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的前呼后拥下往屋内走去。
“姑娘好。”守在床榻边的一个穿着藕荷色半旧长夹袄的丫头一见苏灵玥进门。忙站起身来请安。
“表少爷还睡着？”周妈妈抢先两步拦住了苏灵玥的去路，一边探头往帐子里看了两眼，一边问那丫头，末了还用屋内大半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嘀咕道：“这还病着呢。若是过了病气儿给姑娘可怎么好？”
周妈妈的一番话让那丫头脸色微变，有些忐忑的瞧了一眼站在苏灵玥身后站着的钱婆子几个，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众开口道：“表少爷他吃完药。才，才刚睡下。”
“既然表少爷歇着了，怎么也没人递个信儿过去？”周妈妈一听越发的不满。声音也不觉往上提了几度：“这么冷的天儿，让姑娘来来回回的空跑，若是冻出个好歹来，你们担当得起吗？”
“瞧周妈妈这话说的，姑娘说来瞧表少爷，奴婢们早早的便准备下了，可表少爷如今身子不好。一时睡下也是有的。”戴妈妈离周妈妈近，听了这话忙笑着圆场道：“在伯府里时。姑娘们互相间走动，遇到这般也只是奉茶在外间休息，倒不知如今府里是这般规矩，奴婢们如今记下了，下次保管不会再错啦。”
这一番话拐弯抹角，虽说得谦虚谨慎，但隐隐绰绰的却也透着浓浓的轻视责怪之意——人家伯府里头的姑娘们尚且还没这么娇气呢，她一个丧父丧母的孤女，拿的哪门子乔？
“姑娘可是我们老爷夫人的独女，如今咱们府里全上下的指望，夫人临行时交代过，姑娘便是奴婢的命，奴婢可不敢马虎大意，若是姑娘有个好歹，岂不是白放着咱们苏家的家业送人称了旁人的心思？”
周妈妈这故意挑明的一说，钱妈妈的脸上是再也挂不住了，张口正要开驳，却被站在她近旁的宋妈妈狠掐了一把后腰，疼得一咬牙，就这打岔的功夫，倒叫宋妈妈回在了她的前头：“周妈妈说的是，奴婢们下次定会记得，只是今儿姑娘已经来了，不如到旁边的花厅坐坐？”
“姑娘如今也来瞧过了，花厅那头两面的窗户又没有生热炕冷得慌，今儿还是先回去吧。”周妈妈连问也没有问苏灵玥一声便下了决定，扭头扶了苏灵玥便往外走，直气得留在房里的钱妈妈走路打跌，若不是旁边有罗妈妈拦着，她真怕就抄起桌上的杯子扔过去了。
“钱姐姐你和她置什么气？”送走了苏灵玥，宋婆子回来看着面色狰狞的钱妈妈只觉得一阵头疼：“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为今之计咱们也只能先忍着，你没瞧着表小姐在这周婆子面前连句话都说不上？还是等京城里来信儿了再做计较吧。”
若菊一路忍着笑，直到回了院子才终于绷不住的笑出声，一边伺候苏灵玥更衣一边笑着打趣道：“奴婢今儿才知道，周妈妈发起横来，竟是这般的威风八面。”
苏灵玥也跟着笑了起来，低首方便周妈妈给她戴上银项圈：“是啊，比起昔日的崔妈妈，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姑娘，今儿是老奴逾越了，老奴本该一回来就向姑娘认罪领罚的，还请……”周妈妈难得扮次恶人，本就心里七上八下，听到苏灵玥这么一说更是不敢再耽搁，搁下手里的首饰便要过来下跪，却被苏灵玥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妈妈别在意，这样就很好，妈妈难道没瞧见，方才若不是宋妈妈拉着，钱妈妈便要失态了。”
“说起这个，那个宋婆子倒真是个人物。”周妈妈想起方才的事情，也是透着惋惜：“若是那钱婆子今天发作起来，反倒是真好办了，偏偏有她拉着。”
晚些时候，宋妈妈又亲自过来了一趟，后头跟着的正是先前守在表少爷床榻边的丫头，手里捧着两个扁长的锦盒，低眉垂眼的跟在宋妈妈身后，苏灵玥只略略瞟了一眼，便眼尖的看到了她微红的眼眶，细细再一打量，果然是才哭过的模样。
“枫菊，我想留妈妈说会儿话，你带……”苏灵玥迟疑了一下，扭头看着宋妈妈涩然一笑：“还不知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呢。”
“喔，姑娘不必在意她，她是罗妈妈的二闺女，进府后在夫人院子里打杂，夫人赐了个名儿叫椿音。”宋妈妈爽利的上前，干脆利落的便道明了椿音的身份来历，同时也不忘又推了一把身旁站着没动的椿音，催促道：“还不快给姑娘请安？”
“给姑娘请安。”椿音怯怯的上前跪下磕头，依言又给苏灵玥请了一回安，得了吩咐才起身立到一旁。
苏灵玥受了礼，想了想将手上的牡丹纹银镯子褪下一个，正想再褪下一个凑成一对儿，却听到身旁周妈妈一声轻咳，忙止住了手，小心的将镯子递给一旁站着的若菊，对着站在面前才起身的椿音低声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花样新鲜些，给你拿去带着玩吧。”
椿音领赏谢了恩，才又跟着早守在一旁的枫菊小心的退了出去。
“表少爷知道姑娘过去看他，高兴得很，本想亲自过来回礼的，可他的身体姑娘也知道，所以才让老奴过来向姑娘请个安道个谢，等表少爷伤好了，一定亲自过来给姑娘问好。”
宋妈妈笑着在秋夕给她搬来的矮凳上坐下，低声回道：“还有这两支山参，表少爷听说姑娘身子弱，便吩咐奴婢们备药材时置办下了，送过来给姑娘补身用。”
周妈妈倒也不客气，硬硬的道了谢，便吩咐一旁的若菊收了。
见周妈妈一步不挪的守着，宋妈妈便陪着苏灵玥寒暄了两句闲话，就托言还有事情需要处理，起身告退了。
“她们这是想做什么？咱们府里难不成还缺了这些东西？”周妈妈随手拿过一旁莺儿手里捧着的匣子打开瞧了一眼便合上放了回去：“怕，这东西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没事，现在她们还不会要了我的命。”苏灵玥摇头：“虽然苏家人丁单薄，但好歹还没落成绝户呢，伯府里惦记咱们的人，可冒不起这个险。”
寿山伯府这般在意她，无非是为了苏家的产业。
若是她还没平安的到京城便挂了，那这财产的归属，还真就不好说了。毕竟苏家旁支还有不少，万一闹起来，寿山伯府名不正言不顺，就算是最后得了手，也会丢了脸面。
这可不是那几位愿意看到的。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如今才能少了一份来自性命上的担心。
苏灵玥见莺儿捧着盒子要出去，便似想起什么一般开口叫住了她：“不过咱们府里头既然不差这点东西，周妈妈便拿回去给你的大丫头补身子用吧，她才出月子没多少日子，比我更需要这个呢。”
周妈妈听了自然是喜上眉梢，忙跪下千恩万谢的给苏灵玥磕了头才起来，只是还没等她站稳，便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只见秋夕满脸喜色的从外头进来，一见苏灵玥便忙不迭的开口道：“姑娘，奴婢的师父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卷 第五十九章 心愿
夏文书的动作果然快。
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但楉管事总算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不仅如此，据兴奋的秋夕所说，她如今不仅不用再和那笔货款扯上关系，还正式成为了一个自由人。
而达成这样的结果，苏灵玥只花了纹银两千五百两，比事先预想到的要便宜多了。更重要的是事儿办成了不说还不用沾上一身腥。
“姑娘，师傅本来是说要过来给您磕头致谢的，只是如今事儿还未了尽，怕这样过来会给您添麻烦，便让奴婢代她先向您磕头，等来日她再亲自过来道谢。”说着秋夕已恭恭敬敬的跪下地，冲着苏灵玥磕了三个头，被若菊扶起来时已经是泪眼婆娑声音哽咽：“姑娘，您救了奴婢的师父，便是奴婢与师傅的在世恩人，奴婢此生就是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姑娘您，您的大恩哪。”
“傻丫头，这是姑娘把你当自己人疼呢，快下去洗把脸吧，楉师傅能平安是大喜事儿，你顺便去安排小厨房加两个菜，该好好庆贺庆贺才是。”周妈妈上前来握了秋夕的手，温言笑道：“别忘了让顾大娘把姑娘最喜欢的那道糖醋银丝芥菜做上。”
等秋夕出去，周妈妈才回头去看苏灵玥，却发现她又埋头进了炕几上的描红字帖里，一笔一划写得格外认真，周妈妈看了一会儿，才蹑手蹑脚的向外走了出去不再打扰她。
若菊把手里的丝线绕完，正准备再取一支，却听到一旁的苏灵玥突然开口：“若菊，你去前门看看沈珏在不在。”
“若菊姐姐不用多跑一趟啦，奴婢才从前门回来。听莫管家说，沈珏公子已经出去几天不见人影儿了，怕是有什么事情吧！”枫菊挑帘子进来，正好听到苏灵玥这句吩咐，顺口便回道：“莫管家让奴婢回您，说是夏文书托人送来了几筐新鲜的橘子。还说如今没了旁的事情扰人。姑娘您可以安安心心的好好过个年啦。”
“嗯，若菊你还是去一趟前门找找莫管家，一来让他今年备节礼的时候，给夏大人那里的分量再加一些。二来告诉他，若是沈珏回来，便让他来见我。”苏灵玥想了想。还是没有免了若菊的这趟差事。
“姑娘，这么冷的天儿，您一个劲儿的写写画画。还是先捧着手炉暖一暖吧。”枫菊趁着苏灵玥停下来揉手腕的功夫，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手炉递上去，借机看了一眼炕桌上的字帖，有些不解：“姑娘的字儿写的真好看，怎么还每天这样辛苦呢？”
“一日不练手生，何况如今我还只是依附着字帖临摹，可是懈怠不得。”苏灵玥捧着手炉。脸上挂着谦和有礼的微笑，但是心底却是忍不住吐槽——电脑什么的害死人啊！
现世大半依附电脑文档的办公模式。让传统的纸笔手书变成了偶尔消遣一下的摆设。
苏灵玥前世五笔智能输入法全通，敲键盘的速度飞快，曾经是办公室内的首席输入快手，可是这些曾经让她赖以生存的本事到了眼前，却成了半分用场都派不上的摆设。
以前她可是个连钢笔字都写得强差人意的渣，如今到了古代再不练练字，难道以后要一手狗爬出去见人？
要知道，在古代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等于是贵族小姐的脸面，再次沦为笑柄这种事情，她是不愿意看到更不愿意去经历的。
而且，写字可以静心。
虽然她的灵魂来自现世，但是这身体前世的记忆，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的印刻在她的脑海里，痛苦、悲伤、还有浓浓的恨意和不甘，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一般焚烧着她的灵魂，让她感同身受。
沈珏翻墙进院的时候，苏灵玥刚刚用过晚饭。
外头积雪未消，她便披着一件玉色羽纱面碎花白狐狸里的斗篷，捧着手炉在抄手游廊上慢慢的走着消食，虽然知道沈珏向来不走寻常路，但真的看到全程还是被吓了一跳：“院门不是开着吗？”
“喔，我忘了。”拍了拍手上的灰土，沈珏回头看着廊下的苏灵玥咧嘴一笑，一口白牙胜雪：“姑娘这么急着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我想见楉管事。”苏灵玥所站的位置比沈珏高了两个台阶，由此看过去正好对上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静若寒潭，熠熠生辉。
“那我去递个话，让她明儿来府上好了。”沈珏搓了搓手，对着手心哈了口热气，并不觉得苏灵玥所吩咐的事情有多难办。
“楉管事才从监牢里被放出来，刚刚和纤巧阁扯清了关系。”苏灵玥对沈珏的这种明知故言的装傻很是鄙视，若真是这么简单就能办成的事情，还需要找你么？
“喔，这样的话确实有点不好办。”沈珏摸着下巴认真的沉吟了片刻：“姑娘你想什么时候见她？”
“越快越好。”苏灵玥将手里的手炉递上去给沈珏，又四下看了看，见门口守着若菊，才松了口气：“你还是快点出去和莫管家打个招呼吧，听若菊说，你几天不在，他可是担心你的很。”
“姑娘你真的不是担心外头那几个婆子突然闯进来么？”沈珏笑嘻嘻的开玩笑，却并没有去接苏灵玥递上的手炉，而是熟门熟路的往院墙旁走，直到整个人攀到墙上坐着才回头看了苏灵玥一眼，一脸认真：“姑娘大可放心，在下毁尸灭迹还是很在行的。”
苏灵玥看着消失在墙头上的人影，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沈珏身上，有着她眼前最羡慕的东西——自由。
可以随意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随心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可以想说就说想骂就骂……
其实若是换了现世，她敢打包票，童年在乡下外婆家长大的她，爬墙的速度不会比沈珏生疏多少。
可是现在，她只能被束缚在这小小的方井之地，处在条条框框的限制里，努力的生活。
“姑娘，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
看着苏灵玥向院门口缓缓而行，若菊吓了一跳，忙上前扶着她低声道：“天冷路滑，姑娘要不还是先回房歇着吧，等明儿天晴了再……”
“我去佛堂上柱香。”苏灵玥挣开若菊的搀扶，继续坚持着自己先初的决定。
每个人活在世上，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和不情愿，但就像佛前的一炷香，总会燃尽的。
之前，她并不信神佛之说。
母亲告诉她，世上一切之事，只能靠自己努力去争取，即使处在逆境，也不可放弃希望与坚持，没有一层不变的黑暗，也没有永久到不了终点的泥泞。
穿越至今，她始终不敢忘记母亲曾经的教诲。
她的未来一片模糊，但若是存着努力和坚持，应该终能换得春暖花开罢。
苏灵玥静静的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阖眼跪拜——
愿音菩萨慈悲，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愿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眼看天已黑尽，守在门口的若菊又不敢去吵里头虔诚跪拜的苏灵玥，又担心再晚了回去瞧不见路会有危险，可是如今佛堂周围又没个旁人，不由得在廊下急得团团转，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远远的花径小道上走来了一团暖暖的橘黄|色光芒，待走近了一看若菊才松了口气，忙上前几步冲着枫菊迎了上去：“可急死我了，若是你再不来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周妈妈在院子里发火呢，说姑娘这么晚出去也不知会一声，还灯笼什么的也不带一个便往外跑，要是有个万一谁担得起？”枫菊笑着将手腕上搭着的软缎夹棉披风递给若菊：“快披上吧，若是冻着了赶明儿谁伺候姑娘去？”
若菊叹了口气，偷偷的回头看了一眼还跪在白玉观音前的苏灵玥，才回头拉着枫菊挪到一旁的檐下候着：“姑娘起了出来的心思，怎么都拦不住。”
“什么声音？”刚站了不多会儿，枫菊突然皱着眉四下张望：“若菊，你听倒没有，好像，有人的哭声。”
“菩萨面前胡说些什么呢，怕不是风声让你听岔了吧。”嘴里虽是如此说，若菊还是依着枫菊的话四下看，最终还是肯定的摇了摇头：“没有啊，肯定是你听错了。”
“那也可能是……不对，若菊你再听，好像就是从这院子外头不远随风飘来的。”枫菊说着已经将手里的灯笼递给了若菊，不再犹豫的便要往外走：“你在这里守着，我去瞧瞧。”
“瞧什么？”苏灵玥正巧从佛堂里出来，听到枫菊的话有些奇怪。
“奴婢听到外头好像有哭声，所以去看看。”枫菊见到苏灵玥忙把带来的手炉递上去：“姑娘出来这么会子肯定累了，要不和若菊姐姐先回去休息？”
“不用了，反正顺路，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苏灵玥侧耳一听，果然一阵隐隐的哭声顺着风从这院子左畔传过来，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里应该是一片假山林，而从京城伯府里来的人，就住在那片假山后面不远。
难道是有哪个打杂的小丫头，被拿去当了出气筒？(未完待续)
第一卷 第六十章 挖墙脚
“是你？”
苏灵玥看到缩在假山后抽泣的正主儿后也不免有些吃惊，不是说椿音是罗婆子的二闺女吗，怎么会这么晚了一个人躲在这里哭？
和苏灵玥一样，椿音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苏灵玥，吓得面色大变，尖叫一声便要往回跑，却被守在一旁的枫菊拦住了去路，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不放，冷冷的喝道：“若是再动一动，我便带你去回了周妈妈，只说你鬼鬼祟祟的心存恶意，在府里头装神弄鬼的想吓唬姑娘。哼，到时候别说是你，连你的亲娘怕都一样要受重罚！”
“姑娘饶命，姑娘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枫菊的一番话让惊魂未定的椿音更是吓得面如土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勉强撑起的身子筛糠一般的抖个不停：“奴婢是真不知道姑娘，姑娘会这么晚了出来游园，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姑娘求您开开恩，饶了奴婢这次吧。”
“呀，姑娘，您看她的脸。”
借着若菊手里的灯笼，枫菊被椿音脸上的青紫吓了一跳，左脸上的手指印还鲜明的印在上头，可见下手的人用的力道不轻。
虽然做奴婢的受个罚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罗妈妈在伯府的来人里头如何也算是个体面的婆子，她的二闺女，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
“先别问那么多了，若菊先带椿音回去吧。”苏灵玥四下看了看，这假山处虽然隐蔽，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冬夜，却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苏灵玥原本就出来好一会儿了，如今又被椿音这一耽搁便更是晚了。等一行人刚绕过拐角处的蔷薇花架，便看到院子里是灯火通明，周妈妈守在院门口焦急的转圈，一看到苏灵玥，便如同久渴逢上甘霖的旅人，飞快的便冲着她奔过来。直抓着苏灵玥的手上下打量了好一番。才大大的松了口气：“哎呦我的姑娘，可真是吓死老奴了！”
语毕正准备去训若菊，却眼尖的看到了跟在枫菊身边的椿音，不觉一皱眉。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回头用眼神去瞟若菊，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陪姑娘上香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椿音。她在假山那里摔了一跤，所以姑娘便带她回来了。”若菊素来有眼色，只看周妈妈没往下问话。便知道了她的意思，陪笑着回道：“妈妈，咱们院子里可还有活血的药酒？”
“摔跤？”周妈妈哼了一声，颇有些不信的从枫菊手里拿过灯笼，举高了绕着椿音打量了一圈，才冷笑道：“哎呦，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岁数。倒是没见过在哪里跌一跤能在脸上跌出个巴掌印的。丫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妈。这些先缓一缓再问吧，椿音脸上的伤怪重的，还是先治伤的要紧。”苏灵玥见椿音在周妈妈的逼视之下又开始哆嗦，便抬手扯了扯周妈妈的衣袖，暗暗示意她到此为止。
无论是故意设的局还是椿音挨打本来就是真的，这件事情都透着蹊跷。
也许对她来说，这就是一个改变现状的契机也说不定。
虽然都是伯府里派来苏府的人手，却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忠心不二的铁板一块。毕竟不是苏府里的人，这样一起全都处理掉并不现实也不可取。
根据前世的记忆，那位坐镇寿山伯府的舅母可不省油。要是这些人一起全出了事，她不可能不怀疑，那样对她来说反而是大麻烦。
所以若是可以，将那位脑海中印象并不算太跋扈的罗妈妈收买过来，也不失是一个暂行之计。
“姑娘，您就别操心这个了，还是先回房去歇着吧，”周妈妈虽然不知道苏灵玥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想着既然是她的安排，便也不再多坚持，只是表面上的凶悍还是要维持的，便一边叫若菊扶苏灵玥进屋，一边继续用挑剔怀疑的目光打量椿音，最终才有些不甘的开口对一旁的莺儿道：“莺儿，带她去旁边房里上药。”
说完便不再理椿音，扭头跟上苏灵玥的脚步，还不忘一路碎碎念：“姑娘，老奴不是没对您说过，现在这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那小丫头安的什么心啊？您这样随随便便的就把她带回来了，要是有个万一，可怎么得了？”
“她都受伤了，哪里能有万一呢，妈妈多虑了。”
“姑娘，不是老奴多虑，这些日子您还是好好的在院子里呆着吧，外头不太平，老奴受夫人所托，可不敢大意怠慢的。”
……
“椿音姐姐，咱们去上药吧？”苏灵玥和周妈妈回了房，莺儿见椿音还站着不动，便轻声开口催道：“你脸上的伤，可不轻呀！”
“喔，谢，谢谢你。”椿音被莺儿的催促吓了一跳，忙连连应声，虽然跟上了莺儿的脚步，却还是止不住几步一回头的看了两眼正房，直被莺儿催了三四次才跟着她一起进了下人们住的厢房。
“姑娘，您怎么把她给带回来了？”
进门看着若菊她们伺候苏灵玥更衣，周妈妈忍不住压着声音问道：“她可是那罗婆子的亲闺女，闹不好这又是她们整出的新花样来算计咱们的呢。”
“没事，先看看吧。”苏灵玥接过秋夕递上的红枣姜茶，低声给周妈妈宽心：“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竟那般不留情面。”
“犯了错的丫头，哪里有不受罚的？”周妈妈却有些不以为然，因为对那边的人从来就没什么好感，她才懒得去管一个旁人的是非：“指不定是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挨了训，到姑娘您面前装可怜呢。”
“她装不装可怜倒并不重要，只是我很好奇，她挨打的时候，她娘在做什么。”苏灵玥搁下茶盏，懒懒的歪在迎枕上靠着：“那边统共一个主子，也就是现在还躺在床上的表少爷，可是我刚刚看她脸上的掌印，却更像是出自女人之手，妈妈，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周妈妈听了微微一愣，良久才摇了摇头：“这，不可能吧。罗婆子也是寿山伯夫人的陪房之一，多少也是有几分脸面的，这样扇了她闺女耳光，不等于是打在她脸上吗？”
“所以我才好奇呀，再等等吧。”苏灵玥笑着偏头看了眼窗外：“莺儿那丫头聪明伶俐，大约能打听出点什么吧。”
约摸又等了半个时辰的功夫，秋夕终于带着莺儿从外头进来，并很主动的又退了出去，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送她走了？”苏灵玥见莺儿脸冻得红扑扑的，便笑着冲她招了招手：“快过来挨着碳盆暖暖。”
“谢姑娘。”莺儿笑嘻嘻的蹭过来半蹲在炭火旁烤了烤手，才站起身来回话：“奴婢方才借着给她上药的功夫也打听了些，可是椿音似乎顾虑很大，含含糊糊的不肯明说，不过听她的口气，她脸上的伤，似乎是钱婆子动的手。”
“而且，奴婢刚刚借着打水给她洗脸的功夫，倒是看到她的胳膊上还有别的伤痕，像是鞭子打的，虽然很仓促，可那绝对是旧痕带着新伤，肯定不是一次两次能做到的。”
“对了，还有刚刚姑娘您进房门的时候，她倒是十分留心，几步一回头的，奴婢催了好几次才把她催进房去。”莺儿想了想，又在刚刚的回话后补充道：“看她似乎是有话想说，但是又不敢说的样子。”
“这么说，她之前应该是经常挨打的喽？”若菊只觉得不可思议：“可，看椿音那丫头虽然行事唯唯诺诺，但也算是有条有理的，怎么也不像是个蠢笨多事的啊，怎么……”
“可惜她不愿意说，咱们这里离京城又太远，一时也打听不到。”周妈妈叹了口气：“老奴已经十数年没有回去过伯府了，那里头如今早就物是人非了，只记得当年罗婆子也是个风光的，不曾想如今竟会……”
“谁说打听不到了，如今眼皮子底下不就有一个吗？”苏灵玥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展眉笑起来，先初那个背着送信被沈珏逮起来的小厮，不还在府里的地窖里关着吗？
旁的私密的事情他或许不知道，但是这府里有地位的婆子之间的那点子龌蹉，他总该是有些耳闻的。
何况能被派着来走这趟差，肯定也不是个混的差的。
“姑娘的意思是？”周妈妈一时倒是没想到那处去，还是若菊反应的快，也随着笑道：“明儿一早奴婢便去前门找沈公子，让他去找那小的探探底。”
“不用，你只告诉他去安排，我想亲自去问话。”苏灵玥摇头，有些东西，还是当面去问比较好，人的表情、动作有时候透露的信息，比言语更真实有效。
相比较呆在暖和的房间内，挨着炭盆儿聊天的苏灵玥她们，一路冒雪回院子的椿音，就要倒霉的多。通常是怕什么来什么，还没等她走进自个儿的房门，便遇到钱妈妈挑帘子从屋里出来，一看到是椿音瞬间脸色便沉了下来，再见她手里还拿着药酒瓶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的喝道：“站住！这么晚了，你这死丫头野到哪里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卷 第六十一章 请客只上辣椒油
但凡像苏府这样的大家后宅，总会有那么一两个隐秘的暗室地道什么的以备不时之需的。
通常情况下，里头平时都是藏古董财物的好地方，一旦有什么意外，藏人避祸也是非常给力的。苏灵玥老爹在世的时候，连做了数年的巡盐御史，所以这老宅的地下，更是有不少因地而建起来的密室地窖。
苏灵玥端坐在虽然努力收拾过，却还是透着霉腐味的暗窖内，早早生起了火盆，里头并不觉得冷，但这样和一个陌生的，手脚被捆成粽子的陌生男子单独见面，还是让她有些不习惯。
大约是严格贯彻了每日只一顿水饭的措施，昔日跟着主子也算是养尊处优的小厮此时已经没了先前的灵气，萎靡枯败的如同外头庭院里的残枝败叶。
沈珏已经先一步对小厮做了交代，所以苏灵玥坐定之后便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开口入正题：“我有话要问你，我想知道的东西，之前这位沈公子应该已经代我转达到了，你也考虑了大半天了，所以现在既然要回答，那么就必须说实话，可听清楚明白了？”
小厮嘴里被塞得严实，只能勉强抬起身子，但听了苏灵玥的话还是忙不迭的连连点头，他被折腾了这些天，做梦都想离开这鬼地方，如今可是他难得的机会。
“沈公子，麻烦你拿了他嘴里的布团。”小厮的上道让苏灵玥很满意，她冲着沈珏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姑娘饶命，小的也就是跟着主子混口饭吃，您抬抬手。饶了小的吧。”小厮一能开口，便忙不迭的便是一阵哀嚎求饶。
依着他之前在苏府探听到的消息，这位千金万贵的苏家独女也不过就是个当摆设给人看的命，按说才这么大点子年纪，又从小娇养惯了，应该是个心软好哄的。
最重要的是。今天那位苏府的当家妈妈没有陪着过来。只凭她身后站着的两个丫头，能顶什么事儿？
只要能哄得她开口放人，哪怕只一盏茶的功夫，他也能有把握逃得远远的。只等回了京城……
“我要听的是答案，对这些浪费时间的废话，可没有什么兴趣和耐心。”那小厮眼底的算计让苏灵玥不禁有些好笑。都到这份上了，竟然还存着翻盘报复的心思呢！
“沈公子，我想他大约是在这窖子里呆久了脑子都呆木了。糊里糊涂的没听明白我方才的意思。烦劳你辛苦辛苦，帮他清醒清醒再回话吧。”
沈珏干脆利落的两巴掌之后，小厮勉强算是老实了，他歪在地上还是有些不放弃的哼哼道：“姑娘，小的实在是不敢啊，您问的这些事儿若是小的说了，回头钱妈妈知道要扒小人皮的。”
“你若是不说。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你的命？”苏灵玥敛容端坐，一脸肃然如何都瞧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小厮打了个哆嗦。虽然他不信一个深宅小姐才这么大点年岁便会真的开口闭口致人死命，但，若是有个万一呢？
他脖子上的脑袋又不是韭菜苗，割了一茬还能再发一茬的。
吞了吞口水，小厮决定妥协。
只是还没等他考虑清楚哪些内容该说哪些内容该留，便听到上头的地窖入口一阵轻响，伴随着一股子呛人的辣香，周妈妈领着两个苏府内的小厮抬着一大锅红油汤从上头下来，两个小的动作迅速的搭上了架子，熟络的将锅搁到了地窖中间燃烧的柴火上。
“我们蜀川不比京城，是富庶繁华之地。这里常年阴雨湿润，少不得要吃些辣的驱驱体内的寒气。”苏灵玥看着一脸惶恐不知所措的小厮，微笑着为他解释：“如今入了冬，正是咱们这里吃锅子的好时候。我身体不太好，也一直没有机会好好招待你们这些来自京城的贵客，今儿便让周妈妈备了一份地道的汤料，无论是辣子，还是花椒牛油，都是备得十成十的量，味道应该是极好的。”
“今儿正好得空，我便来好好的尽一尽地主之谊，周妈妈，伺候客人喝汤。”苏灵玥轻抚着暖炉上的花纹，淡淡的吩咐。
周妈妈也不迟疑，只让两个小的扯了那已完全傻眼的小厮，紧紧的绑在了搬来的一把靠背大椅上，一旁已有若菊在的辣油锅里舀了一小碗满是红辣椒和花椒粒的红汤，递上前去给周妈妈。
“姑娘，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您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啊姑娘，您开开恩，开开恩啊！”看着周妈妈手中端着的辣椒油汤，小厮吓得面无人色，死命的哀嚎挣扎起来，却无奈身上被捆得死紧，一旁又有两个小的死死的按住他的脑袋捏紧了他的下巴，一碗油汤还是没有半分迟疑的给灌了进去。
火辣滚烫的汤汁在小厮的激烈反抗之下，并不是全部都服帖的入了喉管，还有一部分调皮的快乐的跑进了气管里玩乐，直把那小厮折腾得死去活来，可偏偏入喉下肚的辣油想吐也吐不出来，整个五脏六腑仿佛火烧一般：“咳咳……”
久居京城的小厮这辈子都没沾过这般重口辛辣的东西。
何况还是周妈妈专门为他准备的特调？
上等的红辣椒几乎装了满满的一锅，还有花椒等等辅料也是能塞的尽量塞，其成品效果可比十全大补汤，直让小厮是头顶冒烟面色赤红，当然，若是无视他花了满脸的眼泪鼻涕，和那已经红肿如腊肠的嘴唇，此时的他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个裹了衣服的红萝卜。
苏灵玥忍住爆笑的冲动，强板着脸一本正经：“食不言寝不语，若是你还想再喝汤，我便不忙着问你事情，可若是你想回话，那……”
“小，小的说。”看着空了的汤碗又被若菊尽责的填满，小厮吓得除了点头便什么也不会了：“只要，咳咳，只要姑娘想知道的，小的求，求姑娘饶了小的，别再给，给小的灌辣椒汤了。”
“你这奴才真不知好歹，这明明是姑娘一片好心，拿咱们蜀川的特产招待你呢，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还出言诋毁姑娘。”周妈妈听了小厮的话冷哼一声，抬手便从若菊手里接过新盛好的辣椒油，不由分说又开始往那小厮的口中倒：“我看你是还没解够馋心里还念着呢，连话都不会说了！”
接连又被连灌了两碗辣椒汤，小厮仅直脱去了半条命，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空气中忽然弥漫开的异味让苏灵玥眉头一皱，这，不至于吧！
辣椒油居然还有这个效果？！
“姑娘，不然您改日再问吧。”周妈妈一脸鄙夷的打量着如同死狗一般软在椅子上的小厮，也就这么点出息，还敢一而再的耍幺蛾子！
“我看，他似乎不大喜欢喝辣椒油的样子。”苏灵玥撑着扶手站起身，犹豫了一下，才有些遗憾的开口道：“其实我听顾大娘说，她腌制的生辣椒也极是可口，不如……”
“小，小的谢，谢姑娘赏。”瘫在椅子上的小厮一听这话如同被打了鸡血一般再次剧烈的挣扎起来，却不是为了反抗，而是为了起身表明他无条件妥协的态度，只是先前还清脆的嗓音，此时已经是沙哑如公鸭一般，若不仔细听，还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不过大约是辣椒油的刺激下，他叙述问题的条理性倒是没有受到影响，虽是断断续续，但好歹算是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但真相，往往是出人意料的。
别说是苏灵玥，就连在场的稍微熟悉伯府往事的周妈妈也没料到，钱婆子与罗婆子之间的矛盾，居然是因为一条桃色绯闻。
因为是自幼跟着寿山伯夫人的缘故，钱婆子和罗婆子嫁的对象都还算不错，在寿山府里也是有头有脸的管事。虽然罗婆子在姿色?br />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