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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风云录第55部分阅读

    望终于变成了现实,宝鼎回来了,宝鼎做了武烈侯,宝鼎靠自己的一双铁拳在咸阳打下了一片天地,牢牢站住了脚。

    宝鼎抱着母亲号啕大哭了一阵,郁积在心中的痛若、悔恨和思念得到了宣泄,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哭声也渐渐止住。

    他的母亲有四十多岁了,华发苍颜,虽然北疆呼啸的风霜摧残了她的美貌,却无法遮掩她的绝代芳华,她的双眼依旧明亮,她的气质依旧高贵,她瘦弱的身躯依旧挺拔,一如她宁死不屈的坚强意志。当年她千里北上嫁给公子弘,第二天便随公子弘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大秦,本来她以为自己将伴随公子弘终老于大漠雪山,谁料想世事无常,她回来了,她竟然回到了咸阳,这一切仿若梦幻,让她久久徘徊在半梦半醒之间,难以相信。

    “痴儿……”母亲闭着眼晴,泪珠在脸上滑落,她轻轻吻上宝鼎的额头,轻轻呼唤着宝鼎的名字,唯恐睁开眼睛发现这不过是一场美丽的梦。

    “母亲……”宝鼎紧紧抱着母亲,似乎一松手母亲就会从梦里消失,他一遍遍地喊着,每喊一遍他的心都会颤栗,如海般的亲情在颤栗中尽情释放。

    “痴儿,你好了,你的病真的好了?”

    “母亲,我好了,我的病真的好了。”

    母亲一遍遍地问,一遍遍地流泪,二十五年的委屈、悲伤和痛苦都在这一刻随着泪水倾泻而出。

    宝鼎一遍遍地答,一遍遍地品尝着前世的悔恨和今生的苦楚。

    母子相拥着坐在严冬的冷凛寒风里,哭着,说着,笑着。猎猎大旗在风中狂舞,仿佛也在为母子重逢而欢呼呐喊。

    宝鼎看到了溥溥(pu),那个记忆中有着一张甜甜笑脸的女孩,当他的目光与溥溥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的时候,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从心底涌出的强烈喜悦,那是真正的宝鼎的喜悦,纯洁的像大山白雪一般的喜悦。他奔跑了起来,他张开了双臂,他大声喊着,“溥溥,溥溥……”

    这一刻,宝鼎与天上的灵魂化作了一体,两个灵魂血||乳|交融,再也不分彼此。

    “大兄……”溥溥激动地哭喊着,向宝鼎跑了过来。溥溥投进了宝鼎的怀里,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宝鼎紧紧抱着她,旋转、跳跃、吼叫,欢快的笑声回荡在山野之中。

    这一刻,宝鼎仿佛又回到了大山,回到了家,抱着年幼的妹妹在门前大树下戏耍。

    “大兄哭了。”溥溥伸出小手替宝鼎擦拭眼泪。

    “大兄没有哭。”

    “大兄哭了,这是你的眼泪。”

    “大兄没有哭,大兄太高兴了,所以就流眼泪了。”

    “大兄从不流眼泪。”

    “大兄现在流眼泪了。”

    “大兄,咸阳好玩吗?”

    “不好玩。”

    “大兄,咸阳比乌氏好吗?”

    “乌氏好,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大兄,那你为什么接母亲来咸阳?”

    “我们是一家人,大兄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上母亲和你。”

    “大兄真好。大兄我要你背。”

    “大兄这不是背着嘛。”

    “不嘛,我要你骑马背着我。”

    “好好,骑马骑马。”

    车马辚辚,宝鼎陪着母亲坐在辒车里,溥溥瘦小的身躯蜷缩在母亲怀里沉沉睡去,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母亲,我们把溥溥带在身边,乌氏家主是不是舍不得?”宝鼎问道。

    “溥溥是我的孩子。”母亲笑道,“我听少家主说,你的病还没有痊愈,过去的事大都忘记了,是吗?”

    “是的,母亲。”宝鼎不敢隐瞒,把自己身体的隐疾简单说了一下,“没有大碍,母亲放心吧。”

    母亲微微颌首。她已经心满意足了,她曾无数次祈祷,年复一年奔波于大山雪原采摘灵药。她从不敢奢望有奇迹,她只希望宝鼎能够过正常人的日子。老天可怜,祖宗保佑,突然有一天奇迹就发生了,孩子的病奇迹般地好了。她接到这个喜讯的时候,就站在公子弘的墓前,她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接下来宝鼎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每一个奇迹都是那么惊心动魄,那么让人震撼。乌氏了,义渠人把宝鼎当作了自己的亲人,他们为宝鼎欢呼,为宝鼎而自豪。

    母亲急不可耐了,她急切想见到自己的孩子,她想马上回咸阳,但乌氏倮(o)极力阻止,白氏和司马氏也来信劝止,因为咸阳局势太严峻,宝鼎时刻都有生命危险,过早回京会给宝鼎带来更大的麻烦。她极力忍耐,一直等到今天,等到寒风呼啸、白雪飘飘的时候,她才如愿以偿。儿子比过去长高了,长壮了,也变得成熟了,完全变了一个人。她高兴,她兴花怒放,她不希罕自己的儿子建功立业,她只要儿子好好地活着,像个正常人一样的活着。

    “我一直担心你忘了溥溥。”母亲说道,“溥溥从小就喜欢你,你们兄妹关系好,如果你忘了溥溥,她会很伤心。”

    “我只记得母亲,还有溥溥。”宝鼎笑道。

    “溥溥刚刚生下来就失去了母亲。”母亲把怀内的溥溥抱紧了,眼里露出浓浓的疼爱之色,“我和她母亲情同姐妹。她母亲临终前把溥溥托付给了我。老家主知道我孤苦零汀,将来老了,身边需要个贴心的孩子照顾,于是就把溥溥给了我。我让溥溥随了白氏,一眨眼六年了,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母亲老了,当然由我照顾。”宝鼎笑道,“溥溥终究会长大,要嫁人的。”

    “那个时候,你的病没有好,你是个痴儿。”母亲轻轻吻着溥溥红晕的脸蛋,把她抱得更紧了,“我死了,你怎么办?谁来照顾你?我把溥溥养大,不会为了给我养老送终,而是为了你。当我死的时候,我就把你托付给溥溥,让你有个依靠,这样我就能安心地离开这个人世。”母亲说着说着泪水就滚了下来,哽咽失声。

    宝鼎心弦颤栗,泪水情不自禁地盈满了眼眶,他想强自忍住,但忍不住,脑海中浮光掠影般闪过一幕幕画面,我死了,小妹柔软的肩膀就要支撑起整个家庭,她不会再念书了,她要照顾父母,她要给父母养老送终……痛悔如同利剑一般刺进了宝鼎的心里,他突然哭了起来,双手掩面,悲声痛哭。

    母亲伸出手,把宝鼎搂进怀里,紧紧地搂着,恨不得将他融进自己的身体。

    宝鼎张开双臂,抱住母亲,抱住母亲怀里的溥溥,任由泪水滚滚而下。这一世,我不会离开你们,我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你们就是我的一切,家人就是我的一切,我的一生就是为你们而活着,我要用自己的生命守护自己的家,守护自己的亲人。

    车马在寒风中疾驰,在夜色里奔腾。

    宝鼎把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母亲一直表现得很平静,她静静地听着,即使是最惊险的时候,她的脸上也没有任何波澜。她是武安君的女儿,她也是一位武技高超的剑士,她曾和公子弘一起纵马江湖,啸傲大漠。她既然让儿子走出了乌氏,她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儿子死了,这个人世对她而言再无留恋,她会离开,她会在另一个世界陪伴自己的夫君,陪伴自己的儿子,一家人守在一起,即使茹毛饮血,也是莫大的幸福。

    宝鼎隐瞒了故事背后的真相,他不想让母亲担心,不想让母亲寝食不安、辗转难眠,更不想让母亲生活在恐惧之中。咸阳的风暴永无止息,这个风暴尚未停止另一个风暴又来了。权力斗争血腥而残酷,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生命和道义。自己一个人承担就行了,无论如何不能把母亲卷进去。未来,自己要守护这个家,谁敢威胁到自己的母亲,那就是你死我活的厮杀,绝对没有退让的余地,一丝一毫都没有。

    但即便如此,母亲还是从一个个惊心动魄的故事里看到了隐藏在背后的血腥。她望着自己的孩子,陌生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让她不安,甚至害怕。这还是自己的孩子吗?这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吗?他跪坐在那里,就像一座山,一座巍峨的山,一股凛冽的强悍气势扑面而至,让她窒息,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她非常熟悉,过去父亲武安君就是如此,父亲就像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渊渟岳峙,傲视天下。现在儿子也有这种气势了,虽然与当年的父亲无法相提并论,但假以时日,儿子或许可以与他的外祖父比肩,甚至超越他的外祖父。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母亲忐忑不安,一股对未来的恐惧渐渐从心底涌出,悄然冲散了心里的喜悦。

    刁斗巷里爆竹轰鸣,蓼园上下喜气洋洋。

    咸阳权贵们都接到了武烈侯百里迎母的消息,于是纷纷恭贺,拜谒(ye)之人络绎不绝。

    目前咸阳局势扑朔迷离,宗室武烈侯挑起了后储之争,再一次赤膊上阵,与楚系正面搏杀。权贵们在惊叹宝鼎强悍武力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他超人的胆略。回头再看看公子宝鼎走过的路,不管是谁都能从中看到与众不同的东西,正是这种隐藏在野蛮和血腥背后的东西,让咸阳权贵们深切感受到了他那无坚不摧的锋芒。未来,这道锋芒必将横扫咸阳,无人可挡其锋锐。

    谁也看不到未来,尤其现在,所以大部分公卿权贵选择了“旁观”。此次武烈侯把他的母亲接到了咸阳,本是公卿权贵们进一步“亲近”武烈侯的好机会,但形势使然,登门就免了,只能持谒相贺送一份重礼了。

    相国、御史大夫、上将军、国尉、九卿、诸卿都送了厚礼,就连华阳太后和秦王政都予以厚赐,看上去武烈侯在咸阳春风得意,但所有人都知道,新年过后,咸阳必有剧变,而带来这种剧变的风暴发起者就是武烈侯。他不是春风得意,而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随时都有可能被风暴撕成碎片。

    第一卷 崛起 第127章 夜郎国公主

    第127章 夜郎国公主

    当夜,蓼园张灯结彩,大宴宾客。

    酒至中途,巴蜀琴氏来贺,这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同行而来的竟然还有夜郎国的公主,这个消息立即在蓼园传开。好事者纷纷聚到府门附近,打算一睹夜郎公主的风采。

    夜郎国对于咸阳人来说,遥远而神秘,但它终究是个蛮夷小国,以泱泱大国而自居的咸阳人并不会因为它的神秘而高看一眼,不过,坊间盛传,说这位夜郎国的公主天香国色、貌若天仙。传言从何而来?正是从宫中传出来的。夜郎公主抵达咸阳,当然要去觐见大王和太后。这次见面之后,传言就在坊间盛行。咸阳人正是因为对美丽的夜郎公主的好奇,才知道了在遥远的西南,还有一个神秘而古老的夜郎国。

    夜郎公主到了咸阳,深居简出,就如同她的古老王国一样,带给人无尽的遐想。

    今天夜里,夜郎公主乘坐紫红色的豪华香檀车在一队黄衣卫士的扈从下,缓缓驶进了武烈侯的蓼园大府。

    人们凝神屏气,望着香檀车,等待着神秘美丽的公主从车中走出来。

    武烈侯和母亲率先迎上。隗藏、琴唐,琴珪和琴玥兄妹慌忙给武烈侯的母亲见礼。双方略略寒暄了几句,同时走向香檀车。车门打开,夜郎公主袅袅而出,玄衣黑氅,风姿卓越,可惜的是,一顶黑色帷帽遮掩了她的容颜。

    四周围观的人群发出一片欢呼之声,终于看到神秘的夜郎公主了,只是谁也看不到黑纱之后的美丽,兴奋之余也是大为遗憾。既然看不到传说的美丽容颜,人们便对夜郎公主的奇特服饰产生了浓厚兴趣,尤其那顶黑纱遮檐的高顶帷帽,更是成为人们热议的对象。

    夜郎公主对中土的礼节显然非常熟悉,她先是恭恭敬敬地与武烈侯的母亲见礼,然后与武烈侯见礼,寒暄数句后,便主动扶携着武烈侯的母亲向蓼园深院走去。夜郎公主的落落大方、高贵优雅给人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博得了阵阵喝彩之声。

    一行人走向蓼园内院,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继续回大堂推杯换盏,但高谈阔论的话题却转到了今夜惊鸿一瞥的夜郎公主身上,一个个说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神秘的事务总是能引起人们强烈的好奇,古今中外莫不如是,比如今夜,这位夜郎公主为什么深夜来贺?这位公主到了咸阳后,拒绝了所有应酬,深居于兰房难得一见,但今夜却亲自赶来拜见武烈侯的母亲,这其中必有故事,而这个故事就值得猜测,值得探寻,值得琢磨了。

    武烈侯将隗藏、琴唐和琴珪迎到了兰苑。兰苑位于蓼园大府正堂的后面。像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它主要用来招待一些贵客,而普通客人则在正堂盛馔(zhuan)宴请。

    进了兰苑,宾客们有认识隗氏、琴氏的纷纷过来互致问候。隗藏是蜀系的魁首,琴珪是琴氏少主,琴唐是秦国大匠,这三人都是蜀系的大人物,而蜀系随着隗状出任郎中令成了大王身边的近臣,蜀系在咸阳的地位显著提高。这从宾客们恭敬的态度和华丽的谀辞中就能看得出来。

    “武烈侯,不要陪我们了,赶快去后堂吧。”隗藏寻个空当,附耳对宝鼎说道,“公主非常忐忑,舅母又不知情,你还是赶快去吧。”

    “公子,快去快去。”琴唐也附耳笑道,“公子,不要惊吓了舅母,这个惊喜可是非同凡响啊。”

    宝鼎大笑,拱手告罪,匆匆而去。

    溥溥(pu)在后堂远远看到母亲与一位黑衣高帽的女子相携而来,兴奋得连声叫喊。几位女婢自乌氏相随而来,自是知道这位总角贵女的脾气,担心她太兴奋了,冲撞了夜郎公主,急忙劝阻,但溥溥非常机灵,乘着女婢们好奇得东张西望之际,突然冲出了她们的“包围”。小家伙手脚利索,“噌噌”几下就跑上了青石小道,然后一边撒腿狂奔,一边张开双臂激动地叫着,“公主,公主……”

    “溥溥,不要跑……”白氏吓了一跳,急忙摇手阻止。

    夜郎公主却是加快了脚步,远远就俯身张开了双手,“溥溥……”

    溥溥一头撞进了公主的怀里,伸手就去抓帷帽上的黑纱,“我要看公主,我要看公主……”

    夜郎公主顺势抱起了溥溥。溥溥的小脑袋也钻进了黑纱之内,接着传来溥溥惊喜地叫喊声,“公主好漂亮,公主好白,眼睛好大……”

    “溥溥也好漂亮。”夜郎公主娇笑着噘起樱唇,在溥溥的脸上连亲数下。

    白氏羞愧不安,匆匆追过来,伸手就要去抱回溥溥,“公主,失礼,太失礼了,孩子不懂事……”

    “母亲,你看,公主姐姐好漂亮。”溥溥举起一双小手,掀开了帷帽黑纱。

    白氏看到了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她愣了半晌,旋即醒悟过来,又要去抱回溥溥,却看到溥溥突然嘟起小嘴,“吧唧吧唧”猛亲公主的玉脸。公主开心娇笑,双手抱得更紧了,樱唇贴上溥溥的脸蛋,也回敬了一连串的亲吻。

    白氏目瞪口呆。公主的美丽,溥溥的大胆,一大一小两个女孩抱在一起互相亲嘴欢笑,这一幕给了白氏强烈的冲击,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琴玥这时走了过来,亲热地挽住白氏的手臂,抿嘴轻笑,“表祖母,溥溥和公主是不是很投缘?”

    白氏苦笑,这投缘是投缘,但太失礼了。小家伙自小在北疆长大,没有见过世面,更没看过公主,今天太兴奋,根本控制不住,放纵了。

    “我喜欢溥溥。”夜郎公主转头望着白氏,娇笑道。

    “我也喜欢公主姐姐。”溥溥搂着公主,兴奋地叫道。

    “溥溥,快下来,听话。”白氏很尴尬,再次伸手去抱溥溥,谁知溥溥不干了,扭着身子不答应,非要赖在公主的怀里。

    “我抱着她,没关系。”公主一边笑着安慰白氏,一边向后堂走了过去。

    溥溥高兴了,叽叽嚓嚓地说个不停,问着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公主倒是有耐心,慢条斯理地回答着。

    白氏看到夜郎公主并没有生气,相反还非常高兴,顿时对这位公主好感大增。虽然夜郎国不过是一个蛮荒小国,但那也是一个王国,相当于中土的诸侯国。夜郎公主到了秦国,地位与秦国公主一般无二,也是倍受礼遇尊崇有加。秦人如果对其怠慢无礼,影响了两国邦交,朝廷肯定要追究责任。

    白氏因此忐忑,她第一天到咸阳,对咸阳的事知之甚少,虽然在她回来之前,乌氏曾对京都的事情有过一番介绍,但那不过是泛泛而谈,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东西。比如这位夜郎公主,她就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这位公主为什么深夜来恭贺自己。从礼节上来讲,如果是正式拜访,夜郎公主不该深夜而来,所以这应该是一次私人拜访。白氏就疑惑了,宝鼎什么时候认识了夜郎公主?是通过琴氏认识的?说到琴氏,白氏就有一件更疑惑的事,宝鼎怎么会与蜀人如此亲近?巴蜀就是司马错打下来的,古巴蜀国就是司马错灭的,而夏阳司马氏是宝鼎的母系亲戚,从蜀人的感情上来讲,隗氏琴氏没有理由与宝鼎建立这种非同寻常的亲密关系。

    “表祖母,快走快走。”琴玥看到白氏有些恍惚,知道她一肚子疑问,笑的愈发开心。再过片刻,武烈侯就要给表祖母一个大大的惊喜了。

    宝鼎匆匆赶到后堂,看到母亲和赵仪正聊得开心,溥溥却偎在赵仪的怀里咯咯娇笑,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琴玥急忙起身,找了个理由离开了。一直守护在外的曝布则马上下令遣散堂内僮仆女婢。转眼,屋内就剩下了母子三人和公主赵仪。

    白氏知道儿子有话要说,虽感惊讶却依旧满脸笑容,并无任何吃惊之色。

    赵仪这时摘下了帷帽,露出一张迷人的笑靥。她把溥溥交给了宝鼎,然后在白氏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行大礼。

    白氏真的吃惊了,急忙去搀扶,忽然发现赵仪泪流满面,当即吓了她一跳,伸手就把赵仪搂进了怀里,转头问宝鼎,“这是怎么回事?”

    “母亲,此事说来话长。”

    宝鼎将自己在代北救出赵仪,带着她一起逃回秦国的事详细说了一遍。这次的事情牵涉到咸阳复杂的局势,宝鼎不得不避重就轻,全盘托出。

    白氏又惊又喜,惊的是赵仪竟是一位葬身火海的赵国公主,喜的是自己凭空捡到了一位公主做媳妇,只是,咸阳局势太复杂了,宝鼎因此与蜀系紧紧捆在了一起,未来宝鼎不但与老秦人共命运,还要与蜀系共进退,假如这两个派系反目成仇,宝鼎将如何选择?

    “大王知道此事?”当白氏听说秦王政对此一清二楚的时候,极度震骇。

    “瞒是瞒不过去的。”宝鼎苦笑道,“不过,既然巴蜀人主动接下了这事,现在又把它做得滴水不漏,那么很显然,此事得到了大王的默许。”

    白氏紧紧抱着泪如雨下的赵仪,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宝鼎,大王掌控着公主的命运,其实也就是掌控着你的命运,将来……”

    “我愿意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大王。”宝鼎毫不犹豫地说道,“白氏和司马氏若要崛起,外祖父的沉冤若要昭雪,父亲的清白若要讨还,就必须赢得大王的绝对信任,我甚至愿意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他,但目前的现实是,大王不相信我,大王对我心存忌惮,我想做的事,现在一件也做不成。”

    白氏黯然泪下。赵仪更是痛不欲生,趴在白氏的怀里哽咽哭泣。她知道宝鼎从现在开始真正接纳了她,宝鼎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她,而且还是当着母亲的面告诉了她,这个意思很清楚,宝鼎把她当作了一家人,真正的一家人,一家人就要同命运共呼吸,一家人就要齐心协力,但是,她是赵国人,她是赵国的公主,她曾发誓要报仇雪恨,然而,自己却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一条自我毁灭的不归路。

    “那你有什么打算?”白氏问道。

    “我有种预感。”宝鼎迟疑良久,但在母亲那双眼睛的逼视下,还是说了出来,“巴蜀人肯定会崛起,并且在未来的大秦朝堂上,牢牢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了,宝鼎的目标能否实现,就要看他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能否与巴蜀人建立牢固的亲密关系。

    “老秦人呢?你为什么不能帮助老秦人重新崛起?”

    “老秦人能否崛起,不在于我的实力有多大,而是取决于他们能否与巴蜀人建立一种信任关系。”宝鼎皱眉说道,“我从隗状大兄身上看到了很多秘密,虽然我现在不知道这些秘密是什么,但我可以肯定,老秦人和巴蜀人如果联手,必定可以与巴蜀人携手崛起。”

    白氏沉思了很长时间,她不像宝鼎知道未来,她无从把握局势的发展,“我能帮你做什么?”

    “新年将近,如果母亲能与琴氏频繁走动,把我和仪儿的事暂时定下来,并在咸阳传开,那么我就能从复杂的局势变化中捕捉到机会。”

    白氏惊讶地看着宝鼎,“你这么肯定?你要知道,公主不是蜀人,我们即使和蜀人联姻,也不可能给双方的关系带来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宝鼎笑道,“如果仪儿是蜀人,母亲认为有联姻的可能吗?不要说巴蜀人不敢答应,老秦人也绝不会答应。当初蜀人主动提出帮我解决仪儿这个难题的时候,他们其实已经看到了这一天,知道了如何在保持与楚系亲密关系的情况下,又与老秦人达成秘密约定,而仪儿这个夜郎国公主与我的联姻,恰好可以解决这这个问题。”

    白氏头晕,一时理不出一个清晰的头绪。赵仪更是茫然,根本不知道宝鼎云山雾罩的到底什么意思。

    第一卷 崛起 第128章 新年新气象

    第128章 新年新气象

    赵仪想留下来,眼泪汪汪地看着宝鼎。溥溥(pu)则抱着赵仪,哭着喊着不让她离开。

    白氏非常为难,她不敢擅自把赵仪留下来。赵仪的身份是高度机密,虽然知情人寥寥无几,但这些知情人无不位高权重,事实上赵仪现在已经成为宝鼎的一个致命要害,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对手打击宝鼎的一个致命武器。

    苍头早在逃亡途中就说过,赵仪是个麻烦,天大的麻烦;到了晋阳,蒙恬也有同样的看法,他甚至一度想把赵仪这个麻烦无声无息地解决了;巴蜀人之所以主动接下赵仪这个麻烦,也是迫于形势需要,他们或许并没有宝鼎想像得那样深谋远虑,但当时他们的确是担心这个麻烦会给宝鼎和巴蜀人带来灾难。

    到了咸阳,宝鼎再也瞒不住赵仪的事,不得不把真相告诉白氏和司马氏,但因为频阳王氏早就知情,王翦对此事并不看重,这样的麻烦对于老秦人而言不屑一顾,所以白氏和司马氏也没放在心上。老秦人显然把问题简单化了,如果他们知道赵仪和黑衣有直接关联,秦王政、国尉尉缭和巴蜀人都在赵仪身上大做文章,并以此来威胁宝鼎,他们就绝不会轻视这件事了。

    赵仪目前还不清楚自己给宝鼎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她一直不敢联系潜伏于咸阳的黑衣就是担心害了宝鼎,她想离开宝鼎,但她做不到。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想走都走不掉了。

    最大的麻烦恰巧就在如此,一旦黑冰证实了赵仪手上控制着黑衣,一旦巴蜀人又把她嫁给了宝鼎,那宝鼎的咽喉就被秦王政一把卡住了,他再也没有挣脱的可能,只能对秦王政俯首听命。至于他背负的使命,至于老秦人的崛起,基本上失去了实现的可能,他已经没有资格与秦王政讨价还价了。

    赵仪最终还是听懂了,她决心留下来,她不敢离开蓼园了。今夜宝鼎张开双臂接纳了她,白氏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溥溥更是视若珍宝,她已经成为这个家族的成员之一,而这个家族是兴国君一脉的唯一嫡系传承,这个家族背负着重振三氏五姓的重任,背负着帮助老秦人重新崛起的重任,她既然成了这个家族的一员,理所当然就要承担家族的使命。

    她目前的使命就是通过联姻,在家族和巴蜀人之间搭建一座桥梁,在双方之间建立起信任,但她真正的身份是赵国公主,她肩负着守护赵国的重任,她有双重身份,有双重使命,而双重使命都重若千钧,她柔弱的肩膀无力承担,她感到窒息、痛苦和绝望,她眼前唯一的选择就是待在宝鼎身边,闭上眼睛,塞上耳朵,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想,以此来逃避一切。

    宝鼎犹豫了片刻,答应了。

    最近一段时间黑冰台加紧了对关东秘兵的调查,根据苍头得到的消息,赵国黑衣大量潜入咸阳营救太子丹,其中霍然就有长歌和西门老爹。既然长歌和西门老爹到了咸阳,那么黑冰台对自己在尚商坊遇刺一事的猜测就有几分可信了,也就是说,那批神秘的救兵就是赵国黑衣,但这并不能证明赵仪手上就控制着黑衣。目前黑冰台正在想方设法求证,一旦事实与他们的估猜完全一致,赵仪的命运可想而知,而自己也就被赵仪拖进一个无底深渊,生死两难。

    无论如何,就算赵仪手上真的控制着黑衣,也绝不能让黑冰台知道,更不能让秦王政知道,否则我这一家就完了,我这一辈子也完了,更不要说去改变历史改变帝国命运了。

    想到这里宝鼎不禁暗自苦叹,好心救个人,却不料救回来一个天大灾祸,但世事无常,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谁说这一定就是灾祸?说不定这就是我迅速崛起于咸阳的一个天大机遇。

    当前形势下,的确不能把赵仪放在琴氏,一旦巴蜀人和黑冰台联手设计,让赵仪与赵国黑衣碰头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赵仪紧悬的心顿时放了下来。溥溥欢呼雀跃,搂着赵仪的脖子破啼为笑。白氏则忐忑不安,从儿子的表情上看得出来,他还有更多的秘密深藏心里,事情远比看上去的要复杂棘手。

    宝鼎找到隗藏、琴唐和琴珪兄妹,随便找了个理由要留下赵仪。巴蜀人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他们也听到了风声,说武烈侯在尚商坊遇刺一事与关东秘兵有关,既然与关东秘兵有关,那必定牵扯到赵国黑衣。赵仪是赵国公主,假如赵国黑衣发现了赵仪,深夜找上门来,那事情就麻烦了。赵仪的身份一旦暴露,巴蜀人就有欺君之罪,欺君之罪就要砍脑袋灭三族,巴蜀人哪敢承担?赵仪还是留在蓼园最为安全。

    深夜,巴蜀人保护着一辆空车离开了刁斗巷,而赵仪则与白氏、溥溥歇在了一起。

    赵仪早年就失去了母亲,两年前父王又驾崩,如今大兄在邯郸生死未卜,她自己又被一把火烧得灰飞烟灭,可以说是孤魂野鬼一个,孑然一身、孤苦伶仃。白氏对她非常同情,呵护有加,而她则从白氏身上重新找回了母爱。

    夜深人静之刻,白氏右手搂着赵仪,左手搂着溥溥,酣然入睡。赵仪偎在白氏的怀里默默流泪,她的心非常平静,但她就是想哭,她在黑暗里默默祈祷,她告诉天上的父母,她活得很好,她想让时光静止,永远留在这一刻。

    宝鼎再度“出击”,他找到驷车庶长嬴豹、内史嬴腾,极力说服他们赞同自己在大王后储一事上的主张。

    楚系外戚独揽权柄,理所当然威胁到了嬴氏王族对大秦国的统治,所以非楚系宗室成员对此早就不满了。秦王政加冠礼已经六年了,至今不愿意立后立储,其背后的支持者就是嬴豹等宗室成员。以秦王政一个人的力量当然无法对抗华阳太后,但如果加上一大帮宗室成员,那形势就不一样了。不论华阳太后如何强横,在立后立储这件关系到嬴姓存亡、国祚存亡的大事上,她也要慎重,最起码要赢得宗室大臣们的支持。

    秦王政的嫔妃众多,夫人、世妇、八子一大堆,其中除了楚国夫人以外,尚有韩国夫人,甚至还有胡女嫔妾,但人数最多的就是来自于本土老秦人一系的嫔妃。这些嫔妃女爵封号较低,但子女较多。在秦王政没有封后,没有立嫡的情况下,她们都有机会封后,她们的子女都有机会成为储君。

    宗室权贵们都知道公子宝鼎身份特殊。当初公子弘战死长城后,咸阳之所以没有赦免他的妻儿,其中一个最重要原因就是兴国君、公子弘都曾是大秦国的储君人选。昭襄王给兴国君迎娶了夏阳司马氏之女,给公子弘定下了郿城白氏之女,其意思很明了,坚决将楚系外戚排除在中枢之外,以确保嬴姓秦氏的纯正血统,确保嬴姓王国世代传承。但事与愿违,他一死,楚系即刻崛起。楚系外戚重新崛起了,当然要吸取教训,要把嬴姓秦氏的楚人血统继续传承下去,以确保楚系在王国的权势和利益。

    用什么办法才能把楚系外戚永久赶出大秦中枢?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在王位继承人的血统问题上保持纯正,所以,公子宝鼎永远都没有机会重返王族,重返咸阳,因为他一回来,不仅他本人会威胁到大王的王位,一些秉承昭襄王遗志的宗室王孙和老秦人马上就会以他为中心,重新拉开嬴姓宗室的血统之争。

    谁也没想到的是,秦王政竟然把公子宝鼎“逼”回了咸阳,很快,就如过去咸阳所预料的那样,公子宝鼎果然祭出了宗室血统这个最具威胁性的“法宝”。

    这个“法宝”也只有公子宝鼎敢拿出来。公子宝鼎的背后有两大势力,这是昭襄王生前就安排好的,命运就是这样给他安排的,一个是老秦人,一个是宗室里具有纯正老秦人血统的王孙,所以宝鼎从生下来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拥有强悍的力量,他的对手就是楚系外戚,双方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宝鼎回到咸阳,必须祭出这个“法宝”,否则他肯定会遭人陷害,而大王也肯定会压制他,以免其实力大了威胁到自己的王位。宝鼎也只有祭出这个“法宝”,让大王立后、立储,让整个大秦国都知道大秦的储君是谁,他才能把自己对大王的威胁降到最低。

    但如果后储都是楚系,秦王政把宝鼎“逼”回咸阳干什么?宝鼎在咸阳又能坚持多久?嬴姓宗室又如何确保嬴姓大秦世代传承?因此,老秦人也罢,宗室里拥有纯正老秦人血统的宗室王孙也罢,肯定会支持公子宝鼎,无条件的支持,坚决阻止大王立楚国夫人为后,这一点绝无退让的可能。

    嬴豹、嬴腾一口答应了,他们马上联系栎阳、雍城的宗室王孙,纷纷上奏,支持武烈侯公子嬴宝鼎,坚决要求大王慎重考虑立后立储一事,坚决反对立楚国夫人为后。

    老太后非常生气,楚系外戚更是怒不可遏。

    秦楚两国二十一代联姻,嬴姓和芈姓血脉相依,两姓子孙的身体里都流淌着对方的血液,而武烈侯竟然荒谬到极致,竟然要以血统为依据,把嬴姓子孙划分出亲疏贵贱,其居心何在?

    昭襄王是宣太后之子,昭襄王的身体里就流淌着楚人的血液。兴国君和安国君都是昭襄王的儿子,他们的身体里同样流淌着楚人的血液,所以不管是武烈侯公子宝鼎,还是今日大王嬴政,身体里都流淌着楚人的血液,如今他们竟然以血统来区分宗室子孙的贵贱,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嘛。

    就在宗室、外戚陷入后储之争的时候,盐铁大案终于审理完毕。

    在楚系的蓄意阻扰下,盐铁大案最终没能扩大化,而是在一个相当有限的范围内结案了。至于谋反大案,因为涉案人员集体翻供,异口同声指证武烈侯以酷刑屈打成招,蓄意炮制冤假错案,导致此案的审理不得不搁置起来。

    主审大员王陵因为未能在年底之前审结两案,引咎请辞。

    秦王政令准,与公卿商量再定一位主审大员。

    武烈侯公子宝鼎跳了出来,他直接跑到老太后寝宫,拍着胸脯保证,一个月内必将此案办成铁案。

    这个案子本来就是公子宝鼎炮制出来的,如果让他去审,当然是铁案了,估计整个芈(i)姓熊氏都要受到牵连。但现在这个案子没人敢接,谁敢接?只有武烈侯敢接。大王无奈之下,当然要把此案交给他了,那结果可想而知。

    秦王政步步进逼,武烈侯也是步步进逼。

    老太后当然知道这两个人的意思,所以她考虑了一夜,第二天,她把白氏请到了王宫,盛情款待,好言安慰,然后说到了白氏和司马氏惨遭禁锢二十五年的事,说到情动时,不胜欷歔。

    白氏泪如雨下,当即跪请,说王陵、王翦、桓齮(qi)、公孙豹、麃(biao)公都已解甲归田,武安君当年的老部下都已离开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