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出一个颠倒众生、无懈可击的笑容。
南宫影打死也不会承认,之前的五六天起,他整夜做噩梦,连白天打个盹都会被吓醒。
至于噩梦的内容么,对他这样有上古残脉觉醒的大妖怪来说,都是恐怖到撕心裂肺的,可是又因为压抑扭曲到了极致,以至于他根本无法回想具体的情节。
最后留在他脑中的,只有一个简单的念头——
钟二不能亲。
……
另一边,钟云深被南宫alkavian领着回休息室。
“你叫……什么来着?”钟二很赧地问。
“……对不起我一直没记住。”
“南宫迈卡维呗,姐你叫我小维就行!”小维眨巴眨巴琥珀色的大电眼,把自己挂搭在钟二胳膊上,嘻嘻哈哈拥着她走。
“姐,你今天倍儿漂亮!”
钟二被挤到蹭着墙走,浑身僵硬地跟着笑。
这小伙子要是个姑娘就完美了。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钟云深不知道,在这个大喜的日子,有多少人想找到她落单的机会,对她进行利诱/结盟/利用/威胁/嘲弄/挖墙脚/暗杀/扇耳光/挑拨/调戏/讲故事/推销保险/问她“你幸福吗”【好像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等等行为。
奈何陪同她的人是南宫迈卡维,一个手腕又白又细却能能扳倒风云的国际顶尖模特。
传说他背上的……不,背后的人是欧洲古老的皇爵。
想去找麻烦的还是先衡量衡量是不是自找麻烦吧。
但是女人总难以善罢甘休。
被小维几乎挤到墙上的钟二自然看不到,这一路有多少阴狠算计嫉妒憎恶的目光,像一支支小箭一样,把替她挡住视线的小维戳了个稀烂。
……
……
……切,当模特的小维是很享受这种目光的。╮( ̄▽ ̄)╭
……
回到休息室,小维先是小心地查看了屋子的布置,确认一切正常之后,才把新娘子往更衣的幕帘里一推。
“哎姐,你先换着衣服哎,过会儿我们给你看倍儿好的玩意儿!
咧嘴一笑,轻轻挠了挠头。
卸下繁重重叠的婚纱,换回普通的衣服,踢掉高跟鞋,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我好了——啊!”
推开幕帘的钟二都傻了,十几个小血族每人端着叠了半人高的礼盒与大大的红封鱼贯而入,把屋子一下就堆满了。
大家笑嘻嘻地看着她:“拆吧?”
“当然拆!”钟云深坚定道。
随着她一声令下,小血族们尖叫着扑进红包和礼物的海洋,毫无形象地撕扯着包装纸!
看着他们忘乎所以的模样,新娘子也雀跃地坐进礼物堆里,抱住一打礼封拆红包。
其实,单单是包装就很好看了,真舍不得撕开啊……
她嘀咕着打开第一个。
十万美金的预存信用卡……好吧,等过节给大家买点东西……
二十万美金的布鲁明戴尔商场礼品卡……这个得带着南宫娆去挑……
五万美金的全食超市礼品卡……唔,买成咸菜作料哄小烛高兴……
“都好大手笔啊。”钟云深低声喟叹,为这样的大方咋舌。一个月前她还无法想象,真的有人能把别人好几年、甚至十几年的生活费随手拿来送人。在她身边,某个小血族把一个黑色水獭镶钻的大帽子从礼盒里抱出来,顶在脑袋上招摇。
又有人拆到一件水獭皮_草披肩,就也挂到他身上,凑一整套有范儿的行头。
等钟云深拆到第四个礼封的时候,礼封里滑出些别的东西。
会不会弄错了?这么寻思着,她又拆开下一个,是张预存信用卡。
可能是弄错了。
然而第六个,第六个……依然是……
……薄如轻纱的蕾丝内_裤
“呃……这些裤_衩是怎么回事?”饶是脾气好如钟云深,也有点生气了:难道因为是裤_衩就不用礼盒了吗?
“姐你别生气。”
南宫小维蹲下,用手指拈起一条,厌恶地皱眉:“哼,有爷的时候就有的老招儿了。真特么一群没新意的娘们儿。”
他回身去找:“小乔,小乔?”
被叫做小乔的血族走过来,也蹲下看了看地上的东西,露出更不屑的神色:“来这儿倒窖了昂,嗬——品味差爆了,什么德行啊她们。”
【(注)倒窖:翻旧事儿】
小乔站起来,缓缓把手放在自己胸口上,动情地说:“我,南宫giovanni(乔凡尼),永远不会穿在连接绳上有碎钻的丁_字_裤,就算这样再光彩夺目,我也不要为了别人的愉悦付出自己的痛苦!”
“拿反了啊蠢蛋!”小维踩了他一脚。
“我看看我看看!”又有人注意到这边:“b老着脸来我们面前放份儿!一群跑头子货!”
他们一时间嚷嚷得不可开交,甚至指着裤衩们破口大骂起来。事件中心人钟二默默挪出人墙,拣血族们丢在一边的礼物拆。
“咦,这不是——”她注意到一件包装得极素雅的礼盒。果然是靳律师的礼物,礼盒上还写着钟云深亲启。
她拆开靳羽送的礼物。似玉非玉的白色铃铛,镌刻着繁复华美的细纹,配上了一条淡淡光华的细链,静静地躺在盒中的丝垫里——竟是那天她看到靳羽颈上的铃铛。
盒中还有一笺带着兰花香的卡纸:
“看你一直看它,想必是很喜欢,送给你了。靳羽”
她不经意间反转了卡片,反面出乎预料地写了很多字:
“饱尝甘苦看枯荣”
“抹尽苍莽换星穹”
“汗青墨写走横竖”
“霸士尸成化鬼雄”
“屡殁残锋仍有刃”
“慈道净威反无争”
“各取鳞爪,此乃我名。”
钟云深左看右看,没人注意自己,带着一种莫名的心虚感把铃铛戴上了。她还用手拨_弄了一下,果然不会响啊。
“怎么这么快就把婚纱换下来了?”斯文儒雅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钟云深吓了一跳,踉跄转身,呼地泻出一大口气。
“尼雅克,没想到你也过来了。”
尼雅克嗯了一声,神情很严肃。
他手里稳稳端着一个锦盒,递到钟云深面前。
“这是裴夙送来的礼物,据说要你亲启才能打开。”尼雅克说:“就是那个巴别塔幕后的裴氏公司的老板,也就是南宫战的死对头裴夙。”
“那我……还能开吗?”钟云深看着盒子就像看着一个定时炸弹一样。
“开吧,现在不开后患更是无穷。”
钟云深只得硬着头皮接过,把盒子放在台桌上。她小心翼翼拆开锦盒,里面是一个花梨木的四方小盒。
似乎,还没什么问题。和尼雅克目光相触,她咽了一下口水,继续——
钟云深颤巍巍伸手去开盒子上的扣锁,还没触到盒盖,异变徒生!
盒子不开自启,张开的缝隙中喷涌出大量不详的黑色液体,如同开闸的洪水,诡异地无视了木盒的体积,瞬间淹没了整个房间,吞没腐蚀了其中的一切!
……
……
【综上,被封上信封的贺礼和红包里总是会混进很多奇怪的东西——一定要记得边吃流水席,边当着客人的面拆喔!】
第一卷 32结婚就是为了拆贺礼和流水席(下)
第二十九章结婚就是为了拆贺礼和流水席(下)
他们都死了。
这里根本不是人间。
巴……别……塔。
……
“呀——啊——————————————————————————!!!”
黑色的水吞没了一切,也席卷了钟云深的感知。在一片黑沉中,一个又一个碎片楔入她的脑海中,她尖锐不成声地哀嚎。
眼前的场景,和她脑中一旦撕裂就疼痛无比的记忆重合——
黑色的毒液,浑浊的毒气,遍地的残躯和污血。
带着面罩穿着银色隔离服的人面无表情地逡巡,踩碎了一个又一个不再鲜活的小小尸体。
地面上横陈着的,唯有一双双死不瞑目的无光眼睛,一个个被抓得血肉淋漓的小脸,一片片冰冷青紫的皮肤和一副副僵硬的,小小的身躯。
空旷的白色塔底,只剩下自己骨肉相连的人,作为她唯一敢凝注的视焦。这个孩子漠然决绝地站在她的面前,轻声说——
“云深,我会回来。”
“啊!!!!!!!!”她歇斯底里地挣扎,尖叫中蕴含的悲恨让人毛骨悚然!!
“云深!”
“啊!!!!!!!!!!!”
“云深!钟云深!!!”焦急的呼唤越来越大声。
“啊啊啊啊!!!”钟云深凄厉大叫。记忆的漩涡紧紧拉扯着她的精神,外界的声音像是被阻隔了一样,愈加遥远无力。
小烛。
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上忙的妈妈……
宁可死去。
“那就死吧。”一只巨大的黑色怪兽从她脑海深处浮出记忆的洪流,张口桀桀怪笑,浑身流淌着脏污的腐烂粘液,缓缓蠕动着,要把她吸进深渊。
但她不想死!还有个残存的神智告诉她,她不能死——
就在钟云深以为自己即将被无穷的恐惧狂乱扯碎之时,一双温热的手捧住了她的脸。
触觉是她唯一的感知,她觉出了这个人。
她没有视觉也失去了听觉,但她能隐约觉出,就是这双手,好像把她从回忆的力量里抢了出来。
然后,一个温暖的额头,轻轻贴在了她的额上,滑至鼻尖,嘴唇——那人埋下头,展开双臂,把她紧拥入怀。
“云深,我们永远无法在你面前说出哪怕一个字的谎言。” 无法分辨的无机质嗓音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但是他们会。不管这些谎言的开端和经过是如何的善意……”
“云深……谎言都会让你受伤害。”
“云深,我们凌驾在无常之上,无惧任何时间或因果,无惧秩序与混乱,但我们为你而生,为你而活。”
拥抱的力度溶解般消失了,最后一刻,她听到那声音低低地说:
“云深……别让我因为得不到你而死去。”
……
如此温暖熟悉……是谁?浑噩迷茫的钟云深连疑惑也姗姗来迟,她的思维就像被灌了铅,根本无法思考。
恐怖的记忆慢慢消散,她的感觉终于清澈起来,她急于看清面前的景象,她需要——
不。
她的面前空无一人。
叮铃。
颈间的玉铃微不可闻地轻响,似乎柔暖到了宏大温悯的温度尚未消散。
“云深,你还好吗?”管家大人的声音从她头上传过来。
“呼呼——呼——”钟云深扭头,发现自己像个公文包似的,被尼雅克横着夹在手臂间,悬在半空乱挣扎。
“……我们……呼……没事?”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惊魂未定地看着方才的那间屋子。
……不是他。她能感觉的出来。刚才是谁?
他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
她只觉得一片怅然的混乱。
“没事了。”尼雅克安慰:“吓坏了吧?刚才你一直尖叫,怎么喊你你都听不进去。”
“对不起,我胆子小。”钟云深哽咽地咳了一声,她低头,发现他们现在处在之前房间的正上方,一个类似于密室夹层的房间里。之前房间的天花板的砖石被腐蚀殆尽,露出了高强度钢化玻璃的地面夹层。
“把我放下来吧,我没事了。”她轻声说。
“抱歉……我们自己是妖魔鬼怪,却低估了身为人类的你的承受能力。”尼雅克小心把钟云深放下,看她神色低落,不由喟叹:“……抱歉。”
钟二轻轻摇摇头。
尼雅克环视一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钟二变回高兴的钟二。
“红包都拿上来了吗?”管家大人务实地问。
血族们都在那一瞬转换了空间,安全脱出。
“当然,不会让人白白随份子。”大家笑眯眯摆出抢救上来的礼物和婚纱,裹了一身皮草的小血族晃了晃手里的大皮帽。
会瞬移真好啊。钟云深无力向大家点头示意--
“都在这儿了?”管家示意大家把东西还给新娘子。
钟二被小山高的礼物堆起来,心情果然好了些。她举手嗫嚅:“还有很多送裤衩的,对不起我给弄丢了……”
她心虚地补充:“我好像穿不太上。”
“别理她们。”尼雅克不屑道:“南宫影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
“南宫娆,南宫墨久,还有南宫楚秋,你们在这儿保护好她,我去查一下送礼盒来的人的行踪。”
“好的。”楚秋猫咪点点头,窜上钟二的肩膀,一边发着呼噜呼噜的声音一边用有劲儿的大脊梁蹭她的脖子。
钟二心绪稍定,这才发现大家基本都在这里了。
“我们是听到消息刚过来的。”南宫娆忧心忡忡地捧住她的脸:“钟二,听说你情况不太好。”
“已经没事了,谢谢你。”钟云深使劲挺着脖子,楚秋大猫太沉了。
……终日野外生存还能吃这么胖,难道南宫楚秋才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家伙么。
脚下的房间不断传来强毒把物事腐蚀殆尽的消解声。
“那个房间——任由毒液留在那里没问题吗?”钟二看着那些无源的毒液,她还是觉得又惊又怕。
“你放心好了,我把毒压缩在那个房间里了。”南宫影从半空中显形,就像一阵清风化水一样,虚影变成了实体。
“如果再晚一点儿,大概整个礼堂都会被淹没。”他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
“……这样。”钟云深透过钢化玻璃板看着下面的一切,出了死沉沉连光线也无法反射的黑色之外,什么也没有。
不过她现在知道了,阻拦住这滔滔毒水的不是钢化玻璃板,而是南宫影力量的限制。
“要永远让那个屋子被淹着吗?”她问。
“不会的。”南宫影解释道:“这种毒看着可怕,却最终会被召回初始的地方。因为它的体积违反了空间的法则,到最后还是会回归与秩序。”
“这是什么毒?”钟云深盯着那毒液,愈觉得似曾相识。
“这种毒叫死潮,完全可以靠一瞬间的爆发力淹没腐蚀整个都市。”南宫影说。
他示意钟云深看:“你瞧,这就要退潮了。”
果然,最上层的黑色水面上冒了几个气泡,然后形成一个小型的漩涡。
漩涡在他们的注视下逐渐变大,水位果真如退潮一般消退,最终完全退回那个盒子里。
啪嗒。盒子盖合上了,掉在在满目疮痍的屋子中央——原来放它的桌子早已丁点不剩了。
“我去接着招待宾客了,你乖乖在这儿。”南宫影揉揉钟云深的头发,消失不见。
“他,他,他……他想杀了这里的所有人?”钟云深被这份礼吓到了。
南宫影摇头:“裴夙知道我们有能力控制这个,他不过就是给个恶意的威胁罢了。”
“真是好大的仇啊。”钟云深感叹。不管是商业竞争还是私人恩怨,这个裴夙的敌意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那人不是已经把南宫战害得中毒了么,怎么还不甘心呢?
“那货看不得南宫战有一天安生呢。”迈卡维变成了大蝙蝠,扑闪扑闪翅膀,稳稳落在钟云深的头上,热乎乎的短绒肚皮正好贴在她的脑瓜顶儿。
他一脚把猫踹下去,南宫楚秋发出一声尖锐气愤的喵呜声。
蝙蝠小维无所谓地收拢了双翼,说:“噢,说起来,他们还是异父同母的兄弟呢,但裴夙吧,他早就被家族驱逐了,这一代真正的藏妖师还是只有南宫战一个。”
钟二还想问什么,蝙蝠却扑棱棱飞起来了:“我们该去拿饭了。”小维在屋里转了个圈。其他血族也全都变成了蝙蝠,在钟云深面前扇着翅膀。
“我也想去。”钟云深巴巴地仰头看蝙蝠。
“在这儿别出去。” 南宫墨久说:“他们有条专门的风道,这样出去不会引人注意。”
钟二只能眼睁睁看着蝙蝠旋风似的飞光了,高大沉默的男人倚在门口看护着她,好像保镖一样。
保镖先生开始吃饭。
好香……一上午没吃东西的钟云深头晕目眩。她默默地咽口水,很羡慕地看墨久闷头吃盒饭。
“先吃口这个。伸手。”楚秋猫猫再度窜回她的肩头,把一个小小的纱袋搁在她手里。袋子上还绑着湖蓝色的丝带,里面是小块的杏仁桃酥。
钟二尝了一口就停不下了。
楚秋猫一躬身,轻盈落地,尾巴一下一下地打着地面。“不错吧?”大猫抱臂得意问。
“真好吃,谁烤的?”钟云深嘴里塞满糕点,含含糊糊问。
“喏,他烤的。”南宫娆指向墨久:“大乌鳢喜欢做点心。”
一阵狼吞虎咽,钟云深的领子上沾了很多点心沫,南宫娆赶紧给她拍打掉。
“钟二你可真没点儿女人味儿。”
南宫娆又说:“好啦好啦,垫垫得了。”
钟云深正饿着,才不管南宫娆说的,只是欲罢不能地往嘴里塞点心。
伴娘先生就要来扯她,忽然听得一个轻灵软糯的声音拉了个软绵绵的腔子:“盒饭——来——啦——”
钟二惊讶地看着房间顶角处的通风口,那里正在上演她所见过的最奇异景象:通风口里呼啦啦飞出来的十三个小血族——也就是十三只大蝙蝠——他们一个个抱着盒饭回来啦!
除了小维抱着两个,其他都是一人抱着一个盒饭,整齐地把食物卸在桌上,码成一摞。
“这个是新娘子特供哦。”小维一转身就又变回了温柔漂亮的小伙子,捧着个红彤彤的塑料泡沫大盒饭给钟云深看。盒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里面装着红烧茄子、西红柿炒鸡蛋和尖椒土豆丝,还有一条炸带鱼。
“喏,最好的待遇给你了,这可是ade 南宫世家的顶级好盒饭。”
“带鱼确实很好吃。”钟二夹起炸鱼咬了一口,两眼放光。
“给你看点开心的,看大厅。”南宫娆不知按了一个什么开关,一面墙左右分开,露出落地式夹层玻璃窗。
窗外是礼堂的大厅。
“婚礼不是已经完成了么。”钟二不解。
南宫娆扑哧笑了,用手指敲敲玻璃:“婚礼算什么?婚礼之后吃流水席才是重头戏!”
观礼席前面的场地帷幕霍然拉开,摆放着金碧辉煌的筵席的巨大平台从地底升起来!
在大厅正中,三座白玉砌成的蟠龙昂首飞腾,作为泉眼的龙口分别倾泻下三种不同的美酒,这些芬芳的、血统高贵的琼浆们是——
产自罗斯柴尔德庄园的红酒,混合着贵州御供茅台,再拌上鹰爵干邑公司出品的奢华白兰地。
三种奢侈的溪流在汇聚之前巨大的百鸟朝凤冰雕笼罩降温,最后汇聚在开敞的、精美铂金池中任人取用。
如此穷奢极靡的布置,最终效果就是——
没有人肯去喝一口。
【据预先尝过的祈风呸着说最终液体有柴油味道,和廉价龙舌兰酒异曲同工。】
此设计绝对确保婚礼当日无醉驾。
摆给宾客看排场的巨大鱼翅也因为保护鲨鱼的原因换成了更巨大的鱼翅——远看是这样的,走进会发现那根本就是一大堆鱿鱼丝粘合起来的……鲨鱼鳍形状么!
至于当日宾客认为自己吃到的翅类菜品——那日,南宫墨久不是送给钟云深一个当扇子的鱼鳍么。
南宫娆吩咐拿去做个汤,可大家都没想到的是,那个石磨大小的圆圆鳍已经是高压缩风干货了。等拿到厨房泡进大蒸锅里,又干又沉的鱼鳍见水就发,一下子就把锅给撑爆了!
到最后,那个丑不拉几的圆圆鱼鳍竟然泡成一个十几平方大的软翅!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尝起来确实非常鲜美!
好吧,如果非要找科学依据的话,只能说墨久大人在掉鱼鳍的时候,早已超脱了凡物之格,成了一条了不起的大乌鳢,所以哪里都很好吃!
所以,大婚之日,宾客们吃的极品佛跳墙的主料,其实是——
咳。
钟二开开心心吃着盒饭,从单向透明的玻璃窗观察宾客。
南宫娆说的对,出了拆红包,还有什么比喜筵流水席更让人期待?可惜那些宾客却不怎么热心。
“再吃点儿。”一个叫南宫brujah(布鲁赫),要云深称呼自己为阿布的小血族夹了个鸡腿给她。
南宫娆不爱吃盒饭,他用微波炉把起司酱加热至冒泡蘸玉米片,还买了外带的炸鸡腿和炸面包,用两个炸鸡腿夹一个炸鸡翅吃。
他不顾开衩走光的旗袍,把脚踩在沙发扶手上,食物的碎屑落在红丝绒的罩布上十分显眼。
那些名流人士还在摆谱,入席很慢。钟云深一边胡吃海塞,一边看着南宫楚秋吃饭,觉得有意思极了。一只猫,用两条后腿站着,拿筷子往嘴里扒拉盒饭——这是多么喜感的景象啊!光看着它这么吃就很有食欲了!
等她吃完那些人才陆陆续续就位,南宫影坐在中席,一遍遍举杯祝酒。可那些政要名流却很矫情,觥筹交错间,除了攀络就是抓紧时间认识新的人,一桌桌的菜都没动,只喝了被金瓮温着的玉盏里的佛跳墙。
“呃,他们是在贯彻婚宴要拣着贵的吃的原则么?”钟二囧。如果这些大腕儿们知道主料都是些什么,他们还会喝么?
“金瓮玉盏,这是南宫药膳的标志。就算他们什么也不吃,这个也会喝得一滴不剩。”阿布挤过来说。
“包装够贵的啊。”钟二被某个人翻开盅盖时的反光晃了一下眼。
“是,然而卖得更贵。”阿布吃吃笑,用罕见的普通话解释道:“天豪集团现在有很大一部分收入,都是来自提供南宫药膳的会所。”
“把对于仙人来说很垃圾的东西当作食材,再以很稀释的比例烹饪,就能得出延年益寿美容养颜的药膳啦!比如墨久的大鱼鳍也算吧——那时候他还不算厉害的妖怪呢,要说裨益修为,只有他的内丹有用。”
“但是拿来保健就很有效果呢。”他说:“不光是药膳,营养品保健品行业里,我们的品牌也是几乎垄断全领域的。”
“这么说,你们不是在这个领域抢了裴氏制药的生意吗?”钟云深发现了重点所在。
“是啦!”阿布说:“我们的营养品公司,和裴氏药品公司是死对头。我们用仙人妖怪下脚料做滋补品,胜在疗效;他们则是在抗癌、抗衰老的药品里添加了变种的毒药,抑制感官和身体的机能,让人感觉有极强的疗效——所以裴氏的药品有瘾性,裴夙因此控制了好一批大人物为他们驱策。”
“那我们的营养品公司叫什么?”钟云深问。她一直生活在底层,这些稀罕的由神仙妖怪所出品的药品,是她闻所未闻的。
小血族扑哧一乐,翘着兰花指执起她的手,甜甜地问:
“姐,你_知_道_安_利_吗?”
第一卷 33小烛又长大了
第三十章小烛又长大了
……
“喔,我是想说,那个公司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姐,我真的是想说这个!”
任凭阿布怎么解释,被他打击到的钟云深最后还是黯淡地回了家,一路都半死不活地垂着脑袋。
因为其他人还要留守在礼堂等事情全部处理结束才能回来,钟二和阿布回到家时,宅子里还是空荡荡的。
“妈妈回来了。”钟云深去敲儿子的门。
“……回来了啊。”房间内传来惫懒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脱力:“我这就开门。”
门开了,钟二看着儿子挑起大拇指:“你说你十七八没人不信。”
小烛倚着门咳了一声,嗓音也变得重了一些。
“小孩子不都是一天一个样么。”他说。
“小烛,你……觉得自己不会早衰么?”钟二囧囧地问。所谓“一天一个样”不是这样用的啊儿子!你这是“每天完全不一样”啊!会不会再过几天你的年纪就超过妈妈了啊!
“我只是长到我应该的样子就会停下。”小烛直截了当。
“已经差不多了。”他闪身让钟云深进屋。
“妈妈听不懂,还好我们还有代沟。”钟云深顿感谢天谢地。( ̄▽ ̄)/
随儿子进屋,在明亮的光线下看着他,钟二发现少年五官的线条坚硬了很多,个头也已经比她高了。
“你看起来很疲劳……”她嗫嚅。是因为这么迅速的生长吗?
小烛确实气力不支,但还是故作无恙地撇撇嘴:“你这么呆蠢,我只能快点长大。”
“儿子你好懂事!”当妈妈的扯了个垫枕坐在地毯上,扒着床沿看孩子高大的模样,被真一家之主的气场照耀着,一种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p,别老叫我儿子。”小烛扭头避开钟二过度的热情,喷气嗤了一声。
“小烛,今天妈妈收了好多礼包哦!”钟云深刷拉拉抖开南宫娆送的大挎包,像玩扑克似的拿出一扇面儿的礼品卡,谄媚地给小烛扇风。
“等有空了妈妈带你去买咸菜好不好?”
“你老公刚才跟我说,最近不让你出门。”作为回应,小烛摆了个比卡片更像扑克的脸。
喂,你老公三个字咬得好重!钟云深可怜兮兮道:“小烛……妈妈只是协议婚姻~只是协议婚姻,只是协议~~~~~~~~~~~~”
小烛枕着双臂,耸耸肩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就别再取笑我了,妈妈是无辜的,出了收礼吃盒饭什么也没有。”钟二把手臂伸长了搭在儿子肚皮上,骨碌骨碌地扭。
钟小烛很暴躁地按住她的腕子,把她的手搁到一边儿去。
“让妈妈抱抱!”钟二不妥协地放回去。小烛更粗暴地把她推远。
“边儿去!”
推搡拉扯间,钟云深的戒指难以忽视地招摇着。
钟小烛放弃了保持距离的努力,抓着钟二的手,眯起眼睛对着戒指端详半天——
“这个州结婚要带指虎?”
……
“妈妈很久没和你安静地待一会儿了。”钟云深靠在小烛身边,有些害怕打破宁谧似的轻声说:“真害怕下次再见到你,你又是另一个模样了。”
钟小烛轻叹,伸手摸了摸云深的头发。
“别人的妈妈能看到孩子每一天的成长,我却只能看到你跨度极大的几个瞬间。”钟云深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自嘲的笑:“就好像妈妈总是把你一个人丢下,几年后才找到你了似的。”
“别这么说,云深。我只是和别人的成长不一样。”小烛的手指很温柔,替她梳理散乱的头发。
“你觉得……真的不是因为巴别塔……?”钟云深忧心忡忡。
“不是的。你别多想。”小烛很难得地宽慰她:“回去休息休息吧,我很累,需要歇一会儿。”
“……好。”她还想再腻歪一会儿,却见小烛脸色隐忍得难看,只得乖顺答应。临走时还不忘把全食超市的礼品卡留给他:“这个网购也能用,你可以在网上把要买的材料买回家,妈妈先走了。”
小烛拿着礼品卡,又抓了本菜谱,连人带书缩进被子里。
钟云深回到自己房间,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个梳妆台。拉开抽屉,里面不是昂贵的彩妆盘就是粉饼,像打砖块游戏似得叠了个满满当当。
她坐在华丽的欧式梳妆台前发了会儿呆,也就接受了这样尿性的设定。
最近发生事情太多,而她已经学会随波逐流了,不管发生什么,遇到什么,受着便是;别人给她什么,待她怎样,拿着便是;老天爷对她是好,是坏,伸手接着便是。
只是,小烛的事情她不能不在意。
“云深,我能进来吗?”是伴娘先生。
“好。”钟云深收敛情绪,整了整衣服。
门一开,卸了妆的南宫娆穿着绒绒居家服,端着一个扣着保温罩的托盘进来了。
“当当当当,美容养颜的时间到了!”大狐狸足尖点地,在钟云深面前转了个圈,托盘还稳稳在手里。
“不是已经结完婚了吗?”钟云深真不太在乎这些。
“那也要记得保养啊,”南宫娆嗔道:“把这个喝了,对自己好一点。”
他把保温罩掀开,露出一碗晶莹剔透的甜羹,浅琥珀色的琼脂中飘着丝丝绵绵的絮状物。
“这是什么?”钟云深看模样没什么不好,闻着也很香甜,就当任务似地一口气喝完了。
“燕窝吗?”
“不,这是玄天境特产大黄鸡的巢。”
“大……呃……黄鸡?”钟云深艰难地重复。她没听错吗?
南宫娆笑眯眯点头:“是的,这种大黄鸡一生中是没有羽毛的,身上只有绒毛。”
“所以它们绝对绝对不会飞,巢都筑在最平台最开阔最容易到达的地面上,这让采收它们的巢|岤变得异常简单。”
“呃……那它们失去了巢|岤一定很难过。”钟云深遗憾地说。
“不会的,”南宫娆漫不经心撩头发:“它们举起短小的翅膀掩面哭一会儿,然后piu一下变出一个新的巢|岤。”
钟云深:……
人家不会心态这么好吧……
“不信你自己看,这是玄天境关于大黄鸡习性的文史卷宗。”南宫娆凌空一抓,从虚空中拿出一个卷轴,刷一下抖开——
根本就是简笔画!钟云深=皿=
几幅图以自上而下的顺序,描绘了一组场景:
第一个是大黄鸡肖像。圆墩墩的短绒巨大傻_鸟长了两个绿豆粒儿大的小黑眼珠,嘴巴呈标准v字。(`v `)
然后是坐在巢里,面无表情看人来人往的大黄鸡。喂你其实就是把巢筑在了道路中间啊!
巢|岤丢了掩面哭的大黄鸡。
决定重新开始新生活,piu一下变出新的巢|岤的振作大黄鸡。
最后的最后,是一屁_股坐在新居里,幸福地扇动着小翅膀喔喔叫的大黄鸡。
南宫娆把画卷一收,总结说:“所以这东西在玄天境真的是废物,你放心吃就好了。”
“这幅画,能给我作纪念吗?”钟云深干巴巴问。
“当然没问题!”南宫娆把画卷搁在梳妆台上,端起盛着空碗的托盘:“我先走了啊,你要有空就去跟南宫战打个招呼。”
钟云深点点头。
听到南宫娆关上门,钟云深走过去把门落了锁,回到桌前,再度展开画卷。
装裱画纸的纹路,反复交错,似是花纹又似古老的祝咒——
一脉相承般的高低走笔,舒展翻卷——
何其眼熟。
她把画小心收好,只希望有一天能把所有破碎的拼图凑在一起,看清事情的全貌。
我不是神仙,不是妖怪。
我也不是小超人一般的fbi,我只是一个妈妈,要找回她儿子的平安与幸福。
第一卷 34玛丽苏驾到(上)
第三十一章玛丽苏驾到(上)
“嗨,你在家玩——的——好——吗?我今天结婚很——开——心——”钟云深像幼儿园阿姨一样,亲切缓慢地给守着电视机前的南宫战打招呼。
南宫战摁着转柄迅速搓了一个大招。瞥见屏幕上的小人撂倒了对手,他不着痕迹地把游戏手柄藏在背后,阴沉负手说:“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我都看见你藏了魂淡!话说你大招这么厉害小烛怎么赢的!……钟二垮脸:“不要勉强自己学总裁了。不会就不会吧。”
“你当我不会?”南宫战危险地眯起双眼。
钟云深静默了片刻=o=
……啊,伤这货自尊了么。额……神仙大人你自尊好脆——塑料袋仙人的内部构造难道是玻璃心么。
想到这里,她赶紧摆手澄清:“不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
南宫战眯着双眼,一脸捉摸不透的深奥表情。
真不高兴了啊!!=皿=钟云深只得狗腿奉承道:“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当真。天底下没有厂长比你更像总裁了。”
南宫战眯着双眼,手指一松,游戏手柄滚落在地毯上。
钟云深迟疑:“……你……”
南宫战眯着……=_=
钟云深:……
南宫战:=_= zzzzzzzzzzzzzzzzzzzzz
钟云深听到了呼噜声。死宅南宫战不辱其名,保持着眯起双眼的表情睡着了。
钟二被晾在了原地。
游戏屏幕保持着静止状态,沙发旁的茶几上还摆着吃剩的午餐盒饭——唔,原来他今天也是吃了婚礼的盒饭啊,这算同喜同喜么。午餐旁边是一块毛巾,还有一把六边锯齿的复杂铜钥匙,浸泡在一个花瓶的清水里,水面上还飘着一朵紫色的茶花。
把钥匙泡在水里做什么?钟云深忍不住用手指触了一下花瓣,水面漾起浅浅的波纹,花朵打了一个旋。
男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