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的手艺人,留下点传给后人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也许楉师傅得洪师父亲睐,她便将这东西留给她也未可知。
但是这样自然会引起其他亲信徒儿的不满,特别是如今已经是她儿媳妇的大徒弟。
既然洪师父是派了亲信嬷嬷送东西,那她肯定从中途得手不可能,那剩下的便只能从楉师傅这里下功夫了。
大约在苏州纤巧阁做大掌柜的二师姐赶来蜀川,便是有那位大徒弟的授意吧。
“好了,这事情你也别多想了,咱们如今已经离城在外,想再多也没用。”苏灵玥见秋夕还是一脸难过,便轻声劝道:“还是等赶紧走完这一趟,咱们回去问问楉管事才是正经。”
“姑娘,姑娘愿意帮我师傅?”苏灵玥这一开口,便让秋夕如同在绝望之林里见到希望之光一样兴奋的双眼放光。
“也不能说帮,只是尽力看能不能想想旁的办法。”苏灵玥回答得很含混,这件事情说白来其实与她半分不相干,她也不过只是与楉管事有几面之缘而已。
顺手一把的事情做一下倒是无妨,但如今楉管事遇到的麻烦,要想抹平,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银子、人脉,怕是折进去也未必能见效。
再退回来说,她如今也不过是个自身难保的尴尬处境,要她分出太多的心来去帮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旁人,还真是有些做不到。
“姑娘,奴婢知道姑娘为难。”秋夕眼见有了一丝希望,如何肯放弃,她往前挪了挪,一脸恳切的说道:“那笔银子确实不是小数目,可是奴婢是知道师父为人的,只要这次平安无恙,依她的手艺本事,再起一间纤巧阁也是可行的。”
“到时候这笔银子,师父一定能连本带利还给姑娘的。”秋夕抬手攥住了苏灵玥的衣袖;“姑娘,求您开开恩,救救急帮帮奴婢的师父吧。”
“秋夕,不是我故意拿乔,而是如今,我实在是凑不了这笔银子。何况,”苏灵玥不着痕迹的从秋夕的手里拽出了自己的衣袖:“就算我能拿得出,又凭什么给她们这么多银子?”
秋夕救师父的心可以理解,但是如今这般却实在是有些过了。
“姑娘……”
秋夕一听苏灵玥的话大急,正要开口却被苏灵玥抬手打断:“我知道你想救楉管事,也知道如今这件事情是十分的紧急棘手,可是秋夕,再着急的事情面前,你也不能失了分寸,丢了冷静。”
“奴婢逾越了,还请姑娘赎罪。”秋夕一听苏灵玥的话,再想到自己方才的所为,瞬间变了脸色,忙伏身冲苏灵玥请罪。
“我不是说你对我如何,你师傅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做徒弟的担心是人之常情,一片孝心着实令我感动。”苏灵玥见秋夕明白,才缓了神色,柔声道:“可是也有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现在冷静冷静再回头,可有看出这件事情中,有什么不妥?”
“不妥?”秋夕不解,抬头一脸迷惑的看着苏灵玥。
“我听你提过,蜀川纤巧阁的生意,并不算太好。虽然东西是好,但因为要价高自然门槛也高,用得起的人家并不多。所以这些年蜀川的这家纤巧阁,重点只是为了给京城采买和供货,没错吧。”
苏灵玥靠回软枕上,声音虽然稚嫩,却也透着一股让人不容置疑的老成,让一旁的秋夕也不敢怠慢,忙认真的点了点头:“姑娘说的半分没错。”
苏灵玥冲着秋夕眨了眨眼:“那你说,这用来购买蜀锦的五万多两货款是从何而来?”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疑心
秋夕似乎是被苏灵玥问住了,还没来得及回答,苏灵玥的第二个疑问又接踵而至:“五万多两银子,你知道可以购得多少蜀锦吗?”
“所以,这件事情虽然看起来楉管事是处在弱势,但若真的要认真的细查,却也不是毫无漏洞可抓。”苏灵玥见秋夕皱眉不语,便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她们不过是占了早有准备的先机,又想着你们遭遇这样的突然一时必定慌了神,所以才越发的呼喝逼迫,希望能速速将事情完结了事。”
这样即使是以后楉管事她们回头发现不对,也已经是于事无补了。
“所以还是那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苏灵玥捧着手炉,勾起一抹浅笑:“楉管事这些年在蜀川,也没有什么过硬的人脉,遇到事情能够为她操心的,也只剩你们这些弟子和亲近的绣娘了。经历的事情本就有限,如今这大祸来的又是这样的突然,你们自然想不到也不会去考虑其他,唯一能想的便是凑银子赎人。”
“姑娘说的没错,奴婢,奴婢和师姐师妹们确实没想旁的。”秋夕老实的点了点头:“若不是姑娘您点破,奴婢到现在,也没去想这一层。”
“那现在可怎么办?”枫菊再一旁听了也跟着着急:“那些人也忒可恨了,楉管事这般遭受无妄之灾,也实在是太可怜了。”
“先去庄子吧。”苏灵玥对枫菊与秋夕的期待只当不觉,有些疲倦的阖眼别过头:“然后让若菊家里寻个妥帖的送个信回府给莫管家。楉管事如今好歹还在纤巧阁里拘着,若是拿生意的由头,为了掩饰太平总是能见上个面的。等见了楉管事,知道了事情的具体缘由再想下一步的法子吧。”语毕只抬手轻轻掩口打了个哈欠便不再多说。
秋夕和枫菊见苏灵玥这般,也不敢再扰她。枫菊小心的帮苏灵玥掖好了毯子,便扭头和秋夕一起整理绣线做女红不提。
其实苏灵玥倒并没有真的睡着,只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而已。
她对楉管事,也只是匆匆几面而已。而这件事情,也只是秋夕一人的单面之词。虽然楉管事看起来不是个惹事的人,但总说人不可貌相,她并不敢亲信。
要说秋夕的那个提议她倒是有些想法,但那却也不能够让她放下应有的警惕和提防。已经有了个沈珏在前,她可不想在同一条沟里摔两次。
但是有这样的机会,她也不想放弃。
所以才动了带信给莫管家,让他去查查这件事情的心思。
若真的一切如秋夕所说,那才有下一步的行为;可若是秋夕所说不实,那么别说是楉管事,就连秋夕怕也是不能继续留在身边了。
想到这里苏灵玥的心中一苦,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也变得这样多疑了?
经历了穿越经历了重生,两世为人,她倒是越活越小气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她的身份处境,又有什么资本去施舍信任?
重生再来的机会,并不是随处可得的。
所以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轻易让人欺辱了去!
想着想着苏灵玥的思绪也开始变得模糊,迷迷蒙蒙间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曾经工作的格子间,身后主编暴怒狂催,偏偏她面对电脑屏幕,手指上下翻飞却无法在文档上打出半个字来,急的浑身冒汗,正要起身解释,便听到有人轻声唤她:“姑娘,姑娘您醒醒,咱们快到啦。”
抚着额头,苏灵玥撑着坐起身让枫菊帮她整理发髻,一边皱着眉对秋夕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我还没觉着睡着,居然就到了。”
“姑娘这一觉睡了两个多时辰呢。”秋夕笑着从一旁小几上的茶壶里泄了一杯温茶双手捧给苏灵玥:“方管事派了庄丁过来迎姑娘,奴婢多嘴问了一句,他们说约摸再半个时辰就要到了,所以咱们才想着请姑娘起来。”
苏灵玥接过茶水抿了两口,便又将杯子递了回去,转而贴在窗边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才又似松了口气一般回头对枫菊道:“说起来咱们这次的车把式真是不错,稳当的很。”要不然她也不会这般舒服的睡了两个多时辰,直到现在才被叫起来。
其实根本原因还是上次偷偷的出门让她想起来就心有余悸。所以才会让苏灵玥发出眼前这样的感慨。
“这次出门,周妈妈和莫管家好好的准备了三四天,外头随行的都是莫管家一个个亲自挑出来的。”枫菊自然知道苏灵玥话里的意思,一边含蓄的解释,一边笑着将梳子放回荷包收好,又接过秋夕递过来的貂绒披风要给苏灵玥披上,却被苏灵玥抬手给拦了:“不是说还有半个时辰么,这么早就穿着怪气闷的。”
“说快也快了,如今不比以前,知道姑娘要来,庄子里上上下下怕是早就候在门口了。”枫菊却丝毫不让,一脸严肃的劝道:“姑娘还是忍一忍,提前准备妥当的好。”
言语之间老气横秋,竟带了几分周妈妈的真传。
苏灵玥一瞧憋着一股笑没忍住,扑哧一声掩口扭向了一边,良久才打趣道:“我本以为周妈妈这次不来,耳根子能清净些,却不想周妈妈原是早有准备,竟备了你这么个高徒在身边,罢罢罢,是我自个儿看走了眼,便由着你折腾吧!”
枫菊被苏灵玥打趣的满脸通红,却依旧不肯退让半步,小心谨慎的给苏灵玥穿戴妥当,又上上下下仔细看了半晌,才满意的舒了口气:“姑娘这回可是冤枉周妈妈了,这注重礼数奴婢可是跟着姑娘您学的。还是您之前说的,若是如今不拘束着自个儿养成规矩,怕是以后想养成也没机会了。”
“难为你还记得。”苏灵玥看着枫菊的目光充满了欢喜,透着浓浓的暖意:“原本并不需要你们随着我一起去遭那份罪,是你们护着我依着我,我知道。不过你们放心,眼前这样拘束小心的日子,咱们是不会过一辈子的。”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庄务(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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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苏灵玥要来,庄子里一早便做了准备。
等到苏灵玥的马车到达庄门口时,方管事带着一干庄头庄户左右跪了一地,齐声向车内的主子问好请安。
枫菊挑帘子出来站在外头声音清脆的代苏灵玥说了两句客气话,马车便哒哒的驶过人群,向着庄内稳稳的驶入。若菊早已经准备好了住所,这会儿正领着几个周正的丫头婆子站在院门口候着,一见到苏灵玥从马车内出来,便忙忙的迎上前去放脚凳:“姑娘辛苦了,奴婢已经备好了热水,您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去去乏吧。”
苏灵玥倒没有啰嗦,点了点头便随了若菊的安排,安安稳稳的泡了个澡,出来又歪在炕上喝了两口甜甜的金丝小枣莲蓉羹才缓了疲倦,恢复了些许精神。
“姑娘,奴婢一回来便拿了苏府的帖子去了云县,可夏嬷嬷前些日子不巧染了风寒,如今虽然已无大恙,但嬷嬷还是担心身上存着病气儿怕过了姑娘,这样往后推了两日,定在了后天您过去拜访。”
若菊伺候苏灵玥久了,不用她开口便也知道何时该说些什么,见苏灵玥疲惫稍缓,便主动上前来告知这两日安排的结果。
“夏嬷嬷没拒绝就好。”苏灵玥倒是想得开,听到嬷嬷愿意相见很是松了口气,对时间的安排上倒是没怎么在意:“不过既然要晚一天,总得递信回去让周妈妈知道才好,免得她担心。”
若菊见苏灵玥放下调羹,忙接过一旁小丫头捧的茶盅递上去伺候她漱口:“正巧奴婢的弟弟明儿要回城办事,奴婢安排他回府去一趟便是。”
“嗯,这样是最好了。”苏灵玥点头,忽又似想起什么一般直起身子对若菊道:“对了,你让你弟弟一会儿过来见我一趟,我还有旁的事情要交代他带给莫管家。”
若菊低声应了,又守在旁边陪苏灵玥说了两句闲话,直到她懒懒的没了什么精神,阖目躺下休息才悄悄的退了出去安排其他事宜不提。
等吃罢晚饭,苏灵玥才见到了若菊的弟弟,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方管事也随着一起过来了,隔着帘子向她磕头。
相比较若菊兄长的稳重踏实,这位小哥儿就明显的活泼太多。虽然也依着父亲的话老实的跪在外头,但听到苏灵玥说话的声音,还是忍不住的扭了扭身子,几次想抬头却好在都给他忍了回去,想必憋得也很辛苦。
苏灵玥瞧着好笑,却也不点破,只笑着让若菊去扶他们起来,又安排枫菊上茶,才开始问方管家一些简单的庄务。
毕竟如今快到年下,庄子里也都在筹备过年了。
“今年的收成不错,姑娘您来得也是巧,咱们庄子里明儿可有件热闹事儿呢。”方管事听到苏灵玥的问候很是激动,先是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粮食的收成,后来话锋一转,竟然提到了明天的安排,大约也是若菊的提议,怕她明天一天在庄子里无聊,给她找些新鲜吧。
“热闹事儿?”虽然知道也许是若菊的细心,但苏灵玥还是很好奇。
毕竟脑子里有关的古代资料是一回事,自己能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如今临近年下,正是了民风民俗的好时候。
说起来她虽然两世为人,但事实上对于乡下的一些年俗只是听过却没有见过,如今正好有了这机会到庄子上,她倒是真的不想错过。
“呵呵,今年收成好,庄子里便多养了几头猪。如今眼瞅着要过年了,也到了用它们的时候。”方管事大约也是第一次这样文绉绉的说话,语气很是有些不自然,苏灵玥下意识的扭头去看若菊,若菊有些不好意思,苏灵玥心中了然,冲着她微微一笑,又回头去听方管事说话。
原来方管事所说的热闹事儿是‘杀年猪’。
但应该是若菊担心这样直白的说法占着个‘杀’字会惊着她,才让方管事换了那样给她解释。虽然有些小心过分,但却不失一片真心。
以前在现世的时候,也听来自乡下的同事提过杀年猪的热闹。
但是在眼下,这杀年猪的意义只怕还要更大一些,因为这不仅是一年收成好的证明,更是庄子里福利的象征——古代可不比现世,每家每户都养得起养的了猪,想想人吃的粮食都不够,哪里有多余的喂猪?
就算是在农庄里,平时饲养的猪羊大半也只是为了主家食用,只有这样风调雨顺的好年成,才能多养几头,拿出来分给庄户。
一来显示主家的宽厚体恤,二来也是为了庆丰收,同时也能祭告上苍,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
不过也有人家的庄子并不在意收成的好坏,只要是一年到头,主家都是会吩咐杀猪分肉的。就比如苏家便一直都是如此。
虽然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博一个宽厚下人的好名声,但终究还是给庄户们带来了实惠。也算是各取所需。
方管事并不擅长做细致的描述,干巴巴的说了几句往日的过程也觉得不妥,为了不至于冷场,只得向站在一旁的小儿子求助。
若菊的这位弟弟倒也不怯场,上前来便开口寻了一些往年杀年猪的笑闻来说,又介绍了过程,又说得生动有趣,而用词上也不似方管事的呆板,苏灵玥等他说完,突然开口问一旁的若菊:“你这位弟弟,可曾读过书?”
“回姑娘话,小的虽没进过学堂,却也旁听过两年。”不等若菊回答,外头那个小哥儿已抢先咧开嘴角笑着解释道:“小的以前放羊的时候,没事在马先生的私塾旁边的歪脖子树上睡过觉,隔着院子墙听过两耳朵。”
若菊大窘,正要上前告罪,却被苏灵玥抬手拦住了,她先给了若菊一个无妨的微笑,又回头问道:“私塾外头书声朗朗,可不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嘿嘿,是小的听张秀才的儿子说,听到他爹的读书声便睡得踏实,小的便也想去试试。”小哥儿明显没有姐姐那般的拘谨,苏灵玥问什么他答的极是畅快:“结果到了才知道,那小子纯属胡说!小的在外头听了两年,竟没一次睡着过的。”
第一卷 第三十章 梦想
“姑娘恕罪,这小子从小就皮,到现在也没个规矩。”
方小哥的一番率直之言让一旁的方管事吓得面如土色,忙不迭的站起来请罪,同时还不忘狠狠的剜了两眼儿子,让他有样学样,赶紧跪下磕头认错。
“不妨事的,只是我瞧着你家二郎怪有天分的,为何不好好给他寻个先生?”苏灵玥摆了摆手,又让若菊出去扶方管事起身,才又继续问了一句。
她是知道古代人,特别是男人对功名追求的狂热度的。
但凡是家里有那么点条件的,无不希望子孙后代能出个状元进士来,再不济就是混个秀才也是好的。十年寒窗,有的人家甚至是拼尽家财卖儿卖女,也要供书生赴考,真的是疯狂至极。
要说方管事的家境也算殷实,若是为了儿子的功名向主家提出脱籍,依着这些年他的作为,父亲母亲也绝对是不会耽搁他的。
可为何方管事,却并没有这样的动作呢?
听方家这小哥儿的说法,他似乎是有心好学,要不然也不会躲在私塾外旁听一两年了。
“回姑娘话,元盛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罢了,他性子活,哪里能静得下来?还是不费那个事儿了吧。等再两年他大些,老奴教他几分种地的本事,老老实实的做个庄户也就是了。”方管事摇头,答得很恭谨,半点也看不出为难可惜之意。
“小的不想种地,小的想读书。”不等方管事话音落尽,一旁的方元盛已经噗通一声跪下地,豁出去一般大声说道:“可是爹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如何都不同意。”
“元盛,你胡闹些什么?姑娘面前也是你能随口瞎掰的?还不快点给姑娘磕头认罪?!”方元盛的话一出口,别说是他身边的方管家,就连帘子后头坐着的苏灵玥都有些意外。
倒是个有勇气的少年。
所以在方管家劝不动方元盛着急上火准备自个儿先跪下请罪之前,苏灵玥抢先开口:“方管事你别着急骂他,且让我先问他两句话。”
方管家虽然有些担心,但苏灵玥的话他也不敢反驳质疑,只得扭头低声嘱咐儿子好好说话,自己低头后退静候不提。
“虽然我没有进过学堂,可也跟着父亲读过几本书。知道这读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苏灵玥笑了笑:“俗话说十年寒窗,你既然有心向学,就该先有了这准备。”
“姑娘您误会了,小的自个儿的斤两小的子个人很清楚。”出乎苏灵玥意料的是,方元盛并没有接着她的话往下表决心立重誓,反倒是有些腼腆的抬手挠了挠头:“小的,小的只是想跟着先生多认得些个字儿,到时候做个账房先生什么的。”
“喔?”苏灵玥一愣,倒是没想到这年轻人存的是这个想法。
“姑娘,小的也知道,那求功名不是个简单事儿,小的也没有那个性子。”方元盛咧嘴笑了笑,才又解释道:“小的只是对铺子里的活计更感兴趣,但是偷偷的去问了问,都说得识字儿的才收。”
“你只是想做个账房先生?”苏灵玥轻声又追了一句:“可是我听你的意思,似乎你还有别的想法吧。如今话既然已经说开了,不妨你就一并讲出来如何?”
“小的,小的想学商。”方元盛沉默了许久,才鼓起勇气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的抬头:“小的想和祁宏哥一样,带着商队出西关去域外,去带回那些咱们在中土一辈子都难见到的稀罕玩意儿。”
“可是经商走外域很危险。”苏灵玥没想到,这个小小少年的心里,居然存着这样的一番豪气:“风沙、战乱还有马匪盗贼,还有你没有办法想象的困境难关,你不怕吗?”
“祁宏哥说,好男儿志在四方,若一辈子只窝在这方寸之地,只能算是白瞎了一生。”方元盛咬牙:“小的,小的不想只窝在庄子里种一辈子地。”
“你的这个心愿,可不是只认得几个字,学会打算盘记账就能完成的。”苏灵玥想了想,才低声道:“这样吧,你再好好想想,若是过罢年你还存着这个心思,便让你爹给你准备准备,随着周管事他们一起进京吧。”
“进,进京?”这回方管事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已经是分不清喜忧,磕磕巴巴的开口:“姑娘您的意思是,是要元盛他……”
“京城里咱们家还有几间铺子,罗掌柜是个稳妥的人,把元盛托付给他,相信方管事您是能放心的。”苏灵玥微笑着解释道:“带着商队去外域可不是上下嘴皮子一合这么容易的,若是你真的有这个雄心,基本功夫可要存扎实了才行。”
“不过你们也别太担心,跟着罗掌柜学了本事,即使不能跑外域,在咱们中土的铺子里做个账房先生,绝对是管够了。”
苏灵玥停了停,端起侧首紫檀三牙罗锅枨六仙方桌上的茶盅抿了一口,话锋却忽的一换,让跪下地还没来得及谢恩的方家父子有些措手不及:“这事说起来也急不得,就算元盛愿意,这出发去京城也得年后了。这会儿你便替我进城去办件事情吧。”
“姑娘您请吩咐。”方元盛是个聪明的,一听苏灵玥这话,便知道她是有心要帮忙,却还存着几分顾虑想要试一试他。更是在心底给自己鼓了百分的勇气,哪怕她的托付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得妥妥当当的给她办好。
“原本我只是想托你带个信给莫管家,不过如今府里不必往常,可用的人并不多。”苏灵玥对方元盛的态度很满意:“所以让你带个信儿回去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要你去帮莫管家打打下手,打听一下最近纤巧阁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秋夕没有在跟前,苏灵玥说话便也没有藏着:“特别是有关于里头那位楉管事的事情,一定要事无巨细。我只管消息,旁的使银子也好,走关系也罢,但凭你自己做主。”
一个合格的商人,收集和分析有用的市场情报,是最基本的要求。
苏灵玥将手里已经半凉的茶盅递给若菊,上辈子虽然没有经过商,好歹也去旁听过几场成功教学,这句话她是极其的印象深刻。
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 成长
安排好若菊带方元盛去找秋夕,整个房内便只剩下了隔着帘子站立在外的方管事一人。
“这里没旁人了,方管事有什么话便直说吧。”苏灵玥双手搁在膝上,露出的半只银如意纹头连珠镯圆润透亮,衬得她肤色白皙如玉。
方管事的脾气性格他很清楚,他素来将规矩看得极重,所以就算是方元盛活泼跳脱,但主子没有传他,他就是再担心,也不会自己主动上前来的。
既然他会来,那么就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才对。
“是元宜,从西北来信儿了。”
方管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老奴原本打算当天就去府里向您回禀的,正巧若菊回来了,说您要过来,老奴斗胆,便耽搁了几天。”
苏灵玥心里松了口气,若是西北那边出了什么事情,那方管事怕也等不住这么几天。
但看方管事这般犹豫担忧甚至还带着几分自责的模样,原因苏灵玥也明白,大约是担心她知道方元宜和他私通书信会怪责。
在这个世界,身为家奴,自个儿的一切都应该是属于主家的。
在外办事的家奴,即使是家信,一般也是先送到府里,能不能递给家人,还得看主子的脸色和恩典。
所以方管事这样直接收到来自西北儿子的书信,提心吊胆也是很正常的。
“元宜在西北可好?”苏灵玥并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耽搁时间。
虽然她知道,有这样的规矩也是为了防止家奴抱团势力过头而威胁到主家的地位,但这种粗暴的制作却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何况眼前正是用人之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她只怕还没到京城便成了个孤家寡人了。
“好,好的很。”方管事见苏灵玥没有多问送信的事情,大大的松了口气,欠身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才恭敬的回道:“只是因为他走得时候,他娘染了风寒,所以挂念着便回信来问了几句。”
“儿子在外挂念母亲是自然,方管事不必多想。”
苏灵玥微微皱了皱眉,要说这几位管事中,她最怕和方管事打交道。虽然见面最少,但是印象最深刻。
说好听点是恭敬谨慎,说难听点就是胆小懦弱。
让他管个庄子的收成自是没得说,可若是做别的,就实在是够呛了。
“谢姑娘体恤。只是,只是元宜在信里提到,那边庄子里地已经圈好,离边境战乱区都远,一千六百多倾的土地,还带着一套宅院,只需要收拾收拾连新建院子都不用了。”
提到庄子、地,方管事便来了精神,絮絮叨叨的将信里的内容给苏灵玥讲了个周全:“等到明年开春,就能开垦播种了。”
“西北和蜀川毕竟多有不同,播种什么作物合适,还得方管事你多费心了。”
虽然苏灵玥心里想着一样再合适不过的作物,但现在却并不适合拿出来说。所以眼前西北那边种植什么她并不想干预太多,有现成的好把式在,她还操那份心干什么?
“不过元宜带去西北的,统共不过十来个人而已。”方管事叹了口气,面露难色:“原本去的时候我们已经商量好,等到那边稳定了再从庄子里选人过去,实在不够再买一些也是可以的。可现在听元宜的意思,他似乎更愿意就在西北那边选佃户进庄子。”
“喔?”苏灵玥扬眉,当时安排人手前往西北的事情方管事和莫管家都对她说过,先去打探一下虚实,等定下来再回来选妥帖的人过去相助。
一来是知根知底,二来西北对于这些人来说都是人生地不熟,也更加利于管制。
但是现在方元宜却想在西北原地招佃户,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么快就改变了想法呢?
“您知道第一批被押往西北的官奴吧。”方管事斟酌了一番,才道:“因为里头有不少是咱们府里的人,所以莫管家便提前递信给了元宜,让他留意打听一下。”
苏灵玥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莫管家会有这般安排也是她之前的交代。
府里的那些人,有不少都是和京城伯府有联系的,若是在眼前被他们逃出来混回了京城,麻烦可是不小。
“人还没到西北大营,便已经没了一半。”方管事说到这里脸上也隐隐透着几分不忍,虽然那些人是咎由自取,但毕竟很多都是一起长大的情分。
“西北的环境严酷,那些人自小都是在府里长大的,虽然是家奴,却比外头的寻常百姓家里不知道好了多少,如今陡然去了那苦寒之地,自然受不住。”苏灵玥面如沉水,对于这样的结果,她是早有预料的。
拜她曾经在现世的那位上司所赐,她对这种拿着高薪不干活还吃里扒外的员工从来就是深恶痛绝。
何况这里还不是一个讲人权的时代。
打个很冷漠的比方,就好比你养了一条狗,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结果它不仅不帮你看家护院,还觉得你给的吃食不好,寻思着什么时候咬你一口,这不是该死又是什么?
如果她没有穿越,如果她没有重生看过那些恶奴的作为,她或许会动一动恻隐之心,但是再经历了那些之后,她如今除了说一句活该之外,再也想不到别的表示。
“方管事,虽然我知道日行一善这类的话,母亲曾经也教导过我为人要多存善意善心。但是,”苏灵玥紧攥着帕子的手松了松,眼里有说不清的落寞一闪而过:“我觉得人还是先可怜自己对自己善一点的好,若是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又要拿什么去可怜别人?”
“如今西北那边已经交给元宜去打理了,这类的事情还是由着他自己拿主意吧。”苏灵玥缓缓的站起身,有着些许疲意:“母亲以前教我管家的时候就说过,若是什么事情都只看只听不自己去做的话,是永远都学不会掌握不住的。若是那时候没有母亲的放权信任,怕也没有现在的我吧。”
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 庄氏
送走方管事,若菊却还没有回来。
一旁的炭盆火势减弱,坐在房内等了一会儿的苏灵玥有些抵不住从脚底往上侵蚀的寒意,想着反正这里离住的院子也不远,索性自己走两步也是一样的。
只是苏灵玥是个天生的方向盲,而庄子里的建筑大致差不多,所以没走多大一段儿,苏灵玥便有些失了方向。
在发现自己迷路之后,苏灵玥的反应很淡定。
大约是习以为常的缘故,她开始径直朝着有光的地方走。
这样不紧不慢的又走了一段儿,见还没有遇到人,苏灵玥不觉有些着急,正在琢磨该如何解决时,她听到不远处的院子里,传来了一阵争吵之声,其中有几个声音,她还格外的熟悉。
想了想,苏灵玥便没再多犹豫的调转方向,朝着争吵声不断的小院走去。
其中一个声音应该是若菊的,还有一个猜得不差,应该是方元宜的。
只不过听着里头吵得热闹,苏灵玥却更觉得好奇了——如今这庄子一切都是方管事在打理,是哪个胆边儿升毛的主动来寻他们一家的晦气?
想着苏灵玥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门檐下借着半掩的院门往里瞧。
“就算是偏袒,爹娘也该有个头儿。同样可都是自个儿的亲儿子,大伯去了西北,小叔现在也有了着落,唯独我家的元佑,到现在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小姑你也别恼,我嫁到方家这么些年,没有功劳那也有苦劳,再不济我也给方家生了一儿一女,可婆母依旧是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我哪里比那些个没儿没女的差了?”
站在院子正中的是一个穿着铁锈红短袄的妇人,正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正房大门尖着嗓子哭诉个不住,若菊站在屋檐下,脸憋得通红,却半句话也插不上,没有对手,那妇人的气势越发的往上,连带着嘴里也开始带着些不三不四来。
“弟妹,你消消气,如今爹娘都在,当着小姑的面,你说这些……”
实在是听不下去,西偏房一声门响,从里头又走出一个容长脸挽着侧髻的妇人来,她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眼圈还透着红,一看就是刚刚才哭过的。
这人苏灵玥倒是见过,正是方管事的大儿媳罗氏。
那么听着这话头,站在院子中间的那个,就应该是方管事的二儿媳妇庄氏了。
摸了摸下巴,苏灵玥想起曾经听周妈妈也提过几句若菊家里的闲话,其中就有说到这个庄氏。
庄氏的父亲也是随着母亲陪嫁到苏家来的伯府老人儿,因和崔妈妈沾着几分转折亲,所以在府里也算是如鱼得水。
庄家就庄氏一个闺女,从小便得父母长兄宠爱,虽说是家奴之女,但吃穿用度也不必外头普通地主人家的小姐差。
后来到了要当差的年岁,她爹娘怕她在府里吃苦,便走了门路将她放到了庄子上。也不知道如何缘故,她居然瞧上了老实巴交甚至还透着些木讷的方家老二。
虽然方家对这门亲事并不看好,却架不住庄家在府里主子面前说得上话,这样当时便由苏灵玥的母亲做主,成了这门亲事。
庄氏在家从来都是横着走,何况是到了一家人皆是本分老实的方家?
嫁过来没过半月,便将方家折腾得鸡犬不宁。
对于这样的一个儿媳妇,方家虽然不满意,但也是无可奈何,哪怕是稍稍说一说呢,第二天便会换得庄家一家人登门吵闹。
后来庄家脱籍,庄氏便越发的不消停,整日的怂恿吵闹着方家也跟着离府。好在这一点上,方管事是死不松口,便一直闹到了现在。
“呸!你少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装好人!要不是你一天到晚两面三刀的哄人,凭你入门五六年无出这一条,也配在我面前摆嫂子谱儿?”庄氏见罗氏出来,越发骂得厉害,一开口便刺得罗氏浑身一颤,几欲站不住脚。
无出是横在她心底的一根刺,也是她最大的担心和惧怕。
如今几次三番的被庄氏拖出来说,她就算是性子再好,也有些怒了:“弟妹,我装也好不装也罢,至少在爹娘小姑叔叔面前还懂得个分寸。你就算是不顾及自个儿的名声体面,也该为了侄儿侄女想想,你这番模样传出去,以后让她们如何见人?”
“二嫂,你别欺负老实人。我今儿过来找你是为了何事你自个儿心里清楚。”若菊不等庄氏再开口,已经上前两步走下了台阶,站在离庄氏三四步的位置绷着脸冷言问道:“我陪着姑娘前脚刚出院子,你后脚便跟了进去,若不是枫菊秋夕瞧得紧,你都该闯进内室了。二嫂,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我不过是想见见姑娘,求她给你二哥条活路。”被若菊这番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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