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大名传遍天下。
河西来人了,胖顿翁侯的使者乘坐羊子筏子到了北岸,水淋淋地从筏子里爬出来,看上去很狼狈。一个公孙豹的扈从陪着他,将他带进大帐,拜见公子宝。乌原亲自担任翻译。这位使者年纪较大,忠厚兼恭,态度也很和善,叽里呱啦讲了一通,大意是翁侯欢迎秦国使者,请使者择日率领车队过河。不过目下月氏正与匈奴对抗,河西形势非常紧张,何时渡河北上王庭,由秦国使者自行决断。
宝鼎客气了一番,然后叫唐仰带他去偏帐歇息。公孙豹的扈从从怀里掏出铜管递上。宝鼎剔开泥封,拿出帛书细看。
月氏形势正如大萨满所描述的那样,当前匈奴人两路进逼,拖住了月氏军主力,导致月氏军无法以武力镇慑乌孙诸国,而乌孙诸国则趁机谋求自立。公孙豹说,当前月氏王正在想法设法拉拢和分化西域诸国,孤立乌孙,只要内部危机一解决,月氏王就可以集中力量与匈奴作战,但此策耗时长,变数大,就在月氏王焦虑不安之际,秦国使团到了,这顿时给了月氏王另一个解决危机的办法,向秦国求援,请秦国出兵相助,请秦军出长城攻击河南之地,威胁贺兰山的林胡老巢,迫使林胡撤军,如此月氏可集中主力攻击潴野泽的匈奴人。只要将匈奴人击败,乌孙等西域诸国失去外援,他们也就没胆量闹独立了,如此大月氏危机可解。
“豹率现今在哪?”宝鼎一边把密信递给韩非,一边问道。
“月氏王急召,豹率已与翁侯急赴月氏王庭。”公孙豹的扈从答道。
宝鼎吃了一惊,“豹率去王庭了?是以特使身份还是以私人身份?”
那位扈从犹豫了一下,答不上来。他哪知道这其中的秘密。
“豹率手中既无国书,又无使节,当然是以私人身份去王庭。”韩非皱眉说道,“月氏王急召他去王庭干什么?老朋友叙旧?看不出来豹率当年在月氏混得很不错嘛。他倒是瞒得紧,滴水不漏啊。”
宝鼎瞥了他一眼,心想听你这口气好象心怀不满,要上奏弹劾他一下。
“师傅从信中可看出什么?”
“老匹夫狡诈。”韩非忿忿说道,“他说得很清楚了,主意也替我们拿了,就等着我们承担责任了。”
宝鼎微微一笑,转头又问那名扈从,“豹率可有什么嘱咐?”
“豹率说,翁侯把主力集结在白山和铗口一线,以阻截匈奴人和林胡人,其部落族众已全部北撤,大河以北空无一人,十分不安全。请武烈侯在渡河之际做好防卫,以防北虏偷袭。”
偷袭?宝鼎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林胡人知道我在这里?”
旁边的司马断摇头苦笑,“公子,你这动静闹得太大了,连远在湟水的大萨满都闻讯而来,更不要说对岸的林胡人了。”
宝鼎冷笑,问那名扈从,“回来的路上,可发现了北虏?”
那名扈从急忙点头,“发现了好几拨,其中还有匈奴人。”
还有匈奴人?宝鼎略感吃惊。
“匈奴人也到了贺兰山,看来匈奴人来势汹汹,有意要一口吃掉月氏,攻占河西。”韩非说道。
“头曼有哪本事吗?”宝鼎不屑说道,“他不行,他儿子还差不多,他孙子也可以,但他绝对不行。”
“有何凭据?”韩非惊讶问道,“大萨满对其称赞有加,说匈奴人正是在他手上崛起,单于庭也是在他手上建立,如此强虏,趁此机会拿下河西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为我来了。”宝鼎用力拍拍胸膛,“有我这个天之骄子在此,头曼他算个鸟啊,看我这次把他杀得铩羽而逃。”
“勇气可嘉。”韩非抚须揶揄道,“先不要说这些没用的大话,先把问题解决了,否则这趟也没必渡河了,直接收拾东西打道回府吧。”说着他举起手中的帛书问道,“我问你,豹率这是啥意思?”
“这意思你没看出来?”宝鼎反问道。
“这事不能干。”韩非毫不犹豫地说道,“秦国出兵可以,但两国须先订立盟约,有了盟约,师出有名,月氏也就欠下我大秦一个人情,如此两国方能重修旧好,共遏匈奴。”
宝鼎点点头,转目望向曝布、司马断、白公差等人。众人皆附议韩非之言。
“豹率的意思表达清晰,请公子与博士拿主意,显然豹率迫于月氏王和胖顿翁侯的重压,不得己而为之,事实上豹率也是不同意。”司马昌分析道,“如果没有盟约,我大秦出兵河南,帮助月氏退敌,就是大秦单方面的举措,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讨好月氏的做法,结果肯定连个谢字都听不到。这种事绝对不能干。”
宝鼎笑笑,不置可否,稍稍沉吟少许,问道:“我大秦使团出使月氏一事匈奴人是否肯定是知道了?”
“当然,这一点毋庸置疑,又是开军市又是做巨筏,连湟水大萨满都来了,这动静闹得太大了,匈奴人怎么可能不知道?”白公差说道。
“那么,匈奴人有何对策?”宝鼎又问。
众人互相看看,凝神沉思。
匈奴人肯定担心秦人出长城打河南,他们目前有两个选择。一是即刻发动进攻,但月氏主力严阵以待,决战必定两败俱伤,这显然了匈奴人的初衷,等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匈奴人不会干。一是持续威逼,等待西域诸国叛离,月氏大乱,但此刻秦国使团突然到了,月氏王有了强援,西域诸国还敢叛离吗?匈奴人也是骑虎南下,进退失据了。
“匈奴人肯定要以武力威胁月氏王,迫使他答应西域诸国独立出去,或者让乌孙等部分西域王国率先脱离月氏。”司马断说道。
“不,大兄说错了。”白公差反驳道,“匈奴人要杀我们。杀了我们,匈奴人既显示了武力,又让月氏失去了强援。”
“中,一语中的。”宝鼎大声赞道,“从渡河之刻开始,我们就要与匈奴人生死相搏了。匈奴势大,我方力弱,这种情况下我们若想安全抵达月氏王庭就很困难了。”
韩非听懂了,他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宝鼎的才智。宝鼎在权谋上有天赋,他自问望尘莫及,太子丹一事就是明证,宝鼎翻身为云覆手为雨,大摇大摆的就把太子丹带出了秦国,这就是本事,不服不行。
“公子的意思是急奏咸阳,请大王下令调北军出塞作战?”韩非问道。
宝鼎拱手为礼,“师傅愿与弟子共担重责,弟子感激不尽。”
韩非两眼一翻,苦笑无语。你就这样把我拉到一条船上啊?算了,不和你计较了,我们师徒同舟共济吧。各方一直在反对调北军出塞,可天助宝鼎,北军这下必定要出塞作战了。秦王政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让公子宝鼎打道回府吧?就算秦王政抹得下这个面子,楚系也不会答应,无论如何也要让宝鼎渡河西上,所以北军如愿以偿,最终还是出塞作战了。假若此仗建功,那老秦人复出之势已不可阻挡。
想到这里,韩非转目望向宝鼎,望着那张少年人的脸庞,不禁暗自发问,他真的是位十六岁的少年吗?老天为什么如此眷顾他,让他屡屡绝处逢生?这一次他是不是又能凯旋而归?
韩非随即拟写奏章。宝鼎则拉着王离走进了偏帐。
“速告你家大父,北军出塞作战已成定局,火速将马蹬送至北军。”宝鼎说道,“请左更(王贲)务必在三个月内将骑军新阵演练完毕。秋七月以后,即可在河南寻机攻打北虏。”
王离郑重点头,然后担心地问道,“公子,我们即将渡河,假若匈奴人杀过来怎么办?我们只有两千精锐,未必挡得住匈奴人的攻击。”
“有我在,你怕什么?”宝鼎把胸口拍得“啪啪”响,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凭我手中三尺剑,足以纵横天下。匈奴人算个鸟啊,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大兄,假如来一万人呢?”
宝鼎愣了一下,随即伸手给了王离一拳,“你小子会不会打仗?对付一个出使车队用得着调用一万军队?”
“假如呢?”王离一脸严肃,没有丝毫戏谑的意思。
“假如?”宝鼎皱皱眉,冷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子在对岸摆一个却月大阵,看看是我的长矛劲弩厉害,还是匈奴人的千军万马厉害。”
“却月大阵?”王离疑惑不解,“却月大阵是什么阵法?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熟读兵书了吗?”宝鼎瞪着眼睛责问道。
“当然。”王离理直气壮地回道,“不信你考考。”
“你在兵法中没读到却月大阵?”宝鼎佯装疑惑地问道。
“你熟读兵法了吗?”王离反问道。
宝鼎尴尬笑笑,“我太忙,没时间。”
“你忙个鸟啊。”王离没好气地骂道,“你在哪读到的却月大阵?说来我听听。”
“我自创的。”宝鼎没办法,信口扯淡。
“你自创的?”王离上下打量着宝鼎,信心严重缺失,“你不会害死我吧。”
“嗤……”宝鼎嗤之以鼻,不屑作答。却月大阵那是在后世经过血肉考验的专门对抗骑兵的大阵,万无一失。这次就怕匈奴人不来,匈奴人胆敢杀来,老子叫他有来无回。
宝鼎信心十足磨拳擦掌,打算酣畅淋漓地杀个痛快,王离却是忐忑不安,他一条命不算什么?就怕宝鼎死在大河里喂了鱼啊。
“公子,是不是先让北军打一打河南的匈奴人,以迫使流沙方向的匈奴人后撤,从而让我们顺利抵达月氏王庭。”王离建议道。
“来不及了。”宝鼎摇手道,“月氏形势紧张,我担心夜长梦多,一旦乌孙等西域诸国携手叛离月氏,那月氏必遭围攻,形势岌岌可危,所以我们必须以最快速度赶到月氏王庭,给月氏王以有力支援,震慑西域诸国,阻止形势进一步恶化,给月氏王扭转危局赢得足够时间。”
停了片刻,宝鼎又说道,“另外,北军骑士与匈奴人相比,武力上没有优势,贸然出击必受损失,一旦战败,士气大挫,下面的仗还怎么打?他们如果在河南打输了,必定会加剧河西局势的紧张,匈奴人会更加嚣张,而我们极有可能失去这次联合月氏遏制匈奴的最佳机会。”
宝鼎用力一挥手,斩钉截铁地说道:“河南的仗要么不打,要打就打胜,给匈奴人狠狠一击,迫使他们全面撤军,如此我大秦才能威震北疆,才能震慑北虏西羌,月氏才会诚心结盟,匈奴才不敢南下牧马,我大秦才能集中全部国力东进征伐,完成吞六国统四海的万世伟业。”
宝鼎这番话把王离说得血脉贲张、热血,二话不说,调头就走。
“秋七月。”宝鼎冲着他的背影叫道,“告诉左更(王贲),我在河西等他的好消息,一定要打胜,要大胜,要大捷。”
当夜,宝鼎召集车队大小官吏,边军、卫军军官和商队护卫首领齐聚大帐,把月氏当前形势大概说了一下。当然是避重就轻,否则会把人吓坏了。接着宝鼎说,我们来这么长时间了,动静闹得很大,连湟中羌的大萨满都来了,对岸北虏诸种也都知道了,有些不长眼的想打劫我们,所以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免得给野狼咬了。
然后他挂起一张大牛皮图,把却月大阵的布署讲了一遍。
“明天由我和南山先生带一百名乌氏短兵先行渡河,观察地形,开辟渡口,做好缺月大阵的前期准备。”宝鼎说道,“宗越带二十名乌氏壮勇随同渡河,向前潜伏三十里,若发现北虏来袭,则点狼烟报警。”
宝鼎话音刚落,大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反对之声。公子先期渡河?怎么可能?想都不要想。众人争先恐后,主动请缨,最后一致推举了曝布这位黑鹰之冠。
宝鼎笑而不语,等众人闹腾完了,他才慢悠悠地问了一句,“你们谁会泅水?”
众皆愣然。
第一卷 崛起 第154章 匈奴人来了
第154章 匈奴人来了
如果不会泅水,渡河的危险性就太大了。大河水深浪急,波涛汹涌,普通的羊皮筏子随时都有可能倾覆,不会泅水等于把半条命交给水龙王了。
宝鼎振振有辞,但帐下一帮官吏哪敢让他冒险,死活不答应。宝鼎其实也心虚,他的确会游泳,但那是在游泳池里,大江大河和游泳池还是有天壤之别,完全不是一回事,不过宝鼎想到了一个救生绝招。
羊皮胎既然可以浮撑木筏,当然也可以当救生工具了。凡渡河将士,每人身上捆绑一个羊皮胎,这样就算落水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当然,前提是羊皮胎要结实不会漏气,将士本人也要会一点水性,纯粹的旱鸭子即使有羊皮胎也有可能被活活溺死,所以不会泅水者首先排除在外。
宝鼎自认为把安全措施准备妥当了,把厉害关系讲清楚了,这帮手下也就不敢闹腾了,乖乖听命,谁知正相反,他解释得越多,手下一帮人的态度越是坚决。宝鼎讲得口干舌燥,火气腾腾往上窜,而韩非等人却视若无睹置若罔闻,顽固到底,根本没有松口的意思,气得宝鼎咬牙切齿,一甩手走了。
现在他才知道上位了,有权力了,同时也意味着失去自由了,身边的一帮人会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把你禁锢起来,随心所欲根本就是一件遥不可及的奢侈,你只能在一条早已设计好的固定的道路上行走,没有丝毫逾越的可能性。做大王好吗?等你做了大王就知道了,但宝鼎不是大王,他不过是一个伦侯,所以他还有很大的自由。
第二天,一百二十名将士分乘六十只羊皮筏开始了第一次渡河。
羊皮胎的数量依旧不够充足,虽然乌氏想尽了办法,四处搜罗,但这东西制作水平要求高,又不是诸种部落的生活必备之物,所以费尽心力,也不过弄来一千多只,也只够再做一只巨筏而已,但在做第二只巨筏之前,必需先确定第一只巨筏是否可靠好用,否则白费力气了。
宝鼎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向阻止自己渡河的手下们发出了愤怒的抗议。
他突然抱起一只羊皮胎,狂奔几十步,一个腾空飞跃射进了大河。
人们目瞪口呆,谁能想到公子宝鼎竟然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太疯狂了。
羊皮筏子上的乌氏短兵把宝鼎从大河里捞了起来,他们本想将宝鼎送回去,但宝鼎把眼一瞪,嘴一龇,几个短兵吓得心惊胆战,哪敢抗命,一个个低着脑袋拼命划桨,转眼远去。
大堤上的人呆若木鸡,一个个惊恐不安地望着,但公子宝鼎既然疯狂了,又有谁能阻止?只能祈祷老天保佑了。
老天偏偏与宝鼎为难。今日风急浪大,羊皮筏到了大河中流,一个接一个被大浪掀翻,好在将士们身上都绑了一个羊皮胎,即使落水了也不会被风浪吞噬,有惊无险。黄昏时分,宝鼎和这些将士们再次劈波斩浪地安全返回。
宝鼎赢得了将士们的赞誉,赢得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却把韩非等人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狠狠打他一顿。有这样的贵胄公子吗?你不顾自己的性命,总要考虑一下我们这些人的九族吧?你死了有多少人随之陪葬?你知道轻重吗?
赵仪站在大堤上担心了一天,这一刻看到宝鼎,也不顾众目睽睽了,一头扑进宝鼎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搞得一帮气势汹汹打算冲上来兴师问罪的老头子们很无奈,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一个个恨得牙痒。
宝鼎小声安慰了赵仪两句,然后牵着她的手,向周围的人连连躬身致歉。
“竖子顽劣,岂有此理!”韩非怒不可遏地骂了一句,然后还是忍不住冲上来拥抱了一下宝鼎,“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公子啊,拜托了,算老夫求你了,下次不要这样吓我们了。”琴唐哭丧着脸,就差没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你跳进大河是快活了,但今天成千上万条性命就捏在这条大河手里,人人自危啊。”
“公子,你要是出事了,咸阳那边卷起的就不是风暴了,而是……”墨者马骕一想到宝鼎葬身大河的后果,心里就不寒而栗,嘴边的话都不敢吐出来了。
宝鼎暗自懊悔,歉疚不安。现在自己的身份不一样了,一举一动都牵扯到王国安危,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生死,不能再像前世一样,因为一点点面子就赌气,做出一些非常幼稚的举动,因为那时自己是市井小民,而现在不是了。宝鼎苦笑,前世的记忆太深刻,深深烙印在灵魂里,一直影响着自己的思维和言行,若想彻底摆脱它,恐怕还要很长一段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韩非和赵仪等人把宝鼎看得死死的,唯恐他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尤其到了河堤上,一群黑鹰锐士更是把他团团围在中间,绝对不给他冲进大河的机会。宝鼎也认命了,没办法,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待着,否则何至于做一个步履维艰的“罪犯”?
巨筏终于制造完成。制造工地就在河边,脚手架搭建得很高,遮掩了巨筏的部分“身体”,看不到它的真实面目,如今把脚手架一拆,一个庞然大物矗立于大河之畔,所有人都为之惊叹,就连宝鼎也被它巨大的“身躯”所震撼。他现在担心羊皮胎不够了,八百个羊皮胎能够把这个庞然大物浮在河面上吗?
“轰……”伴随着一声巨响,冲天大浪腾空而起,巨筏轰然落水,稳稳地浮在了河面上。
人们欢呼雀跃,激动的叫喊声震耳欲聋。
琴唐和马骕当即指挥了第一次试航,巨筏乘风破浪,成功抵达对岸。接着开始了承重试航,驼马牛羊等牲畜都被罩上了眼袋,一头头赶上巨筏,结果再次成功。第一天就在反复试航中度过。
晚上工匠们对试航中出现的问题进行商讨和整改。宝鼎要求第二天继续试航,不断增加重量,不断完善整改,确保万无一失。试航结果让宝鼎等人非常满意,巨筏的承载量甚至超过了早先的预期。经过一番商量,又在巨筏四周增加了一百只羊皮胎,同时放弃了制造第二只巨筏的想法,因为时间不允许了,宝鼎希望尽快赶到月氏王庭,同时庞大车队的粮草也难以维持了,虽然从周边诸种部落那里购买了不少牲畜,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必需尽快渡河赶到月氏予以补充。
第三天,渡河全面开始,首先运过去的就是战车和武器,以构建却月大阵。
宗越和斥候们已经扩大了探查范围,发现敌方斥候不断增加,显然匈奴人已经发现大秦使团渡河了。宝鼎不为所动,命令加快战车的运送速度。
匈奴人显然没想到大秦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造出巨筏,更没有想到这种巨筏的运载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认知范围。他们预计大秦使团渡河艰难,耗时长,他们尚有足够的时间等待最佳的攻击时机,而最佳的攻击时机显然就是半渡而击之,也就是使团一半人员和物资抵达大河北岸的时候,所以匈奴人虽然增加了斥候数量,军队却没有任何动作,以防止把大秦人吓跑了。
宝鼎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遇,在四天之内把两百辆战车,两千名将士和大量的武器送到了对岸,却月大阵顺利建成。
匈奴人发现了,大秦使团比他们想像的聪明,他们以为自己做不到的事,中土人也不会做到,结果中土人给了他们一个响亮的巴掌,中土人不但顺利过河了,而且速度极快,如果匈奴人再不发动攻击的话,大秦使团就要全部过河了,到了那个时候,月氏人的军队很可能南下接应,如此一来匈奴人想吃掉大秦使团就比较困难了。
匈奴人毫不犹豫,马上调拨军队,直杀大河。
狼烟点燃了,道道烟柱腾空而起。美丽的天空似乎被人恶意涂抹了污垢,变得狞狰而恐怖。
号角吹响了,战鼓雷动,却月大阵里的将士们严阵以待。
宝鼎、韩非和所有留在南岸的使团人员都冲上了大堤,他们望着对岸的狼烟,望着隐约可见的却月大阵,一个个神色凝重,忧心如焚,很多人惶恐不安,茫然无措。
大萨满和云集在军营四周的诸种部落们也赶到了大堤。大萨满迟迟没有离开,是因为他要目送大秦使团离去,以免诸种部落里的胆大妄为者发动袭击,破坏了这来之不易的友谊。他们的实力可以自保,但一旦大秦人要攻击他们,那年复一年的战争足以摧毁一切。聚集在军营四周的诸种部落们却是来来往往,交易完成的就回家了,而目前留在这里的都是一些刚刚从远地赶来交易的部落。他们有幸看到了巨筏下水,这是千年不遇的神迹,是神赐给中土人的礼物,现在他们又看到了河西的诸种部落们对中土人发动了攻击,试图掠夺中土人的财物,那么神迹会不会再一次出现?天上的神会不会雷霆震怒,给打劫的北虏人以沉重打击?
韩非、琴唐等人聚集到公子宝鼎周围。
“武烈侯,你不要过河。”韩非郑重警告道,“上次的事我可以原谅你,但这次如果你继续任性妄为,亲自过河厮杀,我绝不会原谅你。”
“公子,这次不一样,和去年河北大战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唐仰也及时提醒,“去年你要拿军功,要想办法回咸阳,而这次你首要考虑的是大秦的未来,其次是要帮助老秦人复出,而老秦人的复出对你的未来至关重要,不容有丝毫的闪失,所以,你不能出事,就连受伤都不允许,因为一旦你受伤了就无法出使,大秦总不能让一个身受重伤的公子出使月氏,那意味着大秦人迫切需要与月氏结盟,而月氏会因此有更多想法,事情会发生更多变数,这可能导致公子的谋划最终以失败而收场。”
这些人真的害怕了,害怕公子宝鼎的疯狂,害怕他的“胡作非为”,那天公子宝鼎抱着羊皮胎一头冲进大河的一幕太震撼了,以至于现在还有不少人晚上做噩梦。公子宝鼎如果淹死在大河里,使团里有多少人能保住性命?
宝鼎在那次跳河之后,忽然顿悟了,懂事了,他不是一个市井小民,更不是一个率性而为的孩子,他是大秦宗室公子,他要做的事是拯救帝国,这种任性和冲动既天真又幼稚,还害人害己,以后还是不要做了。宗室公子,那是大权贵了,是大贵族,大贵族就要有大贵族的样子。野蛮公子的称呼不是褒扬,而是对他的侮辱,他不能把侮辱当赞赏来对待,他必须在未来给自己正名,谁敢再以野蛮公子呼之,打烂他的鸟头。
但宝鼎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前世不是,这一世还不是,他把前世骨子里的叛逆性格带到了今世,他绝对不能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来控制,如果事事都按照别人的思路来办事,他就没有现在的权势和地位,更不要说将来去改变帝国的命运了。
“我不可能站在这个大堤上看着自己的手下死在战场上。”宝鼎的口气不容置疑,“我可以答应你们,不再身先士卒与匈奴人厮杀,但我必须去北岸前线,必须和我的将士们待在一起,这一点,任何人都无法说服我。”
韩非等人互相看看,无奈各退一步。公子宝鼎是什么人?你把他逼急了,他可能再次抱着个羊皮胎游到对岸去,所以还是各退一步为上策。
“公子,要不要即刻增兵?”司马昌问道。
宝鼎摇摇头,“先看看匈奴人来了多少再说。”
“公子,匈奴人强悍,还是即刻增兵为好,以免损失过大。”唐仰劝道,“南岸这边还有一千卫军精锐,还有乌氏和琴氏的一千护卫,我们可以马上把他们送过去。”
宝鼎断然否决,“此仗要打就要把匈奴人打得狼狈而逃,否则我们怎么去月氏王庭?”
众人互相看看,没有听懂宝鼎的意思。曝布倒是若有所悟,“武烈侯打算示敌以弱,先把匈奴人引过来,一点一点撕下匈奴人的肉?”
宝鼎微笑点头,“千万不要过早暴露我们的实力,尤其是骑军的实力。”
“公子打算在最后一刻动用骑军?”
“当然,先让北岸两千将士缠住匈奴人,一口一口地撕咬他们的肉,但不能撕咬得太厉害,要让匈奴人始终觉得,他再坚持一下就能杀进大阵,如此慢慢拖下去,我们则缓缓增兵,持续保持却月大阵的战斗力,直到把匈奴人拖得伤痕累累筋疲力尽为止,然后再发动骑军,一击致命。”
众人听到宝鼎这番话,又看他胸有成竹,指挥若定,心中的惶恐顿时减去了一些,对这一仗有了几分信心。毕竟是打防守战,而之所以在北岸设下却月大阵,其实就是为了狠狠打一下匈奴人,免得他们阴魂不散一路追杀,因此这一仗不是求胜,而是最大程度杀伤匈奴人,这样说起来只要守住却月大阵就行了,这个目标实现的可能还是很大。
宝鼎带着黑鹰锐士,百名虎翼卫,南山子和二十名墨者,墨家和商队的医匠,还有一些物资,乘上巨筏,急速驶向对岸。
北岸将士看到公子宝鼎来了,士气大振,纵声欢呼。
司马断、白公差、王蕃、宗越,还有边军的军侯和五百主把宝鼎迎上了岸,陪着他在却月大阵里转了一圈。
却月大阵背靠大河,战车呈弦月展开,两翼与大河相接。援兵和物资从大河运来,将士们无须担心背后,只管专心致志对敌就可以了。阵内将士每十人一部战车,依托战车为壁垒,用长矛和强弩阻杀敌军。另有一千将士列阵于阵内,一面以强弩杀敌,一面随时支援各处。
“你能估计一下匈奴人的兵力吗?”宝鼎望着宗越问道。
“超过一万人。”宗越目露忧色,声调嘶哑,显然最近太劳累了,“我们在南岸的动静太大,估计匈奴人的斥候过了河,大概摸清了我们的兵力,所以匈奴人调集了大量人马,势在必得。”
宝鼎笑笑。他希望匈奴人来得越多越好。胖顿瓮侯的军队就在白山和铗口一线,距离大河大约五百里左右,但他们看到匈奴人南下阻截大秦使团,必定会采取行动,因为他们只要击退了这一路匈奴人,就等于控制了整个局势的主动权,想来月氏人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公子,我们虽有却月阵,但兵力太少,与匈奴人悬殊太大。”司马断问道,“公子打算何时增兵?”
“我没有增兵的打算。”宝鼎笑道。
几个人脸色微变,相顾无语。
宝鼎把自己的意图大概说了一遍,“想去月氏王庭吗?那就在这里挖一个陷阱,把匈奴人杀了,埋起来。”
第一卷 崛起 第155章 好快的剑
第155章 好快的剑
匈奴人来得快,一队队骑兵大军从地平线上呼啸冲出,渐渐汇成了一道汹涌澎湃的大潮,一路奔腾咆哮,气势汹汹地杀向了却月大阵。
却月大阵就如同一头雌伏的猛虎,静静地卧在大河之畔,抬起它高傲的头颅,轻蔑的目光里透出一股浓浓的杀意。
号角连天响起,匈奴人逐次列阵,旌旗飞扬,万马嘶鸣,气势如虹。
宝鼎和将士们神色凝重,匈奴大军的强悍气势让他们感到窒息。这里所有的将士都没有和匈奴人打过仗,包括陇西边军都没有和匈奴人正面厮杀过,若说真正与匈奴人打过仗的只有乌氏短兵,但乌氏短兵毕竟不是正规军,他们遇到的都是大漠上的小股马匪,和如此庞大的匈奴大军作战,他们还是第一次。
宝鼎把虎翼卫和乌氏短兵都放在大河南岸,准备利用他们的骑战优势给匈奴人最后一击,现在大阵里的将士主要由两千陇西边军和一千名由四位老将军调拨的精锐卫士组成,这些敢勇都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尤其陇西边军,很多都是当地羌人,战斗力非常强。
“公子,正中间就是匈奴人。”宗越指着远处北虏战阵介绍道,“左右两翼是林胡、空同和白狄诸族。”
宝鼎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匈奴人似乎来了不少。”
“匈奴人如果少了就无法震慑河南之地的北虏诸族。”宗越说道,“不出意外的话,等下主攻却月战阵的就是河南之地的北虏诸族。”
“管他是什么种,反正现在都是匈奴人了。”司马断冷笑道,“来多少杀多少。”
匈奴人的战阵迅速排列整齐,冲锋号吹响,大队人马开始缓缓前行,渐渐逼近到却月大阵。
“公子,大战即刻开始,请公子火速登筏离开。”司马断躬身恳请。
“离开?”宝鼎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手指四周严阵以待的将士,“你看看他们,你看看……你告诉我,我怎么离开?你要我临阵脱逃吗?我调头一走,将士们怎么想?他们的士气还能这样高涨?”
“公子,你在对岸答应夫子的。”王离苦笑,小声提醒道。
“我答应他什么了?”宝鼎冷声道,“我答应他不会亲自拿剑与匈奴人厮杀,但并没有答应他临阵脱逃。”
众人面面相觑。公子宝鼎天生神力,武技又高超,既然到了战场,他怎么可能不赤膊上阵?他在南岸那番话纯粹就是骗人的,过了河无人管束了,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为所欲为。
司马断以目示意边军的军侯,请他赶快劝两句,这时候他的话或许能作用。边军军侯非常敬佩这位少年公子,倒不是因为宝鼎的勇敢,而是因为宝鼎愿意与将士们同生共死,这样的宗室公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公子亲临大阵指挥作战,将士们当然会奋勇杀敌,但大阵过于狭窄,公子身居其中,无法看清战局的变化。”边军军侯壮着胆子说道,“以末将愚见,公子不如登筏,建一临时高台,居高临下指挥作战。”
宝鼎本欲拒绝,奈何司马断、白公差、王离等人纷纷附议,曝布和一帮黑鹰锐士也是躬身恳请,没办法,他只好接受了。
“你们先在巨筏上搭一座简易高台。”宝鼎挥手说道,“做好了我就过去。”现在他是不会走的,匈奴人正在逼近,他突然掉头一走,必然影响将士们的士气。
匈奴人来得快,攻击的决心非常坚决,攻击的速度更是疾如闪电。
一对对的悍卒下马列阵,做好了攻击准备。中土人最擅长的就是防守,就是筑垒坚守,边疆有长城,野战有车阵。北虏人屡屡南下侵掠,对此早已习惯,他们无所畏惧,不管是野战还是攻垒,他们都有十足的信心,因为当中土人躲在堡垒和车阵后面的时候,心理上已经输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勇气与北虏人放手一搏。
“咚咚咚……”匈奴人擂响了战鼓,一时间箭矢如蝗,长箭撕裂空气的厉啸声汇聚成一道惊心动魄的巨大声浪,铺天盖地一般射向了车阵。
却月大阵寂静无声,没有战鼓低沉的咆哮,也没有号角激昂的长啸,只有一面面飞扬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战阵由边军军侯指挥,他高高举起令旗,仰首狂呼,“举盾!”
“轰”一声响,三千多面盾牌同时举起。
宝鼎没有举盾,他站在阵中,手里拎着一根长矛,抬头望着厉啸而来的箭矢,杀气凛冽。曝布的黑鹰大盾轰然举起,将两人的身躯紧紧护住。
周围的黑鹰锐士、虎翼卫和墨者剑士叫苦不迭。公子宝鼎就是一个疯子,他天生嗜血,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战阵的意思,他从设下却月大阵那一刻开始,就没有想过置身于战场之外。当初在河北战场,他就敢带着八千苍头老军冲进决战战场,根本就不考虑自己的生死,所以可以想像,这样疯狂的人怎么可能会离开却月大阵?韩非那些人根本阻止不了他,就算捆在他的手脚,他也会挣脱枷锁,横渡大河而来。
还有一个人没有举盾,那就是南山子,这位独臂大师手里也拿着一支长矛,但箭矢呼啸而下的时候,他手中的长矛突然动了,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在空中舞起片片残影,将所有射来的长箭统统挡了出去。
匈奴人的箭阵仅仅持续了片刻便停了下来,跟着战鼓再响,地动山摇一般。
匈奴人放声高呼,一队队悍卒放腿狂奔,像潮水一般杀向了却月大阵。
边军军侯的令旗再度举起,将士们凝神屏气,等待着攻击的命令。
匈奴人在奔跑,在叫喊,气势如虎。
大秦人瞪大一双愤怒的眼睛,手里的武器蓄势待发。
三十步,尽在咫尺。
蓦然,宝鼎仰首狂呼,用尽全身的力气掷出了手中长矛。长矛在空中厉啸,如划空闪电,“嗖”地一下射进了匈奴人的阵中。一个匈奴人措手不及,被长矛洞穿而过,“扑哧”一下钉在了地面上。
“中!”大秦将士齐声欢呼。
“咚?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