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打了个寒颤。
可是只是换来赫连玦一声轻轻的蔑笑,“玦儿不孝,倒是没顺叔父的意思死成,让叔父失望了。”
这般轻巧的话语,好似在说一件平常的事情。
可却让赫连啸天猛地瞳孔扩散,“口出狂言……与我何干!”
“你不是玦儿,玦儿已死,玦儿的死又与我何干?!”此刻只能喃喃念着这两句。
天下英雄面前,他方才才那般声情并茂的表演了他对赫连玦痛惜,年纪轻轻便死得那般早,他是无可奈何才接任的莲庄庄主……可是他偏要等他把一切说出来了才站了出来,不过是在这儿等着他,为了让他身败名裂。
可他怎会让他这般轻易得逞,他是赫连啸天,在这江湖上打滚了多年的赫连啸天,怎会败了一次又一次在他的手上?
纵然此刻因为赫连玦的出现已经乱了分寸,可却丝毫不肯退让,一双阴沉的眸都狠狠的睨了起来,就这般看着赫连玦。
可是换来的,也不过是一道冷冷的目光。
这目光中有着鄙睨之感,赫连玦天生上扬的眉眼只稍稍一勾,便是携着冷意的笑意:“若我不是赫连玦,叔父你又何须这般慌张?若我不是玦儿,你又何必这般生气?若我不是他……你又怎么这么怕看到我?”
似是无情又无意,今日众人面前竟然不留半分情面。
赫连啸天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只看着赫连玦:“不可能……没慌张,老夫对着你又何须生气?”
“你是玉面公子,不是赫连玦!”
“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在这灵堂之上易容成玦儿的样子,无非是想扰乱众人的视线,唬弄八方游侠……是想要借机打垮我莲庄,夺得天下第一的位置,是不是?”
像是在进行最后一决般,根本就不打算把这桩事认下来。
直指赫连玦:“其心可诛啊,其心可诛哈哈哈……”
赫连玦只是勾唇一笑,直直看着他。
看着赫连啸天像是一瞬间苍老一般,冷声一笑:“杀莲庄庄主,密林大火,黑衣人,坠崖,九州之事,一环扣着一环,步步紧逼,只为了灵堂一日,宣布成为莲庄庄主。”
“叔父,玦儿不知,到底是谁其心可诛一些?”
颇是风华的身影只一转,魅眸微微一勾笑着看到了此刻大堂中的众人身上:“可是要江湖中人,一齐来评评理?”
第一卷 对决(四)
赫连啸天只面如死色。
他作为一世枭雄,怕的不过就是悠悠众口,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所以一直以来皆扮演着好叔父的角色,生怕半点野心泄露出去,毁了这一世的英名。
方才那般做戏,声泪俱下,不过就是为了堵住众人之口……哪怕一丁点被猜疑有篡夺莲庄的可能,他都不留。。
千般防万般防,却没想到还是没算到赫连玦会以全新的身份站在他面前。
“评理,评何理?”有谁见过赫连玦?只要他说不是,便没人胆敢在他面前说是!
赫连啸天此刻已经笃定了这一条道,堵死了便是不打算再认了。
只见赫连玦魅笑的身影只忽地更凌人:“就评叔父密谋篡夺莲庄之理。”
话语声冰冷:“还是要我再把往事在这众人面前摊开来一件件的算?十年前那一场大病,玦儿偶然风寒忽地变成了一病不起,从此变成痼疾缠身,究竟是因何才变成了这样,相信你也明白得很。”
“赫连玦,你!”赫连啸天只觉得脑袋里头有一股气一直往上冲,气血上涌。
一整张脸都已经被气急成了猪肝的颜色:“你竟都知道。”
半晌后反应过来:“这是在口出狂言,我明白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已然间已语无伦次。
他知听闻柳氏说赫连玦似没病了,才会这般狠下心来痛下杀手,却不曾想这十年前的旧事,他竟也早就知道般,竟然还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
话语之中说他明白得很,岂不是在暗指这事是他所为。
这自然是不认:“赫连玦,你不要在众人面前大放恣言!”
这一声话语,似是怒吼而出。
赫连玦听罢,只能轻笑两声:“叔父不是不认我吗?此时怎么又改变了主意,喊起我玦儿起来了?”
颀长的身影挺得笔直,似就是一直在这里等着他。
赫连啸天没想到自己慌张之下错言,竟还把自己瞬时逼入了死路,此刻只觉得心口被堵得不行,只能气闷出声:“你!”
方才第一桩指他暗杀篡夺莲庄之事还未平,又开始掀开了第二件事,十年前他用手段让赫连玦病重之事。
仿佛若是他不认账,赫连玦还会把更多的事情掀开展露在众人面前,让他彻底身败名裂。
“你!”赫连啸天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此刻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双阴鸷的历眸都出现了狠意,丝毫没了辩驳之词。
只好怒目而眦,只看着赫连玦,像是要事败要杀人的目光。
只见堂中众人也已经听得神魂俱震,就好像无意中听到了什么大的秘辛一般,竟然是这样……天下第一庄中竟然还有如此大的纠葛,今日这是一场什么好戏?赫连庄主死而复活,当着众人的面在副庄主要接任莲庄庄主之位时,将一切掀开?
自此,此刻站在大堂中这绝然的风景,已然是赫连玦无异。
众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只见这会儿在角落的另一边,方才被众人忽略的柳氏则在一直瑟瑟发抖,听到赫连玦口中说出十年前重病的事情,只抖得不行。
好像除了“不可能”三个字,已然再也说不出什么话。
满是媚色的眸子中全是恐惧,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可能!
玦儿是真没病!
原本只是她的假说之词,用来骗赫连啸天的啊,这代表着什么?十年前之事……他早已知道,于是这么多年的疏远,原来都是有缘由的,她一直太信自己,所以竟也忽略了这一点,只认为是孩子大了……
那么一直都知道自己病重的真相,却还没有杀她,是因为什么?
不过是因为他对她有感情,真的有母子之情罢了……
柳氏当着众人的面退了两步,赫连啸天已然停了话语声,只剩她在这儿惊慌失措。
这一番动静终于让众人把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只这般看着她。
原来这莲庄中心中有鬼的,不止赫连啸天一人,这柳氏心中还有更大的秘密藏着。
“玦儿,不……”不可能没病。
纵然没法真的接受,却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脑中竟然在这时还不合时宜的响起了那句话:“年少的事情怎能忘,不过是儿时的记忆太深罢了。”
何为年少,何为儿时?
柳氏已然震惊,不是赫连玦不曾给过提示,只是她不懂……不懂罢了啊……
“不,玦儿,娘亲不是……”
这一刻心中只剩下的恐惧,赫连玦果真早已不是她掌控在手心中的玦儿,可他这么多年一直对自己敬重,留着一份情给自己,只怕是一直将自己当做了娘亲,这般重情重义,可是这一刻他眼中的冷然……只怕是当年的感情一点也不剩了。
记不得到底是从何开始,从她开始暗害沈如薰开始,还是将沈如薰拿来开刀开始?还是这一次,惊慌失措,害怕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刻意促成这番大事开始。
柳氏这会儿只怕赫连玦与赫连啸天算完帐后便轮到她,此刻看着赫连啸天已经阴沉了眸子的样子,像是被堵得大势已去,再也不能借口不认赫连玦了,如今庄主没死,副庄主篡权嫌疑未脱,唯有她这个莲庄大夫人……
“玦儿!”柳氏眼泪就这般下来了,声泪俱下,哀哀戚戚的扑了上来。“玦儿……你没死……你可知道娘亲这几日有多难过,多难过啊玦儿……”
哭得这般凄惨,就好像是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一遭大劫,转死回生:“娘亲这几日想要跟随着你去死的心都有了,娘亲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啊……”
赫连玦只蓦地冷了脸。
方才赫连啸天那般拒不认账,而柳氏这一瞬却是当众上演一出心碎认子。
“呵呵。”只蓦地冷笑出声。做悠口英。
凉薄的唇微微扯着,一手拿着方才取下的面具,就这般站着,听着柳氏哭中带泪的话语。
柳氏还没察觉到赫连玦的冷然,此刻只再黯然泪下:“娘亲一颗心都放在你身上,这般回来伤着了没有?玦儿……有什么委屈,你与娘亲说,娘亲会替你做主!”
“到底是谁害我儿……这番你与娘亲说,娘亲也全然与你做主……”
“拼尽全力,也要替你做主!”
是泪是哭诉,也是为这般事情而心痛。
口口声声,就像是要为赫连玦报仇的样子,可却在别人眼中,蓦地像是一场闹剧。
这莲庄大堂中,除了方才那一段箭弩拔张的叔侄对峙后,还多了这一段感人泪下的场面。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柳氏身上,原本就风韵犹存,媚人的脸庞上满是泪,哭得凄惨了,还是让人稍稍怜惜的,可这会儿赫连啸天只看着柳氏这一番演戏,恨不得狠狠的出了声:“如媚!”
当着众人的面喊了柳氏的名讳。
她这番是想要如何?今日这灵堂接任的主意本就是她出的,这个躺在他身旁十年的女人,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越发看不懂起来。
“你想如何?!”蓦地沉声对准了柳氏。
柳氏此刻只想着自己了,看着赫连啸天,眼中是心痛的样子,她已经慌了啊,“啸天……玦儿回来了,我的玦儿回来了啊……”
可纵然她怎么演戏,赫连玦都是冷然的样子,只垂眸看着她:“柳姨,我是回来了。”
低沉的声音,魅色流连,狭长的墨眸微微一敛。
众人听罢皆是一颤,这又是怎么回事……
柳氏听着赫连玦对她这声称呼,也是震惊了,这一生这一辈,她从未听过赫连玦这般称呼她,哪怕是在小的时候……而后二十多年来,听得更多的是娘亲,这一声娘亲变成了带着姓氏的敬称。
赫连玦这番还算是给足了面子,没有直呼她的名字。
柳氏只踉跄一跌,原本是演足了戏,跑来攀着他,哭得声泪俱下,此刻只停了哭声:“玦儿,你说什么……”
赫连玦只凝了暗眸,看来今日是要一并说清楚了:“好像不曾告诉你,夷族亦萝圣女之事我已知道,爹不曾与外人道过的那些旧事……我也知道了。”
柳氏只怔怔的看着他,见他幽深的眸光中似有暗流涌过,就好像是已经再给足了她面子,没有将一切在众人面前赤|裸裸的说出来,包括她并非真正的莲庄夫人之事。
“你……”这会儿柳氏只狠狠的朝后一跌,又跌坐了下来。
这会儿是没了,真没了……
她多年藏着的,竭力守着的,什么都没了……
眼中出现了惧怕,一直引以为傲的赫连玦对她的感情也没了,说是先下手为强,可这番事情也全败露了,还怎么下手为强?此刻只面如死色:“玦儿……你说什么啊……我是你娘亲啊。”
好似已经有些精神恍惚。
哭得太凄惨,是真是假,如梦似幻,也早已分不清了。
只觉得周围的气息冷得很,她这般抓着赫连玦的衣袍,都不再有温度。
赫连啸天在一旁看着,却是忽地笑了起来。
第一卷 对决(五)
“哈哈哈……”赫连啸天猖狂大笑,好似已经从方才的话语声中|出来了,听着柳氏的话像是一番闹剧:“如媚,起来!”
“在地上坐着做什么?!”
不过就是事情败露而已,何须这般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
柳氏看着赫连玦,眼中已满是惊慌,再看着赫连啸天,眼神中却是恐惧:“不!啸天,我不起来!”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赫连啸天怎么知道赫连玦与她说的这番话指的是什么?赫连啸天根本就不曾知道她不是赫连玦的生母,若是知道了,这一刻在众人面前她也什么都不是了,别说赫连玦不给面子,只怕他骗了他那么多年,让他对她唯命是从,与他撒娇发脾气,指责他让赫连玦将沈如薰娶进来,这些账都是一点一滴要算的。
赫连啸天此刻还会叫她如媚,可若知道她只是一个丫鬟……
柳氏只觉得惧怕,她的一生两个男人,都不曾是他的依靠,她能仰仗的也只有自己。
蓦地爬到了赫连玦的身边,站了起来,“玦儿……玦儿……”
似是在喃喃轻念,像是想要轻抚赫连玦的额头,“是不是受伤了?乖……告诉娘亲。”
换来的只是赫连玦冷冷的把她的手推掉,一场闹剧。
“闹够了。”赫连玦也只是冷了声。
此刻是在莲庄大堂之内,众江湖游侠面前,他是过来将一切收局,而不是来陪她演戏,唱这一出感人至深的戏码。
只冷睨了眸眼,下一刻便是再狠狠推开了柳氏,转向了众人:“如各位所见,今日是我赫连玦的殡礼,不过我未死,莲庄今日无意给大家闹了一出笑话,至于我身后之人,待到今日散席,我会撤灵堂,召莲庄众堂堂主来落棠院议事厅一议。”
“希望今日一事,也仅到此为止。”
多冰冷的话语声,公事公办的模样,幽深的魅眸微微一敛,便是在赫连啸天那几番错语与柳氏的啼哭之间,定了自己的身份。
一朝玉面公子变成了莲庄中身份最耀人的庄主。
多年未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赫连庄主……江湖有传年轻有为,年少便武学大成的赫连玦。
竟是这般……让人难以挪目。
就方才说的这一段话,也这般轻巧无华,就好像不过是一件琐事,家事,闹事。
可这般话语之间,蕴含的是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气势,就好似这气势浑然天成一般,少年老成。
这般年轻,便是不一般的人物……
众人只是讪了声,只在此时盯着赫连玦瞧。
只见赫连玦脸上的表情还是这般冷然,只唇角边轻轻噙着一抹冷笑,修长的指提着铁玉面具,稍稍摩挲:“还有便是今日顺便朝天下公布一件大事,江湖有传,赫连庄主卧床十年不起,亦也是谣言。”
“我赫连玦自六年前起便是身子健朗,无任何不适。”
众人哗然。
再冷清不过的声音:“一切身子不适,不过是赫连啸天为了夺得莲庄庄主一位,从而背后放的诳言。”
“今日既然众位都在此,那我便也不再隐瞒,皆一齐将这些旧事说清,免得我来日还要再澄清一遍。”阴冷的话语,带着几分戒躁,平缓却直入人心。
就好像没有耐性再纠缠下去,就连日后也不要再出现不该出现的传言。
既然已入江湖之潭,出现在众人面前,便一日之内说个清楚。
众人又再哗然,看似到这儿,整个今日之事的局势已经清楚,莲庄副庄主想要借机夺位,死而复生的赫连庄主出来拆穿一切。
原本还有人想要追捧赫连啸天,现在只看着赫连玦,心下庆幸方才赫连玦出现的巧妙,所幸他们没有站错队伍,没有奉承赫连啸天,此刻只想要开始见风使舵:“赫连庄主……”
想上前道贺。
赫连玦只是依旧冷清了一张俊脸。
这帮人看到赫连玦此刻这般冷清,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威严不容疏忽的气势,蓦地又退却了。
只把眸光落到了此刻站在赫连玦身后的两个人上,这不是前段时间江湖上声名大噪的上清宫宫主与火舞堂堂主吗?两大正邪管事,都在赫连玦身后恭敬的样子。
霎时又明白了什么,好似江湖局势根本就不似他们想的那样,对赫连玦这一个人也低估了。
原本说是江湖四大势力,而此时看这局面,莲庄庄主赫连玦与玉面公子竟是一个人,这岂不是……江湖日后牢掌在他一人手里。
“赫连……庄主……”有人忽地意识到,声音都颤了起来。
赫连玦只听着这些人的声音,冷了眼角眉梢。
不回答也不应。
他这般绝然,更是惹得那些江湖游侠趋之若鹜。
若说莲庄七代单传,那么六代都是武林盟主,现在赫连啸天已败,唯一有的只剩下赫连玦了,看样子赫连玦比起他那年轻有为的爹还更是不一般,此时都已执掌半个江湖,那日后呢?
有人心中早已明了,赫连玦这番收回莲庄,身子又无恙,必定就是日后统领江湖的武林盟主无疑了。
此时看着赫连玦的目光也变得奇怪起来。
赫连玦倒是没有太多反应,此刻只冷眼睨着眼前的众人,说完方才那些话,又把目光落到柳氏与赫连啸天的身上去了。
柳氏方才被他那一声“闹够了”一喝,此刻已经全然是神情惧颓的样子,只在地上蹲着,也不起来了。
什么情分都没了,纵然以后赫连玦与赫连啸天算完帐之后也不会再给她好脸色了。
“玦儿……”嗫嚅喃喃出声,像是在想些什么。
眼里头都是死意……
他如今还不知道她与啸天背后说的那些话,对他做的事,还是能够挽回来的,对不对?
柳氏蓦地似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赫连啸天一眼。
赫连啸天此时站在后头,也像是在想什么的样子,似就如此败了,他不能甘心。。
赫连玦不过是来了一场死而复生,又站在了众人的眼前,可他又如何算败?哪怕赫连玦查出密林之事果真是他所为又如何?依旧能推脱到死去的李天行身上,方才说的那些十年前病重之事,也亦可用一样的法子推脱!时间已久远,只要他不认账,无凭无据又能如何?
此刻在众人面前也不过是说到时撤了灵堂,私下在落棠院召各分堂管事议论便罢了。
此时他还依旧是莲庄的副庄主,就连玦儿也还称呼他一声叔父。
“呵呵。”赫连啸天径直在角落里头笑了两声。
却是对上了柳氏也慌张看他的眸眼。
霎时他就不爽起来:“如媚,你还这般在地上坐着干什么!”
今日之事败了,不过就是不当莲庄庄主了,当不得了,哈哈……他一生的梦碎了,从此要被这赫连玦搅得天翻地覆而已,可他还有女人,还有之前几十年的辉煌。
撩眉冷了粗狂的声音:“众人面前,你还嫌方才不够丢人?!”
又是那般哭着去找赫连玦,又是被赫连玦甩了个冷脸。
不仅丢了她自己的脸,也要把他一张老脸丢光了。
这会儿对待柳氏还是那冷眼的样子,全然把自己当做了高高在上的主,是与柳氏在这些天寻常说话的语气。
只见柳氏脸上的神情稍稍一变……
原本就在寻思该如何是好,此时脸上皆已是泪水,方才的惧怕,已经转换成了一种绝望:“啸天……”
还是这般对待她说话的语气。
“还不快过来?!”狠狠一喝。
柳氏只蓦地沉了媚眸,惊慌失措的看着赫连啸天:“不……”
女人的脸终究会老,这些天她已想了足够多,可赫连啸天对她的也不是爱……
她此时此刻,只能自己为自己找一个出路。
赫连玦在堂中站着,冷眼看着周围的人,看似一场吊唁已经无需再举办,众人那般阿谀奉承,他也无需再承受,根本不是他要的东西,此时看着柳氏这一声“不”,还是对着赫连啸天喊,这两人不知又想要做什么。
看到赫连啸天被柳氏这声不惹得眉头紧皱,沉沉出了声:“如媚,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下一刻只见柳氏忽地发疯了般又冲到了赫连玦的脚下:“玦儿,娘亲错了……娘亲有话与你说,你原谅娘亲好不好?”
这般哭得声泪俱下,直让堂中众人也瞠目结舌,全然不知此刻又是要发生什么。
只见柳氏哭得肝颤寸断:“娘亲错了,娘亲愿意把一切都说出来,只求你原谅,原谅娘亲做的那些荒唐的事情,不要再疏离娘亲,娘亲受不住……良心再也煎熬不住了,玦儿……”
赫连啸天看着眼前的情况,只狠狠的冷了眉眼:“如媚!你到底是发什么疯,想要做什么?给我起来!”
“不……”柳氏只呢喃般抬头看了一眼赫连玦,低了声音:“娘亲知错了,再也不和你叔父搅在一块了,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了。”
“娘亲和盘托出,当年你的那场病是啸天他……”
现来听般。赫连啸天狠狠打断了柳氏的话:“如媚你到底想做什么!”
柳氏这会儿只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理会赫连啸天,只抬头一脸颓废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看着赫连玦。
仰望着赫连玦只看到赫连玦冰冷万分的表情。
赫连玦此刻也垂了眸,只看着柳氏,今日穿着素雅的华服,与柳氏一身丧衣叠在了一块,一时间分辨不出哪一片是他自己的衣袍。
柳氏头上别了朵白簪花的样子也赫然落入他眼中。
只看到柳氏哭得厉害,头上的花也摇摇欲坠似的:“娘亲……”只低沉出声。
这一声,念得不过是最后的旧情……
柳氏听着却是身子猛然一震,终于……又喊了她一声娘亲么?
“玦儿!”这一声这会儿带着哭意和颤意,还有喜意。
赫连啸天吼得也更是厉害,全然不顾在众人面前的形象了,反正在方才赫连玦当着众人之面取下面具,反之沉声问他“谁说我死了”之时,他就早已没有任何形象了,此刻面对下人的惧狠之样都如数出来,那阴沉的气势,也像是要杀人一般,怒极到了一定程度。
“如媚!”低低喊着柳氏的闺名。
在场的人看着这阵势,莫约也是明白了什么。
原来在这众人看不见的背后,莲庄除了叔父欲杀侄儿谋权的丑闻外,还有嫂子与小叔纠缠在一块的趣闻。
难怪赫连玦迟迟无动静,方才也只是喊了柳氏柳姨,甚至是不肯认母,原来还有其中的事情在此。
柳氏听着赫连啸天对她的怒吼,这会儿只心神俱疲的抱着赫连玦的腿,抱得更加厉害,像是孤注一掷……她累了,这一生从她顺了赫连建天的情,在赫连玦身边照顾赫连玦起,无一不是怕什么时候再回去,落了个一无所有的身份。
她每日步步惊心,梦回午夜都是害怕。
听到“夷族”二字,也都是害怕,现在跟着赫连啸天也是害怕,怕某一天人老珠黄,迟早什么都不是……怕赫连啸天知道她根本就不是玦儿的娘,根本就不是赫连建天所爱的人,更是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是。
从来就不曾有人真的爱她,她只能更爱自己。
哭哭啼啼:“娘亲愿意和你认错,把一切都说出来,玦儿……你十年前那一场大病,虽说是偶感风寒,可是久治不好,娘亲那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查了才知道,是啸天……是啸天在你的药中加了银翘、金羚、桑菊、双黄连和羌活,原本是风寒,却不用热药,反而之是用辛凉解表的汤药……只能越喝越重,这些十年了,没有人有证据,可是娘亲知错了,娘亲如今愿意把一切都为你说出来。”
赫连啸天只觉得五雷轰顶:“如媚!你疯了!你在说什么!”怒目而眦,死死的看着柳氏。
仿佛是觉得不可置信……
这些东西,柳氏怎会说出来……
那时他根本就还没有将这些告诉柳氏,只说是玦儿怕是活不久了,他爱她,所以要她与他一起,趁着她难过,将她揽入了怀中。
现在看来,多年前的旧事无论是旧人还是往事,都像是笼罩在一层雾气之中,看不分明。
“含血喷人!”赫连啸天此刻也只能这般看着柳氏,似有些心寒,眼中都是凉意。
柳氏听到赫连啸天这般骂她,心也绝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已是共同进退十年,又何来的含血喷人:“啸天……你明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如今你还何苦骗玦儿……”
“玦儿这些年,受的苦也是多了,还有之后的……玦儿,之后你的病一直不曾见好,也是因为这些,包括这些年里你喝的药,加的那些狼虎之方,可都是啸天给我的,娘亲也不想啊……你想想娘亲陪你一同长大,看着你从这么高,长到了如今这般挺拔的样子,娘亲如何能狠得下心……”
“如媚!”赫连啸天已经冷了眼。
看着柳氏就好像看着魍魉,她已经全然不知道在说什么了,已经疯了!
“还有之后的事情,你在密林中遭暗算,也是啸天提前安排好的,埋伏了数百人,全是莲庄旗下的杀手,九州之事根本也就是你叔父安排好的,玦儿你相信娘亲,娘亲是真的有心悔过,是无辜的啊……”
赫连啸天只听得越来越心冷,看着柳氏这般样子也觉得越来越陌生,一双鹰隼般的眸子越加沉。
就好像是要断了这份情分似的,在他大败的时候,柳氏在天下众人面前说这些,无非是舍了他,给她自己留了一条活路。
这般苦苦哀求赫连玦原谅她,是给赫连玦投诚,也是在断了他的一颗心。
数年的情分烟消云散,看着柳氏的眼中也有了痛意:“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杀了你!”
柳氏听罢,本已跌坐不稳的身子直是瑟瑟发抖,就好像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她知道赫连啸天向来说到做到,这一刻只更加牢牢的缠着赫连玦,眼中也是绝望的样子,看着赫连玦满是求救的目光,而赫连玦……却是眼中的冷光淬然更凉,那些本已经决定烟消云散的旧事又赤|裸裸的摊开在眼前。
原本已经是心中无情,此刻只觉得那些年身子所受的苦,还有密林中的刺杀又复而跃然在脑中,颀长的身子都微微僵滞了一下。
柳氏似还不知足,没说够,其实若说这些年来做得对不起赫连玦的旧事,还有更多:“还有玦儿,娘亲还要与你认错,若不是娘亲存了歪心,想要你气虚亏空而死,也不会逼迫你将沈家小姐娶进来,让你至今都没有寻自己合心意之人,是娘亲对不起你……”
又是提及了沈如薰。
原本还是好好的,却一下子早已不知弄巧成拙。
此刻赫连啸天在一旁已经被柳氏这番话惹得满是恼怒气急攻心,只手上提了一把剑,像是在怒忍的样子,而这一处赫连玦却是蓦地退了一步,只微微睨了苍凉的眼。
第一卷 对决(六)
“如薰。”低沉了声音。
柳氏以为赫连玦是被她打动了,这会儿哭哭啼啼:“是,是如薰……娘亲对不起你。”
好像是提及了什么不好之事,赫连玦低头看着此刻抱着自己大腿的柳氏,眼中的眸光一下子便变得深沉起来,“你不配提如薰。”
事到如今,她还想不明白?此刻在众人面前说出这些话,怕不是真的要真心悔过,若是想要真心悔过,不会这般迫不及待甚至不等众人离开,直接扑过来抱着他的腿便哭,此时究竟是歉意深一些,还是刻意多一些?其心难明。
柳氏听到赫连玦这沉声,也惊了。
好似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怔怔的盯着赫连玦看,好似今日是赫连玦自己一个人出现的……那么,那场密林之事沈如薰是真的出事了?
死……死了?
“玦儿……对不起,娘亲不知道,你别难过……娘亲错了,娘亲不是刻意提的……”
她这般在此时提起沈如薰,无非是在他的心口上捅一刀,她方才只顾着自己投诚了,说什么都是为了表示自己知错了,却不曾留意到,她这一生对赫连玦做的那么多错事中,只有娶妻那一件事儿做对了。
若想要赫连玦对她留情,那也只能凭着那一件事……可现在,却又弄巧成拙。
柳氏瑟瑟发抖,泣涕皆下:“娘亲错了啊……”
“密林之事和娘亲无关,你若有仇……就去找啸天……吧。”这话说得艰难,她的心也微微疼痛,却是不得不说。
为了自己……
“如媚,你!”赫连啸天终究一直到现在都没想到,她竟然会说这些话。
把他推出来之后,还撇得干干净净,此刻心寒俱加,只能提起了剑,怒极攻心。
柳氏看到赫连啸天这样,抱得赫连玦越加的紧:“玦儿,娘亲与你说这些,啸天生气了,你要救救娘亲……救救娘亲啊。”
可赫连玦此刻只是忽地看着前方,把视线穿过了众人,眼中似有痛意。
在这人群中寻到了唯一一抹独特的身影,扯了扯唇:“如薰……”
沈如薰这会儿站在上官青紫身旁,听到了前边柳氏说到她的名字,已经眼中有不一样的光芒,似是诧异却又不解,只觉得脑袋一痛……
为什么她们要说她?为什么那个“娘亲”又是害怕的样子,为什么夫君又是心痛的样子?
沈如薰还没想明白,察觉到人群中穿过来的目光,一下子就不解的顺着那道眸光看过去,只看到了赫连玦一张携着冷意的脸。
他今儿本就是过来找他们算账,算完一拨又一拨,好不容易将莲庄收入了手中,此刻看局势已定,却又是提了这遭旧事。
沈如薰脑子还没好,此时连他究竟是谁都没记清楚,柳氏却又将那伤心往事重提……
赫连玦的眸光忽地冷绝起来。
沈如薰也看着赫连玦,心中好像砰然一响,像是又块大石头砸进了心湖里。
此刻两个人就这般对看着:“夫君……”沈如薰蠕动了唇。
这声音低低的,周围的人听不清……
可赫连玦却是在看着她,纵然声音不大,他也听见了,看到她蠕动的嘴角,他亦也是明白她说什么。
眼中有对她的怜爱,仿佛是在说等处理了今儿的事,待莲庄局势稳定,他要带她走遍天下寻遍名医,无论多艰辛都要让她恢复原本的记忆,变回原本的她。
害怕再见到来时途中密林里她痛苦的样子了。
沈如薰看着赫连玦只觉得脑袋疼得很,今天这一出戏看得她也脑子错乱,此时不仅是看着赫连玦,还看着正趴在赫连玦腿上痛苦的柳氏。
这番场景,如此旧人,似曾相识。
却又是想不起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脑中嗡嗡嗡的……有什么一直在横冲直撞,似有画面一闪而过,可她却什么都抓不住。。
只好脸上又出现了痛苦的样子,看着赫连玦对她的关怀,弱弱的笑了笑,好似那没心没肺的样子。
却是第一次眼中像是在关心他。
关心他在这么乱的局势中,关心他在这么多人的眼中……如何从那风尖浪头上下来。
她虽然不知道此刻是怎么回事,但她总知道在人群中最耀眼之处不是什么好事,好像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注视着。
沈如薰扯了扯嘴角笑了笑,而这笑容也似落入了赫连玦的眼中。
他心本冷然,却因她这一笑而变得暖了些许,脸上阴冷的表情似稍有变化。
柳氏正抱着他哭哭啼啼,也瞬间便察觉到了赫连玦的变化,此刻只看着赫连玦,似有怔忪,再急忙顺着赫连玦望去的方向一看……瞬间又僵直了身子,是她!
方才她留意过的女子,那一张看似上官青紫的容颜,却有着一双与沈如薰一模一样的眸子。
不由得震惊起来:“玦儿……玦儿……”
难不成沈如薰没死,莫不是那个女子便是沈如薰?
似是一喜,她方才口不择言弄巧成拙的事情可以补救了,此刻只抬眸又看回了赫连玦:“你别怪娘亲……娘亲真的知错了!若是还有日后,娘亲一定好好对待如薰……”
言罢径直就哭哭啼啼的又看往了沈如薰,好似求完了赫连玦又要求沈如薰。
想要沈如薰帮她说说好话。
沈如薰只惊了一下,本来就脑子不怎么好,没心没肺自然是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可是为什么看到柳氏那般目光看她,她竟然蓦地有种害怕的感觉停在了原地,像是抗拒再一次卷入这样的风波中。
于是目光又落回到了赫连玦身上,眼眸像是那般无措……就好像在马车内想要求救那般。
看得人心中也一痛。配哭娘子。
上官青紫此刻似乎也已发现了什么,好像柳氏已经心中有了答案。
她把沈如薰藏得这么深便是不想她再卷入这些事情,护着她不让她再受半点伤害,可此刻……
一切事态好像又开始失去控制了起来。
赫连啸天只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此刻的一幕,听着柳氏的话眼中都是阴寒,却是看到了此刻大堂中蓦地再起的紧张局势,大笑七分三分是痛:“哈哈哈……”
提起了剑,看着柳氏对着柳氏:“真是一对好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