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了?双方关系就此恶化。月氏挑动湟中羌掳掠陇西,有时候还趁火打劫,陇西形势随即变得动荡不安。
宝鼎忽然站了起来,高高举起一只手,“河西对于陇西来说,就是高屋建瓴(lg),就像我这只放在头顶上的手,而陇西对于关中来说,则是门户。”宝鼎望着秦王政,笑着问道,“大王是否想过击败月氏,攻占河西,确保陇西的安全,确保关中的安全?”
“攻占河西?”秦王政笑着摇摇头,“当然想过,但以今日大秦之国力,难以做到。”
“武烈侯有何妙计?”隗状颇有兴趣地问道。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宝鼎笑道,“如果我们能挑起月氏与匈奴人的厮杀,是不是远甚于我们与他们直接对阵?如果月氏被匈奴人打得鲜血淋漓难以支撑,他们会不会向大秦求援?如果他们向大秦求援,大秦是不是有机会拿下河西?”
秦王政若有所悟,皱眉问道:“武烈侯此趟主动出击,恐怕不是单纯地袭击匈奴人吧?”
宝鼎笑了起来,微微躬身,“大王如果让下臣出使月氏,下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一卷 崛起 第134章 我的师傅是韩非
第134章 我的师傅是韩非
宝鼎的这个计策不影响当前的局势,成功了对大秦国的未来会产生重大影响,失败了则掀不起任何波澜,除非宝鼎死在大漠,否则他回来还是继续做他的武烈侯。
秦王政没有理由不答应。你要去折腾,要去建功立业,那你就去吧,我也不拦着,但你在离开咸阳之前,必须替我做成一件事。
宝鼎心知肚明,笑而不语。
今夜君臣同池泡浴,关系大大拉近,秦王政用这种办法暗示了自己对宝鼎的信任,而宝鼎自然要投桃报李。这件事本来就在谋划之中,只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楚系与老秦人的矛盾随着白氏、司马氏的解禁而大为缓和,宝鼎不但陪着母亲白氏在老太后的寝宫里住了一夜,还数次与相国昌平君把盏言欢,这导致秦王政对其大为恼火,这才有了今夜的召见。
今夜君臣相谈甚欢,秦王政和隗状收获颇丰,但无论是完成统一大业,还是站在统一的高度处置国事国策,都需要一个强大的王权,这是确保国策始终如一的基础。这一点秦王政表现得尤为迫切,而宝鼎为了完成自己心愿,还得继续为秦王政冲锋陷阵,帮助秦王政最大程度地巩固和集中王权。
“有为难之处?”秦王政问道。
宝鼎摇摇头,“大王对关东诸国的合纵怎么看?”
秦王政微微蹙眉,眼里闪过一丝忧色。
关东诸国的合纵一直是大秦人的梦魇,每次关东的合纵大军都能杀到函谷关下,每次都让大秦人心惊肉跳。魏国信陵君死后,大秦人高兴万分,以为关东诸国再也没有一呼百应的合纵长了,谁知一转眼,冒出个赵国庞煖,再次合纵杀到函谷关,震动关西。
事隔数年,关东再度唱响合纵,这次出面合纵的是韩国人,韩国国相张平,其子张良代表他奔走于各国。本来各国都在观望,想看看秦赵邯郸大战的结果,出乎意料的是,李牧南下,首战就把秦人打得狼狈而逃。于是,合纵之势再成,燕赵楚魏韩有了再度联手攻秦的契机。
秦王政迫不及待地再度攻打赵国,在朝议上公开宣讲的就是这个原因,他想以此来威胁关东诸国,告诉关东诸国秦国实力强大,即使一战损失十万人,秦国也能在短短几个月后重整大军,卷土重来。实力越是强大,对关东诸国的威慑力也就越大,这足以吓跑那些胆小者,破坏关东诸国的合纵。
“这要看河北大战的结果。”秦王政说道,“如果蒙武打赢了,合纵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小,反之……”
“当年庞煖合纵成功,就是因为赵国击败了燕国,声势大振。”隗状也是面露忧色,“李牧久在代北与匈奴作战,练就了一支强悍的代北骑军。此次我大军再度东进,新卒众多,胜算并不是很大。大王的意思是,这一仗肯定要打,一定要把大秦百折不挠的气势打出来,但不要与李牧决战,可以筑垒久持,拖一阵子,消耗一下赵国,打击一下赵国的士气,然后再看形势发展。”
这话秦王不好说。隗状显然擅长察言观色,马上把河北大战的策略说了出来。一句话,长自己志气,灭他人士气,持续保持对赵国的重压,威慑关东诸国。
话说到这份上,秦王政算是对宝鼎坦诚以待了。
“以我看,关东诸国合纵成功的希望并不大。”宝鼎笑道,“大王何不派个人携带重金游说于各国,将这次合纵彻底扼杀?”
历史事实的确如此。宝鼎依稀记得,在韩非死去之前,关东诸国有过一次合纵,秦王派姚贾到关东转了一圈,这合纵就无声无息了,但姚贾回来后,不知因为何事得罪了韩非,被韩非参了一本,说他用秦国的财宝贿赂他国君王,是“自交于诸侯”,接着又揭姚贾的老底,说他是“世监门子,梁之大盗,赵之逐臣”,出身低贱,声名狼藉。姚贾大怒,倒过来参了韩非一本。当时韩非上了个奏议,建议先伐赵,缓灭韩。姚贾拿这件事诋毁韩非,说韩非身在咸阳心在韩,根本无意为大秦效命,还是杀了以绝后患为好。结果韩非被下狱冤杀。韩非之死历史上有两种说法,这是其一。
宝鼎由合纵想到姚贾,由姚贾就想到了韩非。韩非到底是怎么死的,宝鼎个人估猜与太子丹逃亡有关。太子丹逃回燕国,燕赵必定结盟,这合纵成功的可能性就成倍增加,而这次合纵的发起者就是韩国国相张平。由此来推测,韩非为了拯救韩国,可能参加了营救太子丹的行动,事后被发现,秦王政一怒之下就把他杀了。
有没有必要去求证?有没有必要去探寻韩非之死的真相?宝鼎不假思索地否决了。既然到了咸阳,既然知道韩非会死,自己就应该出手救一把。虽然至今没有机会见到韩非,但这个人学识渊博,又是法家大师,如果能跟在后面虚心讨教一番,仔细研究一下法学,对自己拯救帝国应该有很大的帮助。
宝鼎一旦动了念头,马上就有了解救韩非的办法。可以利用此次出使月氏的机会,向大王借调韩非,不出意外的话,可以帮助韩非逃过这次大难。
秦王政微微沉吟。武烈侯为什么突然提到关东诸国合纵的事?这件事和我要他办的事有什么瓜葛吗?
“武烈侯如此肯定?“隗状也有同样的疑惑,他也不明白宝鼎为什么提到合纵的事。
“当然,我有绝对把握。”宝鼎笑道,“今日关东诸国若要合纵,前提是燕赵两国要结盟,这样合纵军才能在河北战场拖住秦军主力,给合纵军主力攻打函谷关赢得机会。现在燕赵两国尚未结盟,很多人认为燕国之所以不敢与赵国结盟,是害怕秦国杀了太子丹,所以关东秘兵蜂拥而至,打算救出太子丹。”
“你要杀了太子丹?”隗状惊讶地问道。
“不,我要帮助太子丹逃出秦国。”
秦王政神色微凛,旋即若有所悟。隗状愣了一下,随即也反应过来,冲着宝鼎连连摇头,一脸的不可思议,“这种办法你也想得出来?”
“让使者先去燕国。”秦王政说道。
“告诉燕王喜真相。”宝鼎接着说道。
“太子丹在代北借刀杀人,借李牧之手杀死了公子隆。”隗状紧随其后说道,“燕赵一旦结盟,太子丹就可以借助赵国的力量,独揽大权,架空大王,甚至有可能直接篡夺王位。”
“如此燕王喜必定不会与赵国结盟。”宝鼎笑道,“但太子丹逃了,使得关东诸国合纵成功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咸阳总该有人为其承担责任。”
“先有盐铁大案,后有质子逃亡,相国治下,屡屡出事,罪不可赎。”秦王政嘴角微撇,露出一丝冷笑,“他也该让一让了。”
君臣三人互相看看,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当夜宝鼎和隗状就歇在行宫。
鸡鸣时分,宝鼎因为心中有事,早早便醒了。醒来便在殿堂之外练武,就在他大汗淋漓之时,忽然听到车马的辚辚声。
宝鼎有些好奇,心想这大清早的,天还未亮,黑灯瞎火,谁要进出行宫?不会是大王吧?不过今天没有朝会,大王似乎没有必要起得这么早。
好奇心害死人。宝鼎动了心思,想看个究竟,于是临时起意,三两下爬上一棵大树。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干干打发时间也不错,更不要说在行宫内做这种窥人隐私的事情,还是颇感刺激。
围墙外的青石道上,一辆舆(yu)车正在缓缓而行。几个女侍举着灯笼走在前面。一队侍从郎官则扈从于舆车周围。看这架势,不像大王出宫,倒像是后宫某个地位普通的嫔妃出行,但普通嫔妃出行,应该没有侍从郎官的扈从。
大王临时到行宫来住一夜,还带着嫔妃?就算他带着嫔妃,这位嫔妃似乎也没有理由先于离开行宫吧?宝鼎并没有探寻究竟的想法,他对宫内的事情不熟悉,胡乱猜想而已。舆车逐渐走近,透光朦胧灯光,宝鼎可以清晰地看到侍从郎官的身影。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了宝鼎的眼帘。隗状,他看到了隗状。
宝鼎愣了片刻,蓦然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掠过了他的脑海。寡妇清?莫非舆车内是寡妇清?史书记载,秦王政对寡妇清恩宠有加,曾邀其到王宫居住。秦王政邀请一个寡妇到王宫居住,正常情况下会不会引起人的无限遐想?应该有一些猜测吧。此时此刻,宝鼎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思绪,想入非非了,而且还是很邪恶的那种想入非非。
假如……宝鼎很龌龊地想像着秦王政和寡妇清在一起时的情景。他至今没有见过寡妇清,不过据他所知寡妇清婚嫁较早,生孩子也早,现在不过三十多岁,相貌美丽,风华正茂,就如同一朵盛开的娇艳鲜花。假如秦王政和寡妇清关系暧昧,说白一点就是偷情的话,那就可以解释秦王政为什么会信任隗状,并让隗状长期当任大秦的丞相公了。再次,也可以解释寡妇清死后,始皇帝为什么要为她修筑怀清台了。
始皇帝筑台纪念一个巨商富贾,而且还是一个女巨商富贾,这无论从礼仪还是从律法上都无法解释。即使寡妇清对大秦统一有功劳,但她的功劳再大也大不过那些文臣武将。文臣武将们都没有获得此等恩宠,但寡妇清却得到了,为什么?用一句格外恩宠就能解释吗?那再问一句,始皇帝为什么格外恩宠寡妇清?
宝鼎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紧紧盯着舆车,但夜色太暗,灯光又太朦胧,能从侍从郎官中辨认出隗状已经很不错了,这还主要是因为隗状风度翩翩,在哪都鹤立鸡群的原因,否则宝鼎也认不出来,如今再想从遮掩得严严实实的舆车里认出人来,那是绝无可能。
宝鼎断然决定查到底,不查出舆车里的人,不把自己刚刚冒出来的荒诞念头扼杀了,不仅仅是自己寝食不安的问题,更关系到自己对未来局势的判断。
秦王政因何信任隗状?隗状又是因何赢得了秦王政的信任?他们之间的信任关间到了何种地步?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宝鼎,尤其昨夜君臣三人同池泡浴之后,宝鼎对探寻这背后所隐藏的秘密愈发急切了。
舆车越行越远,显然是要离宫而去。宝鼎行动不便,没办法尾随追踪,但他有虎翼卫,有黑鹰锐士。他马上从树上溜下来,找到内侍代为传话。自从他在尚商坊遇刺后便增加了一些防卫手段,紧急情况下用暗语便是其中之一。他和曝布之间有多种约定的暗语,传递这种讯息自不在话下。
天亮后,宝鼎与秦王政共进早膳。兄弟隔阂消减,相处融洽,但秦王政三言两语之后,马上转到了国事上。
宝鼎知道他敬业,历史就是这么记载的。不过想想也是,如果秦王政不是一个敬业、勤奋的君王,估计也完成不了统一大业。历史给出的结果很简单,统一了,但其中的艰难险阻又有几人知道?不是意志坚定的人,岂能披荆斩棘、百折不挠、顽强坚持到最后?
宝鼎至今没有接触到具体的国事,而前世的积累只能让他泛泛而谈,说白了他就是一个纸上谈兵者。你让他做具体的事,他做不来;你让他就具体的国事拟制一个解决之策,他也未必做得好。从理论上来说,他是一个大家,但从实践上来说,他就是一个低能儿,所以当秦王政与他谈及徭役赋税等国事的时候,他就原形毕露了。说到底,他还是个夸夸其谈的暴发户公子,也难怪秦王政让他挂个主爵中尉的官职却夺了他的职权,原因很简单,宝鼎是坐着“火箭”上来的,事实上他没有处理行政工作的能力,他还需要脚踏实地的历练和锤打。
秦王政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但宝鼎急不可耐,倒不是他眼高手低,好高骛远,而是时间不等人。现在他没心思去做具体的事,他只想凭借自己高贵的出身和背后的实力尽快上位,攫取大权,以便从制度上和国策上进行矫枉,使得帝国在建立之初就走上正轨,偏离原来的历史轨迹,不致于在短短十五年内便灰飞烟灭。
华阳老太后倒是“积极”配合,硬是逼着秦王政给宝鼎封了个伦侯,结果形势再度脱离了秦王政的控制。
宝鼎做了伦侯,拿到了主爵中尉这个实职,有了参政议政的权力,马上就向咸阳这个深不可测的大水潭里连丢两块大石头,掀起轩然大波。一个是立后立储。这种事一般人避之唯恐不及,他倒好,急吼吼地冲进了后储之争,还举着大旗要宣战,不知死为何物的野蛮人啊。还有一个就是打匈奴。谁愿意与匈奴作战?找死啊?嫌命长啊?又是宝鼎,估计等不及要为父报仇了。你要报仇便罢了,还拖上整个大秦国,不满意宝鼎此举的比比皆是,都等着看笑话,更有人暗中诅咒,恨不得他死在大漠,从此消失。
如果任由宝鼎这样横冲直撞乱打一气,后果难以预料,但坏事肯定比好事多。秦王政果断出手,用一池泉水暂时稳住了这头疯狂的野牛,但更糟糕的事发生了,宝鼎的才智远远超过了秦王政的预料。他要培养一个自己可以牢牢控制的宗室鼎柱,而不是培养一个威胁自己王位的可怕对手。
未来的宝鼎到底是秦王政的股肱之臣,还是阴险狡诈的敌人?从目前形势来分析,成为敌人的可能性更大。咸阳有楚系在其中推波助澜,志在把宝鼎打造成秦王政的敌人;咸阳的老秦人因为对大王缺乏信任,他们也会有意识地阻止宝鼎靠近大王,以免遭受池鱼之灾。
秦王政辗转难眠,天亮后即与宝鼎进一步深谈,打算全面试探一下。他必须尽快做出决定,要么放弃宝鼎,以免将来成为敌人,引起血腥大风暴,让王国遭受重创;要么继续培植宝鼎。
昨夜他就意识到双方在国政上的分歧很大,但因为是泛泛而谈,没有触及到具体方面,今天他就要具体谈谈了,结果让他大失所望。
宝鼎字里行间清晰地表露了他的治国思路,他认为“以法治国”,依靠严刑峻法在现阶段的确可以增强国力,但一旦大秦统一了天下,这种治国思路就不行了。中土饱受了六百年战火的摧残,生灵涂炭,天下苍生深受其害,他们盼望着和平,盼望着安居乐业,所以大秦的治国思路要改,而最佳办法就是实施“仁政”,以“无为”治天下。
“以法治国”在王国财富的分配上就是“国富民弱”,而以“无为”治天下就是“国不与民争利”,民富则国强。
秦王政尊崇“法治”,当然不能接受宝鼎这种治国思路。其实这两种治国思路在后世的历朝历代都屡有争执,双方针锋相对,有时候甚至引发暴力冲突。这两种治国思路都没有错,就看何时用,怎么用,用得不好则弱国亡国,用得好就能富国强国。
秦王政很失望,但他看到了宝鼎那颗忠诚于王国的拳拳之心,他决意培植宝鼎。宝鼎还小,还年轻,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去改造,去锤炼。
“寡人再给你安排一位师傅,以后你就跟在他后面勤奋学习。”
“谁?”宝鼎好奇地问道。
“韩国公子非。”
韩非?韩非要做我的师傅?我的师傅是韩非?宝鼎当即心花怒放,喜形于色。
第一卷 崛起 第135章 大王的隐私
第135章 大王的隐私
宝鼎与秦王政同车返回咸阳。
宝鼎已经感觉到了秦王政无法接受自己的治国思路,虽然秦王政表现得很平静,很大度,一直微笑聆听,但宝鼎还是从他的质询中清晰得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本来就没有指望秦王政能接受,他只是希望秦王政能换一种角度考虑国事,从天下苍生的角度出发筹划国策,而不仅仅是高高在上只顾及王国本身和权贵官僚们的利益。天下苍生是未来帝国的根基,人心向背则决定了帝国的命运,如果帝国失去了人心,不管始皇帝是不是长生不老,也不管帝国的武力有多么强悍,最终都将败亡于陈胜吴广之手,就算杀掉了刘邦项羽这些人,依旧有无数的贫贱者揭竿而起。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传承了六百余年的旧贵族旧官僚在年复一年的战火中犯下了“累累罪行”,当“革命”烽火点燃的霎那,当陈胜吴广高高举旗大旗的霎那,他们给自己修建了六百年的坟墓终于完工了,旧贵族旧官僚终于到了死亡的一刻。
这种颠覆性的革命不是由下而上,就要由上而下,秦王政,这位未来的始皇帝,如果不能在治国思路上进行颠覆性的改变,帝国的制度和国策不能进行修改和调整,帝国必将灭亡,公子宝鼎即使有擎天之力也无法拯救帝国。
宝鼎急不可耐,试图在秦王政坚固的思想上打开一道小小的裂缝,而秦王政则试图改造宝鼎,把他那种荒诞的完全不切实际的胡言乱语彻底摧毁,把他打造成与自己一样的坚定的“法治”的捍卫者。
在过去的六百余年里,从春秋到战国,从争霸到兼并,诸侯国所进行的各种各样的“改革”都是为了强国。国强才能在激烈的逐鹿大战中生存下来,王国生存了,国民才能生存,所以王国的王、士、民三大阶层都在为生存而浴血搏杀。王为了生存,想方设法榨取“士”和“民”的价值,恨不能敲骨吸髓;士卿为了生存,不惜一切代价盘剥最底层的“民”,他们所谓的变法改革,归根结底一句话,就是最大程度地榨取平民的血汗以强大王国;“民”的命运和国的命运息息相关,他们为了所谓的“国”,所谓的“君”,为了自己的生存,不得不忍受,任由君王和士卿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这个时代的“民”就像羊圈里的羊,吃得是草,贡献的是皮毛和骨肉,而君王是牧羊者,士卿是獒犬。在牧羊者和獒犬的眼里,羊就是他们的财产,他们的衣食,生杀予夺。你让一个牧羊者,让一头獒犬,从羊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把羊养大养肥,自己却节衣缩食,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旧贵族旧官僚的治国理念传承了六百余年,甚至可以追溯到更加遥远的年代,而宝鼎的治国理念来自于后世,准确地说,就是来自于汉初,距离咸阳一把大火将旧贵族旧官僚彻底焚烧的时间不过短短数年而已。这种治国理念是由一帮“领头羊”带领一群“羊”在“革命”成功之后,从“羊”的角度出发,以“羊”为本创造出来的,是在中土大一统的基础上创造出来的,主旨是强国富民,它完全区别于上一个时代在诸侯争霸的基础上所创立的以“君王”为本的单纯追求强国的治国理念。
在这个时代,君王当然可以接受“强国”的理念,但绝对不能接受“富民”的思想。把羊养大养肥了却有限宰割,干什么?让他们造反啊?养羊的目的是什么?就是宰杀充饥啊,否则君王和士卿们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去抢更多的草场,掳掠更多的羊?
宝鼎思前想后,不免感到沮丧。先前自己的想法过于单纯幼稚,过于异想天开了。自从融入到这个时代,融入到咸阳这个大秦国的权力中心后,自己用后世人的目光冷静地观察和思考,最终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若想从治国理念上、从治国策略上去改变历史轨迹,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除非自己做君王,做中土的主宰,才有可能实现由上而下的颠覆性改革,否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帝国的车轮一路咆哮着冲进万丈深渊。
自己做君王?宝鼎想到这里不禁头皮发麻,背心处更是冷汗涔涔。坐在自己对面的可是始皇帝,千古第一帝,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一代雄主,自己玩得过他?自己算什么?前世一个市井小民,穿越而来,侥幸重生到一个宗室公子身上,而这位宗室公子又是“万众瞩目”的一个特殊人物,稍有异动,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而且还要连累成千上万的无辜者。
想都不要想,绝对不要想。此路走不通,还有其它的办法。大禹治水,先堵后疏,既然强行“堵”不住,那就只有疏浚河道了。现在距离帝国诞生还有十一年,自己还有时间疏浚帝国奔腾的河道,只要把河道整缮好了,或许就能帮助帝国逃避决堤的命运,逃避败亡的命运。
兄弟两人在车上继续探讨,但宝鼎不敢再阐述自己的治国理念,不敢再尝试着强行“封堵”,而是试着用“疏浚”的方法,比如对外要未雨绸缪,先期缓解匈奴人对中土的威胁;比如进行学室制度和取士制度的改革,先期做好官吏的储备;比如加大农耕和水利的投入,设法增加粮食的产量,确保庶民的吃饭问题;比如商贸回易,还是要借鉴计然之术,大力支持,增加税赋收入。
秦王政对继续发展商贸一事持否定态度。自从吕不韦被赶出咸阳,大秦人就把《吕氏春秋》束之高阁,“以商富国”的策略随即被抛弃。大秦人把《商君书》又拿了出来。法家重农抑商,崇本抑末,而这两年的连续征伐使得粮草物资异常紧缺,最近爆发的盐铁大案更是暴露了商贾逐利对王国造成的巨大危害,所以新年过后,廷尉卿李斯、博士韩非等法家士卿连续上书,建议朝廷调整国策,重农抑商,把更多的人力财力投到农耕之上。
宝鼎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不过他提醒秦王政,凡事有利有弊,切切不可矫枉过正,尤其在这个大争之世,保持必要的商贸以便与他国互通往来还是非常必要的。
秦王政对宝鼎越来越欣赏,他感觉宝鼎就像一座神秘的宝库,只要不断挖掘,就能获得意外的惊喜。虽然他与宝鼎在国政上的分歧非常明显,但宝鼎才华横溢,这一点毋庸置疑,用得好了,就是大秦之福,老嬴家之福啊。
车驾到了咸阳宫,秦王政谈兴正浓,没有放宝鼎走,而是拉着他继续深谈。宝鼎放开心怀,高谈阔论。他的确没有实践经验,但前世所学的知识里毕竟有两千多年的文化沉淀,任何一个方面都可以找到借鉴的经验,信手拈来就是一番奇思妙想,就算是纸上谈兵吧,也能给秦王政以启发,让他的思路更为广阔。
直到深夜,宝鼎才告辞而去。
见到曝布,宝鼎急不可耐地问道:“如何?可有发现?”
曝布警觉地四下看看,这才神神秘秘地凑到宝鼎的耳边,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琴氏家主。”
宝鼎心跳骤然加快,脸色顿时凝重,眉头更是紧紧蹙起,目光中露出一种不可思议之色。难道我的猜测是对的?秦王政与隗清真的有一手?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秦王政信任隗状,而隗状则带着蜀系打算脱离楚系,崛起于咸阳?
宝鼎稳住心神,迟疑了片刻,对曝布说道:“忘掉这件事。”
曝布当然知道这个秘密的重要性,这是大王的隐私,一旦泄露不堪设想,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然后低声问道,“那位兄弟呢?”
“自家兄弟,相信他。”宝鼎笑道,“就像我相信你一样相信他。”
曝布感激地看了宝鼎一眼,躬身拜谢。他本来以为那位跟踪的兄弟死定了,公子肯定要死守这个秘密,谁知公子的胸襟气魄远非常人,根本就没有下毒手的念头。
宝鼎匆匆回到蓼园,直奔东湖白楼。溥溥已经睡了,赵仪陪着白氏聊着闲话。宝鼎先向白氏问安,把自己这两天的行踪简要说了一下。听说儿子一直和大王在一起,白氏颇为不安,仔细问了两句。宝鼎不便明说,“我和大王商讨国事,方方面面都随便谈了一些。”
白氏从儿子的眼神里敏锐地发现到了问题,儿子有些沮丧,显然与大王分歧较大,谈得并不是很愉快。
“你一直在乌氏长大,又没有读过书,你懂什么国事?”白氏有意告诫儿子,不要干涉国政,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如今白氏和司马氏已经解禁,宝鼎回咸阳的重要使命基本上完成了,至于给武安君和公子弘昭雪沉冤一事,那太渺茫了,还是不要抱什么希望为好,免得适得其反,再遭祸事。
“我懂母亲的意思。”宝鼎安慰了母亲几句,然后问道,“母亲见过琴氏家主吗?”
“见过一次。”白氏说道,“我对你说过的,你忘记了?”
“母亲对琴氏家主的观感如何?”
“风华绝代,美若天仙。”白氏不假思索地说道,“你到咸阳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不去拜访她?”
宝鼎也觉得奇怪。我为什么没去拜访她?太忙了?他尴尬地笑笑,“小家主兄妹跑得勤,大匠也常常来,倒是疏忽了。年关前后都是母亲劳顿,也轮不到我去兰房。”
“你还找理由?”白氏嗔怪道,“是不是因为人家寡居在家,又深居简出的,觉得不方便?”
“对对。”宝鼎笑道,“就是母亲这个意思。”
“你突然问起琴氏家主,是不是因为仪儿的事?”白氏把娇羞不安的赵仪搂在怀里,戏谑道。
“过段时间,我要去北疆。”宝鼎说道,“我和仪儿的事,还是早点定下来为好,免得横生枝节。”
白氏和赵仪约莫估猜到宝鼎去北疆的原因,但事关朝堂机密,她们也不敢细问。白氏微微点头,“我再去兰房跑几趟,看看琴氏家主的意思。”
“母亲不要去兰房了。”宝鼎说道,“去宫里找老太后,只有老太后出面,这事马上就能定下来。”
白氏一想也是,赵仪现在的身份是夜郎国公主,宝鼎是宗室公子,如果要联姻,必须由咸阳宫出面,这事还就得找老太后。
“你才十六岁,距离冠礼成|人还早,老太后未必急着给你办。”白氏担心地说道,“再说,老太后愿意让宗室娶一个夜郎国的公主为正妻?”
“此事背后有隗氏大兄操办。”宝鼎笑道,“母亲不过在明面上做做样子而已,无须担心。”
白氏知道宝鼎的未来与蜀系的崛起有直接关联,而赵仪这个夜郎公主恰好是把两者连在一起的桥梁,宝鼎之所以着急,大概就是担心横生枝节。赵仪是赵国公主,宝鼎和蜀系联手将其变成了夜郎国公主,此事一旦暴露,两者都犯了欺君之罪,都要受到惩罚,所以这桩联姻就是把两者捆在一起的枷锁,未来两者除了合作别无他途。
“一旦联姻成功,我就把老秦人和蜀系拉到一起。”宝鼎说道,“在我离京之前,老秦人和蜀系一定要坐到一起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这样我才能确保咸阳的局势对我有利,才能确保我此趟北疆之行不会遭到咸阳的暗算。”
暗算?白氏和赵仪同时紧张起来。
“不要紧张,我就随口一说而已。”宝鼎笑道,“我着急此事就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嘛。”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宝鼎起身告辞,然后对赵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来说话。
赵仪把宝鼎送到院子里,正待开口问,却不料宝鼎突然把她抱起来,噌噌噌就跑到了湖边。
“湖边风大,太冷,把大氅披上吧。”宝鼎脱下大氅裹到赵仪身上,然后把她搂在怀里坐到湖边石凳上。
“我知道了一个秘密。”宝鼎凑到赵仪的耳边说道,“一个关于你的秘密。”
第一卷 崛起 第136章 赵高出现了
第136章 赵高出现了
赵仪骇然心惊。关于我的秘密?我的秘密就是黑衣的秘密,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赵仪娇躯微颤,不知是天冷的缘故还是心中害怕,但宝鼎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难道她真的拥有黑衣的秘密?黑冰台的推测是正确的?
“我在尚商坊遇刺后,国尉尉缭就命令黑冰台的秘兵全力追查那伙神秘救兵,结果他们发现,赵国黑衣、燕国虎骑和韩国铁士已经秘密潜入到咸阳,种种迹象表明,刺杀我的就是关东秘兵,而关东秘兵的目的则是救走太子丹。关东秘兵在尚商坊刺杀我的目的大概是为了混乱咸阳局势,但出人意料的是,突然天降神兵,在千钧一发之际把我救了出来,导致关东秘兵功亏一篑。谁会救我?尉缭认为,那伙神秘救兵其实不是救我,而是要救你这位赵国公主。”
赵仪脸色煞白,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一双小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了宝鼎的手臂。
“最近,他们发现了赵国的黑衣长歌和西门老爹,发现了燕国的田光和秦舞阳,还发现了韩国的张良和魏国人张耳。”宝鼎继续说道,“通过秘密渠道,他们了解到当日在尚商坊出现的神秘救兵就是赵国黑衣。长歌和西门老爹为什么要救你?”
“黑冰台对赵国黑衣了解甚多,邯郸的郭开肯定给了尉缭很多绝密消息,所以尉缭认定,公子恒在死去之前,肯定把黑衣的秘密告诉了你,为此他派遣大量黑冰秘兵紧紧盯住了你,试图找到证据,一则为了顺藤摸瓜,将赵国黑衣、燕国虎骑和韩国铁士一网打尽,二则想从你这里获悉黑衣的秘密,把潜伏在咸阳的黑衣尽数剿杀。”
宝鼎语不惊人死不休,连蒙带骗,这话还没有说完,赵仪已经趴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前段时间苍头就警告我,叫我看紧你,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单独外出,以免落入关东秘兵的手里。”宝鼎冷笑道,“苍头话里有话啊。其实你被长歌和西门老爹他们掳去,反倒没有生命危险,怕就怕你落入了黑冰台的手里。以他们的残忍手段,撬开你的嘴不成问题。你没有武技,又一直养尊处优,哪里抗得住酷刑折磨?苍头名义上是叫我防备你被关东人掳去,其实就是警告我,黑冰台可能要对你下手。”
赵仪吓坏了,想到宝鼎那一身可怕的伤痕,她不寒而栗,面无人色,用尽全身的力气搂住了宝鼎,惊骇欲绝。
“不要怕,不要怕。”宝鼎抚摸着赵仪的后背,小声安慰道,“我说过,今生今世,我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你,谁敢伤害你,我就杀了他全家,灭了他九族。”
“不过……”宝鼎附耳说道,“你必须告诉我实话。我们是一家人,如果你出了事,我就完了,母亲和溥溥也完了,我们一家人都完了,还有成千上万的人也会因此受到连累。我会像我父亲一样背上谋反的罪名,但我不会有我父亲的运气,我们一家人会死得很惨很惨。”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赵仪伤心欲绝,伏在宝鼎的怀里放声痛哭。宝鼎救了她,一次次的救了她,甚至把她从代城一直背到了晋阳,但自己非但没有报恩,反而把他本人,把他一家人,把他所有的兄弟朋友和亲戚都拖进了死亡的深渊。
“我没有害你,我真的没有害你。”赵仪哭道,“我一直躲在家里,我哪里也没有去,我甚至想过离开你,但离开你之后我怎么办?我于是强迫自己忘掉黑衣的秘密,但我忘不掉,家仇国恨,我忘不掉啊。”
真相大白了。宝鼎苦叹,真的是黯然苦叹,谁能想到自己在代北的一次冲动竟然带来了大麻烦,这个大麻烦一旦处理不好,不但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还连累了那些好兄弟好朋友,还有那些对自己寄予厚望的老秦人,他们也将因此遭受空前打击。
冷静,一定要冷静。今夜之所以一定要问出真相,就是因为自己已经说服秦王政放走太子丹,但如何放,怎么放,用什么办法才能让此计发挥最大威力,这些都需要自己拿主意,黑冰台不会出面,相反,黑冰台极有可能趁此机会顺藤摸瓜,探查到关东秘兵更多的秘密,其中就包括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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