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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风云录第69部分阅读

    咚咚咚……”战鼓突然擂响,大秦人在瞬间发动了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

    “射!射!射!”宝鼎疯狂吼叫,再次掷出一根长矛。身后三百名悍勇紧随其后,三百支长矛同时射了出去,肆意攻杀。

    弩弓同时发动,密集的箭矢厉啸而出,匈奴人一片片倒下,遭到迎头痛击。

    近了,双方相距只有十几步了,这时候匈奴人忽然发现车阵前方有一条土沟,这条土沟不过一跃而过的距离,最多也只有半人深,但沟内插满了锋利的尖木桩,如果失足掉下去,必死无疑,而土沟的另一边就是车阵,大秦人把挖出来的泥土夯实在战车车轮之下,战车稳如磐石,这时若要跳过土沟就非常艰难了,跳过去没有立足之地,只能给大秦人的弓弩做靶子,而一旦中途失足,那就掉到土沟里了,后果更凄惨。

    土沟不宽也不深,距离远了根本看不到,等匈奴人看到了,已经近在咫尺,只有硬着头皮往上冲了。其实想退也退不回去,后边的人正在疯狂一般地冲上来,就算挤也把前面的人挤到沟里去。

    “射!射!射!”大秦的军官们不停地叫喊着,咆哮着,将士们更是疯狂,手里的弓弩、长矛以最快的速度连速射击。

    匈奴人腾身飞跃,那就是大秦人的活靶子,侥幸没有死掉的,但因为脚下没有立锥之地,摇摇晃晃的无处着实,最后要么一头栽进了沟里,要么就被躲在战车里的大秦人透过小小的射击孔一矛捅死。

    匈奴人死伤惨重,但后方的战鼓声越来越猛烈,号角声越来越激昂,攻击士卒绝不言退,持续攻杀。

    土沟里很快就填上了一层尸体,匈奴人踩着尸体往前冲,但战车高大坚固,彼此用大绳相连,车轮又被泥土夯实,人力根本对付不了。匈奴人感觉自己就像在攻打一座堡垒,根本找不到下手的地方,而己方的伤亡却极其惊人,倒下去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实力越来越单薄,想打都打不了了。

    匈奴人的统率非常果断,当即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大秦人欢呼雀跃,初次交战的胜利大大激励了将士的士气,也让将士们意识到这个却月阵果然坚固,公子宝鼎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再次升高。

    这时候公子宝鼎却大为沮丧,激战中他投掷了近百根长矛,杀死了十四个匈奴人,射伤了二十多个,而只有一只手臂的南山子却矛无虚发,每一矛射出去,必杀一人,二十四根长矛杀死了二十四个匈奴人,这个战绩远远超过了公子宝鼎,让他倍感挫折。

    “公子,伤兵要马上送走,武器要补充。”司马断跑过来大声叫道。

    “这事还要请示我?”宝鼎不满地说道,“让大筏马上-< ~138~~百~万\小!说~~网~ >-。”

    “公子,你是不是……”司马断迟疑着,两只眼睛望着宝鼎,唯恐他勃然大怒。

    宝鼎却是听懂了,他摇摇手,“我就在这里指挥,不把匈奴人击退,我绝不会过河。”

    司马断摇头苦笑,转身走了。

    “公大夫,伤亡如何?”宝鼎看到边军军侯走过来,马上问道。

    边军军侯恭敬回答。伤亡很小,但接下来匈奴人就要改变攻击之策了,伤亡会越来越大。

    “叫将士们立即出阵,收集长矛和箭矢,准备再战。”宝鼎命令道,“武器运送不便,叫将士们尽可能节约一点。”

    边军马上下令执行。

    “公子这个掷矛杀敌之策很有效。”边军军侯赞道,“先前在南岸造筏的时候,看到公子叫将士们日夜赶制这种简陋的长矛,末将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这长矛的杀伤力不亚于弓弩啊。”

    “匈奴人都挤在一起,当然有效。”宝鼎笑道,“我们没有大型弩机,等将来把大型弩机造出来了,坚守这种堡垒我们就更占便宜。”

    “怪不得在咸阳的时候,公子命令墨家和琴氏打造了大量的铁矛头。”南山子颔首笑道,“现在我才知道公子要铁矛头的用处。”

    “木头哪里都能找到,我只要有足够的铁矛头,就能随时赶制大量长矛。”宝鼎指着远处的匈奴人说道,“我们对付骑军,最好的武器就是战车、长矛和弓弩,所以此趟出使,矛头和箭簇一定要储备足,战车更是必不可少。”

    “公子在咸阳的时候,是不是预料到渡河之刻必有一战?”南山子问道。

    “我不是神。”宝鼎大笑,“我没想到到渡河竟然如此艰难,这大出我的意外,不过,我此趟出使就是冲着匈奴人来的,仗肯定要打,至于怎么打,那就要看时机了。”

    “今日一战的时机似乎并不好。”南山子说道。

    “不,时机非常好。”宝鼎笑道,“匈奴人非常慷慨,我刚刚出塞,他们就马上送来一份大礼。”

    当巨筏停靠到对岸的时候,匈奴人发动了第二次攻击,这次匈奴人吸取了教训,先驱赶驼马牛等牲畜冲向却月阵,然后把突击士卒藏于其中,以减少攻击途中的损失。突击士卒逼近了车阵,随即借助牲畜的掩护发动强攻。

    大秦将士顿感棘手。他们在屠杀牲畜,匈奴人也在屠杀,牲畜庞大的身躯迅速填满了土沟,车阵前的阻碍迅速被匈奴人清除,接着匈奴人踩着牲畜的尸体发起了猛烈的攻击。他们冲上了战车,与秦军悍卒贴身肉搏。

    边军军侯果断下令,每部战车再配备五名士卒,严防死守。一百虎翼卫为后备,随时补充伤损。宝鼎和他的黑鹰锐士,还有二十名墨者剑士则成了救援队伍,哪里形势危急就往哪里支援。

    宝鼎本应该是战阵的总指挥,负责全局调度,如今倒好,冲杀到第一线,充当敢勇悍卒了,早把自己的职责忘了个一干二净。

    曝布和黑鹰锐士片刻不离左右,任何时候,宝鼎身边都至少有一个黑鹰战阵保护他的安全。南山子尽忠职守,始终坚守在距离宝鼎十步之内的地方。他的武技太高了,即使在这种时候,他还是不慌不忙,从容淡定,犹如闲庭信步一般,手中宝剑只要出鞘,必杀一人,根本没有对手,这令阵内将士叹为观止,由此也信心大增,士气如虹,无不奋勇冲杀,更无怯战畏惧之辈。

    战斗越来越激烈,匈奴人打红了眼,攻击士卒源源不断,大有不把车阵攻克誓不罢休之意。

    大秦悍卒酣呼鏖战,以死搏杀。

    宝鼎浑身血染,左肋更是不慎受创,鲜血淋漓,但他痛觉迟钝,再加上神智陷入疯狂,哪管危险与否?哪里匈奴人多就往哪里杀,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头嗜血猛兽。

    曝布和黑鹰锐士知道无法阻止他,只好拼死护在他的左右,把正面之敌留给他。

    却月大阵陷入血腥厮杀,大秦将士的伤亡越来越大。边军军侯果断下令升起令旗,向南岸求援。

    匈奴人毫不犹豫,再度增兵攻杀,他们派出了最精锐的悍卒,试图一战而定。这支小队挡者披靡,一路杀进,短短时间内便砍翻十几名大秦士卒,拿下了两辆战车。有匈奴人砍断了连接战车的大绳,打算拖开战车,撕开却月阵,给外面的骑军打开一条通道。

    宝鼎带着黑鹰锐士急速杀到。烈日秋霜厉声叫啸,飞溅的血花漫天飞舞,宝鼎一口气连杀三人,但就在他刺穿第四个匈奴人的时候,那个强悍的匈奴人奋起余力,在断气之前一把抱住了宝鼎。

    两个匈奴人趁此良机,长矛如电,直刺宝鼎胸膛。宝鼎双目圆睁,厉声狂吼,双手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突然抓住了刺来的两支长矛,跟着再度虎吼,两臂蓦然用力,将两支长矛硬生生折断。匈奴人冲势不减,手中短矛依旧刺了过来。宝鼎一脚跺到地上,身形倒飞而起,手中短矛狠狠射向了匈奴人。短矛如电,一个正中匈奴人的脖子,当即洞穿,鲜血喷射;一个射进了匈奴人的胸膛。两声凄绝人寰的惨叫。宝鼎轰然倒地。

    更多的匈奴人杀了过来。曝布狂吼,铁盾如飞,将两名匈奴人砸得倒飞而起。几名黑鹰锐士腾空而起,试图舍身相救。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空而过,跟着一道黑色残影呼啸而至,眨眼之间,人头横飞,断肢残臂四散飞射,几个匈奴人瞬间倒下。

    曝布赶到,铁盾“轰”地插到地上,挡在了宝鼎的前面。黑鹰锐士扑倒在宝鼎身上,将其死死护住。不待喘气,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那道残影。残影已逝,只看到南山子傲然而立,手里的长剑发出冷森森的寒光,剑刃之上竟然看不到丝毫血迹。

    好快的剑。

    宝鼎气力衰竭,神智渐渐恢复,在黑鹰锐士的帮助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南山子长剑回鞘,冲着他微微一笑。

    宝鼎苦笑。他一直为自己的快剑而自豪,如今才知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比自己高明的剑客还是大有人在。眼前就不知南山子一个。墨者剑士终于发力了,二十名剑士拿出了真正的实力,砍瓜切菜一般,将这支匈奴人最为精锐的突击勇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纷纷栽倒于地,有机灵的调头就跑。“唰唰唰”,一排飞镖厉啸而去,如影附随,转眼尽数斩杀。

    巨筏逐渐靠近,南岸援兵赶到。

    匈奴人再次撤了下去。

    第一卷 崛起 第156章 机遇来了

    第156章 机遇来了

    天色渐暗,匈奴人吹响了停战的号角。

    匈奴人飞速而来,急速攻击,在几个时辰内发动了四次攻击,除了第一次因为轻敌,惨遭重创外,其余三次都差一点攻破了却月阵,但每每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这导致匈奴人欲罢不能,一次又一次疯狂杀进,然而,等到天黑各部把伤亡数字报上之后,匈奴人愤怒了,怒不可遏。

    四次攻击,匈奴人竟然伤亡了两千多人,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不就是一座车阵嘛,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伤亡?”匈奴人的当户不相信,认为林胡、白狄和空同诸族在蓄意欺骗。

    “休旬王,中土人凭一座小小的车阵在半天时间内杀死了我们两千多人,你相信吗?”匈奴人的且渠询问自己的统率。

    休旬王迟疑良久,没有说话。

    这次攻打月氏,他负责南线,奉大单于头曼之命率军赶赴河南之地,与林胡等诸种部落联手出击。事情本来进行的很顺利,谁知半路突然杀出来一个中土秦国,让局势急转直下。月氏国得到支援,月氏王的态度更加强硬,根本不理会匈奴人的威胁,反倒威胁起了匈奴人,指责匈奴人狼子野心、居心叵测,看那架势,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了。

    月氏国的实力确实比匈奴人强大,月氏国传承已久,其历史远非匈奴人可比,但正因为如此,月氏国正在走下坡路,他就像一位白发老者,而匈奴人则是茁壮青年。白发老者儿孙满堂,看上去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实力强悍,其实不然,儿孙们总有长大的一天,现在老者的儿孙都长大了,对老者霸占他们的利益不满了,要分家了。老者当然不答应,这家一分,老者还有什么实力?还有谁卖他的帐?

    月氏国之所以强大,不是因为月氏人占据了河西这块水草丰茂之地,而是因为月氏人征服了西域二十六国。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西域二十六国逐渐有了实力,虽然每一个王国都不足以与月氏人抗衡,但假如二十六国联合起来,那绝对可以与月氏人一争高低,不过二十六国实力不一,人心自然不齐,各有各的算计,所以至今也没有形成气候,更没有形成反叛联盟。

    西域二十六国中,以乌孙最为强大,乌孙独立的意愿最为强烈。在西域诸国内部无法形成反叛联盟的情况下,乌孙人把目光投向了王国外面的世界,于是他找到了正在崛起的匈奴人,引匈奴人为外援,以实现自己独立的梦想。

    匈奴人志向远大,正好要进入西域,双方各有所图,一拍即合,结为同盟。乌孙人在王国内部拉帮结派,挑拨离间,煽风点火,想方设法混乱月氏国的局势,而匈奴人则在外部不断给月氏国施加压力,武力威胁月氏国。

    匈奴人知道月氏国如果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棘手的问题解决掉,它的败亡指日可待,所以匈奴人很有信心,认为可以很快击败月氏,攻占河西。机会很快就来了。乌孙国有了匈奴人这个外援,西域诸国们的态度当然发生了变化,有半数以上的西域王国随即与乌孙结盟,共谋独立。月氏国的形势骤然恶化。匈奴人乘机带着军队来了,名义上是声援乌孙等西域诸国,实际上就是来抢占河西。

    就当匈奴人和西域人为形势一片大好而踌躇满志的时候,中土大秦人出现了。大秦与月氏、匈奴比邻而居,月氏若亡,对大秦有利无害,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所以大秦人选择此刻北上出使月氏,完全可以理解,但理解是一回事,在利益上谁也不会想让,那可是血淋淋的争夺,因此,匈奴人毫不犹豫,断然决定阻止大秦人渡河北上与月氏结盟,他们要吃掉大秦使团,要断绝大秦人不切实际的想法,以便牢牢控制住目前的形势,力争以最小代获得最大胜利。

    匈奴人把这件事看得很简单。一个使团嘛,手到擒来,谁知探查的情况和他们的预料出入太大,这次大秦人的使团规模非常大,不但由宗室公子出任使节,还带有一支庞大的车队和数千人的军队。出使带庞大的车队干什么?明显就是给月氏人提供援助,由此可见大秦人志在必得,一定要帮助月氏度过这次危机。

    匈奴人随即重视起来,准备调拨军队南下阻截,但他们还是大意了。大秦人迅速渡河,而且在对岸列阵以待。匈奴人毫不在意,急速南下,急速攻击。如果对手是代北的李牧,他们或许会慎重对待,但对手不过是一个无名小辈,他们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结果就是这个无名小辈给了他们迎头一击。

    匈奴人对阻截大秦使团一事很重视,匈奴人的南线统率休旬王也不敢怠慢,亲自率军杀到,然而今日一战的结果让他无法接受。他和自己的手下一样,首先怀疑这个伤亡数字的真实性,不过事实摆在眼前,打了大半天,双方贴身肉搏,屡屡功亏一篑,伤亡难免会大一点。

    正当休旬王准备叫人把林胡、白狄和空同几个小王请来的时候,人家不请自来了。见面之后马上诉苦,言下之意是中土秦人的实力不可小觑,明天如果继续这样打,损失恐怕更大,而且必定引来大麻烦。原因很简单,秦人的长城距离大河不过几百里,快马飞驰求援的话,长城方向的援军两天之内就能赶到,两军如果对峙于大河两岸,那整个河西局势就变了。

    “秦人正愁没有渡河北上的借口,我们这样一打,正好给了秦人出兵的理由。”林胡小王直言不讳,“当然了,秦人是否强行渡河我不知道,秦人是否直接出兵支援月氏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件事,秦人肯定会出兵攻打贺兰山。”

    这话乍听上去像是林胡人在担心自己的老巢给秦人乘机洗劫了,但仔细一想还颇有道理。秦人直接出兵支援显然吃力不讨好,而且以秦人和月氏这些年不冷不热的关系来看,秦人还不至于热心到这种地步,所以秦人极有可能调遣军队袭击贺兰山,迫使匈奴人的南线大军不得不后撤,如此就等于帮助月氏度过了眼前的危机。

    这话说得是有几分道理,但这时候说出来,匈奴人的脸面往哪搁?不就是攻击受阻嘛,你们的人死了多一点,马上就开始抱怨,打退堂鼓,不想打了,甚至搬出一个秦人要袭击贺兰山的借口,是不是太夸张了?

    休旬王暗自冷笑,问了一句,“以你的意思呢?”

    “打一下就行了。”林胡小王说道,“我们的目的很明确,不让秦人渡河。秦人如果知难而退,皆大欢喜,反之,秦人如果不知进退,那我们就留一支军队在这里看着,让其寸步难行。”

    “秦人若要去月氏王庭,就必须撤阵,秦人一撤阵就只有挨打的份,所以在这里留一支军队足矣。”白狄小王补充说道。

    “我们在这里连续攻击,秦人长城以内的军队极有可能支援而来,那我们的主力就不得不南下与其对峙,这岂不上了秦人的当?”空同小王也小心翼翼地说道,“主力被秦人拖在这里,无法兼顾贺兰山,也无法配合左贤王威胁河西,对大局非常不利啊。”

    “嗤……”匈奴且渠嗤之以鼻,“假若你们连这座小小的车阵都拿不下来,你们还能守得住贺兰山?”

    林胡小王不高兴了,“我们竭尽全力了,如果且渠认为自己实力强悍,那就请且渠去打,所有战利品都归且渠。”

    匈奴人给逼得下不了台,且渠面红耳赤,冷声说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却月阵里的伤亡将士在天黑之前由巨筏送回对岸。

    今日一仗伤亡近五百,这和宝鼎制定的防守策略有直接关系。宝鼎要示敌以弱,要拖住匈奴人,要持续杀伤匈奴人,这必定会增加自己的伤亡人数。还好没有人质疑宝鼎的策略,毕竟这一仗的最终目的是要确保使团能够成功抵达月氏王庭,假如就这样半途而废地返回咸阳,宝鼎的很多谋划都将失败,大家的未来都不好,所以除了韩非、琴唐等人对宝鼎言而无信的行为表示了极大的愤怒外,其他人都很平静,给宝鼎以绝对支持。

    入夜之后,宝鼎、司马断、白公差等人围着火堆边吃边聊。

    “公子,明天匈奴人如果还是没有攻克却月阵,他们就不会再攻了。”边军的军侯抱着羊腿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

    宝鼎对这位边军军侯的表现非常满意,今天正是得益于这位军侯的从容指挥,将士们才一次次击退了北虏的凶猛攻击。

    这位军侯叫毛子睿,三十出头,行伍出身,老秦庶民,凭借军功一步步升迁到陇西军的军侯,七等公大夫爵,但他若想继续升官加爵就很难了,一来他在陇西镇戍,这地方除了打打小股马匪,没有什么仗打,很难捞到军功,二来他没有什么高深的背景,最终也就做到八等公乘爵,官至都尉为止了。

    毛子睿是个刚直的武人,做不来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事,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在边疆打打猎,看看落日,混吃等死了,谁知机遇悄然而来,有一支使团要去大月氏,他奉命将其护送去大河。这对毛子睿来说是一件小事,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陇西李家来人了。

    陇西李家在陇西军里人脉极广,家族子弟亲戚朋友普遍在陇西军里混饭吃。毛子睿能混到今天这个样子,和陇西李家的照拂有直接关系。他长得高大英武,为人仗义,性格谦和刚毅,从军不久因为武力出众,被选拔到李老将军的卫士军里。李老将军的一位属吏看上了他,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毛子睿。凭借这层关系,毛子睿才做到了七等公大夫爵,否则凭他的出身混到四等不更爵就到头了。

    军功爵禄制本身没有问题,但人分三六九等,尤其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如果大字不识一个的庶民都能凭借砍人头砍到将军的位置上,那权贵官僚怎么办?还让不让他们活了?所以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面子和里子总是不一样。

    人这辈子需要机遇,但能否把握机遇就要看个人能力了。陇西李家亲自跑到边关部署此事,十分重视,由此毛子睿才知道是武烈侯公子宝鼎亲自出使。这显然是个机遇,假如他有契机攀附上这棵大树,这辈子就发达了,但他不是巴结权贵的人,只能把这个心思暗暗藏在心里,晚上睡觉的时候做做美梦。这时候,命运悄悄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了公子宝鼎的身边,与公子宝鼎并肩作战,甚至指挥公子宝鼎作战。

    于是,毛子睿走进了公子宝鼎的视线,引起了公子宝鼎的注意。

    “有何依据?”宝鼎笑着问道。

    “因为匈奴人担心我们的援军从长城赶来。”毛子睿说道,“对匈奴人来说,这一仗不能打长,必须速战速决,一旦打长了,我们的长城援军赶到了,匈奴人就不得不调集主力南下阻截,这样一来,河西局势迅速失控,匈奴人进退失据,这显然是匈奴人不愿看到的事。”

    这一点宝鼎倒是没有想到,他连连点头,与司马断、白公差、曝布等人交换了一下看法。

    “公子,明天把骑军调过来。”司马断说道,“如果公大夫判断正确的话,明天晚上我们就袭击匈奴人,否则有可能错过致命一击的机会。”

    “匈奴人看到我们的骑军过河了,肯定会小心防范。”毛子睿急忙摇手,“公子若想给匈奴人致命一击,必须从其它地方渡河。”

    “从其它地方渡河?”宝鼎眉头微皱,沉吟不语。

    “匈奴人虽然决心吃掉我们,但吃不掉怎么办?无奈之下他们也只有留下一支军队看着我们,阻止我们北上。”毛子睿说道,“这个时候,公子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打留守的匈奴人,那就无须着急了;还有一个就是打撤退的匈奴人,那明天就必须择地渡河,预先找个地方埋伏起来。”

    “擒贼先擒王,一击致命。”宝鼎断然说道,“这一仗交给你了。”

    第一卷 崛起 第157章 第一次指挥战斗

    第157章 第一次指挥战斗

    第二天天亮之后,巨筏载着韩非、琴唐,两百琴氏劲督卫和大量武器赶到了大河北岸的却月大阵。

    韩非和琴唐憋着一肚子火,但看到血迹斑斑多处受创的公子宝鼎,两人又是心疼又是担忧,怒气发不出来了,怨言也只好埋在心底。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两人无奈放弃了劝谏宝鼎返回南岸的想法。此刻士气至关重要,公子宝鼎就是将士们顽强坚守的信念所在,宝鼎一走,士气必泄,面对匈奴人更为疯狂的攻击,却月阵十有八九要失守。

    “你答应我,如果守不住,就算游也要给我游回去。”韩非心里难受,声音略显嘶哑,但神态很坚决,“否则,我和大匠就留在这里,与你同生共死。”

    “师傅这话说错了。”宝鼎笑道,“从走出咸阳那一刻开始,我和师傅、大匠就是生死与共了。”说着他亲热地挽住韩非的胳膊,安慰道,“师傅请宽心,我这里有黑鹰锐士,有墨者剑士,还有剑道大师南山子,我就算想死也死不掉啊。再说了,我死了,师傅和大匠怎么办?我怎么舍得扔下你们?”

    韩非苦笑。琴唐却是哈哈大笑,手指南岸说道,“公子,这话你还是留着说给公主听吧,我们两个老头子听着瘆得慌。”

    韩非突起戏谑之心,马上配合琴唐做了个打冷战的姿势。

    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心里的那点不满和怨恨随之烟消云散。公子宝鼎出自蛮荒,他的血统高贵,但他的心,还有他的一言一行都深深烙刻着贫贱者的影子,韩非虽然难以接受,一度打算以贵族的要求来改造宝鼎,但到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公子宝鼎就是公子宝鼎,他就是独一无二的野蛮公子,一个起自贫贱的权贵,与其费尽心血去改造他,还不如尝试着去接受他,或许这样反而有助于宝鼎的成长。

    在却月阵里转了一圈,闻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味,望着远处匈奴人的营帐,两人心情沉重,对守住这样一座小小的车阵没有半分信心。

    “公子有信心守住却月阵?”韩非问道。

    “当然。”宝鼎非常自信。

    “如果匈奴人持续增兵怎么办?”琴唐问道。

    “匈奴人增兵的可能性很小,相反,他们弃之而走的可能性很大。”

    宝鼎把昨夜毛子睿的分析大概说了一下,“匈奴人的主要目标是河西月氏,而我们的突然出现彻底打乱了匈奴人的部署,在没搞清我们出使的目的之前,匈奴人只能以最坏的打算来制定对策,这种情况下,匈奴人必然患得患失,顾此失彼,最终进退失据,丢掉主动权,被我们牵着鼻子走。”

    “不要轻敌,更不要自以为是。”韩非郑重警告道,“战场上的胜负直接影响到形势的发展,假如匈奴人下定决心拿下河西月氏,他们肯定会以重兵打击我们。一旦却月阵失守,我们被匈奴人打回大河南岸,那非但出使失败,更无法帮助月氏国度过眼前的危机。”

    “公子坚守却月阵是一种被动之举,此仗的主动权现在在匈奴人手里,这对我们来说非常危险。”琴唐捋须说道,“公子若要化被动为举动,必须主动出击,把这一仗的主动权先行抢到手。”

    宝鼎诧异地望着琴唐,对他这番话颇为惊讶。一个专事大兵研究的大匠也懂得用兵之道?莫非和我一样,也是纸上谈兵之辈?

    “大匠有何败敌之策?”宝鼎急忙问道。

    “公子曾说过,先利用却月阵消耗和疲惫匈奴人,然后再利用骑军的优势给匈奴人致命一击,但此计的前提是匈奴人兵力有限,假如匈奴人持续增兵,那却月阵必然失守。”琴唐指着前方匈奴人的营帐说道,“公子是不是考虑一下提前让骑军发动袭击?”

    宝鼎摇摇头,“此处距离白山和铗口一线有五百多里,如果我们未能在大河一线给匈奴人以重击,这五百多里我们就很难走过去,所以,却月阵其实就是一个陷阱,一个持续消耗匈奴人实力的陷阱。在我们没有完成这个目标之前,用骑军偷袭,等于把自己的实力暴露了,这显然对我们不利。”

    “但公子刚才说,匈奴人担心我们的长城援兵,一旦攻击受阻,他们将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所以很可能马上撤退。”韩非不解地问道,“假若匈奴人突然走了,公子的目标就无法实现,我们北上岂不寸步难行?难道公子打算一直杀进月氏王庭?”

    “在长城方向的援兵没有抵达之前,匈奴人在撤与不撤之间会摇摆不定。”宝鼎笑道,“公大夫说,匈奴人南下的本意是速战速决,一口吃掉我们,给我们狠狠一击,如今匈奴人一口吃不下,左右为难了,但师傅请想一想,匈奴人会惧怕我大秦军队吗?长城方向会有多少援军赶来?援军会渡河北上主动攻击匈奴人吗?显然不会,公大夫高看了自己,低估了匈奴人的骄横,他认为只有我援军一到,匈奴人就会调集主力南下与我援军对峙,这样就会破坏匈奴人的部署,所以他判断匈奴人要及时撤走,但我认为不会,匈奴人除非看到我长城援军,否则绝不会丢下嘴边的猎物悻悻而走。”

    韩非和琴唐连连点头。宝鼎心思慎密,他更高看匈奴人一筹,否则他也不至于说服秦王出使月氏,实施联月氏遏制匈奴之策。既然公子宝鼎把匈奴人当作中土最强大的对手来看待,那自然比一般人想得更多。

    “公子有何对策?”琴唐问道。

    “我同意毛子睿的袭敌之计,但前提是长城援军必须提前赶到战场,这样才能迫使匈奴人不得不放弃到嘴的猎物。”

    韩非和琴唐相视而笑。

    “公子要设疑兵之计?”韩非问道。

    “疑兵之计就拜托师傅和大匠了。”宝鼎拱手为礼,“明天上午,长城援军必须抵达大河南岸。”

    “些须小事,何足道哉?”琴唐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但我们只有一条巨筏,匈奴人盯得非常紧,没办法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把骑军送到对岸。”

    “今天晚上,师傅和大匠必须把骑军送到对岸。”宝鼎的口气不容置疑。

    “晚上?”韩非大吃一惊,连声否决,“不行,这绝对不行,晚上渡河,安全如何保障?”

    “大河波涛汹涌,风大浪急,夜间行舟太危险,此策绝不可施。”琴唐也断然拒绝。

    宝鼎笑着摇摇头,双手一摊,“那好,我们准备回咸阳吧。”

    “公子,这绝对不行。”韩非恳求道,“公子,请考虑一下将士们的性命。”

    “我正是考虑到他们的性命,才要求夜间渡河。”宝鼎笑道,“要不这样,我晚上返回南岸,我亲自带他们渡河。如果出现了意外,我这个公子给他们陪葬。”

    韩非和琴唐苦笑无语。罢,你要疯狂,我们就陪你疯狂,反正事已至此,没有退路了。

    巨筏起动,返回南岸。司马断、白公差和毛子睿三人站在筏上,向宝鼎和将士们躬身致礼。

    公子宝鼎没有走,相反,他命令黑鹰锐士在阵中竖起了他的大旗,一面赤色黑鹰大旗。人在旗在,人亡旗亡。

    将士们望着那面猎猎狂舞的黑鹰大旗,望着那只代表着大秦王族的翱翔黑鹰,心潮澎湃。此刻,大秦王族和他们血脉相依,和他们生死与共,那种生死相依的感觉让他们血脉贲张,他们愿意为大秦而死,愿意为大秦粉身碎骨。

    宝鼎站在水边,面带笑容,用力摇动着手臂,但心里却感窒息。从这一刻开始,巨筏不再往返于大河两岸,却月阵和阵中的将士就此与后方断绝,生死全靠自己的努力了。

    巨筏逐渐远去。

    远处号角吹响,战鼓擂动,匈奴人出动了,血战即将开始。

    将士们各归本阵,齐齐转头望向阵中,望向指挥高台。

    宝鼎龙行虎步,稳稳地站在高台上,面对阵中将士,面对空中飞舞的大旗,蓦然热血奔涌,高举双臂,纵声狂呼,“今日死战,死战!”

    “纠纠老秦……共赴国难……”曝布高高举起铁盾,吼声如雷。

    虎翼卫高举武器,放声狂吼,“昂昂虎烈,死不休战……”

    “死不休战……”将士们振臂高呼,声嘶力竭。

    匈奴人逼近,一队队悍卒在震耳欲聋的杀声里向却月阵狂奔而来。

    “擂鼓……”宝鼎凌空挥拳,厉声断喝,“杀,杀!”

    巨筏靠上南岸的时候,北岸已经杀声震天,匈奴人前赴后继,以死相搏,其战斗力之强悍,士气之旺盛,即使在南岸也感同身受。

    韩非、琴唐匆匆召集工匠,给他们下达了两个任务,一是用最快的速度,最简单的方法,在两个时辰内赶制一个“巨筏”,把它放进大河里,让它浮起来,让它在大河上移动,以此来欺骗对岸的匈奴人;还有一个任务就是马上把巨筏的羊皮胎拆下一部分,让巨筏与河面平齐,然后组织人力畜力将巨筏拖向上游。

    南岸的八百虎翼卫和四百乌氏短兵被集结起来,一部分随毛子睿先行赶赴上游寻找合适的渡河地点,一部分随司马断沿着河堤上行,为拖拽巨筏开辟道路,剩下一部分则在白公差的指挥下,准备拖拽巨筏赶往新的渡河地点。

    夜间渡河,这对生活在大河南北两岸的人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但宝鼎认为,只要有巨筏就一定可以在夜间渡河。巨筏牢固安全,以现在大河的风浪来说,根本没有将其倾覆的可能,所以只要在巨筏上点亮灯笼,在大河两岸点燃篝火,夜间渡河不成问题。

    大家都没有做过这种疯狂的事,尤其此事关系到了几百几千人的生死,所以韩非很忐忑,琴唐也是惶恐不安,好在司马断、白公差等人对宝鼎有一种盲目的信任,而毛子睿更是豁出去了。主意是他想出来的,宝鼎又把这一仗的指挥权交给了他,对他算是无条件的信任,寄予了厚望,这时候他只能以死相报了。

    现在公子宝鼎和却月阵内近三千名将士正在背水一战,没有任何退路,阵破则人亡,能否扭转乾坤,就看今夜渡河能否成功了。只要夜间渡河成功,一千二百名骑军将士安全抵达对岸,形势就算扭转,即使偷袭没有达到预期目的,也足以给匈奴人沉重一击。

    匈奴人的攻击异常猛烈。

    假如匈奴人同样没有攻克这个小小的车阵,丢脸的不仅是休旬王,还有单于庭和所有的匈奴人,他们的威信会因此降低,林胡等诸种部落会因此嘲笑他们,所以激战开始后,休旬王、当户和且渠全部赶到第一线指挥。

    公子宝鼎的目标已经做了调整,他只要坚守一天,只要坚守到今天晚上,形势就变了,这一仗谁胜谁败就难说了。当然,他若想取胜,前提是毛子睿带着骑军能在夜间顺利渡河,否则,最后失败的可能就是他。

    匈奴人拼命进攻,一浪接一浪,一浪高过一浪,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反复攻击,不给秦人丝毫喘息的机会。

    大秦将士经过昨天的血战,积累了不少宝贵经验,对坚守却月阵有了更多的手段,这导致匈奴人在最初一次的攻击中遭到了迎头痛击。他们和昨天的林胡诸种部落一样,因为轻敌和大意,白白损失了兵力。

    今天却月阵中多了琴氏劲督卫,而劲督卫擅长用弩,他们使用的也是最近赶制出来的三连发劲弩,最强劲的弩配上他们娴熟的弩阵和箭无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