所以在“豪赌”中胜出,最终还是依赖宝鼎对形势的准确把握和对未来的精准预测。
有了这些年的“成功”,隗清和蓼园一系的核心成员对宝鼎的天赋有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所以当宝鼎说赵太后元寿将尽,隗清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
“赵太后走了,后宫以夫人为尊,执掌的是王后之权。这个权力一定要发挥,如果一味隐忍,极有可能失去这个权力,这对公子扶苏问鼎储君十分不利。”
宝鼎说到这里,脸色冷峻,口气也比较严肃,“去年年初,武安侯(公子腾)曾奏请大王,让扶苏到东南跑一趟,以帮助我安抚人心,威慑楚国,大王也答应了,但大王征询夫人的时候,夫人却阻止了,导致扶苏未能成行,失去了一次与东南熊氏势力加强了解的机会。对此,我至今还是耿耿于怀。”
“夫人正是因为担心公子与东南熊氏交往过密,引起大王的不满,所以……”
隗清想解释,但宝鼎断然摇手,“我宗室几位重臣都把大秦的未来寄托于扶苏,而熊氏对扶苏的将来很重要,所以这种互相之间的了解非常有必要。你要知道,宗室对储君的人选分歧很大,朝堂上更是如此。今日我能说服几位宗室重臣和两位丞相联手推举公子扶苏,是因为当前的局势对我有利,一旦局势变了,大家的想法不一样,我们也就错失了最佳机会,未来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就太难了。”
隗清自然理解宝鼎的处境,她微微蹙眉,小声问道,“武烈侯需要夫人做什么?”
“我需要夫人牢牢掌控后宫,不论她用什么办法,执掌后宫之权不能给大王的其他嫔妃抢去了。”宝鼎郑重说道,“这对我们的立储大计来说至关重要。此步若失,则前功尽弃。”
隗清记在了心里。赵太后不在了,后宫马上就会有变化。大秦的后宫没有王后,假如太后不在了,那么执掌后宫的妃子,未来极有可能就是大秦的王后,所以大家都有机会,都会去争夺,那些背后有势力支持的嫔妃们会不惜代价争抢执掌后宫之权,而熊氏外戚陆续被赶出了咸阳,形势对这位夫人非常不利。
隗清马上想到了宝鼎刚才所说的“徐福刺秦”。徐福是中土著名的神仙家,名扬于东海一带,去年被大王请到咸阳炼丹。他是太尉尉僚的至交好友,由尉僚举荐而来,这在咸阳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徐福刺秦的可能性非常小,毕竟这直接关系到尉僚和关东势力的前途,关东人不可能不防备,但宝鼎的口气却如此肯定,难道黑冰台发现了徐福的什么秘密?或者,这根本就是武烈侯的阴谋?
“徐福刺秦?”隗清目露询问之色。
徐福刺秦必将在咸阳掀起一场风暴,尉僚和关东人首当其冲,而这些人都是秦王政的亲信,由此可以想像这场风暴将给咸阳宫带来多大的冲击。不过这场冲击显然对夫人主掌后宫,对扶苏问鼎储君有巨大的好处。
正因为从这场风暴中得到好处的是夫人和公子扶苏,那么秦王政和关东人必然会怀疑这场风暴是由武烈侯和熊氏蓄意制造,他们会有凌厉的反击手段,所以在这场风暴爆发之前,夫人和熊氏,包括整个楚系都要做好充分准备,未雨绸缪,以确保这场风暴最终不会伤害到夫人和公子扶苏。
“徐福刺秦。”宝鼎的口气非常肯定,眼里更是掠过一丝浓烈的杀意。
这个暗示很明显了。隗清迅速把宝鼎告诉她的三件事联系到一起,由徐福刺秦到赵太后元寿将尽,由夫人控制后宫到储君争夺,咸阳未来几个月的政局变化立即变得异常清晰。隗清的心跳蓦然剧烈,心神颤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心底喷涌而出,让她情不自禁地连打几个冷战。阴谋,这是一个阴谋,一个计中有计、局中套局的谋。
宝鼎不要她参与这个阴谋,但需要她到咸阳想方设法暗中保护己方势力,暗中让己方势力做好防备,以免措手不及之下,遭到这场风暴的冲击甚至反噬。
隗清担心自己猜错了,强忍心中的恐惧,小声问道,“这是紫府的消息?”
“紫府目前没有确切的证据,但会在适当时机告诫大王。”宝鼎沉吟片刻,又补充道,“刺秦应该是在赵太后应劫之前。”
隗清脸色苍白。眼前这个一脸胡须透出强大威严的年轻封君让她第一次感到了害怕,深入骨髓的害怕。宝鼎这句话明确告诉她,紫府已经做好防备,黑冰秘军会从这场风暴中撇清自己,推卸掉所有的罪责,并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展开凶猛“攻击”。
忽然,隗清注意到“刺秦”两个字。这两个字从宝鼎的口里说出来,很含糊,到底刺谁?这个“秦”是秦王政还是……隗清骤感窒息,浑身冰冷似乎失去了知觉。赵太后,这个“秦”肯定是赵太后,刺秦就是刺杀赵太后。
宝鼎看到隗清脸色大变,估计她已经看到了这个布局,于是笑道,“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其实它很简单,我不过借助了天势而已。你到了咸阳,也就是顺势而为,不要刻意去做什么,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隗清娇躯轻颤,樱唇嗫嚅了半天,才艰难吐出几个字,“几个人知道此等天机?”
宝鼎伸出四个指头,“你我在内,总共五个人窥知天机。”
“几分把握?”
宝鼎笑了起来,“绝对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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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亲临邯郸,巡视东阳前线,迅速推动了中山局势的发展。
秦王政抵达河北,让秦军将士的士气瞬间达到了巅峰,同时也迫使赵国上下不得不暂时搁置争执,缓和矛盾,齐心协力一致对外。
赵王迁恢复了李牧的大将军一职,郭开则火速赶赴东阳前线,再一次向秦国提出议和请求。
秦王政在邯郸召见了郭开。赵国割地称臣,愿意为大秦藩属。为了进一步激化赵王迁和李牧的矛盾,秦王政答应了赵国的议和请求,但前提是必须把代郡割让给秦国。
目前赵国就剩下中山和代两个郡。代郡是李牧的地盘,又是代北军的老家,割让代郡实际上就是逼着赵国诛杀李牧。
秦王政为了确保离间计的成功,给郭开开出了丰厚的“报酬”。秦王政暗示郭开,只要他归附秦国,可以拜其为丞相,郭氏可保世代荣华。
郭开匆忙返回中山,与赵王迁商议之后,断然决定诛杀李牧。
不杀李牧,代郡就无法割让给秦国,赵国也就无法赢得喘息的时间。另外,郭开也从各种渠道探查到燕太子丹正暗中帮助公子嘉密谋篡位。公子嘉若要篡位,必定寻求李牧的支持,这也是必杀李牧的重要原因。
时机不等人。秦王政的亲口承诺对赵王迁和郭开来说是个无法拒绝的诱惑。赵国国祚和李牧的性命无法相提并论,杀了李牧就能保全赵国国祚,赵王迁和郭开没有理由不下手。
经过一番部署,赵王迁以中枢议事为由,把李牧骗到了行宫,杀死了李牧。
赵葱则奉命包围了大将军行辕,缉捕了司马尚和十几位代北军将领,当场诛杀了李牧的两个儿子和数员亲将。
太子丹获悉秘讯,带着公子嘉连夜撤出了中山。
郭开再赴邯郸。此刻秦王政已经离开邯郸,赶赴上党和太原。坐镇邯郸的公子扶苏和上将军王翦代表咸阳,与赵国达成了议和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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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中原,宝鼎非常高兴。虽然李牧的命运没有改变,秦军将士终究没有在战场上击败李牧报仇雪恨,王翦、桓齮、蒙武等人都是大为遗憾,但从秦王政和中枢的立场来说,用最小代价击杀李牧还是上上之策。
秦赵暂时议和,双方还有一场决战,但李牧不在了,代北军士气低迷,尤其当赵王割让代郡的消息传开之后,代北军必定军心涣散,这基本上确保了秦军在决战中的优势。
公子扶苏和王翦上书咸阳,建议马上撕毁和约,攻打中山。
秦王政和中枢从大局考虑,决定等到中原夏收之后。只要中原的灾情得到有效缓解,则马上集结大军攻打中山。
秦王政和中枢的当务之急不是拿下中山吞灭赵国,而是乘着秦王政东巡,威信高涨之际,果断削弱老秦人对军队的控制权。
河北没有战事,咸阳手里有了粮食,这等于牢牢控制了缓解中原灾情的主动权。
春耕时节,秦王政下令封赏,王翦爵升武通侯(伦侯),桓齮、司马锌等统率爵升大庶长,其他各级将率都有丰厚封赏。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宗室。武烈侯的官爵到顶了,封地也足够大了,秦王政能赏他的也就是钱财,但这显然不能满足武烈侯,所以朝堂上下一致认为秦王政要在国策上或者其他方面做出让步,以此来做为对武烈侯的封赏。
但事实和大家的预想完全相反。
公子扶苏未能封君。公子扶苏未能封君,意味着秦王政没有在王统一事上继续让步,武烈侯的步步紧逼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桓齮、司马锌、公孙豹、白览四位老将“功成身退”,回家颐养天年。
蒙武出任中原大军的统率,杨端和、王贲为左右副统率;冯毋择出任河北军统率,李信为副。羌廆出任北疆军统率,蒙恬为副。
公子扶苏转镇河北。武烈侯依旧是护军中尉,坐镇中原,行使军政协调之权。
这个结果让朝野上下目瞪口呆。武烈侯连番建功,老秦人屡战屡克,谁知秦王政纵马东巡一圈后,就把这些功劳全部抢到了自己手上,肆无忌惮地抢夺军队的控制权,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然而,奇怪的是,武烈侯保持沉默,王翦保持沉默,就连两位丞相都表示支持中枢决策。
事情太反常了。咸阳看上去很平静,但暗流涌动,风雨欲来。秦王政和中枢大臣们在品尝着胜利果实的时候,感觉到咸阳的温度越来越高,空气越来越让人窒息。难道今年又是大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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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赵议和不久,南方楚国忽然传来惊人消息,楚王悍暴毙。
楚王悍死了,其弟弟熊犹继位。楚国使者急赴咸阳,李太后更是派出特使日夜兼程赶赴大梁求见武烈侯。
武烈侯此刻正在陶城一带巡视,当赵高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显得非常平静,笑着问道,“寿春是来求援吗?”
“武烈侯,公子负刍急不可耐了,但考虑到今年我们要拿下中山,楚国政局还是保持稳定为好。”赵高说道,“另外,江南那边也需要楚国的支援,寿春政局一乱,南岭大渠的开凿必定会受到影响。”
“孤儿寡母,势单力薄,你以为他们还有希望?”宝鼎冷笑道,“如果我是公子负刍,我早就动手了。”
赵高稍感错愣,摸不透宝鼎的心思,没敢说话。
“齐国使者还在吗?”宝鼎转移了话题,似乎对楚国的局势漠不关心。
“咸阳的议和条件太高,临淄没办法接受,只能想方设法先行说服你。”赵高迟疑良久,问道,“武烈侯当真打算一直拒绝齐国的议和?我们还要打中山,在打中山之前,秦齐还是有必要议和。”
“你看齐国秋收之后能否彻底解决大饥荒所导致的危机?”
“应该可以。”赵高说道,“去年齐国只有部分郡县受灾,灾情之所以失控,主要缘由赵高的逃难人口太多,一时解决不了。齐国毕竟有四十年的积累,只要给他们时间,危机很快就能解决。”
“既然如此,你看他们的结盟有诚意吗?”宝鼎摇摇头,“显然没有。临淄两面三刀,一方面低声下气的要结盟,一方面却在背后磨刀霍霍。这一点咸阳很清楚,所以才狮子大开口。你告诉齐国的使者,就说我没有能力影响咸阳的决策,请他回去吧。”
赵高笑了起来,“武烈侯担心中了齐人的离间计?”
“我都忍让到这种地步了,离间计对咸阳还有作用吗?”宝鼎笑道,“不过咸阳还算不错,这几个月竭尽所能向中原提供粮食,救活了不少人,又保证了夏收,也算是满足了我的心愿。”
“武烈侯让几位老将军回家颐养天年,以此来换取咸阳对中原、河北实施一系列新政的支持,这个代价是不是太大了?”赵高想到最近一段时间沸沸扬扬的各种传闻,脸上露出忧郁之色。
“有些人只看到巴掌一块天,只顾自家那么点蝇头小利,根本不考虑大局,不想想庶民的生死。”宝鼎冷笑道,“没有这些政策,我们就没办法在最短时间内扼杀大饥荒,没办法以最快速度稳定大河南北。对于庶民来说,肚子是天大的事,吃饱了穿暖了,有块遮风挡雨的地方,他们就满足了,至于大王和国祚对他们来说就像天上的浮云,和他们的没有任何关系。我只要人心,得人心者得天下,如此大秦才能千秋万代的传承下去,否则,旦夕倾覆。”
赵高想到咸阳的政局,不禁暗自焦虑。宗越已经回来了,咸阳的布局已经完成,就等着收官起子,但局势却迟迟没有进展,这导致武烈侯所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这一次武烈侯的让步太大了,不要说老秦人怒不可遏,就连宗室和楚系也是满腹怨言,毕竟知道内幕的人太少,大部分人看到的都是表象,他们无法接受武烈侯的这种近乎于投降一般的“妥协”。
“武烈侯,你是不是见一下楚国的使者?”赵高转移了话题,他知道武烈侯最近也是焦虑重重,夜不能寐,心神俱疲,继续谈咸阳的事只会让武烈侯的情绪更差。
“你安排吧。”宝鼎不以为意地挥挥手,“孤儿寡母,身不由己,一点活路都没有。命运有时候真的很残酷。”
“武烈侯不考虑一下此事对西南策略的影响?”赵高再次提醒道。
“当然要考虑。”宝鼎说道,“你代我书告蒙将军,详告楚国局势,请他考虑一下,是否在边境集结军队,以威胁寿春。”
赵高诧异地望着宝鼎,“武烈侯,没有其他动作了?”
“没有了。寿春局势已经失控,公子负刍的弓已开,箭已射,谁也阻挡不了。”宝鼎叹道,“最多两个月,楚国的大王就是熊负刍了,至于李太后和楚王犹,恐怕有处葬身之地就算万幸了。”
赵高暗自吃惊。
第一卷 崛起 第319章 礼遇范增
第319章 礼遇范增
武烈侯在与楚国使者的会谈中对寿春政局表示了高度的关注,表面文章做得很足,官话套话说得很动听,但这位楚国使者心知肚明,武烈侯自始至终没有拿出实质性的支持举措,即使他说要调集军队进行威慑,也以自己权力有限为由没有做出正式承诺。
这样谈下去已经失去意义。楚国使者考虑良久,拿出了一封密信,是令尹阳文君熊岳写给武烈侯的私人书信。
武烈侯略感惊讶,意识到这位使者是阳文君的人,而直到此刻才拿出密信,显然也是受阳文君的嘱托。阳文君对咸阳政局的发展也是密切关注,由此可以估猜到阳文君对咸阳和武烈侯之间的斗争抱着悲观的态度。
秦军攻陷邯郸,占据河北大部,赵王迁逃至中山苟延残喘,昔日中土霸主终于日暮西山,只剩下最后一丝黯淡光芒。赵国一灭,中土七国去其三,秦国一枝独秀,剩下齐楚燕三国惨遭分隔,任何一国都不是秦国的对手,虽然齐楚两国还有结盟共抗的机会,但以秦国如此强劲的发展势头,两国想保住三足鼎立的局面已经是困难重重。
齐楚两国当然不会悲观到国祚不保的地步。赵韩魏败亡,中原和河北屏障尽去,形势对齐楚两国来说虽然险恶,但齐国有四十年的积累,楚国有江淮两道天险,就算秦国占据了中土大部疆土,两国依旧有与其鼎足而立的实力。当然,有鼎立的实力不代表就能形成鼎立的局面,齐楚两国若想与西秦长期抗衡,其中最关键的就是齐楚两国必须拿出正确的策略,在内要有稳定的政局,在外要有牢固的联盟,这是与西秦抗衡的基础。
楚国贵族中不乏远见卓识之辈,熊氏宗室和“景、昭、屈、项、庄”为首的大贵族们面对楚国生死存亡的大危机,还是果断放弃了争执,搁置了矛盾,迅速联手,而联手的第一件事就是更替王统。只有更替王统才能把楚国的权柄从李太后和李氏外戚的手中抢过来,楚国贵族们只有掌握了楚国权柄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于是阳文君这一次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公子负刍。
这时候能否发动兵变?兵变的后果会不会引发内乱?如果兵变导致内乱,那等于拱手送给了秦国灭楚的机会,楚国岂不是自取败亡?
秦国的政局和中土局势的发展因此成为公子负刍夺取王统的成败关键。
现在中土的局势是秦军主力在河北,准备对赵国发起最后一击,而武烈侯已经返回中原,正在全力救灾。中原大军主力就在武烈侯手上,对楚国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发动攻击。可见今日的中土局势对楚国不利,但秦国的政局却有利于楚国。
武烈侯攻克邯郸,拿下大半个河北,建下显赫功勋,咸阳为遏制他实力的发展,秦王政迫不及待地出京东巡,肆无忌惮地抢去了河北大战的胜利果实。武烈侯妥协了,忍气吞声,没有与咸阳宫发生激烈对抗。这是大秦发展的关键时刻,此时君臣不和,兄弟阋墙,自相残杀,只会葬送大好局面。
武烈侯忍了,妥协了,咸阳宫是不是就此放松警惕?当然不会,咸阳宫要乘胜追击,要迅速摧毁负隅顽抗的赵国残余,为此楚国局势越乱对它越有利。
但武烈侯是什么态度?如果他决心反击咸阳宫,那么他极有可能利用楚国内讧,对楚国发动攻击,再一次改变中土局势,继而逆转他在与咸阳宫斗争当中的不利处境。
楚国贵族们考虑再三,决定试探一下咸阳宫和武烈侯的反应。
楚王悍暴毙。
楚王悍暴毙引发了李太后和李氏外戚力量与以公子负刍为首的楚国贵族们之间的血腥对抗,但双方都没有调用军队,双方都在等待秦国的反应。
咸阳宫的态度可以估猜得到,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不予理睬,冷眼旁观,甚至推波助澜,彻底引发楚国的内乱。
武烈侯的态度呢?武烈侯就在中原,他的态度才是至关重要。
武烈侯的态度和咸阳宫的态度如出一辙。阳文君这时候就在信中直接询问了,他问得很含蓄,今秦国熊氏外戚没落,武烈侯又遭到咸阳宫的镇制,请问武烈侯何以兑现昔日的诺言?意思就是你在秦国王统之争上已经陷入绝境,那么你的对策呢?你是不是有意第四次攻打楚国,以便扭转自身的危机?
武烈侯在过去几年里曾三次攻打楚国,每次都从中获得巨利,这让楚人在愤怒之余也是颇为畏惧,唯恐他故计重施。
武烈侯看完信,稍稍考虑了一下,然后把书信烧了,当着楚国信使的面回了一封书信,只有四个字,养寇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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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文君接到信,看到这四个字,当即知道了宝鼎的态度,随即告诉公子负刍,马上派人去大梁拜见武烈侯,寻求他的支持。
公子负刍急告淮南项燕。项燕马上派长史范增急赴大梁。
范增大约四十岁左右,身材削瘦,高冠宽袍,神态矜持,眼神坚毅,气度不凡。
宝鼎对他的第一印象非常好,虽然宝鼎现在早就没有了看到历史名人就惊奇不已的心态,但范增毕竟声名显赫,他因为项羽的悲剧而在历史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在宝鼎的心目中,他同样是个悲剧人物,假如项羽在几个关键时刻听从了范增的建议,何至于一败涂地,功业声名彻底葬送?好在无论是刘氏王族还是太史公,对项羽这位楚国贵族都保留了足够的尊重,给了他无上的荣耀和尊严,让他流芳千古。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项羽带着八千江东子弟实现了这个誓言,而范增就是帮助项羽实现这个誓言的功臣之一。如此人物,坐在宝鼎的对面,与宝鼎侃侃而谈,让宝鼎有一种湮没于历史的虚幻之感。
范增谈吐犀利,言辞间并没有丝毫的阿谀和求助之意,始终把公子负刍放在与武烈侯同等的位置上进行利益上的交换。
公子负刍承诺,他绝对信守秦楚盟约,继续对秦国的西南开拓大计给予支持。期间范增还隐晦地表示,公子负刍希望公子扶苏能成为大秦的储君,这有利于两国保持长久的盟约关系。
“我无法信任他。”宝鼎当头泼了范增一盆冷水,“他背叛春申君,伤害了我的亲人,卑鄙无耻。此等小人,我绝对不会信任他的承诺。”
范增笑笑,眼里露出一丝鄙夷,“据我所知,当初公子负刍重返寿春,和武烈侯之间可是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言下之意,你试图让公子负刍成为秦国的傀儡,这等险恶用心岂不是更为卑鄙?
如果公子负刍没有公开背叛春申君,今天他很难赢得到楚国贵族的暗中支持,所以从公子负刍的立场来说,他当初的决断非常明智。武烈侯虽然得到了少师黄依,得到了春申君的残余力量,但他谋划的主要部分却未能成功。当初他的谋划是让公子负刍背上“秦国傀儡”的印记登上王位,继而进一步激化楚国贵族之间的矛盾,混乱楚国政局,但公子负刍并没有中计。
宝鼎笑了起来,“既然是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就不会大白于天下。”这意思很明显了,你公子负刍如果不能拿出足够的补偿,你就不可能得到我的承诺。
范增微微皱眉,思考良久,说道,“在春申君这件事上,公子负刍没有退路。”
他拒绝了宝鼎的要挟。宝鼎有让公子负刍给春申君翻案的意思,但公子负刍此次篡位,其中理由之一就是坊间的传闻,有关春申君和李太后有染,楚王悍血统存在争议等等极尽污蔑之流言,就是为篡位做准备的。
宝鼎微笑点头,“你我之间还有继续商谈的必要吗?”
范增暗自咬牙,说出了公子负刍的底线,“武烈侯的下一个目标是齐国。楚国承诺,绝不与齐国联手抗秦。”
宝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公子负刍和楚国贵族们竟然给了自己这么一个承诺。这根本就没有诚意。公子负刍做了大王,还会遵守这样的承诺?你当我是白痴啊?
宝鼎笑意更浓,目露嘲讽之色,片刻后,他摇了摇头,笑道,“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你回去告诉公子负刍,既然他向我挑战,我就给他一次机会。当初公子负刍重返寿春,的确是我的谋划,本意是想给春申君洗雪沉冤,但没想到却是今日的结果。”
范增暗自吃惊,心里掠过一丝不详之感。公子负刍也罢,景氏和项氏也罢,对未来过于自信了。虽然秦王政正在不遗余力地压制武烈侯,但秦王政选择的时机并不恰当。统一大战还没有结束,统一的大势也是刚刚出现,武烈侯反击的机会比比皆是,一旦让武烈侯抓住了反击的机会,扭转了乾坤,那对楚国来说就是一场灾难,可惜,自己位卑言轻,上位者一个个听不进去这些逆耳之辞。
“好了,你的使命完成了。”宝鼎笑道,“接下来,我能否可以邀请你泛舟鸿沟,喝喝酒,聊聊天,谈谈家事国事天下事?”
范增诧异地望着宝鼎,不知道其目的何在,但宝鼎身份尊贵,在大秦是除秦王政之外权势最大的君侯,与这样的显贵攀交,对范增来说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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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烈侯非常爽快地接受了公子负刍的条件,这事实上是给了范增一份功劳。范增欠了武烈侯的人情,自然不好拒绝邀请,于是第二天他就出现在鸿沟,与武烈侯一起泛舟而行。
同时被武烈侯邀请而来的还有几位中原大学府的博士,有淳于越,叔孙通,伏生等人。
淳于越的名气太大,不仅有祖上余荫,他本人的学识也是稷下学宫当仁不让的第一人。
叔孙通也是历史上有名的大儒。齐国灭了之后,他到秦国出任博士,后来投奔项梁、项羽,最终投了刘邦。他的一生生动地展现了这段波澜起伏的历史。叔孙通替刚刚诞生的汉朝主持制定了宫廷礼仪,这套礼仪一直延续了两千余年。
伏生在儒学历史上的名气非常显赫。他的祖上是孔门七十二弟子中的伏子贱,以研习《尚书》著称。《尚书》分《虞书》、《夏书》、《商书》和《周书》,在战国总称为《书》,是中国现存最早的史书。秦王焚书,伏生藏《尚书》于夹壁,《尚书》得以保存。汉时儒学兴起,诸生研习今文经学,凡《尚书》一门,皆出伏氏。
济南伏氏从春秋时期的伏子贱开始,到秦汉时期的伏生,再到东汉光武皇帝的重臣伏湛,直至东汉末代皇帝献帝的伏皇后,历经四百余年而不衰,世传经学,历史上号称“伏不斗”。
宝鼎把这些贤才全部“抢”到了中原,如获至宝,而齐国当初之所以“忍痛割爱”,一方面是迫于国内外形势的需要,一方面却是抱着迟早要拿下中原,这些人将来还是要重返齐国的念头。淳于越等人则是抱着济世救国的想法到了中原,如果能以经文教化西秦蛮人,对中土也是一种福祉。当然,大多数人不愿意离开齐国,不论他们是不是齐人,齐国四十年的和平和安宁还是让他们在这个血腥的大争之世找到了一块乐土,就算他们被齐国出卖了,他们也还是心念齐国。
可惜秦人野蛮,宝鼎更是手段狠辣,把这些人包括他们弟子门徒的家眷全部禁锢在咸阳,如果逃离中原,等待他们的就是灭门之祸。秦国律法中的“连坐”可是无处不在,其律法之残酷,主要也就体现在“连坐”,上,让无辜之人遭受莫大伤害。
宝鼎离开中原的时候,正值大饥荒爆发,这些人尚没有抵达中原。他们是在公子扶苏和昌平君坐镇中原的时候,陆续进入秦国。此次宝鼎重返中原,又是大饥荒,又是河北大战,宝鼎连续忙了几个月,直到最近一段时间才开始拜访这些声名显赫的大贤、大师和大匠。
这些人对武烈侯的印象早就从最初的野蛮人变成了仁义贤侯。武烈侯不惜代价救助无辜生灵,这给他赢得了极高的声誉。另外,武烈侯即便在江南,也一次次书告咸阳的秦王政,书告中原的公子扶苏和昌平君,恳请他们务必善待这些贤才,给予他们最好的待遇。这些人从各种渠道得知这一讯息后,对武烈侯“强抢”他们的怨恨也是有所减轻。如今看到武烈侯亲自上门拜访,嘘寒问暖,自然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
武烈侯的师傅是冯劫和韩非,冯劫把他引进了“门”,而韩非则实实在在教授了他不少学问,但他的那点学问实在是“不堪入目”,平时糊弄人还可以,一旦与这些大贤们清谈论道,他只能闭上嘴巴以免原形毕露,或者干脆“逃之夭夭”。不过武烈侯的那些来自于后世的观点倒是颇为新颖,常常也让某些擅长阿谀奉承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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