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渡口,同时紧急征调五都军马赶到长城一线,严防灾民进入齐国。
宝鼎听完郭奉的消息,考虑良久后问道,“齐国是不是已经决定进攻中原?”
“齐王建已经做出了攻击决策。”郭奉叹道,“中原秦军数月来全力救灾,导致边镇空虚,恐怕难以抵御齐军的攻击。另外我听说魏国的宁陵君魏咎要先行发动攻击,估计就在这几天。”
宝鼎冷笑,“趁火打劫,时机选择的不错啊。邯郸对此有何看法?”
“李牧当然是鼎力支持,为此他正在动用军队驱赶灾民南下中原,以期在最短时间内把更多的灾民赶离河北。”郭奉仰天长叹,“中原一旦陷入混乱,必定饿殍遍野,无数的赵人将死在这块土地上。”
“郭相国呢?他难道就不予以阻止?”宝鼎质问道,“我曾对你说过,大秦国力有限,救不了这么多灾民。你们视自己的国民于草芥蚁蝼,肆意屠杀,将来必遭天谴。”
“相国正在设法延缓齐国的攻击时间,为此他已经派出使者赶赴临淄。”郭奉说道,“相国委托我再次与武烈侯商议,能否以代郡换取秦国的粮食救援。”
“邯郸此刻威胁我大秦,你不觉得太卑鄙了吗?”宝鼎摇头道,“我已经说服咸阳,在大河架设浮桥,在洛阳、大梁开仓放粮,救助灾民。我大秦已经仁至义尽,但你们依旧咄咄逼人,非要置无辜生灵于死地,非要置中原于混乱,简直是欺人太甚。”
“武烈侯,请你务必权衡一下得失,也考虑一下邯郸的难处。”
“我说过,只有杀了李牧,我才有可能说服咸阳。”
“武烈侯,杀了李牧,代北军必定分崩离析,这等同于摧毁河北,摧毁我赵国最后一道防线,邯郸绝不会自毁长城。”
“邯郸如果放弃了代郡,还能保住代北军?”
“虽然我们未必保得住代北军主力,但最起码我们还有李牧,还有足够的军队戍守河北。”
宝鼎摇手,示意郭奉不要再说了,“事已至此,你回去告诉赵王和郭开,今日赵国赐给秦国的灾难,秦国将在明年予以偿还,我大军在明年一定会攻克邯郸,摧毁赵国。”
郭奉脸色霎时苍白,目露恐惧之色,“武烈侯以为在当前困局下,秦国还有机会拯救中原?”
“当然。”宝鼎笑着摊开地图,推到郭奉面前。郭奉立时被地图上一道朱笔勾勒出的粗大线条所吸引,然后惊呼出声,“武烈侯要把灾民转徙于江南?”
“你自己选择。”宝鼎说道,“你可以把此事告诉邯郸,也可以隐瞒不说,不过有一点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赵国完了。”
郭奉呆了片刻,恭敬问道,“请武烈侯指点一条明路。”
“杀了李牧。”宝鼎以不容置疑地口气说道,“否则,郭氏也完了。”
灾民越来越多,但中原准备及时,在各方密切配合下,灾民开始井然有序地向南阳转移而去。
魏国宁陵君再次攻打方与、昌邑一线。因为秦军主力都在各地救灾,地方军正在帮助转移灾民,所以方与、昌邑一线瞬间丢失。桓齮、杨端和和王贲急告武烈侯,请求率军攻击,但武烈侯命令他们全力救灾,不要在意几座城池的丢失。东郡、砀郡太守也向武烈侯告急,请求征调青壮,以地方力量戍守城池,阻御敌军。武烈侯严厉警告,此刻救灾救人是第一要务,如若胆敢擅自征发兵役,必定严惩。
按道理,中原军政官长有权调兵阻击入侵敌军,也有权临时征发青壮进行战斗,但武烈侯在中原的威信太高,已经形成一言九鼎的局面,尤其中原局势的发展关系到西南策略的实施,所以这些官长们也不敢擅自做主,以免破坏了武烈侯的全盘大计。
咸阳闻讯,十万火急派出特使急赴中原。
秦王下令,武烈侯即刻南下开辟西南战场,中原军政事务暂由特使顿弱代为主掌。
众人一看咸阳的反应,这才知道武烈侯故意制造中原紧张局势的用意。咸阳果然忍不住了,不待武烈侯离开,便派出大臣来代替武烈侯执掌中原。
秦王政和武烈侯开始了第一次正面交锋,无论是咸阳还是中原,军政大员们都非常紧张,人人忐忑。中原现在正是狂风暴雨之刻,稍有不慎就会酿成灭顶之灾,而秦王政和武烈侯却在此刻互不相让,各自拔剑出鞘,实在令人恐惧。
但仔细看看眼前的局势,军政大员们又不得不承认,不是秦王政和武烈侯要呈一时之意气,而是不得不拔剑相向了。
很明显,武烈侯不能放弃中原,否则他到了西南就无法回来,所以他要制造中原危机,逼着秦王政含怒出剑,而秦王政对武烈侯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这次把武烈侯赶到西南就是想乘机置其于死地,即便不杀他,也要把他永远放逐于西南,所以秦王政面对武烈侯的挑衅,肯定要出剑。
这一仗,谁赢了,谁就能控制中原,而形势对武烈侯非常有利,他正要借助岌岌可危的局面,一剑挑翻秦王政,继而让大秦朝堂上形成直接对峙,以便他牢牢控制中原。
说白了,这就是拖人下水,把楚系熊氏拖下水
今日中土大势使得秦国需要楚国的联盟,而楚国政局的变化又使得阳文君成为关键人物,阳文君是秦王夫人的父亲,这位夫人在华阳太后死后,实际上代替华阳太后成为楚系熊氏在宫内的新支撑,打击楚系熊氏必然影响到这位夫人在秦国的地位,由此必然引起秦楚两国联盟的变化,这导致秦王政投鼠忌器,暂时不敢打击楚系熊氏。
秦王若要实现君主集权,独自掌控朝政,他就必须打倒楚系熊氏,而这时候崛起的武烈侯与楚系熊氏公开结盟,以王统做为要挟。你确立了王统,我就帮你打击熊氏外戚,而秦王政认为王统确立后,后患无穷,所以坚决拒绝。
楚系熊氏在华阳太后死后,策略依旧,要挑起秦王政和武烈侯的争斗,从而继续控制朝政。武烈侯目前实力不够,一旦秦王政提前动手,他抵挡不住。他完了,楚系熊氏跟着就倒塌,但楚系熊氏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实力,以昌平君熊启为首的熊氏中坚力量没有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他们还想用当年的老策略来维持自己的生存。
武烈侯无奈之下,只好在实力不够的情况下跳出来挑战秦王政,这时候秦王政凭借自己的力量就能置武烈侯于死地。武烈侯完了,楚系熊氏的生存策略如何实施?所以熊氏没有选择,只好为武烈侯“保驾护航”,继续帮助他壮大实力。等到武烈侯强大到足以抗衡秦王政,秦王政就需要熊氏外戚的帮助,而楚系外戚的策略也就成功了。
华阳太后过早离世,导致熊氏外戚陷入严重危机,此刻他们需要武烈侯以更快的速度崛起。正好,武烈侯跳出来与秦王政公开对抗,熊氏外戚正好可以帮他。假如武烈侯继续控制中原,同时又在西南战场大获成功,那武烈侯的实力就基本上可以与秦王政斗一斗了。
武烈侯和熊氏外戚内外联手,秦王政是否还有胜算?秦王政是大王,他输不起,今日一仗,他是势在必得。
第一卷 崛起 第277章 老天一定会惩罚他
第277章 老天一定会惩罚他
顿弱,历史上大秦统一期间曾有留名,事迹见于《战国策》。从《战国策》中的事迹来推测,他也是一个纵横家,和姚贾一样,在大秦统一之前奔走于关东诸国,以重金贿赂他国重臣,暗中干着“反间”等一系列破坏他国稳定的事情。韩魏两国的败亡,赵国李牧的死亡,都和他的“纵横”之策有直接关系。
真实历史上,顿弱是个何等人物?顿弱是魏国人,鬼谷学派的名士,在中原士人中颇有声名,人称顿子。这个时代以“子”称之的大贤,肯定是某个学派的泰斗人物,顿弱就是当今鬼谷学派的一个显赫标志。顿弱有贤名,但在仕途上屡遭挫折,于是心灰意冷,隐于山野,和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纵情于山水。
他的朋友大都出自鬼谷一派,其中就有尉缭。尉缭也是魏人,同是鬼谷学派的大贤,偏重于兵家,志在谋取天下,建立一个理想中的和平世界。带着这种“救世”的理想,尉缭到了咸阳,做了秦王政的客卿,帮助秦王政统一天下。
嫪毐之乱后,楚系外戚独霸朝堂,秦王政急切想扩大自己的实力,想招揽更多的大贤,于是尉缭向他推荐了顿弱。顿弱的才能毋庸置疑,他和尉缭一文一武,尽力辅佐秦王政,而首要之务就是打击楚系外戚,集中王权,其中一个重要策略就是把公子宝鼎从北疆放出来,利用公子宝鼎的特殊背景,挑起老秦人与楚系外戚之间的斗争。
任何一个策略的实施,都带有很大的风险。公子宝鼎假如不堪大用,此策必定半途而废;如果尚可造就,此策即便不能成功,也能达到一定目的。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公子宝鼎竟然是个罕见的天才,这个天才反过来利用他们的策略迅速崛起,从而彻底打乱了他们的部署,导致大秦政局逐渐脱离了他们的控制。
现在回头再看,把公子宝鼎赶出咸阳是个无法挽回的错误,是个重大失策。从公子宝鼎离京就国开始,大秦的政局便开始失控,中原局势的风云变幻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公子宝鼎不仅仅是个罕见的天才,他似乎和天上的神有某种联系,总是能准确预测局势的发展,总是能提前布局,结果创造了一个个奇迹。如果公子宝鼎仅仅是给大秦创造奇迹,给大秦带来一个个胜利,咸阳当然欣喜若狂,可惜的是,公子宝鼎创造奇迹的目的是想影响和干涉朝政,是想在拥有更大实力的基础上改变国策,这触犯了咸阳的底线,两者之间由矛盾发展为斗争,变成你死我活的决斗了。
顿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临危受命,赶赴中原,代表秦王政与武烈侯公子宝鼎进行一次正面对决。
目前的局面对咸阳其实非常不利,武烈侯完全控制着主动,咸阳在这场对决中没有多大的胜算。
武烈侯选择的对决时机太好了。现在中原陷入严重危机,大灾、大饥荒、难民潮、虎视眈眈的敌国、蠢蠢欲动的叛逆,还有惶惶不安的巨贾豪富,甚至就连中原的军队和官吏们在危机的重压下也变得恐惧而绝望。此刻的中原就好比滚滚洪流,而武烈侯就是拦截洪流的堤坝,这道堤坝如果倒了,中原势必毁于旦夕之间。
武烈侯拿整个中原做赌注,与咸阳做一次对决,可想而知这次对决的结果。
秦王政敢不敢拿中原做赌博?拿下武烈侯并不难,但拿下武烈侯就要丢掉中原,秦王政有没有这样的大气魄?
秦王政或许有这样的大气魄,但他需要文武大臣们的支持,否则君臣离心,必败无疑。偏偏此刻华阳太后薨亡了,楚系外戚急需确立王统,以便找到新的支撑代替华阳太后。秦王政若想在击败武烈侯的同时保住中原,他就必须赢得楚系外戚的支持,也就是说,他必须立王后,立太子。
华阳太后辞世了,秦王政独霸王权,正要一展鸿图,此刻他若向楚系外戚低头,他失去的不仅仅是控制朝政的机会,其个人威信更是遭到了重创。
这才是此次对决的关键所在。秦王政输了,其个人威信遭到重创,不论对他本人还是对于那些忠诚于他的大臣,都是一次沉重打击。华阳太后在世,秦王政处处受制,华阳太后死了,秦王政还是处处受制,这对秦王政心理上的打击太严重了,
武烈侯的天才之处就体现在这里,他对人性的理解,对局势的判断,对时机的把握,已经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秦王政如果不应战,他就只能放弃中原的控制权,任由武烈侯坐大,将来必定尾大不掉,朝政国策必定会受制于武烈侯。如果应战,他输了,他不但丢掉了中原的控制权,眼睁睁地看着武烈侯坐大,他还损失了个人威信。大王没有威信就没有足够威力,没有威力就无法震慑朝中各方势力,其结果就是一场灾难。
秦王政必须应战,必须赢,那么他必须向楚系外戚低头,而这一做法的结果更是一场大灾难,因为武烈侯会在临死之前发动致命一击,中原肯定丢失,最终秦王政输掉了一切。
也就说,秦王政应战之后,不论是赢还是败,他都是最大的输家,所以上上之策就是不应战,维持目前的局面,答应武烈侯的所有条件,等待时机。
秦王政岂肯服输?武烈侯的“长剑”尚未出鞘,条件尚未提出,秦王政就果断应战,长剑腾空而起。
顿弱就是秦王政手里的剑。
顿弱日夜兼程,飞车赶到函谷关。蒙武在关隘相迎。见面之后,顿弱迫不及待地问道,“灾民情况如何?”
“武烈侯调动了中原所有可用的马车,日夜运送灾民南下。”蒙武脸色灰败,两眼红肿,神色极度疲惫,“灾民太多了,就像洪水一般倾泻而下。中原的军队和官吏们已经全部出动,依旧难以控制局面,很多地方出现了烧杀掳掠的事情。好在武烈侯准备充分,及时平息事端,没有酿成大祸。”
说到这里,蒙武仰天长叹,“大王应该亲自来看看。如果没有武烈侯几个月的精心准备,没有武烈侯的西南策略,中原现在已经完了,即便我们有十万军队,也无法守住中原。”
顿弱沉默不语。蒙武这句话说得很委婉,其实就是对咸阳不满。此刻大王应该全力支持武烈侯,怎能为了争权夺利而置百万生灵于不顾?
“可怕,太可怕了。”蒙武手指东方,“很快你就能看到滚滚的难民大潮了。在那些饥饿的难民面前,不要说军队,就是一座城池也会被他们活活吞噬。”
“中原各地的庶民怎么样?”顿弱问道。
“河北饥民蜂拥而来,你可以想像得到中原庶民的惊慌和害怕。”蒙武叹道,“所以我们必须以最快速度转移灾民,转移速度越快,中原就能越早摆脱危机。”蒙武望着顿弱,摇摇头,欲言又止。你不该来啊,这时候你来中原,只会让中原形势变得更加恶劣。
顿弱似乎从蒙武的眼睛里读懂了他的心思,眉头微微皱起,又问道,“齐国可有动静?韩魏两国的叛逆是否还在进攻?”
“齐国的军队都在长城一线蓄势待发。”蒙武说道,“韩魏两国的叛逆依旧在边境一带攻击,但因为河北饥民涌入,他们暂时停了下来,等待局势的进一步恶化。”
顿弱手抚长须,想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容,“局势会进一步恶化吗?”
蒙武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现在就要看河北到底有多少饥民南下,饥民南下的速度快不快。按照我们的预测,假如我们能在一个月内把所有的饥民全部运离中原,那么局势将在一个月后开始扭转,逐渐向好的方向转变。”
“如果超过一个月呢?”
“东方诸国都在密切关注中原,很快,我们转徙灾民的意图就会暴露,齐国极有可能向中原发动攻击。”蒙武说道,“所以武烈侯现在是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价转移灾民。”
“所有,他把全部军队投入救灾和转徙,根本不管边境的混乱和齐国对我们的威胁?”
蒙武苦笑无语。
“你们为什么都要听他的?如果中原丢了,你们的罪责同样重大。”
“事实摆在这里。”蒙武对顿弱的质问十分反感,不满地回道,“当前首要之务是转移灾民,灾民才是对中原最大的威胁。相比起来,边境城池的丢失根本就是无足轻重,只要把灾民全部转移南下了,中原大军马上就可以展开反击。”
“反击?你拿什么反击?你有粮食吗?你的军队吃什么?”
“只要坚守一段时间,只待秋粮入库,中原便固若金汤,所有的危机都将烟消云散。”
顿弱微笑点头,“这么说,你心里还是很清楚嘛。武烈侯最大的弱点就在这里,因为他自始至终就没有想过放弃中原,所以,大王才有绝对的胜算。”
蒙武再度苦笑,“大王有决心放弃中原?”
“现在的问题不在大王,而在武烈侯。”顿弱笑道,“武烈侯不能舍弃中原,也不愿舍弃无辜生灵,同时,他又不愿舍弃现有的权力。他太贪婪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竟然不懂,所以此次他是自掘坟墓。”
蒙武的眼里掠过一丝担忧,嘴角处更是露出一丝苦涩。顿弱是大贤,大贤都喜欢俯视众生,都把自己放在“神”的位置上,即便他们没有机会展露自己的才华实现自己的抱负,他们也不会放下自己的高傲和自尊,更不会低下高昂的头颅。顿弱就是这么一位大贤,他第一次见到秦王政的时侯,就对秦王政说,你要尊重我,我才会辅佐你。顿弱敢说这种话,足见他的傲气。
顿弱轻视武烈侯,这可以理解。就学问来说,武烈侯拍马都赶不上,但学问和智慧是两回事,武烈侯的智慧实在是惊世骇俗。秦王政和顿弱一眼就看到了武烈侯的弱点,认为武烈侯在作茧自缚,所以秦王政觉得自己胜券在握,顿弱也信心十足地跑到中原,然而,在蒙武看来,这根本就是武烈侯故意露出来的破绽。武烈侯挖陷阱,向来是深不可测,这次秦王政和顿弱恐怕在劫难逃。
“武烈侯不是一般人,他既然能拿出西南策略以解中原危机,那么中原形势必定和西南战局有密切关系。”蒙武不得不提醒顿弱。大家都属于同一派系,都追随在大王身边,利益休戚相关,该携手的时侯还得携手。
顿弱郑重点头,“大王和我们也想到了,但有个事实不容置疑,武烈侯不可能在一年时间内完成西南策略。西南蛮荒和西南百越对我们来说太陌生了。如果请你去攻略西南,你估计自己需要多少年?”
“如果我去西南,至少需要三年。”蒙武说道,“但我必须提醒你,武烈侯不是一般人,他一直在创造奇迹。如果你们把他当作普通人看待,那在策略上极有可能出现重大失误。”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们相信武烈侯有可能在西南创造奇迹,所以我们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拿下赵国。”
蒙武的心跳突然加快,他知道了秦王政的意图,他知道秦王政为什么不能暂时退一步,等到武烈侯身陷西南再动手夺取中原的控制权了,因为秦王政要在今年秋收之后打赵国。拿下了赵国,秦王政的威望达到一个新的巅峰,他随即可以操控全局。
武烈侯或许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拔剑出鞘。他要攻略西南,在这个过程中,咸阳不会给他鼎力支持,他只能指望巴蜀、荆宛和中原给他以支援,也就是说,秦国不能开辟河北战场,一旦秦国同时攻打赵国,西南策略在缺乏支持的情况下,必定失败。
秦王政迫不及待要攻打河北,而武烈侯带着百万灾民要开拓西南,两者都要在秋收之后展开,所以秋收之前这段短短时间,两者不得不在中原展开对决,谁控制中原,谁将赢得胜利。
“我们还有齐国这个威胁。”蒙武忐忑说道,“秋后攻打赵国,恐怕难度很大。”
“我会去齐国说服齐王建。”顿弱说道,“另外,中原全力征发青壮,至少可以集结二十万大军,这足以抵御齐军的攻击。一年来,武烈侯在中原实施与民休养之策,这次又不遗余力进行救灾,中原人心归附,此刻正好利用。”
蒙武暗自惊骇。难道秦王政一直容忍武烈侯在中原实施利民之策,就是为了这一天?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武烈侯在中原辛勤耕耘,结果成熟的果子都给秦王政摘去了。好计啊。
“目前形势下,你估猜一下,我们有几分胜算?”顿弱看到蒙武一副吃惊地样子,得意洋洋地问道。
蒙武迟疑良久,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时间太短了,只能与武烈侯正面对。此刻正面对抗,变数太大,一旦……”
“做事要果断。”顿弱大手一挥,气势十足地说道,“现在我们不能暴露意图,但我们可以以齐国威胁太大为借口,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军队的集结,再征发中原青壮进行整军训练,先给齐国以震慑。待到秋后粮草入库,我和齐国的谈判取得进展,太原方面的北部军又做好了准备,大军随即便展开雷霆攻势,力争一鼓而下,夺取邯郸,灭亡赵国。”
蒙武暗自叹息。他想到了正涌入中原的灾民,想到了正辗转南下的可怜苍生。武烈侯为了拯救他们,不惜与咸阳决裂,但咸阳呢?百万生灵啊,就这样把他们送上绝路?不错,现在的确是攻打赵国的最佳机会,灾民转徙南下了,中原保住了,如果秋后进攻,秦军轻而易举就能拿下邯郸,然后秦王政就拿到了盖世功勋,而代价却是这百万无辜生灵。
一股愤懑从蒙武的心底慢慢涌出,越来越浓烈,渐渐弥漫了他的全身。武烈侯是不是想谋反,是不是对大秦构成了威胁,他不知道,他现在也看不出来,他看到的就是武烈侯在塞外,在中原奋战的身影,看到的是武烈侯为拯救无辜生灵而不惜一切代价的义举。这一刻,他对大王,对咸阳,对自己追求的人生目标,突然产生了怀疑,甚至对自己崇拜的偶像武安君白起也产生了怀疑,杀人,肆无忌惮的屠杀,到底是对还是错?
武烈侯也以血腥残忍而出名,但实际上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把楚国的几十万俘虏放了回去,现在又要带着敌国的百万灾民去西南杀出一条活路,这样的人,这样的举动,难道是错误的?
“武烈侯绝不会同意。”蒙武一字一句地警告道,“你会激怒他。”
“我就是要激怒他。”顿弱笑道,“否则我拿什么把他拖在中原?”
蒙武蓦然想到什么,霎时惊出一身冷汗,“南下灾民怎么办?”
“这些灾民既能混乱楚国政局,同时也能破坏荆宛的稳定。”顿弱不动声色的说道,“大江南北一旦陷入混乱,西南策略就失去了实施的可能,武烈侯就要承担失败的责任,而熊氏也必将失去对荆宛的控制。”
蒙武终于忍不住了,“这会置百万生灵于死地。”
“这是武烈侯的罪责。”顿弱冷笑道,“老天一定会惩罚他。”
第一卷 崛起 第278章 借刀杀人
第278章 借刀杀人
武烈侯公子宝鼎坐镇梁囿行辕,指挥全局。虽然中原准备充分,但饥民大潮汹涌而下后,中原上下还是手忙脚乱,人人惶恐,尤其齐国大兵压境,韩魏叛逆联手攻击,再加上各种谣言满天飞,局面异常紧张,大有分崩离析之势。
东郡和砀郡两地官员一次次向武烈侯求援,恳请武烈侯马上调集军队展开反击,或者允许他们就地征发青壮扩充地方戍守力量,但均遭武烈侯拒绝。
护军府官员们也被眼前危局所惊骇,纷纷向武烈侯进言,甚至就连赵高都按捺不住,劝谏武烈侯还是允许郡县紧急征发地方军。
“不是我不想,而是为形势所迫,无能为力。”宝鼎叹道,“解决眼前危局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以最快速度把灾民转徙到大江一线,舍此以外,别无他途。”
“军队可以不调,边境城池也可以放弃,但为什么不能允许地方郡县紧急征调地方军。”赵高急切问道,“难道武烈侯担心他们临阵倒戈?”
“我确有这种顾虑。”宝鼎说道,“所以我宁愿叫他们去救灾,也不愿意调集他们去镇戍城池。另外,就是粮食问题。现在中原的粮食及其宝贵,每一粒粮食都要用来救灾,而不是拿去打仗。相比起来,我宁愿丢掉几十座城池,也不愿意让中原陷入饥荒。”
“武烈侯,在你眼里,人命比土地重要,但在咸阳看来,你是本末倒置,你正在把中原一步步推向深渊。”赵高苦笑道,“咸阳已经派特使来了,可见大王对你的做法非常愤怒,所以我恳请武烈侯,此时此刻,你还是为中原的军政官长们想一想,不要让咸阳抓到他们的把柄,把他们一个个赶离中原,从而让武烈侯前期的所有努力尽数化为乌有。”
宝鼎专注地看着赵高,忽然笑了起来,“你是我的长史,是吗?”
赵高愣了一下,没有明白宝鼎的意思。
“但你刚才是在为咸阳说话。”宝鼎笑道,“你更像是咸阳的长史。”
赵高脸色微变,张嘴就想辩解。宝鼎摇摇手,阻止了他说话,“从我们的利益出发寻找解决之策,如果没有退路了,那就正面对决。”
赵高目露惊色,脱口说道,“正面对决需要实力,在实力不够的情况下,当然要以退为进。”
“我有退路吗?”宝鼎叹道,“我没有退路。”
赵高想了片刻,神色渐渐变得坚毅而决绝,他微微躬身,沉声说道,“下官明白了。”
宝鼎笑着点点头,“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奇迹之所以能发生,在于你有没有信心,有没有以身赴死的决心。假如有信心,有决心,那么胜负就不是由实力所决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同样可以杀死武技高绝的剑士,原因就在如此。”
赵高躬身受教,“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成大事者不能拘泥于法则。”宝鼎正色说道,“我知道你在律法方面有相当的造诣,但正因为如此,你墨守成规,做事谨慎,不敢对律法有所逾约,更不敢凌驾于律法之上,岂不知我们现在正是律法的创造者,我们制定这个世界的规则,天下万物必须遵从我们制定的规则,否则必将被规则所扼杀。”宝鼎望着神色凝重的赵高,问道,“你懂了吗?”
赵高天资聪慧,一点就透,但宝鼎的“雄心壮志”让他窒息,让他紧张地喘不过气来。
宝鼎挥挥手,“张鹿是不是来了?请他来见我。”
赵高转身离去,出了大帐,一阵凉风袭来,赵高情不自禁地连打几个冷战,这时他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是冷汗淋漓。
张鹿带着巨贾端木泓拜见武烈侯。
朱氏和端木氏早就想见到武烈侯了,武烈侯也想通过他们了解齐国政局,奈何中原大灾,局势动荡,双方各有心思,此事一拖再拖。
在朱氏和端木氏之间,武烈侯必须有所选择,有所取舍,毕竟这两家巨贾的背后势力在齐国属于对立两派。护军府在此事上摇摆不定,难做取舍,但武烈侯一句话就解决了,选择端木氏,与齐国的外戚后氏进行合作,原因很简单,后氏是保守议和派,他们秉承君王后的策略,坚决要求与秦国连横结盟,这对秦国非常有利。
君王后薨亡,她所坚持的“与民休养”之策开始动摇,“中立”的外事策略更是因为中土局势的急剧变化而变得岌岌可危,田氏宗室中的激进派和寒门出身的士卿大臣联合一帮稷下大贤,在赵楚燕三国的暗中支持下,向坚持既定国策的后氏外戚发动了猛烈“攻击”。后氏外戚的权势受到了遏制和打击,因此不得不向秦国示好,试图建立齐秦楚三国间的牢固联盟,在中土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以此来反击朝堂上的对手。
在今日中土局势下,此策实施的难度太大了,因为齐国失去了中原缓冲地带,与秦国形成了直接对抗,秦国在中原上的任何一个“动作”都将对齐国造成影响,齐国根本不存在“中立”的可能。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假如秦国要打赵国,在中原囤积重兵,齐国必然紧张,必然要在边境部署重兵。齐国这一举措反过来就影响到了秦国,秦国必然要防备齐国在背后下黑手,如此一来双方就形成了牵制。这时候,齐国高唱“我保持中立”还有谁信?最起码秦国就不会相信。双方进行有“戒备”的合作可以,但要秦国相信齐国的“中立”,并因此对其不加防范,那是绝无可能。
秦楚两国世代联姻,关系可谓亲密,但两国因为边境接壤,彼此防备,从来没有信任可言。从两国的历史来看,双方交战的次数非常多,也算是一对生死仇敌。这就是齐国的前车之鉴,齐国事实上在休养生息四十年后,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迎来了它最可怕的敌人。大争之世根本不存在世外桃源,尤其对一个王国来说,你即使不打别人,别人也一样要打你。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道理可言,更不要谈什么虚无缥缈的理想。
武烈侯提前吞并韩魏,打下中原,改变了历史,也改变了齐国的国策。
现在回头看历史,秦国当时采取吞并韩国却留下魏国的策略非常高明。留下魏国就等于在秦齐两国间保存了缓冲,有了这个缓冲,齐秦两国才有持续保持盟约的基础。齐秦两国在直接对抗的情况下,根本不存在结盟的可能。
如今武烈侯全取中原,秦国看上去强大,但多了一个齐国这样的强敌,实际上得不偿失,在策略上是个错误。
武烈侯如今算是尝到了改变历史的苦果,虽然他个人的实力因为攻占中原的功劳而增长,但给秦国带来了齐国这个强敌,更严重的是,他让秦国不得不承担大饥荒所带来的严重后果。
幸运的是,秦王政和咸阳的中枢大臣们身处于这个大争之世,他们看不到未来,更不知道历史轨迹的走向。假如秦王政也是穿越者,此刻看到武烈侯把大秦统一的大好形势葬送了,必定气得吐血而亡。
武烈侯自尝苦果,不得不绞尽脑汁予以补救。提前开辟西南战场就是补救措施之一,其次他就要与齐国后氏外戚建立某种亲密关系,这与楚国的阳文君建立秘密关系一样,目的都是想维持盟约,想方设法让统一的历史轨迹不至于出现重大偏差,从而让统一大业还能按照既定的历史轨迹发展。
武烈侯的运气还算不错,齐国的政局自君王后薨亡到现在,一直没有稳定下来。
以太子睿为首的田氏宗室与以后氏为主的外戚围绕着国策变革问题一直针锋相对,激进派和保守派在齐国朝堂上大打出手,而齐王建在君王后的阴影下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如今老迈的他早已失去了雄心壮志,失去了争霸天下的勇气,更没有锐意变革的激|情,他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只想守住齐国国祚,所以他非常保守,对以后氏外戚为首的保守派还是非常信任,依旧让他们掌控朝政,这给了武烈侯稳定中原的时间。
然而,大饥荒的爆发把中原了深渊,就算一心一意只想浑浑噩噩过日子的齐王建也睁开了浑浊的双眼,目光中透出一股贪婪。这是上天赐给齐国夺取中原的机会,齐人只要挥挥手,就能把中原收入囊中。
朱氏断然离开了中原,准备跟在齐军后面大捞一笔,而端木氏却留了下来。
端木泓今年不到五十岁,自随父亲学习经商之道,小小年纪就走遍了天下。二十岁之后到稷下学习,但仅仅学了一年,端木泓便离开了,认为稷下没有自己可学的东西。端木泓相信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说中土的大山名川就是他的师傅,而人世沧桑就是学问。这位特行的巨贾性情怪异,行事低调。端木氏在中土历来声名显赫,但到了他这一代,端木氏声名不显,渐渐沦为二流巨贾。
端木氏当真没落了?当然不是,这不过是端木泓的生存策略而已,他早在主掌家族的时侯便开始了财富大转移,把端木氏的财富从中原一点点地悄无声息地转移到了齐国。
然而,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策略出现了错误,而且还是足以导致端木氏一夜间便灰飞烟灭的错误。
中原局势的风起云涌,赵国的连续灾难,楚国的连番败北,把齐国推到了风口浪尖,东西方两大强国终于在几十年之后再一次正面对峙,而局势的发展显然对齐国不利。或许在齐国人看来,齐秦两国可谓棋逢对手,但对深悉齐国政局的端木泓来说,他对齐国没有信心,甚至十分的悲观。
端木泓匆忙赶到中原,找到老朋友白氏、孔氏和张氏,希望能亲自拜见武烈侯。这个愿望一度落空,直到今天,在他已经通过秘密渠道获悉武烈侯要离开中原的时侯,他终于见到了这位传奇的年轻封君。
端木泓的相貌很普通,棱角分明的脸上刻满了沧桑,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也装满了岁月的磨难。宝鼎第一眼看到他的时侯,甚至想到了商队里的车夫,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望向端木泓的双手。一般车夫的双手都长满了老茧,而端木泓的双手非常白净,手掌宽大,握住的时侯颇有力度。
宝鼎对他的第一印象非常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