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思的事,传出去脸都丢尽了。
宝鼎迟疑了一下。这个西域还真的不好解释。这个时代的中土人还没有越过阴山北上深入大漠,更没有西进祁连山远涉万里之外的广袤西域。大秦的疆域还没有扩展到河西走廊,距离西域还有万里之遥啊。
“西域就像我们的中土、匈奴人的大漠一样,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地方,广袤无际。”宝鼎又比划起来,“从这里继续向西,渡过大河就是北虏的月氏,过了月氏就是乌孙,过了乌孙就进入了西域。西域有很多王国,那里的人称呼这些王国为城郭王国。”
“公子怎么知道?公子曾经去过西域?”赵仪惊讶地问道。
“没有没有。”宝鼎急忙摇手,“当年我在流沙(大河以北的大沙漠)曾遇到过一群西域商贾,与他们同行。我是听他们说的,帷帽也是那时候看到西域女人戴的。”
众人恍然,对遥远而神秘的西域不禁产生一丝遐想。
这时又是一阵秋风吹来,衣袂翻飞,赵仪脸上的黑纱再次被吹了起来。赵仪和宝鼎同时伸手,一个遮脸,一个覆纱。
两人正在街上手忙脚乱的时候,对面一家酒肆的临街窗户突然被人推开,同时一声惊呼在窗后响起,“公主,真的是公主,公主还活着。”
三个人影几乎在同一时间冲到了窗边,而几乎在同一时刻,曝布和几个黑鹰锐士的目光也望向了这扇被突然推开的窗户。
三个人身形如电,再度倒退而回。
曝布的目光非常敏锐,他看清了一张脸,那张脸上有一道长长的醒目的伤疤。他的心蓦然一颤,一股不详的预感霎时从心底涌起。他看看对面那块高悬于铺面上方的华丽锦缎,又看看酒肆二层那扇被突然打开的窗户,两只眼睛顿时眯了起来,脸颊上的肉轻轻抽搐了几下,嘴角处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他慢慢举起手,对周围的锐士们走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全神戒备,随时准备展开厮杀。
酒肆二层的窗户后边,三个人贴墙而立,既兴奋又激动。
“真的是公主。”西门老爹惊喜交集,眼眶中竟然涌动着点点泪花。
“的确是公主。”黑衣长歌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冷峻,但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来,他正在强自按捺着心中的喜悦。
“找到了,找到了。”一个瘦长的中年人非常激动,嘴巴不停地嘟囔着,“老天开眼,千辛万苦,总算找到了公主。”
“赵信,闭上你的嘴巴。”长歌压低嗓门,厉声喝道,“告诉你很多次了,不要叫公主。”
赵信愣了一下,然后狠狠瞪了他一眼。刚才西门老爹和长歌嘴里都冒出了“公主”两个字,大家激动之余都犯了错误。
“快看看,黑鹰是不是怀疑我们了。”长歌冲他努嘴示意。
赵信紧贴墙壁,小心翼翼地转头望向窗外,“没有,黑鹰没有过来,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我们。”
“站在公主身边的那个人叫曝布,是秦国黑鹰之冠,杀人逾千,他只要嗅嗅这里的空气,就能闻到杀气。”长歌冷笑道,“我们肯定暴露了。张良那个痴子,把人家当蛮夷,以为挂块蜀锦就能把人诱进来。秦人难道连蜀锦也不认识?快,叫我们的人撤走,马上撤。”
西门老爹暼了他一眼,转目望向赵信,“你怎么看?”
“不能撤。”赵信的口气不容置疑,“今天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张良绝不会放弃。只要他动手了,嬴宝鼎生还的机会微乎其微,而公主必定死于非命。我们要救公主,更要救嬴宝鼎,所以人不能撤,一个都不能撤。”
西门老爹和长歌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他们两人先后赶到咸阳,就是为了寻找公主赵仪。赵仪手里掌握着潜伏在秦国所有黑衣的秘密,只有她才能指挥和控制这些黑衣,所以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找到赵仪。寻找赵仪的办法很简单,找到赢宝鼎就行了,赵仪肯定在嬴宝鼎手上,而嬴宝鼎肯定要回咸阳,所以西门老爹先带人到了咸阳,找到了自己认识的一个潜伏在秦国的黑衣赵信。
河北大战结束后,长歌也带人到了咸阳。不过长歌的公开使命是营救燕国太子姬丹。他到咸阳的时候,韩国的张良、魏国的张耳、还有燕国的田光和秦舞阳都已先期抵达咸阳。长歌一方面配合张良营救太子丹,一方面与西门老爹、赵信取得了联系,秘密寻找赵仪。
他们没办法接近宝鼎,当然也就找不到待在宝鼎身边的赵仪。直到最近,宝鼎在咸阳到处惹事生非,打架斗殴,他们才有机会跟踪宝鼎,由此也就在宝鼎身边发现了一个女人,但那个女人很少出现,即使出现了也是以黑纱覆面,而且周围都是重重护卫,站在远处根本看不清。
今天他们终于等到了一个近距离观察宝鼎的机会,而宝鼎偏偏就带着那个黑纱覆面的女子出现了,尤其让人激动的是,张良那个狗屁计策竟然成功了,那个女子还真的被那块蜀锦吸引了,与宝鼎一起走了过来。
老天庇佑赵国,就在宝鼎与那个女子即将走进陷阱的时候,一阵风掀开了女子脸上的黑纱,让他们看清了那张漂亮的面孔,找到了他们日思梦想的公主。
必须救公主,必须阻止张良。要救公主就要劝说张良放弃刺杀,但公主是赵国的最高机密,一旦泄露,让张良知道了,那还叫机密?
宝鼎更不能死了。既然公主就在宝鼎身边,那公主不但因此获得了一个绝佳的栖身之地,更因此获得了一个窃取秦国机密尤其是军事机密的绝佳途径。
两人再度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地点点头,同意了赵信的意见。
让张良见鬼去吧,我们赵国有了公主这个潜伏在秦国的黑衣率,还管他什么韩国的事,就算这次刺杀关系到韩国的存亡,我们也要坚决破坏。兄弟,对不起了,算你倒霉。长歌一旦拿定了主意,马上行动,他和赵信一前一后,飞一般冲了出去。
西门老爹拿起食案上的酒瓮,一边跟在两人后面跑,一边将酒瓮用力扔向了窗外。
酒瓮飞出了窗户,在空中翻滚。
黑鹰锐士早有准备,看到有东西飞了出来,当即举弩就射。
“有刺客。”曝布大吼一声,“保护公子,退,退……”
第一卷 崛起 第122章 遇刺
第122章 遇刺
三十名虎翼卫散布四周,曝布吼声刚刚起,三十人顿时身形如电,飞一般向卞家老铺跑去。
二十名黑衣锐士齐举盾牌,转瞬之间将公子宝鼎和赵仪护在了中间,一面面盾牌配合战阵组成了一个坚固堡垒,连头顶上的阳光都被遮掩住了。
相比起来,宝鼎的反应慢多了,他没有看到那扇突然被推开的窗户,也没有看到从那扇窗户里突然飞出来的酒瓮,他拉着赵仪的手,有说有笑地缓缓而行,如果不是因为街上来往行人多,锐士们有意放慢脚步,他们都快走到那家铺子了。
不过一旦示警声起,宝鼎的反应就非常可怕了,他几乎就在曝布吼声刚起的霎那,一把抱住赵仪,掉头就往卞家老铺跑。
锐士们的战阵随其而动,速度非常快。他们长年累月在战场上练出来的临战反应远远超过了常人,其行动之敏捷,配合之娴熟,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路边的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们已经退过了街心,与虎翼卫的战阵连到了一起。
酒瓮在空中被弩箭射中,“啪”地裂成了数片,坠地之声不绝于耳。
对面那家悬挂着蜀锦的铺子里突然传出数声暴喝,跟着十几个瓦瓮飞了出来。已经退到卞家老铺前面的一群虎翼卫举弩就射,瓦瓮在空中连续爆裂,粘稠状的液体四处飞溅。火油,刺客用火油攻击。曝布和锐士们不假思索地叫了起来,“撤,撤进铺子,快,快……”
厉啸声起,从大街两侧突然射来几十支燃烧的火箭。虎翼卫和锐士们措手不及,急忙举盾躲避。
“退退退……”曝布连声大吼。众人后撤的速度更快。先期撤到卞家老铺的虎翼卫已经开辟了一条通道,众人飞一般涌进老铺。
火箭射到地面和盾牌上,当即点燃了火油,但因为虎翼卫和锐士们在刺客发动攻击之前已经开始撤退,打乱了偷袭者的部署,导致他们不得不仓促出手,结果攻击效果极差,没有给虎翼卫和锐士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把他们更快地逼进了卞家老铺。有了老铺做堡垒,宝鼎和卫士们攻击不足,自保却是绰绰有余。
众人尚未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街上传来行人惊恐万分的叫喊声,跟着传来车马狂奔的隆隆之声。
宝鼎和曝布等人互相看看,面露惊色,脑海里不约而同地掠过失控的辎车直接撞进老铺的恐怖场面。
“快,快,撤进来。”曝布冲着那些站在铺外防守的虎翼卫连声大叫,“往里撤,不要靠近临街的墙,快,快。”
铺内狭窄,众人一窝蜂地跑进来,非常拥挤。卞家老铺的主事和铺内的僮仆吓得面无人色,哪敢继续待在铺内,抱头鼠窜而去。先期撤进来的虎翼卫这时已经冲进了老铺的内屋,他们一边向外堂高喊内屋安全,一边急速向铺内深入,打算穿铺而过,从另一条街上撤离。
宝鼎抱着赵仪随后撤进内屋,虎翼卫和锐士们也纷纷跟进。
车马呼啸而来,隆隆声转瞬极至,不待众人撤进老铺内屋,就听到连续三声撞击,“轰轰轰……”,一时间土木横飞,尘灰四扬。在凄厉痛苦的马嘶声里,三匹跌跌撞撞的烈马拖着三辆辎重大车破墙而入。每辆辎车上都整整齐齐地捆绑着十个大瓮,这些大瓮有的已经破裂,里面的液体正在向外喷射。
卫士们剑拔弩张,蓄势待战,但他们没有看到刺客的身影,却看到一块块碗大的石头从外面砸了进来。这些石头的目标全部都是辎车上的大瓮,“噼里啪啦”一阵响,大瓮纷纷碎裂,里面的液体倾泻而出。一股浓烈的火油味顿时弥漫开来。
曝布和卫士们骇然变色,转身就跑,“退退退,快退……”
火油流到地上,迅速向铺内延伸。就在这时,几个燃烧的火把从铺外扔了进来,“轰”的一声响,火油爆燃,大火霎时冲天而起。
宝鼎一边跑一边破口大骂。赵仪吓得魂飞魄散,两手死死抱住了宝鼎的脖子,娇躯不停颤抖。曝布和卫士们将两人紧紧护在中间,飞速狂奔。大火一起,不但卞家商铺毁于一旦,就连卞家商铺两侧的屋子也会跟着烧起来,然后火接风势,很快整条街的房子都将被大火吞噬。
众人刚刚跑过内屋,就听到从铺后方向传来虎翼卫愤怒的叫喊声,跟着便是连续的轰然撞击之声。众人心里一沉,这帮刺客不会在铺后如法炮制,也点起一把大火吧?正在惊恐不安的时候,几个虎翼卫从铺后方向气急败坏地跑了过来,“刺客堵住了后门,点起了大火。”
“直娘贼,成心要烧死我啊。”宝鼎大怒,手指卞家的主事厉声喝道,“老子要灭你卞氏九族。”卞家主事恐惧至极,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位主事和一帮铺中的僮仆倒是没有逃走,而是跑到秘库里,把贵重的金银玉器收了起来。铺子拆掉没关系,损失不大,重新修建一下,花不了多少钱,真正值钱的是这些金银玉器,假如这些东西被人抢走了,那损失才叫惨重。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次公子宝鼎的对手竟然用上了绝户计,要把宝鼎活活烧死在这里,这样一来,不但自己和卞家老铺要给宝鼎陪葬,就连整个卞氏都要给宝鼎陪葬了。
曝布一眼就看出此事与卞氏无关。卞氏不过一个商贾,就算他们与楚系有瓜葛,也绝不会拿整个家族为公子宝鼎做陪葬。他冲着宝鼎摇摇手,示意他冷静一下,然后俯身拉起那位主事,大声问道:“有没有其它出口?”
卞氏以制作玉器闻名于世,玉器珍贵,价值不菲,运输贩卖和保存过程中都需要投入大量财力物力。在这间老铺里,曝布就发现了好几个武技不俗的剑士,但他们除了加强防护力量外,还要做到万无一失,以备不时之需,所以除了前后门,应该还有其它秘密通道。
“有一个秘密出口,但被堵死了,没有路了。”这位主事绝望得都要哭了。
“不要耽误时间了,赶快破墙而走。”宝鼎望着老铺前后的熊熊大火,急切说道,“大火马上就会蔓延到左右两边的屋子,到那时就算我们破墙也走不掉了。”
不要宝鼎提醒,已经有卫士在破墙了,但出人意外的是,卞家老铺的墙非常结实,他们在夯土筑墙过程中,加入了大量其它材料,墙壁非常坚固。这可以理解,如果卞家老铺的墙都像豆腐渣一样不堪一击,老铺早就给盗贼光顾无数遍了。
卫士们急红了眼,一个个怒吼着蜂拥而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但大火燃烧的速度太快了,短短时间内空气已经变得异常炙热。
曝布情急之下,手指屋顶,大声吼道,“从屋顶走,快快。”
从屋顶走,基本上就是给刺客做靶子,出去一个死一个,但现在顾不上这么多了,逃出去多少算多少,总比全部葬身火海强。
卫士们立即搭建人梯。就在这时,屋顶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接着便听到怒吼声,箭矢射中盾牌的“嗵嗵”声,还有痛苦的惨叫声。
卫士们骇然心惊,搭建人梯的速度更快,围在宝鼎身边的锐士则齐齐举起强弩,对准了屋顶。宝鼎和曝布面面相觑,这时候还有救兵?不会是刺客的j计吧?不过想想又不像,大火已经席卷了卞家老铺,两侧的屋子也要烧起来了,这时候就算是刺客,也不会冒死跑到屋顶上来,他们只要站在安全的地方守株待兔就行了,有必要以身涉险?
“公子,公子……”屋顶上突然传来嘶哑的叫喊声,“下面的人快让开,我要破开屋顶,快让开。”
宝鼎毫不犹豫,抱着赵仪和锐士们避到了墙角。曝布则放声吼了一嗓子,“破顶,快破顶。”
“轰”一声巨响,屋顶坍塌了老大一块,瓦椽飞舞,尘灰弥漫。
几根粗大的麻绳从天而降。
“公子,快快快,大火烧过来了,快啊。”嘶哑的声音状若疯狂,连续叫喊,“盾牌掩护,快快。”
不待宝鼎和曝布等人做出反应,屋顶上便传来数声惨叫,跟着三具尸体轰然坠落。
“黑衣锐士,上顶列阵。”曝布厉声狂呼,“虎翼卫,破顶,快破顶。”
虎翼卫的两架人梯已经到顶,人梯顶部的卫士大力撞开瓦椽,因为上面有人接应,形势完全不一样了,所以卫士们士气大振,举盾跃出。救兵已经死了不少,屋顶上不到十个人了,个个黑衣蒙面,已经被刺客的箭矢牢牢压制。刺客全部藏在前后左右的屋顶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反正四面八方都是厉啸的长箭,虽然不够密集,但又狠又准,显然都是射术高手。
黑鹰锐士缘绳而上,一个个捷若灵猿,迅速在屋顶上架起了严密的盾阵。
曝布先上屋顶,迅速打量了一下,眼见大火已经烧了过来,当即冲着宝鼎大声叫道,“快快,屋顶要塌了,快啊。”
宝鼎背起赵仪,让她紧紧搂住自己的脖子,双手抓绳,飞一般冲上了屋顶。
“走走走。”曝布冲着四周的锐士、虎卫和几个蒙面救兵连连挥手,“快走。”
一行人在起伏不平的屋顶上猫腰狂奔。刺客们的箭愈发密集,不时有卫士中箭惨叫。大火越烧越大,浓烟滚滚,已成燎原之势。尚商坊人喊马嘶,一片慌乱。
奔行大约五十多步,曝布指挥卫士们跳进一座小院,冲上了大街。再看卞家老铺及其周围房屋,已经彻底被大火吞噬了。
“直娘贼,杀过去,砍了他们的脑袋。”宝鼎怒不可遏,背着赵仪,拎着宝剑,掉头就冲向了那间悬挂蜀锦的铺子。
曝布和一群锐士更是咬牙切齿,一个个像咆哮的猛虎,杀气腾腾,沿街狂奔。
屋顶上的刺客们迅速消失,眨眼就被尚商坊慌乱的人群所淹没。至于那间铺子,早已了无人迹。
宝鼎气得肺都炸了,这趟遇刺九死一生,如果不是突降救兵,几十个人肯定葬身火海,但等到宝鼎想起那几个救兵的时候,竟然发现他们消失了,就像那群刺客一样,神奇般地消失了。
公子宝鼎当街遇刺,差点葬身火海的消息当即传遍了咸阳城,咸阳震动。
驷车庶长嬴豹、内史嬴腾急速驱车赶到蓼(liao)园,老将军王陵、少上造麃(biao)公也火烧火燎地飞马而来,就连秦王都被惊动了,叫郎中令隗状急赴蓼园打探一下具体情况。
宝鼎极度郁闷,自己和一群卫士差点被人烧死了,但竟然没有抓到一个刺客,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有看到,这脸丢得实在太大了。
晚上苍头也来了,听完宝鼎的述说,他也是暗自惊骇。对手太厉害了,假如没有那一群神秘的救兵,现在宝鼎已经变成一堆灰了。
“没死就好。”苍头瞪着他,恨恨地骂道,“叫你不要到处乱跑,你不听,非要招摇过市,怎么样?差点死了吧?叫你不要猖狂,你非要猖狂,猖狂就要挨打。”
宝鼎冷笑,“我一定要查到底,如果让我知道了背后主谋是谁,我非要剥了他的皮。”
苍头摇摇头,苦笑无语。这次楚系不慎失手,下次的手段肯定更厉害,宝鼎的小命岌岌可危啊。
“损失大不大?”苍头问道。
“伤了十几个虎翼卫,三个锐士,但都没有大碍,将养一段时间就能复原。”宝鼎一想到这事就生气,忿忿不平地又骂了几句。
“卞家的人呢?”苍头问道。
宝鼎看了他一眼,“你担心什么?你以为我会迁怒于卞氏?”
“当然。你这个人,现在什么事不敢干?咸阳谁不怕你?”苍头揶揄道,“你是打算把卞氏一锅端了,还是狠狠讹诈一下?”
“卞氏这次运气好,老铺里的人竟然都逃了出来。”宝鼎冷笑,问道,“你说呢?是灭了卞氏还是狠狠讹诈一下?”
“卞氏应该不会参与此事。”苍头说道,“这件事无论成败与否,卞氏都有灭族之祸,所以我认为卞氏还是运气太差,正好适逢其会。”
“你的意思是,从卞氏这里查不出东西?”
“当然。”苍头说道,“此事显然是楚系所为,既然他们决心牺牲卞氏,你能从卞氏这里追查到什么?”
“我除了卞氏,没有任何其它线索了。”
“不,那群神秘的救兵就是线索。”苍头说道,“他们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能赶到卞氏老铺,并把你救出来,这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宝鼎皱眉想了片刻,说道:“我怀疑抛出酒瓮报警的人和这群神秘的救兵是一伙的,他们知道有人要刺杀我,但出于某种原因,他们又不能直接找我,于是……”
“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就是刺杀你的人。”苍头郑重说道,“而且,他们不是秦国人。”
宝鼎骇然心惊,他一门心思想着楚系要蓄意谋杀自己,倒还没有想到其它人头上。
“楚系的确要杀你,但他们自己会动手?”苍头问道,“你现在就是大王手上的利剑,为大王冲锋陷阵,这时候楚系亲自出手把你杀了,大王岂能饶了他们?那不是自寻死路吗?但楚系不杀你,他们就无法威慑大王,更无法阻止老秦人的报复。这时候怎么办?很简单,找一帮死士,当街把你砍了,查无可查。从今天刺杀你的这件事情中,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关东秘兵的影子。”苍头笑道,“我就是秘兵,我搞过刺杀,对这一套我很熟。”
“关东秘兵?你有具体线索?”宝鼎惊讶地问道。
“我没有任何线索。”苍头说道,“不过我在黑冰台查到一些消息,说赵燕两国正在商谈结盟一事,但燕国方面阻力较大,赵国随即决定不惜代价全力营救燕国太子姬丹,希望借他归国的机会推动燕国局势的变化,以求促成两国盟约。为此,赵国已经派出很多黑衣秘密潜入咸阳。还有消息说,韩国的张良,燕国的田光也到了咸阳。假如这些消息都是真的,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推测,楚系需要一帮死士杀你,而关东人则需要救走太子丹,他们迫切需要在咸阳制造混乱局势,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宝鼎连连点头,眼前豁然开朗。他想到了一件事,历史上有记载,太子丹最后成功逃出了咸阳,顺利返回了燕国。历史上没有记载太子丹归国后是否促成了燕赵结盟,但自番吾大战后,秦国的确停了两年没有攻打赵国,或许太子丹逃回燕国后真的发挥了作用。
太子丹?赵国黑衣?韩国张良?燕国田光?宝鼎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假如杀我的是关东秘兵,那谁会救我?”
“当然是赵国黑衣。”苍头说道。
“为什么?”宝鼎惊讶地问道。
“因为赵国公主。”苍头笑道,“我早对你说过,这位公主是个麻烦,非常大的麻烦,但你不听,非要把她留在身边。”
宝鼎呆了片刻,隐隐约约好像抓住了一点什么东西。
第一卷 崛起 第123章 韩非是个替罪羊?
第123章 韩非是个替罪羊?
宝鼎一直想不通的事就是李牧为什么要杀赵仪,仅仅就是为了掩盖一个谎言?
当初在代北的时候,宝鼎刚刚穿越而来,怕被黑衣打死了,于是凭着一些历史知识信口胡诌,说郭开是内j,企图蒙混过关。这一关的确蒙混过去了,但后来李牧因为担心赵仪回到邯郸四处宣扬,挑起矛盾,于是就把赵仪杀了,嫁祸给了秦国黑冰。
这就是宝鼎对此事的猜测。赵仪说她一无所知,苍头却认定这里有秘密。现在苍头再一次提到当初的事,宝鼎就不得不好好想想了。
“你确定今天的刺杀是关东秘兵所为?”宝鼎问道。
苍头点点头,“你也是手持黑衣令的秘兵,虽然你从来没有去过黑冰台,但你手上的黑鹰令可以指挥我,所以我说一些黑冰台的秘密也不算违律。我回到咸阳后,就负责监控太子丹,因为国尉认为,燕赵两国出于各自国内形势的需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太子丹救出秦国。”
“另外,韩国的张良一直在关东诸国奋力奔走,试图合纵抗秦。目前齐国对合纵的态度含糊,但楚国有意合纵,韩魏自不必说,但韩魏势弱,楚国又在南方,所以张良若想合纵成功,首要之务就是促成赵燕结盟。只要赵燕缔结了合纵抗秦的盟约,在河北正面战场上与我大秦形成抗衡之势,那么楚韩魏三国必定追随其后。一旦关东诸国合纵成功,对秦国的威胁可想而知。所以,黑冰台一直在密切关注赵燕韩三国的秘兵动向,我们知道赵国黑衣和燕国田光早在太子丹抵达咸阳之后,便尾随而来。至于张良,我们知道他不但已经到了咸阳,而且还与博士韩非见过两次面。”
“韩非?”宝鼎吃惊地问道,“是不是韩国的公子非?”
“是啊,显学大家,听说他曾和廷尉卿李斯同在兰陵从师于荀子,学成之后因为得不到韩王重用,在家著书立说,名扬天下。大王久闻其名,数次延请,但均遭拒绝。去年秋天,大秦再次相邀,韩王担心大王迁怒于韩国,强行命令其出使咸阳。他到了秦国后,被大王留下,以博士职随侍于大王左右。”
韩非还没有死?这是宝鼎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但韩非很快就会死。历史对韩非死亡的记载说法不一,有说他是被李斯陷害而死,有说他是因为得罪了姚贾而遭到诬陷,被秦王政诛杀,到底哪一个是真的?抑或两种说法都是假的,目的是为了掩盖其中的秘密?
太子丹成功的逃亡,张良失败的合纵,韩非神秘的死亡,都发生在这段时间,那么,他们之间是不是有联系?是不是因为这种联系,或者因为这背后所隐藏的秘密,最终导致了韩非的死亡?
“公子,在这之前,我曾担心楚系借用关东秘兵来对付你,因为这样一来,楚系可以一石二鸟,既杀了你,又可以伺机诛杀关东秘兵。”苍头说道,“而关东秘兵则将计就计,一则杀了你可以把咸阳局势搞乱,二则他们也可以乘乱救走太子丹。国尉也有这样的担心,因为楚系太反常了,一直隐忍不动,显然有致命杀着,所以他打算建议大王,不要让你去看门了,而是到黑冰台暂时帮助他对付关东秘兵。只是没想到事情发生的这样快,国尉还没有向大王禀奏,他们就下手了。”
宝鼎一边听苍头讲话,一边在想韩非的事,听说国尉尉缭曾想到了自己会遭到关东秘兵的刺杀,一双眼睛顿时瞪了起来,对苍头极其不满,你既然知道怎么不告诉我?现在说不是马后炮嘛。
“这次遇刺,你虽然九死一生,差点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灰,但我们却因此证实了很多事,很多猜想由此得到证实,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赵国公主的事。”苍头说到这里,神色有些兴奋,一双眼睛里更是露出了饿狼遇到猎物般的贪婪之色。
“哎哎哎……”宝鼎吓了一跳,急忙摇手道,“苍头,公主的事只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不要乱说啊。”
“我是干什么的?”苍头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只要拿鼻子嗅一嗅,我就知道这里面有秘密。你知道李牧当初为什么要杀公主吗?”
为什么?这个问题缠绕宝鼎很长时间了,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今天苍头突然说到这个问题,可见他也常常思索此事。这些搞秘兵的,果然都是神神道道、诡计多端之辈,一个个天生就是搞阴谋的料,没事就胡思乱想,而且还一套套的有理有据,假的也被他们说得像真的一样,不愧是天下最阴险的骗子。宝鼎想到苍头过去的“斑斑劣迹”,顿时警觉起来。不要又给他骗了。
“此事和赵国黑衣有关。”苍头说道,“赵国黑衣在平原君手上曾经显赫一时。平原君死后,黑衣分裂,最强的一股力量就掌控在公子恒手上。公子恒退居代北后,邯郸的郭开和代北的李牧都盯上了他手上的这股黑衣力量。这些年,公子恒的几个儿子陆续离奇死去,都和此事有直接关系。”
宝鼎听明白了,他吃惊地望着苍头,难以置信,“你是说,赵仪现在掌控着这股黑衣力量?”
“否则李牧为什么要杀她?”苍头问道。
“李牧杀了她岂不一无所有?”宝鼎根本不相信,这纯粹瞎扯淡嘛。
“或许李牧以为赵仪在藏春小阁,所以……”苍头也有无法自圆其说的地方,不过,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猜测,“那么,今天的事怎么解释?关东秘兵要杀你,突然就有救兵从天而降,你怎么解释?”
当然没办法解释,一切都是基于猜测,但若要解决眼前的难题,就必须基于这个猜测来拟定计策,否则只有干瞪眼,继续等着敌人来刺杀了。
“你有什么对策?”宝鼎问道。
“很简单,盯住公主就行了。”苍头笑道,“如果我的猜测正确,那黑衣肯定要来找公主。”
“这不行。”宝鼎一口拒绝。
“你不让我干,那国尉就会派其他人盯着公主。”
“你说什么?”宝鼎的两只眼睛再次瞪了起来,“你说国尉?他怎么知道公主的事?”
苍头嗤之以鼻,不屑回答。的确,这事还需要回答?秦王都知道,国尉尉缭还会不知道。国尉知道了,当然要追查李牧诛杀公主的真相。黑冰台知道赵国黑衣的很多秘密,也有办法打探到代北发生的事,由此不难估猜到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公子恒把黑衣交给了赵仪。当然,在今天之前,这仅仅是估猜,不过现在黑冰台的看法不一样了,尉缭需要证实它的可能性,一旦此事证实了,那对秦国来说,就是一件大好事。
宝鼎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离奇的想法。假如赵仪真的与黑衣有关,那么后来秦国杀死李牧所用的反间计,是不是利用赵仪手上的黑衣而实施的?宝鼎被自己这个离奇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我穿越而来,竟然改变了湮灭在历史中的真相?这些真相改变了,历史的轨迹会不会随之改变?
“公子,让我来处置这件事,不会伤害到公主,即使发生了什么,我们兄弟还可以设法挽救,私下解决,但如果让国尉派其他人来处置这件事,麻烦可就大了。”
宝鼎冷笑,“你今天晚上来,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尉缭让你来的?”说到这里,他心里蓦然一动,厉声喝道,“你是不是知道关东秘兵今天要杀我?”
“你胡说什么?”苍头也不高兴了,“虽然缉拿关东秘兵的事的确由黑冰台负责,但他们也是秘兵,关东人在咸阳杀你,难道还会先和我们打个招呼?如果我能抓到他们,我还会任由他们杀你?”
“黑冰台的秘密你掌握多少?”宝鼎质问道,“你知道的秘密难道比尉缭还多?”
苍头苦笑摇头,“你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黑冰台如果拿你做诱饵,那么现在我就该在咸阳城内大肆抓捕关东秘兵了,但我现在却坐在这里,与你商谈抓捕关东秘兵的事,这总没有假吧?”
宝鼎嘿嘿冷笑,没有说话。他想到了一件事,假如太子丹没能逃离咸阳,那历史轨迹会不会发生改变?事实上,太子丹逃离咸阳的难度太大了,退一步说,就算他逃出咸阳,无论到赵国还是到韩国,都有一千多里的路,一路都是关卡,他怎么逃?长翅膀飞啊?所以,如果太子丹真的就像历史上所记载的那样,成功逃回燕国,那么他必然得到了秦国人的帮助,而且这个人还拥有相当的实力。
韩非的死是不是和太子丹的逃离有直接关系?假如有直接关系,那是不是韩非帮助太子丹逃离咸阳的?韩非只是大王身边的近臣,一个博士,他没有这样的实力,这件事背后应该还有更大的权势人物。
历史记载上,与韩非死亡有关联的只有两个人,李斯和姚贾。李斯是楚人,姚贾是哪国人不清楚,但肯定属于关东一系。综合眼前的咸阳局势来看,大王要杀的人,基本上和楚系有关。韩非一个名扬天下的法学大家,大王如获至宝,却在短短时间内就把他杀了,显然不正常,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激怒了大王,他倒向了楚系。
难道帮助太子丹逃亡的是楚系?联想到今天自己当街遇刺的事,宝鼎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如果太子丹逃亡了,哪个要倒霉?”宝鼎忽然问道。
“当然是行人署了。”苍头说道,“太子丹是燕国质子,他在秦国的一举一动都属于邦交事务,由行人署全权负责。”
“行人署?”宝鼎微微皱眉。行人署令的秩俸不过六百石,小官而已。
“行人署隶属于相国府,如果太子丹逃跑了,相国也要承担罪责。”苍头继续说道。
相国?昌平君熊启?宝鼎脑海里蓦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太子丹难道是秦王故意放走的?目的是打击相国熊启,迫使他让出一部分权力,改相国为左右丞相,继而进一步集中权力?
宝鼎的心突然“砰砰”跳了起来。
太子丹逃回燕国,路途遥远,如果没有一个权势倾天的人帮忙,根本不可能。秦国是一个严刑峻法的王国,一旦违法就要连坐,所以普通的官吏平民,一般都很守法。试想太子丹一路逃亡,要经过无数道关卡,在这么一个遵纪守法的国度,在这么多双雪亮眼睛的监视下,他这么逃?
相国熊启会帮助太子丹逃亡?此事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他没有理由干。想来想去,也只有秦王政的可能性最大,当然,秦王政不会亲自去干,自然要假他人之手。那么这个人谁?这个人肯定与关东秘兵有关系?难道是韩非?应该没有可能,但韩非可能是个替罪羊。
宝鼎脑海中掠过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这时一个念头忽然从他心底悄然涌出,这个人为什么不是我呢?我暗中帮助太子丹逃亡,再一次打击一下楚系,再给秦王政一个帮助,我这功劳不就有了,我还用得着去看门吗?更重要的是,我可以通过这件事拉近与秦王政之间的关系,我送给他一个把柄,一个随时可以置我于死地的把柄,他难道还会对我不放心?
宝鼎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在前世做推销的时候就有一个潜规则,若想办成事就要赢得领导的信任,若要赢得领导的信任可不是忠心耿耿地替领导办事,而是与领导一起“腐败”,成?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