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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风云录第143部分阅读

    转一圈。

    大王巡视灾情严重的中原,巡视刚刚开拓的河北疆土,其好处不言而喻,尤其在稳定地方形势、遏制地方势力的发展和加强中央对地方控制上的作用显而易见。

    秦王政的这道命令距离他下达给河北战场继续攻击的命令仅仅只有一天。

    河北接到这道命令的时候,宝鼎和公子扶苏、王翦、赵高等人正在商议如何应对咸阳宫的“蛮横”。秦王政口气严厉地要求继续攻击,显然是“恼羞成怒”,成心要葬送眼前的大好形势。宝鼎当然不会遵从,但也没有必要与咸阳宫“撕破脸”,最好的办法也就是在权限内阳奉阴违。

    然而,秦王政根本不给他们阳奉阴违的机会,他要即刻出京东巡了。

    秦王东巡,意义非凡,其对地方造成的“冲击”太大了。

    宝鼎和众人面面相觑,情绪骤然低沉,大帐内的气氛显得异常沉重。

    “能否阻止?”王翦望着眉头深皱的宝鼎,小声问道。

    宝鼎缓缓摇头。绝无可能阻止了,说实话,这也是秦王政在目前情况下彰显中央权威,加强对地方控制的唯一办法了。自己屡创“奇迹”,功勋显赫,实力扩展的速度越来越快,对朝政的影响和干涉也越来越强,对君王和中枢的威胁更是越来越明显。秦王政假若就此束手无策,那后果非常严重,所以他此刻东巡,倒是遏制自己权势进一步发展的最好办法。

    历史上大秦统一后,始皇帝曾五次巡游天下,在最后一次巡游中死亡,但在这之前,他曾在邯郸攻克后,到河北巡视了一趟。历史记载,秦王政到邯郸后,把小时候那些非难自己母子的人全部杀了。秦王政是不是这种睚眦必报的人,无从考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秦王政在其执政的中后期,“巡视”天下成为他统治帝国的一个重要手段,而第一次就是统一前的这次东巡河北。

    大秦统一后,始皇帝活了十二年,在这十二年里,他五次巡视天下,也就是说,他在统治帝国的十二年里,大约有一半时间是在巡视帝国的路上度过的。自太史公开始,历代史学家把“巡视”天下做为始皇帝的之一,甚至把它做为帝国败亡的原因之一,而理由当然就是所谓的好大喜功、穷极奢侈等等污蔑之辞。

    仔细看看这段历史,不难揣测到秦王政一次次巡视天下的原因。统一后的中土太大了,在万里疆土上,在刚刚征服的土地上,完全实施以郡县制为基础的中央集权,条件太不成熟,这个制度也过于脆弱。秦王政自己也清楚,但他坚持自己的“理想”,为了实现这个“理想”,他不辞辛苦地一次次巡视天下,试图以至高无上的君权来强行镇制新帝国。然而,他死了,帝国再无至高无上的权威,于是帝国随他一起变成了历史。

    今天,秦王政果然如原有历史一样,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巡视”,而宝鼎毫无对策,只能被动应对。

    秦王政的这次“巡视”将毫无疑问地把他自己的权威推到一个新的巅峰,与之相对应的是,宝鼎的权势将受到遏制,非常明显的遏制。在这之前,中原人和河北人或许把征服他们的武烈侯当作主宰他们命运的“神”,因为秦王和咸阳距离他们太远了,以至于他们无法亲身体验到大秦的最高权威,但等到秦王政“巡视”之后,他们将清晰地感受到,主宰他们命运的是“神”是远在咸阳的“王”,大王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主宰。

    如此一来,武烈侯的权威必然下降,他的威信必然受到打击,因为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最高主宰,他的命运就像千千万万的庶民一样,同样控制在最高主宰的手中。

    秦王政选择在此刻巡视中原和河北,正是向中原人和河北人证明,他才是这个世界的最高主宰,武烈侯不过是他的臣子,他才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王”。

    “叔父,我们怎么办?”公子扶苏非常害怕,他一直害怕自己的父王,虽然现在他获得了功勋,但同时他也深深陷入了王统之争,他身不由己,被各方势力毫不留情地了死亡的漩涡。

    远离咸阳了,却距离死亡更近了,即便扶苏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他也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所面临的处境,更能意识到大王“东巡”将带给他何等可怕的危机。待在那座雄伟的宫殿里,躲在母亲的羽翼下,他有安全感,但他的命运决定了他终究要展翅翱翔,终究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磨难,然而,他是个孩子,他不可能像武烈侯一样疯狂,拿着宝剑和大王对决。

    宝鼎笑了起来,伸手拍拍扶苏的肩膀,“什么怎么办?你父王来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啊。你现在有功勋了,你可以为你父王分忧了,你可以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告诉你的父王,你有能力守护大秦,你有能力为大秦开疆拓土。”

    扶苏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一股热血从心底喷涌而出,但就在此刻,秦王政那张威严的面孔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那双冷森的眼睛让他的热血骤然冷却,他的心脏跳得更快了,他感到窒息。

    “叔父,我,我不行……”

    宝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散,突然,他提高声音,冲着扶苏厉声说道,“你是大秦的储君,你是中土的王。”

    扶苏骇然心惊,一张小脸霎时苍白。

    王翦等人也是暗自吃惊,不知道武烈侯为什么突然“疯狂”,难道他被这个消息扰乱了心神?难道他也害怕了?

    “给我记住。”宝鼎用力抓着扶苏的肩膀,在他耳边大声叫道,“你是大秦的储君,你是中土的王!”

    “叔父……”扶苏惊恐欲绝,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几乎失去了意识。

    “告诉我,你是大秦的储君,你是中土的王!告诉我!”宝鼎蓦然狂吼。

    王翦等人吃惊地望着杀气腾腾的宝鼎,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寒意。

    “说!快说!”宝鼎疯狂地吼着。

    扶苏害怕到了极致,他望着宝鼎狞狰的面孔,脑里一片空白,急切说道,“我是大秦的储君,我是中土的王。”

    “我听不到!”宝鼎一手抓着扶苏,一手用力挥舞着,纵声大吼,“告诉我,快告诉我。”

    扶苏又说了一遍。

    “我听不到。”宝鼎依旧狂吼,“我听不到!”

    扶苏支持不住了,他闭上了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我是大秦的储君,我是中土的王!”

    这一吼,他心里的恐惧突然减去了几分,身体里的血液突然奔腾起来,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跳动的声音就像战鼓擂动一般惊天动地,接着他什么也听不到了,他的血液在身体里咆哮,,他感觉自己要爆炸了。

    扶苏的小脸突然涨红,他猛地挣脱了宝鼎的手,挥舞着双臂,声嘶力竭地疯狂吼叫,“我是大秦的储君,我是中土的王!”

    稚嫩而暴戾的吼声在大帐里一遍遍回荡。

    宝鼎突然从疯狂中冷静下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王宫里长大的扶苏太懦弱了,就像羊圈里的羔羊,但大秦是虎狼之国,大秦需要如狼似虎一般的君主,如果十二岁的扶苏继续待在羊圈里,大秦的未来依旧黯淡。

    从今天开始,我要让你蜕变,变成一头猛虎,一头纵横天下的猛虎。

    王翦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扶苏,望着被宝鼎逼得像疯子一般手握双拳在大帐里疯狂吼叫的扶苏,心里的寒意无限暴涨,然后他们看到了宝鼎脸上那得意的笑容。

    扶苏每喊一遍,心里的恐惧就减少一分,身体里的热血就增长一分,他忽然发现,自己不再恐惧,不再害怕,自己就像刚刚离开母亲羽翼的雏鹰,迎着呼啸的狂风展翅翱翔,自己就是这片天地的主宰。

    王翦等人的眼神渐渐凌厉,尤其公孙豹,更是瞪大一双眼睛怒视着宝鼎。这话能说吗?能喊吗?能当着大家的面肆无忌惮地吼出来吗?扶苏被逼着吼出来了,他从此再无退路。大家被逼着听到了吼声,从此就在一条船上,再也下不去了。

    秦王政要逼着宝鼎让步,宝鼎则逼着扶苏和大家一起赤膊上阵,非要和秦王政斗个你死我活,王统之争就此进入高嘲。

    扶苏的嗓音嘶哑了,力气耗尽了,终于停了下来。

    他睁开眼睛,望着宝鼎,又看看四周的王翦等人,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我懂了!”

    宝鼎笑着拍拍他的后背,以示嘉许。

    “你狠!”公孙豹手指宝鼎,怒气冲天地说道,“你狠!你太狠了!你的剑不但杀敌人,连自己人也砍。你狠!”

    宝鼎摇摇头,平静地说道,“我们必须尽快扼杀大饥荒,否则我们即使灭亡了赵国,也会被接下来的大饥荒所拖累,一旦中原和河北陷入大混乱,我们难逃罪责,为此我们必须结束河北大战。”

    “大王即刻东巡,等于逼着我们继续作战。我们继续打,难逃罪责,不打,与咸阳直接对抗,罪责更重,现在可以说是走投无路了,但我们必须做出选择,是打还是不打。”

    宝鼎望着王翦等人,笑着说道,“继续打下去,中原局面难以收拾,我和扶苏承担责任,你们则被陆续剥夺兵权,赶出军队。大王为什么东巡?无法是中原出问题的时候,他来力挽狂澜,然后一个个收拾我们。”

    历史上河北最后一战的三路大军统率分别是王翦、羌廆和杨端和。大战结束后,羌廆(hui)和杨端和的名字在后续统一大战中再没有出现。王翦则在攻楚之前被解除了兵权。灭赵是统一大业的关键,这三位统率的功勋之大可想而知,但秦王政为什么要剥夺他们的兵权?

    在史籍上,我们可以看到,赵国灭亡后,秦军统率除了王翦王贲父子外,就是蒙氏父子,冯氏,然后就是蒙恬、李信、屠睢、任嚣、赵陀等一批将领。统一大战乃至其后的南征北伐,前后不过十几年,为什么王贲、羌廆和杨端和这些正当盛年的统率被秦王政弃置不用?

    这些人不可能在这段时间都死了,被秦王政弃用的唯一解释就是他们都是权力博弈的牺牲品。

    宝鼎思前想后,危机感越来越强烈,如果他不能说服这些统率们联手对抗秦王政,那秦王政这次东巡可能就是他们被赶出军队的开始,宝鼎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因此而付诸东流。

    “你打算怎么办?”王翦不动声色地问道。

    “河北大捷,该拿功劳的人都拿到了,不该拿的也拿了。”宝鼎笑道,“有些人老了,拿到这份功劳后,也就了无遗憾,但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还要靠我们去守护,所以时机合适的情况下,他们可以回家颐养天年,以便腾出位置来,给那些不该拿到功劳但也拿到功劳的人。”

    王翦微笑点头,知道宝鼎无奈之下,不得不在军队控制权上向秦王政做出让步,以便求得与秦王政的妥协。

    “这事,还得你出面。”王翦说道。

    宝鼎抬头望向公孙豹。公孙豹冷笑,“你还记得当初的承诺吗?”

    “我无时无刻不在努力。”宝鼎说道,“武安君的冤屈肯定要昭雪,但这次我们在朝堂上赢得了丞相公的位置,这对我们的未来至关重要。此刻如果我们继续牢牢把持军队,必然激化与咸阳宫的矛盾。大王突然决定出京东巡,把我们逼得进退失据,其真正的目标还是军队的控制权,所以我们只有让步。”

    “你记得就好。”公孙豹叹了口气,“我会主动请辞。白氏和司马氏也不会有问题,他们家的小辈趁此机会都在军中立足了,此仗过后,他们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军中。至于桓齮,早已心灰意冷,如果不是你请他在军中帮你一把,他也不会重返军队。”

    停了一下,公孙豹望向王翦,“你不能离开,老秦人还需要你这杆大旗,目前我们还找不到可以代替你的人。”

    宝鼎看看王贲,欲言又止。

    “王贲的资历可以与蒙武相比吗?”公孙豹直言不讳地说道,“所以上将军必须再坚持几年,等到王贲的战绩跃居大秦第一,他就可以回家养老了。”

    王翦笑了起来,“不要放肆,我现在还是你的官长。”

    公孙豹嗤之以鼻。

    宝鼎和众人又商谈了一下细节,然后决定马上返回中原。

    “不再奏请咸阳?”王翦问道。

    “大王既然要东巡,我当然要保证中原的安全,中原的军队当然要火速撤回。”宝鼎冷笑道,“再说,我总要给他一个借口,总不能让大王背负薄情寡义兔死狗烹的罪名。”

    第一卷 崛起 第312章 变故

    第312章 变故

    武烈侯集结中原全部力量攻打河北,中原空虚,这对齐楚两国来说都是个机会,但齐国因为对灾情严重估计不足,涌入境内的赵国灾民太多,再加上因为合纵抗秦消耗了太多国力,导致大饥荒在隆冬之后来了个大爆发。齐国迫不得已,只好中断了对赵国的援助,先前所定的策略就此失败,不但无力争抢河北,更无力染指中原。

    齐国之所以撕毁与秦国的盟约,与赵国合纵抗秦,其目的是利用赵国消耗秦国,待两国两败俱伤,齐国则渔翁得利,出兵抢夺河北,以此来发展齐国。这一策略出自齐王建和国相后胜的谋划,也符合临淄合纵主战派的利益。临淄朝堂上的矛盾虽然激烈,但各方势力的最终目的还是发展齐国,重建齐国的辉煌,所以当利益一致的时候,自然就能搁置矛盾,携手合作。

    然而,天不遂人愿,河北大战开始后,大灾席卷大河南北,接着秦国的武烈侯重返中原,把中原全部力量调到河北战场作战,这两个重大变故让齐国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此刻中原空虚,齐国还有机会马上调整策略打中原,可惜,临淄还在讨论如何改变策略的时候,秦军已经摧枯拉朽一般攻克了邯郸。如此一来,河北大战再无悬念,秦军稳胜券,随时可以返回中原作战,这迫使齐国不得不放弃攻打中原的想法。

    秦国吞并了赵国,下一个目标显然就是齐国,而齐国有大饥荒,策略上的错误又导致国力严重受损,临淄只有再建齐秦盟约,以赢得恢复时间。国相后胜在得知秦军攻陷邯郸后,马上派出使者赶赴中原,试图与武烈侯谈判,重建两国连横盟约。

    至于楚国,因为寿春的权力博弈非常激烈,李太后和楚王悍只能依靠秦国的支持顽强支撑,所以楚国不会轻易撕毁秦楚盟约,最多也就是在中原大乱的时候顺便捡点便宜。

    中原局势看似紧张,其实危机并不严重,但清晰认识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尤其当韩魏两国叛逆在齐楚两国的暗中支援下发动了更凶猛的攻击后,中原频繁向咸阳告急,向武烈侯求援。

    武烈侯终究还是放不下中原,在拿下邯郸和东阳之后,大军马上调头南下,近六十万人马日夜兼程,重返中原。

    中原局势骤然逆转,齐楚两国惊恐不安,韩魏叛逆更是急速撤离。

    桓齮、司马锌、蒙武率中原地方军和新军抵达大梁的时候,杨端和统率的中原主力也到了河北邺城,距离大河已经不远了,但就在这个时候,滞留邯郸的武烈侯突然急令杨端和率军重返邯郸,河北战场出现了新的变化。

    =

    武烈侯从呼沱水前线回到邯郸要处理很多事情,首先要在邯郸和东阳重建地方府署以稳定新占领土,其次就是乘着大河封冻的良机,马上派军队攻占巨鹿郡。

    这个时代的大河出海口在沧州北部,大河从中原白马地段转向东北,把河北一分为二。巨鹿郡就在大河河北段的东面,也是连续两年大灾的重灾区。大饥荒爆发后,巨鹿郡大部分庶民已经逃往齐国,小部分则逃到中山和燕国。

    武烈侯担心齐燕两国乘机出兵抢占河北土地,所以回到邯郸后,马上派王贲、辛胜率军攻占巨鹿郡,命令章邯兼领邯郸和东阳两地的地方官长,安抚郡县,组织人力准备春耕。

    接下来就是处置战利品。赵国现在一穷二白,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就没有战利品,矿山、作坊、工匠等等都是无形财富,不过这些财富早就是蓼园的囊中之物。按照当初咸阳的承诺,这些财富将做为蓼园巨贾支援西南策略的补偿。

    郭氏找到了武烈侯,恳请武烈侯保全郭氏的财富。

    “武烈侯,遵照你的嘱托,那个人及其家眷都已经得到了妥善安置。”

    郭奉知道郭氏没有完成与武烈侯的“交易”,武烈侯可以以此为借口大肆掠夺郭氏的财富,所以他只好抱着一丝侥幸,硬着头皮上门哀求。

    郭奉嘴里的“那个人”就是长安君公子成蛟。当日在中原,武烈侯特意把公子婴介绍给郭奉,其暗示之意非常明显。郭奉心领神会,回到邯郸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通过郭开,把长安君成蛟秘密转移了。当时邯郸虽然非常混乱,但像长安君公子成蛟这样的人物想乘乱逃亡还是非常困难,毕竟他是秦王政的亲弟弟,还有一定的价值,也只有国相郭开才有办法让他“人间蒸发”。

    武烈侯微笑点头,“他很安全吗?”

    “没有人知道他还活着。”郭奉看到宝鼎脸上嘉许的笑容,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只是他很疑惑,不知道武烈侯为什么要保全公子成蛟?公子成蛟不但是个谋反的逆臣,还是个叛国的贼子,虽然他逃到赵国后,秦王政并没有派人刺杀,但也绝不会让他重返秦国。公子成蛟是权力博弈的牺牲品,他的背后都是阴谋,这些阴谋见不得光,所以公子成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宝鼎想了一下,问道,“他现在怎么样?”

    “我把孩子的事情告诉了他,他想见孩子一面。”郭奉低声说道,“他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唯一就剩下这么个愿望。”

    宝鼎迟疑了片刻,又问道,“你可曾提到我?”

    “没有,没有。”郭奉急忙摇手,赌咒发誓没有泄漏分毫,公子成蛟根本不知道此事的背后是武烈侯在暗中控。

    “他没有怀疑?”

    “他曾问过我为什么要救他,我把此事推到郭开头上了,说我只是奉命行事。”郭奉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想,他应该猜不到这件事的缘由。”

    宝鼎看着郭奉,笑道,“你是不是也想知道原因?”

    “不,不……”郭奉脸色大变,说话都不利索了,“这事和武烈侯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我郭氏的私事。”

    宝鼎笑着点点头,又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郭奉骤感窒息。这句话含意太复杂,他一时间参详不透,情急之下躬身说道,“一切听武烈侯的安排。”

    “河北的局势你应该清楚。”宝鼎一语双关地说道,“假如李牧死了,被赵王杀了,郭氏自然有功。凭此功勋,你郭氏保住现有的财富绝对没有问题,但假如李牧掌控了局面……”

    郭奉的脸色再度变化,目露惊骇之色。李牧当真投降了?武烈侯和李牧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你知道公子嘉吗?”宝鼎问道。

    郭奉豁然省悟。公子嘉是废太子,但李牧和代北势力一直在暗中支持公子嘉。这几年赵国朝堂上矛盾激烈的根源其实就是王统。赵王迁没有诛杀自己的兄长公子嘉,一直把他幽禁在邯郸,其目的就是用他来要挟李牧和代北势力。现在李牧手里有大军,又掌控着赵国的命运,他完全可以凭借武力废黜赵王迁,把公子嘉推到大王的位置上。

    假如公子嘉做了大王,郭开必死无疑。郭开一死,郭氏最后一丝希望破灭,郭氏虽然不至于家破人亡,但财富极有可能被洗劫一空。

    “你知道公子嘉现在在哪?”宝鼎又问道。

    郭奉摇摇头,心里掠过一丝不详的念头。

    “据我得到的消息,他和燕国太子丹在一起。”宝鼎说道,“燕国的军队已经撤到易水一线,也就是说,公子嘉得到了燕国的庇护。”

    李牧,公子嘉,再加上燕国太子丹,这三个人联手会干出什么事,不用猜都知道。

    燕国非常需要代北和中山这两个屏障,所以燕国需要李牧和他的代北大军,假如赵王迁打算对李牧下手,太子丹不可能坐视不理,不可能任由赵国内讧,任由局势崩溃,最终让燕国去直接面对秦军的攻击,所以太子丹肯定要出手。

    宝鼎也是刚刚得到这个消息。宗越通过燕国的一些老关系获悉了这个情报,然后第一时间禀报了宝鼎,宝鼎当即意识到自己对局势的预测可能出现了错误。

    这场大战的历史轨迹已经发生了变化。历史上李牧先被赵王杀了,然后秦军在东阳俘虏赵王,最后邯郸投降。现在颠倒了,秦军先行攻克邯郸,而赵王迁逃到了中山,李牧至今还活着。秦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把赵国最后的力量逼到到了中山,而中山又紧邻燕国,这就使得局势充满了变数。

    假如燕国出手干涉,可以想像燕国的选择是什么?是选择拥有赵国最后武力的李牧,还是选择在最后关头依旧要自相残杀的赵王迁?大王只要是赵国宗室都可以做,而赵国的武力却只有李牧才能掌控,所以燕国的选择必然是李牧,而不是赵王迁。

    宝鼎预感到河北战场要发生重大变故,随即命令杨端和率中原主力重返邯郸,同时命令王贲即刻横扫巨鹿郡,然后从巨鹿郡的河间方向威胁中山,与呼沱水一线的北部军形成夹击之势。

    郭奉听到公子嘉和燕太子丹在一起,马上就想到了“兵变”。假如李牧被赵王迁逼得走投无路了,那他只发动兵变,这是唯一保全他自己的办法。一旦赵王迁被废,郭开被杀,河北局势突变,郭氏将何去何从?

    “我马上派人去中山。”郭奉当即说道,“武烈侯,请给郭氏一点时间。”

    宝鼎郑重点头,“局势说变就变,如果郭相国迟迟下不了决心,我可以肯定的说,他很快就会死在李牧的剑下。到了那个时候,我照顾郭氏的理由就没了,郭氏只能离开河北迁徙南阳。”

    郭奉暗自吃惊,急忙恳求道,“武烈侯,请相信郭氏一次。”

    宝鼎摇摇头,“我不抱太大希望。以我看,你还是叫族人做好迁徙南阳的准备,我保你郭氏衣食无忧。”

    郭奉还想再说,但宝鼎摇摇手,阻止了他,“从长远来看,郭氏迁徙部分族人于南阳并不是坏事,留一条退路总不会错。”

    郭奉若有所思,想到宝鼎的封地就是南阳,旋即又想到了长安君公子成蛟,于是他试探着问了一句,“是否把那个人带到南阳?”

    “我会兑现自己的诺言。”宝鼎笑道,“当然,如果郭氏能在这个关键时刻为统一大业建下功勋,我相信咸阳的大王一定不会吝啬封赏。”

    郭奉再不多言,躬身告退。

    =

    秦王政东巡的速度非常快,十日内便抵达洛阳。

    武烈侯闻讯,飞速赶赴中原。

    两人于大梁相见。兄弟见面,各有一番感慨。秦王政看到宝鼎已经是英气勃勃的青年了,今年加冠礼,宝鼎就算成|人。放眼看看中土,能和宝鼎相比肩的年轻权贵有几个?宝鼎天纵奇才,功勋卓著,实力强悍,势力庞大,如今已经隐约可以与咸阳相抗衡。

    秦王政暗自叹息。没有看到宝鼎的时候,秦王政有强烈的自信击败他,如今看到其本人,秦王政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至的重压,这股重压让其不再自信。宝鼎终于变成了雄鹰,这只雄鹰志向高远,一个小小的咸阳根本不在他的视线之内,这才是秦王政最为头痛的事。

    宝鼎眼里的秦王政变了,不再是心目中的千古一帝,而是像中土其他诸侯国的大王一样,沉迷于权力,把博弈当作毕生的事业,把君权至上当做其人生最高的目标。宝鼎很疲惫,也很厌倦,所以再见秦王政的时候,他发自内心的憎恶这位大王,甚至有一点仇视这位大王。

    帝国在你的统治下,十五年就分崩离析,中土千千万万的生灵因为你而无辜死去,如今我不顾一切地去拯救你的帝国,去拯救中土的生灵,但你呢?你把我当作对手,当作必欲杀之而后快的敌人,现在更是亲自跑到中原来逼迫我向你低头,你以为我不敢拔剑?我不是不敢拔剑,我是不愿拔剑,唯恐祸及中土,祸及生灵,但假如你把我逼得走投无路了,那对不起,我即使变成了涂炭生灵的恶魔,我也要灭了你。

    但满肚子怨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在心里发泄一下可以,最终还得面对现实。宝鼎和秦王政之间不仅是实力上的差距,他们是君臣,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君臣不存在利益上的一致性,君臣之间的矛盾若想得以缓和,然后实现彼此利益上的最大化,必须要用大智慧。造反、叛乱、弑君永远是代价最大的暴力手段,就今日的局面和未来帝国的命运来说,宝鼎必须要用大智慧去赢得最大化的利益。

    宝鼎以满面笑容掩盖了心里的憎恶,但他不再像过去那样毕恭毕敬,言辞上也不再像过去那样谦恭小心,或许是因为获得了胜利和功勋,他的腰杆硬了,胆气壮了,虽说不上骄横跋扈,但那股矜持和傲慢却异常的浓烈。

    兄弟两人秉烛长谈。宝鼎以当前中土形势和统一大业的趋势为基础,详尽阐述了自己的一些治国思路,但他在关键地方说得很含蓄,毕竟历史在他的推动下正在改变,历史轨迹的偏差随着统一进程的发展,必然会影响到国策,这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即便是秦王政和中枢,也不得不顺应历史的潮流去调整治国策略。

    宝鼎明确表达了妥协的意思。其实不论是中原大战还是河北大战,宝鼎都把功劳分给了关东人,蒙氏和冯氏从中受益,他们在军中依旧是一股大势力,这本身就是妥协,只不过秦王政需要的是对军事的全部掌控权,包括军队的统兵权。

    秦王政对宝鼎的让步很满意,此次东巡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达到了,所以他对宝鼎不经中枢同意,就以中原形势危急为理由把中原大军撤回一事不予追究了。不管怎么说,宝鼎手里有临机处置大权,执意追究的话摆明了就是撕破脸了。

    “河北还有大战吗?”秦王政对此很关心。从他的立场出发,他更关注的是何时吞灭赵国,而不是如何拯救灾民,如何尽快扼杀大饥荒。

    “应该还有一场大战。”宝鼎把自己对河北局势的分析大概说了一下,“关键是郭开。假如郭开非常果断,下手够狠,李牧必死。相比起来,李牧考虑的问题就多了,毕竟兵变也罢,更换王统也罢,都是伤筋动骨的大事,稍有不慎就完了。”

    秦王政想了一下,称赞道,“你的决策我支持,的确应该结束河北大战,否则何以激化赵国内部的矛盾?李牧一死,河北就没有大战了,这对我们攻打齐国非常有利。”

    “大王准备打齐国了?”

    秦王政诧异地看了宝鼎一眼,“怎么?你的下一个目标不是齐国?”

    宝鼎摇摇头,“我的下一个目标是楚国。”

    秦王政微微皱眉,马上问道,“在西南策略完成之后?”

    “三年之后。”宝鼎笑道,“我估计西南策略三到四年内肯定能完成。”

    三到四年?秦王政冷笑,看样子,这三四年里烦心的事会接踵而至。

    第一卷 崛起 第313章 有子胡亥

    第313章 有子胡亥

    秦国的下一个吞并目标是齐国还是楚国,其实一目了然,当然是齐国。

    宝鼎却要打楚国,秦王政不能理解,质询宝鼎。

    宝鼎做了一番解释。

    赵国的灭亡指日可待,不足为虑。

    燕国也不在考虑之列。燕国偏居于东北,其边境与匈奴人和东胡人接壤,而东胡人因为在漠东地区受到匈奴人的不断,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不得不向辽东转徙,这导致燕国和东胡人的战争越来越激烈。这也是燕国国力持续损耗,实力一直得不到增长的重要原因。

    想当年燕昭王时代,燕国也是中土一霸,麾下文臣武将云集,乐毅更是带着五国联军差点灭了齐国,如果不是燕昭王死了,齐国早在四十多年前就灭亡了。其后燕国也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但匈奴人和东胡人崛起于大漠,对燕国的威胁越来越大,燕国不得不重兵镇戍东北边疆,更在东北边疆大修长城。以燕国的国力,修建数千里长城,对国力的损耗可想而知。

    自太史公之后的史学先贤们,对秦长城口诛笔伐,事实上秦始皇不过是把秦、赵、燕三国长城连在了一起,其工程量不值一提。秦国的西北疆长城是昭襄王时期所筑,赵国和燕国的北部长城也在同一时期所筑,距离秦始皇时代大约五十到八十年左右。

    秦、赵、燕三国的北疆长城工程量浩大,以当时三国的国力在蛮荒之地修筑长城,其困难太大,没有几十年完成不了。三国修长城的时间段和匈奴人、东胡人、大月氏人等北虏诸种的逐渐强大相符合。当北虏的入侵越来越频繁的时候,长城的长度不断增加,以至于三国长城加在一起接近万里。由此可以推测到,三国的中枢肯定已经意识到来自大漠的威胁和中土统一的重要性,可见中土北疆长城的修筑和中土统一大业的进程之间存在着必然的联系。

    在长平大战之前,秦赵两国是中土双雄,都有统一的实力,最终两虎相争,两败俱伤。燕国没有这样的实力,在它失去消灭齐国的机会后,就退出了中土争霸的舞台,从此陷入为生存而苦战的窘境。中土诸侯国欺负它,北虏人也欺负它,它自己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决策连续失误,与赵国的战争更是连番失利,实力进一步缩减。

    所以今天的燕国在实力上根本不是秦国的对手,但秦国若要吞灭它,就面临着北部边疆骤然扩大的问题。北疆区域大了,北虏敌人更多了,需要的镇戍兵力也就更多,这将严重消耗国力,非常不利于秦国吞灭齐国和楚国。

    秦国占据赵国的代北是整个北疆战略的需要,而占据燕国的辽东目前却看不到战略意义,因此秦国完全没有必要在吞灭赵国之后,千里迢迢转战燕国。

    在宝鼎看来,打燕国实际上得不偿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打下来了还要重兵戍守,还要和东胡人打仗,消耗了国力却无益于统一大业,相比起来,倒不如秦燕继续结盟,让燕国继续盘驻东北,秦国乘机集中所有力量攻打齐楚。打下了齐楚,中土就剩下一个小小的燕国,这对秦国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历史上秦国灭了赵国后,仅仅过了两年,估计是等到大饥荒过去之后,秦王政就以荆轲刺秦为借口,发动了攻燕大战。这一战前后也打了一年多时间,可以想像远征大战的耗费之巨。打下来之后要驻军,这又要耗费。燕国残余力量逃到辽东,肯定要反攻,所以在王贲远征辽东之前,小规模的战斗肯定存在,这又是耗费。假如把这些耗费全部用来攻打齐楚两国,想必可以大大减轻这段时间秦国国力的损耗。

    荆轲现在在江南,太史公所撰的传奇故事“荆轲刺秦”是不会再出现了,但如果秦王政要打燕国,即使没有借口也可以。宝鼎费尽口舌,把燕国说成了“鸡肋”,其用意就是打消秦王政在灭赵之后,乘胜攻打燕国的想法。

    秦国接下来的目标不是齐国就是楚国。从地理位置和战略角度来说,秦国的确应该先打齐国,而不是楚国,但历史上秦国偏偏在耗费巨力拿下半个燕国后,调头去打魏楚两国。王贲灭魏,而李信和蒙武则被楚军打败了。

    李信和蒙武攻楚失败,从历史上的只言片语来推测,其转折点就是昌平君的叛乱。李信大败于楚,其后依旧受到秦王政的重用,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来,秦王政并没有把失败的责任归咎于李信。

    于是由此产生了一系列疑问。秦国为什么在灭赵之后,置中原而不顾,长途跋涉远征燕国?打完燕国,打中原魏国是对的,但为什么要同时打楚国?昌平君又为什么要叛乱?其后他又怎么成了楚国的大王?

    统一这段历史本应波澜壮阔,史籍上应该大书特书,但因为秦国十五年就灭亡,而灭亡秦国其后再次统一中土的偏偏是楚人,所以这段历史就被有意简化了。试想秦王政在太史公的笔下都是暴君,那暴君的功业岂能大书特书?历史记载的过份简单导致秦王政执政的三十多年里充满了迷雾。

    宝鼎身处这个时代,知道了这层迷雾后面的许多秘密,但遗憾的是,他在改变历史,而历史轨迹的偏差导致很多秘密不再存在。不过就统一战争来说,宝鼎还是希望历史轨迹不要发生太大的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