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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风云录第26部分阅读

    加到十五年以上。

    寡妇清死在大秦帝国统一之后,始皇帝下旨,在她墓地之畔建“女怀清台”。这种无上恩宠连功勋卓著的武成侯王翦都未能享有,始皇帝却赏给了一个巴蜀巨贾,试问,他难道就不怕寒了大秦将士们的心?他就一点不考虑此事造成的恶劣影响?

    如果把这件事放到一个政局纷争的朝堂,放到始皇帝和丞相隗状的君臣之争,那么似乎就能找到一个可以解释的理由。权力上的妥协必然会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比如始皇帝下旨给寡妇清建“女怀清台”一事,仔细想一想,其实很荒诞,不可理喻,但如果把这件事放到其背后激烈的权力争斗中去,荒诞的事也就合情合理了。

    未来的大秦政局中,隗状这个丞相几乎占据了与秦王政一样的份量,虽然历史把这个大人物悄然湮没了,但现在翻开来一看,宝鼎蓦然发现,隗状和以他为首的楚系在大秦历史上占据了惊人的份量,他们掌控、影响和改变着大秦历史,帝国的兴衰存亡可以说与他们有着直接的关系。从最终结果来看,始皇帝和大秦帝国并没有赢得最终的胜利,他们最终选择了一条不归路,与他们强大的对手同归于尽了。

    宝鼎脸色变了,神智瞬间失神。

    他一直以为秦王政的对手是以昌平君熊启为首的楚系外戚,再过八年,秦王政就可以驱逐熊启,击败楚系外戚,现在才蓦然发现,自己想错了,自己忽略了大秦历史上一个最重要的人物,一个仅仅在石刻上留下了名字的丞相隗状,大秦楚系力量真正的领袖人物,正是这个人,相当程度上主导了帝国未来形势的发展,他才是始皇帝最大的对手。

    大秦历史上除了一块琅琊石刻外没有隗状的任何记载,但他真实存在着,并影响着大秦帝国的命运,那么,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隗状和以他为首的楚系是不是与大秦帝国的突然败亡有着直接的关系?

    “公子……”王离正想继续介绍那位老者给宝鼎认识,却突然看到宝鼎笑容僵硬,眼神恍惚,当即提高了声音,重重地喊了一嗓子,“公子……”

    宝鼎骇然惊醒。

    “公子,这位是琴氏家老唐老爹。”王离介绍道。

    宝鼎急忙见礼。唐老爹显然是琴氏元老级人物,这种人在琴氏看似地位不高,但份量极重,有时候甚至可以影响家主决策,所以千万不要轻慢,还是恭敬一点为好。

    互相认识之后,一行人沿着河堤缓缓而行。

    宝鼎和赵仪一个公子、一个公主,自然被众人围在中间。琴珪和隗藏陪着宝鼎走在前面;琴玥和王离则左右陪着赵仪;家老唐老爹和两队卫士跟在后面。因为事出突然,琴氏和隗氏措手不及,一个个心里惶恐,急谋对策,不敢胡乱说话,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王离看到琴玥对其视而不见,有心想解释,但碍于一堆人当面,拉不下这个脸,抬头四顾,忽然看到远处有处清澈见底的小潭,小潭周围的树丛中长满了各色鲜花,景色极美,当即叫了起来,“快看快看,那里的花好漂亮。大嫂,要不要去摘一点,我陪你去。”

    赵仪一看就忍不住了,转目望向宝鼎。宝鼎看了一眼王离,心想这小子把仪儿拉走干什么?让我一个人应付他们?那此趟目的是什么?我总不能随口胡扯说天气如何景色如何吧?

    宝鼎笑着挥挥手,“小心一点。”

    赵仪抬腿就要走,忽然看到王离冲她连连眨眼,立时心领神会,伸手轻轻拉住了琴玥,“姐姐也去吗?”

    琴玥正六神不安,心里忐忑,听到赵仪相邀,慌忙答应。正好乘着这个难得的机会问问王离,看着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宝鼎望着三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暗自思量着蒙恬利用自己偶遇琴氏的目的何在?难道要自己施展什么手段欺骗琴氏,离间琴氏与楚系之间的关系?楚系外戚这股势力难道存有什么软肋?

    任何一股势力的内部都有纷争,因为彼此利益诉求不同,难免会有矛盾,出现分裂也是正常的事。楚系内部的矛盾是什么?它的内部有什么派系?宝鼎想到了隗状。

    隗状是未来的大秦国丞相,而且一做就是十几年,由此可见他深厚的背景。一个丞相假如没有背景,没有自己的一帮人,势必事事挚肘,很难有什么做为。在丞相位置上没有做为,无法驾驭百官,就如同坐在火山口上惨遭烤炙,其下场可想而知。隗状能执掌朝政十几年,在丞相位置上稳如磐石,足见其实力之强悍。

    隗状是楚系,实力强悍。昌平君熊启、昌文君熊炽、阳泉君熊宸是楚系外戚,实力更加强悍。双方都属于楚系,都有实力,那么必然有矛盾。蓦然,宝鼎想到一个关键问题,熊启等人都是外戚,那隗状呢?隗状是不是外戚?假若隗状不是外戚,那楚系的内部派系就呼之欲出了。

    楚系势力庞大,有楚人血统的外戚、有与这些外戚联姻的秦人,还有攀附这些外戚的权贵士卿。这样推算下来,楚系至少分成了两派,一个是有楚人血统的外戚,一个是与这些外戚联姻的秦人,攀附他们的权贵士卿则各认其主。

    如果隗状不是楚系外戚,只是与他们有联姻关系,那因为彼此利益追求不同,与以昌平君熊启为首的楚系外戚产生矛盾则是必然。

    从未来历史来看,秦王政还是很信任隗状,否则不会让他一直担任丞相。难道隗状是秦王政的人?他已经带着一部分楚系暗中效忠了秦王政?这个想法马上就被宝鼎否决了。昌平君熊启要在八年后才被赶出咸阳,如果楚系现在就分裂,秦王政还要等到八年之后才出手?

    另外苍头曾对自己分析过咸阳局势,他既没有提到隗状,也没有提到过楚系内部的派系,可见目前的楚系还是很团结,最起码表面上看还是很团结,而做为九卿之一的治粟内史隗状,显然还没有异军突起,自立门户。

    治粟内史?宝鼎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上党冯氏,自己师傅冯劫的堂弟冯去疾,他现在不正是在治粟内史府出任右丞一职吗?治粟右丞就是治粟内史的副官长。如果隗状是大秦国的财政部长,那冯去疾就是财政部的副部长。

    两人现在都是大秦国的财经大臣,将来先后出任帝国的丞相,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冯氏和蒙氏是始皇帝的左膀右臂,那隗氏呢?隗状主掌大秦朝政十几年,他又是始皇帝的什么人?如果他得到了始皇帝的绝对信任,那大秦帝国的一级权贵就是隗氏、冯氏和蒙氏,隗氏才是首屈一指的大秦第一权贵,冯氏和蒙氏与其相比,还是差了一点。

    宝鼎想到这里,心里对未来大秦帝国的政治格局基本上有了一个清晰的脉络。

    未来大秦帝国权力的中枢,主要由由隗氏、冯氏和蒙氏三大家族占据,自己若想迅速崛起,最好的办法就是与他们密切合作,而不是对抗。试想,如果和始皇帝信任、重用的人对抗,那不是找死吗?

    目前咸阳局势太过复杂,秦王政羽翼未成,自身实力还不足以帮助他一飞冲天。从现有情况来分析,秦王政可以信任的人除了竹马之交的蒙氏兄弟外,大概也只有冯氏和一些关东外系大臣,至于隗氏,显然还没有投靠秦王政。这从巴蜀琴氏和隗氏联袂北上,上将军王翦反应冷淡,而郡守冯劫更是避而不见就能看出端倪来。

    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推测,八年后,正是因为隗氏对楚系外戚的倒戈一击,秦王政才赢得了对楚系外戚的“战争”?楚系分裂,楚系外戚被赶出朝堂,秦王政大权独揽,隗氏位居首功,于是隗氏赢得了秦王政的信任,隗状自此出任丞相并主掌大秦朝政,隗氏就此成为大秦帝国第一权贵。

    同样因为隗氏和楚系的存在,始皇帝心里的那个噩梦无法摆脱,坚决不立后,事实上也就否定了公子扶苏的嫡长子身份。不立扶苏可以立其它诸子,但始皇帝迟迟没有做出决定,显然受到了大臣们的阻扰和挚肘,这其中隗氏和楚系肯定发挥了不可估量的作用。这是不是大秦帝国突然败亡的背后隐秘呢?这是不是大秦历史中凡与楚系有关的人和事都被蓄意隐瞒遮掩的重要原因呢?

    宝鼎至此基本上可以揣测到蒙恬有意让自己偶遇巴蜀琴氏的目的了,其中的关键不是琴氏,而是隗氏,而是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位相貌堂堂面色和善气质儒雅的隗藏,他才是蒙恬的目标,才是自己今天此行的目标。

    宝鼎转目看看隗藏,眼内露出一丝兴奋之色。他就是自己打开大秦帝国秘密的钥匙,只要看到了这个秘密,自己也就基本掌握了大秦帝国未来政局的走向,而自己的崛起和发展也就有了基础,有了清晰而准确的方向,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就是穿越者的优势,这才是穿越者的金手指,有了这个金手指,别人一辈子找不到的机遇,自己只要稍稍窥探一下历史,就能轻松邂逅;别人奋斗一辈子都未必可以梦想成真,但自己只有勤奋努力,就一定可以梦想成真。命运就是这样神奇,让人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

    宝鼎感慨万分,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琴珪、隗藏和唐老爹不约而同地望向宝鼎,看向宝鼎的眼睛。那双眼睛太过深沉,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让人仿佛看到一段沧桑的历史。这不是一个少年人的眼睛,更不是一个少年人应该拥有的眼神,待在他身边的时间越长,这种感觉就越强烈,渐渐的便很难把他当作一个少年人来看待。心里的重视程度高了,心里的惶恐也就更大了,这样一个异军突起的神秘的宗室公子突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当然不会是闲着无聊陪他们游山逛水,那么,他来干什么?他背后又是谁?大王?抑或是老秦人?

    宝鼎转身面向晋水河,深深吸了一口气,断然决定开门见山,直述来意。

    “你们肯定在想,我背后是谁?是咸阳宫里的大王,还是老秦人?”

    琴珪三人吃了一惊,面色微变,笑容略僵,谁都不敢说话。

    “我可以告诉你们,我背后是大王,当然,我背后还有老秦人。”宝鼎侧身望着他们,郑重说道,“我这样来见你们,可能有些冒昧,但请你们不要多虑,我只是想认识你们,绝对没有其它的意思。如果你们觉得不便,我可以……”

    “不不不……”琴珪急忙摇手,“公子言重了。今天能在这里偶遇公子,实乃三生有幸……”琴珪张嘴就是一堆假大空的奉承话,说得宝鼎只皱眉,看不出来这么英俊的一个男人,竟然还有如此圆滑的一面。

    宝鼎摇摇手,打断了琴珪的话,望着隗藏说道:“我久居北疆边塞,对先生这个巴郡隗氏觉得非常陌生,不知先生能否……”

    “公子客气了。”隗藏恭敬地回道,“隗氏出自夏帝王后代,初以国名为氏。汤灭夏桀,建国为商,封夏朝王族的后代于隗邑。我们的祖先于是在隗邑建国大隗,国君自称大隗氏。大隗国世代传承,与楚国为同姓之国,但四百年前,楚国把我们大隗国吞并了。后世子孙遂以原国名为氏,隗氏就是由此而来。” (大隗在今湖北省秭归东南一带。)

    “两百多年前,隗氏中的一支西迁巴郡,在巴蜀繁衍生息。”隗藏手指琴珪说道,“隗氏和琴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联姻。我们两族血脉相通,至今也有两百余年的历史了。”

    宝鼎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

    “司马错将军平蜀之后,我们两族随之由楚入秦,很多家族子弟在巴蜀两地为官。我的祖父就是第一任蜀郡郡守,蒙昭襄王恩宠,赐公主为妻。”

    外戚?原来隗氏竟是外戚,嬴姓外戚,这倒是大出宝鼎的意外,惊讶不已。这样按辈份算起来,隗状、隗藏与秦王政都是同辈,三代以内的表兄弟,而宝鼎又莫名其妙地多出来一家亲戚。

    宝鼎看看琴珪,又看看唐老爹,觉得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这两位却郑重点头,唐老爹更是抚须笑道:“公子,按辈份,你应该叫他表兄。”

    “表兄……”

    宝鼎毫不犹豫,马上恭敬见礼。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如果攀上这门亲戚,将来自己在咸阳的实力可就太强了。这世上的事太奇妙,随便碰到一个人竟然就是自己的表兄,而且还是未来的大秦帝国第一权贵,不可思议。

    隗藏一如既往,还是那样稳重谦恭,从容淡定。想想也是,这种传承几百年的大家族,什么世面没见过?

    “我的父亲历任蜀郡、巴郡郡守,最后官至将作少府。宣太后非常喜欢我的父亲,在她的安排下,父亲娶了一位楚国公主,就是我母亲。”

    隗藏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宝鼎就惊得差点一头栽到河里去。这都是什么人家?怎么一代娶一个公主?公主不值钱啦?旋即一想,如果隗氏不是如此显赫,他家的实力从何而来?隗状又如何在咸阳做了十几年的丞相?如果不是这样显赫的家族,又如何做得了大秦帝国的第一权贵?说到底,自己前世是个小人物,没见识,井底之蛙,不知道豪门有多深。

    隗氏这个背景复杂啊。隗藏的祖母是大秦嬴姓,母亲是楚国芈(i)姓,那么隗氏到底是王系还是楚系?难道我先前的推测是错的,隗氏是王系?

    巴蜀琴氏与隗氏世代联姻,当今家主寡妇清就是来自隗氏,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隗状的妹妹,如此算起来寡妇清就是秦王政的堂姐,那么由此就可以解释始皇帝为什么要在寡妇清死后给她格外恩宠,修建“女怀清台”以作纪念了。原来寡妇清是外戚啊,只是让人疑惑的是,隗氏怎么会与巴蜀巨贾联姻?难道琴氏还有一个官宦世家的身份?

    隗藏从宝鼎的脸上看出了惊讶之色,不以为然地说道:“隗氏自上古传承而来,即使亡国之后,依旧是一方大族。隗氏与芈姓熊氏世代联姻,至今算起来差不多有二十多代了。隗氏由楚入秦,今为秦人,但隗氏和熊氏血脉相依,迎娶楚国公主实在是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宝鼎恍然大悟。芈姓熊氏和隗氏世代姻亲,两家的关系可想而知,隗氏理所当然是楚系的中坚力量,但因为隗氏又是大秦嬴姓的外戚,那么只要隗氏与熊氏的利益产生激烈冲突,隗氏自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支持秦王政,给楚系外戚倒戈一击。如此一来,始皇帝信任和重用隗氏就可以得到合理解释了,而隗氏支持公子扶苏为大秦太子恐怕就是始皇帝和隗氏产生矛盾的重要原因。

    那么,当前形势下,隗氏与熊氏的利益可有冲突之处?既然蒙恬有心安排自己与隗氏见面,那么肯定就有突破之处,但突破口在哪?

    第一卷 崛起 第67章 川主李冰

    第67章 川主李冰

    宝鼎与隗氏认了亲,隗氏与琴氏又是姻亲,说起来都是一家人,而琴氏孪生兄妹论起辈份来竟然还是宝鼎的侄子,但宝鼎惊讶地发现,隗藏也罢,琴珪也罢,并没有表现出亲戚的热情,依旧和先前一样,态度恭敬,谨慎地保持着距离。这令宝鼎很郁闷,豪门大族与小人物果然不一样,豪门大族的姻亲大都为利益需要,即使是亲戚,常常也是形同陌路,相比起来小人物的亲戚就没有这种功利了,坐在一起越聊越是亲近。

    宝鼎试探着询问了一下,得知隗藏早年也曾从军,拿到了一个五大夫爵。

    豪门子弟从军纯粹就是拿军功以便在家族中提高地位,一般也就跟在官长将率后面混几年,机会好的碰到连打几个胜仗,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连升几次爵位,然后功成身退转到地方为官,有靠山的则直接到京都任职,爵位有了官职也有了,顺风顺水,而平民子弟就要拿性命搏杀,所得也是极其有限。

    隗藏在地方为官的过程中出了点事,丢了官,其后他就直接回家了,承担起掌管家族事务的重任。所谓家族事务,说白了就是赚钱跑关系,维持家族的传承。

    隗氏和琴氏都是巴蜀大族,隗氏主要在官场,琴氏主要在商界,两家世代姻亲,通力合作,在巴蜀一地经营得风生水起。

    “公子听说过水家大师李冰吗?”唐老爹忽然问道。

    李冰?主持修建了历史上第一个著名的治水工程都江堰,这个人物对宝鼎来说当然是耳熟能详了。宝鼎点点头,不知道唐老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人。难道他还活着?他和隗氏、琴氏有亲密无间的关系?

    “公子知道巴蜀的水患吗?”唐老爹又问道。

    这个宝鼎也知道。当年司马错虽然顺利平蜀,但巴蜀两地因为水患连绵,灾祸不断,庶民苦寒,并没有马上给秦国带来实际利益,直到李冰入蜀,治水成功之后,巴蜀才成为秦国的大粮仓。

    “老爹要说李冰治水的故事?”宝鼎笑道。

    “治水的故事公子想必知道,但治水背后的故事,公子就未必知道了。”

    “愿闻其详。”

    唐老爹娓娓道来。

    巴蜀虽富,但苦于水患,每当灾害来临就损失惨重,官府庶民都是苦不堪言,咸阳更是一筹莫展。

    昭襄王在位晚期,从赵国请来了水家大师李冰。李冰是水家大师,擅长治理水患。昭襄王拜其为蜀郡郡守,专门负责治理巴蜀水患。隗氏、琴氏和巴蜀其它大族鼎力支持,李冰死后其次子二郎继成父志,继续治水,终于完成了都江堰这个震惊天下的大工程,而巴蜀至此才真正成了大秦国的粮仓。

    李冰父子在巴蜀不仅仅四处治水,还想方设法提高庶民的生活水平,其中最大一个功绩就是在广都(今成都双流)凿井制盐,就此解决了巴蜀人长期缺盐的天大难题。

    李冰治好了巴蜀的水患,又给巴蜀人解决了吃盐问题,巴蜀人对其感激涕零,尊称其为川主。

    宝鼎听了一会儿便明白了唐老爹的心思。

    唐老爹之所以介绍李冰,一是向宝鼎介绍隗氏、琴氏在巴蜀所拥有的强大实力,李冰正是得益于巴蜀地方豪族的鼎力相助,才完成了惊世伟业,大秦也因此拥有了一个最大的粮仓,而李氏治水成功后在巴蜀获得了惊人的威望,川主李氏一族就此加入到隗氏、琴氏这个巴蜀势力之中。

    还有一个讯息,本来是重中之重,但宝鼎因为对这个时代缺乏深入了解,被无意识的忽略了,那就是李冰主持开凿的广都盐井。巴蜀人潜力迢迢跑到晋阳来给宝鼎讲李冰的故事,当然每一句话都有目的,可惜宝鼎虽然全神贯注,用心思索,但还是忽略了广都盐井。

    唐老爹意犹未尽,又说到了川主李冰的后人。李冰后人大都在巴蜀为官,李家的二郎现在就是蜀郡郡守,他的夫人就是隗氏之女,隗状的姑姑。

    隗状还有一位姑姑嫁到了陇西李家。这个陇西李家属于老秦武人,世代为秦将。隗状的姑姑替陇西李家生了一位悍将,名叫李信。李信在军中为将,现于桓齮帐下效力,左更爵将军,目下正在河北战场浴血厮杀。

    李信?就是那个率二十万大军攻打楚国,结果被项燕击败的那个李信?他竟然是隗状的表兄弟?陇西李家是不是借助与隗氏的联姻而进入了楚系?宝鼎惊讶万分,终于知道老秦武人也不是铁板一块了。

    记得当时秦始皇有心重用李信,但李信并没有显赫的战绩,也没有过人的资历,秦王政力排众议,坚决任命他为征楚大军的统帅。秦王政为什么如此信任和重用李信?只有一个解释,李信有深厚的背景。现在知道了,他的背景不仅是老秦武人,还有巴蜀楚系。秦国伐楚的时候,隗状已经做了丞相,正是巴蜀楚系的坚定支持,李信才一跃成为大秦军方一颗耀眼的将星。

    宝鼎惊讶之余也有些麻木了。今天初遇隗氏、琴氏,收获惊人,不但打开了湮没在大秦帝国历史背后秘密的那扇大门,还进一步了解了大秦朝堂上各方派系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尤其让他惊喜的是,他终于在貌似团结的楚系利益集团里看到了矛盾,找到了分裂的种子。

    这粒种子其实不是宝鼎找到的,而是隗氏、琴氏主动送给他的。唐老爹兴致勃勃地大谈特谈李冰,其实目的就是一个,巴蜀势力是一个独立的利益集团,而这个利益集团正在迅速强大起来,无论在朝堂上还是在军方,都有其代表人物。

    这番话他们本来是准备说给王离听的,以此传递给老秦武人一个讯息,巴蜀人希望与老秦武人互为声援,至于如何合作,那还要看王翦的回应。

    现在宝鼎出现了,宝鼎具有双重背景,但目前看来,他的背后肯定有老秦武人的支持,至于咸阳宫的大王嘛,还是不要相信为好,吕不韦就是前车之鉴,这个教训太深刻了。宝鼎既然可以代表老秦武人,那由他传递这个讯息也是一样。

    现在朝堂上楚系外戚的权势太大,以吕不韦的关东外系和秦王政联手之力,还是给楚系外戚打得满地找牙,更不说巴蜀系这个本身就是攀附于楚系之上的地方小势力了,所以他们表现得极其小心,每一步都非常谨慎,唯恐一失足成千古恨。

    宝鼎仔细想了一想,觉得以目前巴蜀系的实力,的确不堪一击,此事若给楚系外戚那几个大佬知道了,华阳太后再一发威,隗氏、琴氏和李氏不死也要脱层皮。这么一想,他对历史轨迹的认知就更加深刻了。看样子,自己这只蝴蝶虽然扇动了小翅膀,但若想掀起一场风暴,恐怕还要等到八年之后,没有这八年的发展,没有实力的蓄积,与强大的楚系外戚对阵,纯粹就是自寻死路啊。

    看到隗藏、琴珪和唐老爹以非常隐晦的方式说话,宝鼎也就不好再直来直去了,那不是打人家的脸嘛。

    宝鼎雄心勃勃,信心百倍,那是因为他知道历史发展的轨迹,他知道秦王政将在隗氏、冯氏和蒙氏的帮助下击败楚系外戚,但身在局中的关东外系和巴蜀人不知道,所以不管是蒙恬,还是站在对面的隗藏,都以极其隐蔽的方式试探老秦武人的反应。之所以大家都把主意打到了老秦武人头上,就是因为刺客宝鼎的横空出世。

    “咸阳至今还没有找到我?”宝鼎笑着问道。

    “实在是想不到。”隗藏摇头感叹道,“兴国君一支本来子孙就不多,自昭襄王驾崩后,全部迁回雍城旧都,至于你父亲公子弘,战死多年,早已被人遗忘。”

    “咸阳各种传言满天飞,大都认定你是老秦武人的后代,谁也没有想到你竟是宗室子孙。”唐老爹望着宝鼎那张坚毅的面孔,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一直在乌氏?”

    宝鼎点点头,“我一直在乌氏与母亲相依为命,直到两个多月前才离开乌氏北上代城。”

    “公子只身前往代城?”琴珪一语双关地问道。显然,他对代北的惊天一刺也是持怀疑态度,毕竟一次刺杀两位大权贵不是太难,而是根本不可能,事实上宝鼎也仅仅刺杀了燕国国相公子隆,至于公子恒死于何人之手那就不得而知了。当时宝鼎一心逃跑,也没有看到,但如今李牧非要把两条人命全部算在他的头上,宝鼎百口莫辩,也只有坦然接受,却之不恭了。

    “对,一人一剑。”宝鼎笑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成功则成仁。”

    说到这里宝鼎突然心生豪意,一手握着烈日秋霜,一手指向东方,慷慨激昂地说道,“世事无常,命运更是充满了玄妙。如果我说河北大战桓齮一定会大败而回,你们是否相信?如果桓齮战败,咸阳局势必将发生惊人变化,那么,巴蜀人是不是有意再进一步,也出一个丞相公?”

    隗藏骇然心惊,脸色当即就变了。宝鼎这番话石破天惊,谁听了都为之震骇,更不要说忐忑不安的隗藏了。隗藏迅速转身,佯装望向正在远处花丛中戏耍笑闹的两位如花娇姝,以此来掩饰心里的惊惧。

    琴珪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涨得通红,在宝鼎的逼视下,惊慌低头。

    唯有唐老爹迅速冷静下来。他刚才与隗藏闲聊的时候,就曾说过河北大战秦军未必能赢,现在宝鼎突然说出同样的话,他虽深感震惊,但心理上还是能够接受。不过,宝鼎这番话到底是啥意思?他怎么会知道巴蜀人的想法?难道有人泄漏了?不会啊,知道此策的不过区区四五个人而已,整个琴氏也就家主和自己知道,这位公子又是从何而知?

    宝鼎如果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碰对了,估计真要一头栽到水里。不会吧?还有如此巧合的事?他说出这番话的意思不过是想坚定一下巴蜀人的信心,暗示一下巴蜀人应该果断一点,该合作的时候就合作。如果有巴蜀人暗通消息,秦王政和老秦人就能掌握一部分主动权,这非常有利于扭转当前的形势。至于说巴蜀人乘机上位做个丞相公,不过是宝鼎临时起意,随手抛出来的一个诱饵而已。宝鼎前世跑推销时惯用此种小伎俩,信手拈来,根本不经大脑。

    隗藏的想法却与宝鼎的意思大相迳庭。在隗藏看来,宝鼎这是在暗示,老秦人被楚系外戚逼到了绝路,要用阴招了。河北大战败了,楚系外戚在军方的实力遭遇重创,而老秦武人则可乘机取而代之,收复失地。宝鼎这时候出来干什么?很简单,白氏和司马氏要借机复出啊。这两大家族一旦复出,大秦军方基本上就被老秦武人牢牢控制了。朝堂上的楚系外戚要为战败负责,秦王政会联合老秦武人携手发难,其结果很显然,一退一进,楚系外戚肯定要让出一部分权力。

    这部分权力给谁才能皆大欢喜?巴蜀人打得就是这部分权力的主意。

    谁知宝鼎一张嘴就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说出来也好,最起码可以说明老秦武人愿意在关键时刻推巴蜀人一把,但老秦武人不会白出力,巴蜀人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隗氏和琴氏联袂北上干什么?就是有意向老秦武人表达一下自己的诚意,否则何以取信于老秦武人?

    看到三人都不说话,宝鼎随即又补了一句,“你们迟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是不是打算雪中送炭?”

    隗藏稳定了心神,微微笑道:“公子都看得出来,咸阳难道看不出来?我们此次北上,不过是押运一批大兵而已,公子多虑了。”

    宝鼎听出了隗藏的意思,合作可以,但要做到滴水不漏,如果给楚系外戚抓住把柄,巴蜀人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表兄大概何时离开晋阳?”宝鼎问道。

    “多则半个月,少则十天。”隗藏说道,“这一仗从去年秋天开始至今已经打了九个月,秦国的财力已经支撑不了,数次向各地豪族赊借钱粮。我们要尽快赶回巴蜀,为咸阳筹措钱粮。”

    宝鼎敏锐地发现隗藏又传递了一个讯息,那就是咸阳着急了,河北大战要尽快拿出战果,否则就要无功而返。

    “还能支撑多久?”宝鼎追问道。

    “以我们的估计,最多一个月。”

    一个月?宝鼎头皮一麻,预感到河北大战当真败局已定,怪不得巴蜀人跑到晋阳来搞阴谋。既然如此,那楚系外戚如何挽救败局?

    “咸阳有何对策?”宝鼎追问道。

    “战败了,总要有人承担责任。”隗藏淡淡地说道,“他们在找替罪羊。”

    宝鼎一愣,霍然顿悟。明白了,知道替罪羊是谁了,怪不得老秦武人要出手,再不出手就要做替罪羊,给人连皮带骨头一口吞下去了,但让宝鼎不明白的是,假如楚系外戚有心撤军,那用什么办法才能把老秦武人推进陷阱,让老秦武人承担失利的罪名?

    第一卷 崛起 第68章 《吕氏春秋》

    第68章 《吕氏春秋》

    赵仪拿着一捧五颜六色的鲜花笑盈盈地走了回来。

    王离跟在琴玥后面,陪着笑脸,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说些什么。琴玥面带浅笑,偶作回应,似乎原谅了王离的失约。

    宝鼎迎了上去,体贴地替赵仪拍打了一下粘在裙裾上的草屑,然后接过她手上的鲜花,俯耳问道:“那小子是不是又在胡说八道?”

    赵仪眨了眨眼睛,“胡说八道吗?”

    宝鼎知道赵仪话里的意思,不置可否地笑笑,“就怕他不是胡说八道。”

    “我看像。”赵仪轻声说道。

    两人心有灵犀,相顾一笑。宝鼎拉着她的手,沿着河堤继续前行。王离匆忙追了上去,“公子,日中太阳大,我们不如就在这里歇一下。”

    “还是叫我大兄吧。”宝鼎笑道,“你我本是兄弟,这里又没有外人,何必叫得这么生分。”

    王离愣了一下。这里没有外人?啥意思?隗氏和琴氏难道还是自家人?

    随后跟来的唐老爹看到王离疑惑的样子,不禁哈哈一笑,指着身边的隗藏说道:“隗先生与公子是表亲,按辈份算,公子还要叫隗先生一声表兄。隗先生又是我家小少主的舅父,按辈份算,我家小少主要喊公子为……”

    “慢慢……”王离举手连摇,“唐老爹,你刚才说什么?我大兄和隗先生是表兄弟?”

    唐老爹刚要点头,却看到琴玥玉脸一寒,一双大眼睛狠狠地瞪着王离,当即想到了什么,马上闭上了嘴巴。

    “搞了半天,都是一家人……哈哈……”王离兴奋起来,激动地搓着手,望着琴玥不怀好意地笑道,“姐姐,我辈份长了,我现在是你的……”

    琴玥不待他说完,立即横眉冷对,樱唇里吐出一声冷哂,“你敢?”

    王离笑容一僵,嗫嚅了半天才愤愤不平地憋出一句话,“各交各的,我吃亏了。”

    众人哄堂大笑,琴玥一张玉脸顿时羞红,侧身躲到了琴珪身后。王离却是没心没肺,依旧不甘心地埋怨着,“吃亏了,今天吃大亏了。”接着冲着琴珪喊道,“晚上你请客,我没钱,心情太坏,坏透了。”

    “晚上我给表兄接风。”宝鼎笑着拍拍王离的后背,“你熟悉这里,好好安排一下,到晋阳最好的酒肆。”

    王离顿时高兴了,眉飞色舞地说道:“晋阳最好的酒肆不在城里,而在这晋水之滨,悬瓮山下的东篱寓。大兄,我这就派人过去。”

    “接下来的行程如何安排?”宝鼎问道,“总不至于让贵客在河堤上晒太阳吧?”

    “先去桃溪,再去江云洲。”王离兴高采烈,当前带路。

    一行人乘车骑马,游了桃溪,上了江云洲,直到落日西斜,才踏着暮色姗姗而归。

    宝鼎刻意结交,隗氏和琴氏也抱有诚意,双方接触之初基本上把各自的目的挑明了,接下来就是进一步交流,尽可能摸清彼此的底细,以便在合作过程中确保自身的利益。相比起来,巴蜀人尤其小心,毕竟他们这种做法违背了信诺,一旦露出风声传到了楚系外戚的耳中,后果不堪设想。

    老秦武人同样小心谨慎,没有一个人出面,关东外系更是置身事外,他们明明知道巴蜀人北上晋阳肯定有目的,但他们在形势没有进一步发展之前,谁都不敢冒险。

    值此关键时刻,尤其在朝野上下对河北大战信心十足之际,大家都可以预见到此仗打赢之后,楚系外戚的权威将达到一个新的巅峰,这时候巴蜀人突然出现向老秦武人示好,老秦武人和关东外系不能不慎重。巴蜀人是楚系外戚的一支重要力量,假如这一切都是楚系设下的陷阱,老秦武人和关东外系一不小心中计了,后果不言而喻。

    让宝鼎出面,利用他现有的双重背景做中间人,既能避免各自的麻烦,又可以在明面上把形势搞得更复杂,而楚系外戚因为暂时摸不准宝鼎一事背后的实际操控者,急切间找不到暗藏的对手,那么他们在拟制对策的时候就要兼顾到各方利益,要仔细权衡得失,如此一来时间就耽搁了,等到形势发展到一定阶段,水落石出了,也就迟了。

    宝鼎虽然深陷其中,云山雾罩,但侥幸的是,他是个穿越重生者,他知道历史发展的轨迹,顺着这个轨迹去推断,很快就能在复杂的局势中理出一条清晰的脉络。有了脉络,就有了清晰的目标,有了目标就能拿出相对应的对策。

    宝鼎人在山水之间留恋忘返,心却在历史的长河边徜徉沉思,这种玄妙之境深深吸引了他,让他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现在的形势就如一盘僵持的棋局,宝鼎就是一颗重要的棋子,这颗棋子随着形势的发展而变幻出不同的作用,但危机四伏,稍一失误,不是被自己人所弃,就是被敌人斩杀,所以,主动权最重要,非常重要,关系到自身之生死。

    宝鼎迫切需要掌控主动权,但他自身没有实力,只能借力打力,借势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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