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放下了,也挡住了外头的密林,鬼魅一样的夜色,虽然绝了眼前的怖景,却是没有断绝她心中的害怕,好像有什么在脑袋里头飞过……
好像是也因为最近醒来了以后脑子用多了,老是想自己的过去,和夫君到底是什么关系,和青紫到底是什么关系,夫君与青紫到底要去哪里,又要做什么……自己——又是谁?
“啊……赫连夫君,我的脑子好痛。”猝不及防喊出声来。
就好像有什么旧事重叠,在脑子里头蓦地窜了出来,这夜色,这马车……
在这密林中,在离莲庄越来越近的路上——
赫连玦还没有找赫连啸天算账,沈如薰就开始出了问题起来。
这会儿只抱着自己头,在他的怀里杵着,好像有画面一闪而过了,大火……闪得太快,没辨认出来,只觉得眼前好似火红一片。
“红……”堪堪了说出了这么一个字。
赫连玦只浓起了墨眸:“如薰,你是不是真的记起了什么?!”111ct。
只见沈如薰这会儿坐在马车中,眸子里头都渐渐失去了焦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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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累了,要是写得出来就更第三更……写不出来就两更了,抱歉tt
正文 千里迢迢赶来吊唁
她什么都没想起来,只是有什么怪异的画面在脑袋里头乱窜而已。舒榒駑襻
哭着摇了摇头:“不知道……不知道……夫君别问我。”
赫连玦幽深的墨眸也跟着她这番动作而冷如寒潭,抱着她的手只一僵,颀长的身子挺直得也不像话,如芒在背。
就好像再逼自己沉了几分气势,不言不语,只是看着她。
将沈如薰此刻失魂落魄的样子看进了眼……这似是她第一次这么反常。
将她牢牢圈在怀中,不让她发狂变得更加眼中,这会儿只低沉了声:“好,我不问你。”
“不问你……你别想了。”她这几日已经让他的心破碎成了千疮百孔,每每看到她异常的样子,不是没心没肺的对着他笑着,就是冷言冷语与他划清界限,说她与他不熟,再不然便是喊着他‘赫连夫君’……
还有此刻这忽然发狂的模样。
马车为了行得稳,在这夜里并不会行得太快,此刻在这络城去往天策城的路上估计还要走个一两时辰,这密林一时间也是走不出去的。15019281
赫连玦只沉痛了一双幽眸,垂眸看着她。
沈如薰这会儿听到他说别想了,可是有些东西忽然往脑子里头窜,她自个也控制不住,只得嘤嘤的哭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是瑟瑟发抖,抖得整个身子都缩到了一起。
“红……”本意似是想描绘出脑中的景象。
她像是有点点受了这马车与周围环境的刺激,什么都克制不住一般……
她的话语声虽然比方才少,来来去去就这么一个字,可看起来却显然比方才最开始忽然发起抖来的样子更严重了许多。
赫连玦只感受着她的颤意,听着她这口中喃喃吟出的破碎声,只厉了声:“如薰,听话。”
沈如薰听不清,仿佛已是坠入了自己的世界,这会儿出不来了。
她的模样只叫人心疼,赫连玦的心霎时又疼了起来,就像是针扎在了他的心头,眼中有了沉意,只最后看了沈如薰一眼。
沈如薰这会儿还在发憷,仿佛再这般似清醒又在梦魇中的哭闹下去,她刚苏醒的身子必定会受不住。
这一刻她终于有了几分沈如薰的样子,娇怜懂事得惹人心疼,哽咽出声:“疼……夫君,你别管我了。”
她越说,赫连玦的眸色只越加沉。
马车疾驶的途中,方才放下的车帘也蓦地被外头的寒风掀起,身上的大氅再怎么加了狐毛都掩不住严寒,林中的景色时隐时出现在眼眸中。
沈如薰失态得更厉害,这会儿脸上已经出现了恐慌害怕又无法承受的神色,像是有什么记忆深藏在心底,虽是忘记了可也在脑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了,只差稍稍引带……就会崩溃。
赫连玦实在不忍心她再这般想下去,此刻只略凝着她:“如薰,睡吧,待出了林子就好了。”
若要她记起一些东西会这般痛苦,他倒宁愿她忘了他,待到日后再拜访江湖名医,想尽办法把她的病治好便罢了。
这会儿只想她别再想了,方才询问她是不是记起了什么的话语也不再说。
沈如薰只隐隐约约从狂躁与害怕中听到了赫连玦最后一句话,脑中好像闪跃出了银光,剑戟的样子:“啊……”一声嘶喊。
而最后一刻,只感觉到一双手不舍的摸到她的脑袋上,轻抚着她的伤口,沉痛低语:“听话,别想了……睡吧。”
大手从后脑袋落到了脖根处,直在风池|岤上狠狠一敲。
沈如薰原本还在无法控制自己的癫闹,这会儿只觉得后头一麻,而后脑子中霎时一片空白……
就这样力气被抽尽,瘫软了下来,渐渐失去了意识。
“夫君……”
眸眼半掀,眼皮渐渐落下前,只来得及最后看赫连玦一眼。
脸上是苦楚的表情。
最后听闻的一句话是:“如薰,对不起。”
……
都怪他不能保护她,才会让她受到了这番痛楚的折磨,此刻赫连玦略微阖上了眸,那一日的事情在眼中历历过目,他的撕心裂肺。
这会儿只看着彻底瘫软在怀中的人儿,沈如薰紧闭的眸子,还是她的眼,可陌生又熟悉的小脸,让他一痛。
这是在去往莲庄的路上,左右再不过五六个时辰,天一亮,就到达了天策城。
赫连玦此刻拥着失去意识的沈如薰,沉痛的脸上只蓦地又出现了阴狠的戾气,就好像是怎么克制也掩藏不了的怒意,一种刻骨之仇。
此刻莲庄中,虽是入夜了,可莲庄中却依旧是灯火燎亮。
不同于路上奔踏的马蹄声,这灯火通明的莲庄中车行声也不绝于耳,好像自赫连玦病后的数十年,莲庄都不曾这般热闹了。
遥想上一次这般热闹……还是赫连建天去世的时候,同样的白妆素缟,白幡挂了满院,就连玄武湖中都飘满了白得如雪的莲灯,丧期将至。
今日……是第三日了,这种热闹显示了莲庄在江湖中不一般的地位,如此盛大的丧事,也麻痹了众人。
这会儿灵堂中吊唁的人依旧络绎不绝,根本就不因时辰晚了而有差异。
来的人一匹接着一批,莲庄十余个院落全部变成了落脚的地方,供五湖四海来的游侠暂住,到的人也习惯一入府便来灵堂上几柱香。
柳氏站在灵堂中,玉棺前,一脸难过的样子:“我……先代玦儿在天之灵谢谢各位了。”什什什异不。
话语声说得似真诚,一双上了年纪却丝毫不显老的媚眸中多了几分痛楚。
好似这会儿她也真的痛了,看着没有骨灰的玉棺,赫连玦死了连半点痕迹都不留,直接因她而消失在世间,愧疚总有几分。
“谢谢各位对玦儿的厚恩……千里迢迢还赶来吊唁。”
还再略微弯腰颔首,好娘亲的模样,迎来送往,眼角处似有泪意。
敷衍寒暄之间,只见似渐渐疲惫……
看着玉棺出神怔忪间,只觉得心头狠狠的跳了一下。
柳氏就好像有什么预感似的,眼皮一跳,蓦地当着众宾客的面前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好像在发疼的样子,实则是心虚得她一口气缓不过来,神经都紧绷着,紧窒得很。
赫连啸天此刻也站在身旁,不过是看着来往络绎不绝的人,不时与江湖中的人打交道,聊几句,意气风发的接受着来人的阿谀奉承,渐渐飘浮在这样的盛世太平中,心中是意满……偶然眼角余光看到柳氏这捂着心口的样子。
还在众人面前这般动作,似是不悦的凝起了鹰隼般的厉眸:“如媚,怎么了?不舒服就先下去休息!”
距离他要公布继位的时日已经不长了,他决不允许有半点扰乱他计划的意外出现。
柳氏这会儿只是心口忽然发疼而已,就像是看着赫连玦的玉棺会心头发憷,本已是难受,还被赫连啸天这般叱,只得也微微拧起了柳眉:“啸天……”
像是想说什么的样子。
心中隐约觉得不安。
可是看着赫连啸天这不由分说便斥责他的模样,再看看厅中众人,来往拜香吊唁,只得勉强维持端庄的神色,闭上了嘴。
勉强站直了身子,似是失落心寒的模样。
赫连啸天不关心她便罢,还这般……终是再正了神色,不让自己的异样显露出来。
直又与赫连啸天站作了一块,一齐接礼,迎人吊唁。
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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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的天策城,一切还灰蒙蒙的,周围都笼罩在一片雾气中,似在冬日的晨雾中,处处都添了一番不一样的景致。
天策城的人原本就多,整座城本就热闹得很,更别说最近就在咫尺的莲庄之上,正迎来了一件江湖中最盛大的事情,传说中长相未知,武功未知,甚至什么都不知道的赫连玦忽地在不久前丧生在密林中。
一把大火烧尽了一切,也把赫连氏族最后一脉血苗给烧尽了。
于是莲庄中设了最壮观的灵堂,据说从山下数十里的山路上都铺满了纸钱,白幡在雪地里头立着,数十步就立了一竿,据说这般景象……在当今苍云国,出了皇家出殡,就只有莲庄有这般景象。
如此大的江湖盛世,天策城是武学最大城,自然也逃离不开影响。
这会儿络绎不绝的人依旧不断涌进天策城,只见这夹带在丧事中的热闹依旧非凡,笃笃的马车中,似乎也传来了一道马车奔疾的声音。
众人在这几日这声音已经听习惯了,可是这一番……忽地听到了这么整齐的马蹄声,就好像是训练有素疏的,世家公子到来。111ct。
众人不由得诧异的抬眸观看,只见原本是这么一瞧,却忽地顿了身子,皆一齐望出神来!
数量马车,不多,却是马车车身华贵,黄布做帘,金黄|色的鬃毛宝马并成一齐,华贵的人家……就连马蹄上竟然裹着的都是锦布!
第一卷 最后的宁静
这一道车行队伍霎时就锁住了街边众人的目光,只觉得这几日见惯了大世面的天策城人都好奇起来。爱僾嚟朤
不知突然到来的是何人?
马车内,赫连玦不理会外头的喧闹声,不过是如意料中般罢了,此刻听着吱吱喳喳喧闹猜测他身份的话语,只依旧紧皱着眉头,看着怀中的人。111c。
自昨夜打晕了沈如薰,她都是瘫倒了身子跌在了他怀中,一整夜马车行路,也只有他看着她毫无声息的样子。
在马车内那般静,就好像又回到了她失去意识的时日……1181
此时英挺的眉宇间似乎都染上了霜色,一言不发的样子甚是可怕。
按理他昨儿敲打她风池|岤的力道,拿捏着时辰,此时应当也差不多醒了……
这会儿直把眸光深深凝落在她身上,像是在等她醒的样子。
只见昏迷中的沈如薰好像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只衬着身下马车的颠簸,真的微微张开眼睛。
“夫君……”微张了唇,虚弱迷茫的出声。
“如薰!”赫连玦第一刹那便听到了她发出的声响。
沈如薰眼眸般掀间,只看到眼前模模糊糊,又像是砸坏了眼睛般,看啥都是朦胧笼罩了一层雾气,微微伸出了手,好像想去摸眼前的轮廓。
“你醒了?”低沉的声音,好似从胸腔间沉沉发出一般。
看她一清醒便睁眼四处乱摸,像是要抬手抚他的脸庞,赫连玦把头低下,让她的指尖触碰到他的脸颊。
沈如薰摸到温热的东西,这会儿才稍稍清醒过来,这一清醒,便是惊诧出声:“咦……夫君,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这般看着我?”
完了……
她昨夜忽然发的那些疯,不仅没有记起什么来,好像这脑子的记忆更是差了。
这会儿半撩眼皮看她,样子慵懒迷糊的很。
赫连玦只觉得心头一抽,心间的感觉顿时就复杂难明起来。一一一了面。
原本还以为经过昨夜的事,说不定她能有半分变化。
只可惜……这会儿看着她,不解的样子,不仅迷糊,好像连昨夜的事情都差点忘记了。不仅不往好的地方发展,还……
沉了声:“这是在马车里,我们到天策城了。”就是没有解释他为什么这般看着她。
罢了,她忘了便忘了吧,有些事,忘掉了更好。
沈如薰更迷糊了,只看着赫连玦……然后愣了一下。
下一瞬:“天策城?!”
蓦地喊了出来。
她这一愣,刹那间又给赫连玦一种感觉,她似乎是记起什么来了。
此刻又幽凝了眸光看她,魅色的眸子中皆是暗光。
紧抿的唇微微扯了一下,似是稍稍扬起,眼里头有了笑意。
可沈如薰下一句话,又忽地让他的笑意冷了下来:“天策城是什么地方?”
果然还是他多想了……
沈如薰微侧头,似是想看看窗外,却是把脖子对准了赫连玦,他只略微睨眸,看着她脖子上的风池|岤,被他敲得红红的,他的眸子又沉了下来。
“不是什么地方,再过两天……你就知道了。”语罢便是想要继续沉声不语的了样子。
沈如薰没在意他的解释,也没注意他的语气,只是依旧好奇的探头似乎想看看外头的风景:“哦。”
只见刹那间赫连玦的眸中又是无奈的沉痛。
沈如薰刚探头,外头便传来了一道怪声怪调的话语声:“公子,我们到了。”
是上清宫的管事。
东辰此刻已不在身边,已经去准备围锁莲庄之事了,这会儿身侧全是之前安排好的人。
外头的喧闹声似依旧,赫连玦这才收了方才因沈如薰而起的深沉,低沉的应了一声:“嗯。”
依外人所见,一排排华贵的马车驶进了天策城,没有如他们意料中那般,这一次的人马也是直接行往山上,而是直接在城中住了下来,此刻在一家客栈前落脚,马车中的人一一出来,只见先是一位华衣公子踏着绝然之姿入内,而后紧随着便是一位略好看的姑娘,姑娘虽然长得不倾城,可一双灵动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唯一不足的……只有看起来一双眸子太过于澄澈,像是忘记了什么,因而才会这般……
这二人之后,是另外一位长得算是相貌上佳的女子,称得上漂亮,还多了几分温婉。
看长相,好像与先前进去的姑娘像是一家。
上官青紫是随后踏下马车的,一下马车直接便上前主动的挽住了沈如薰的手:“如薰,从今儿与我一起住。”
“啊……”沈如薰还没搞懂周围的情况,只好像第一次进这客栈中来,又是“第一”次来这天策城,左顾右盼好奇得很。
方才在马车中的迷糊模样还在,下意识的就想拒绝:“我不……”
话一刚出口,似乎忽地想起了什么,这会儿只好:“哦……”应了下来。
上官青紫知道,她是将她与她说的话记下来了,这会儿只牵着她笑了笑,又再看向赫连玦。
赫连玦却是蓦地又沉了眸,站在这客栈中,没沉声拒绝。
似是也明白了这一刻上官青紫的意思,只是略暗了眸光……
这是决战前夜,整个莲庄都隐隐约约躁动不安着,更别说这是在莲庄脚下,天策城中,从上官青紫在蕲州山庄内,出门前,便考虑到要为沈如薰易容起,他便明白了。
这一次,他似是要收局,她确实是放在上官青紫身边更安全一些。
“嗯。”沉了声。
沈如薰看赫连玦也应了,只得配合起来,只是同一瞬间,更是郁闷,不解……感觉一种奇怪的氛围在周围流连,甚至是身旁更多的人……
就连整个天策城都一般。
脑中像是又一痛,只觉得有些迷糊,眼中却……在谁也无法察觉到的情况下,清明了几分。
上官青紫这会儿只笑笑着看着赫连玦,倒是没关心沈如薰,看她安分下来,便将她朝前带去……
沈如薰也只能不舍的跟着走了。
赫连玦望着沈如薰依依不舍的离去的背影,也只睨了眸子。
只见蕲州山庄之人安排这一间住店极其的大,周围也都是人,偌大的大堂早已清理完毕,此时都是平头百姓,掩藏了他们华贵的身影,看似在这天策城的两天,就要在这儿落脚了。
此刻上清宫与火舞堂默默看着上官青紫带着沈如薰走了,只剩赫连玦站在原地,停下的脚步,蓦地上前,出了声:“公子,咱们此刻进城来了,要什么时候才出现在莲庄中?”
只见赫连玦幽幽沉了声:“第五日。”
这一趟为何而来,目的明确,大家都清楚得,传说中的第五日……
这会儿只喃喃重复念了一遍,恭敬答道:“是!”
天策城中依旧如昨,似乎并不因赫连玦的到来而有所改变,不时隐约有人谈早晨忽然犹如天降的车马队伍,而不知是哪家公子到来,赫连玦渐听着外头的风声,也只一如往常一般……等着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
这会儿,客栈的另一间房间中,沈如薰只郁闷的坐在房中,就好像是百无聊赖的样子。
这次事情似乎与她无关,只知道赫连玦与上官青紫将她带到了这儿来,却不知道是来这里做什么,好像大家都知道的样子,唯独她不知道。
只好一个人支着脑袋,撑着脸,坐在桌边。
上官青紫此时也神情凝重,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也如守候在外的人一般,温婉的眸色中多了几分沉着。
一边像是若有所思,等着那个时日的到来,还有……照顾着身边正蠢蠢欲动的沈如薰。
天策城中,除了客栈内的人这般,在另一处,通往莲庄的道上、上山的主干道上、乃至于……莲庄的要道上,玄武堂旁,潇湘院旁,甚至是赫连玦与沈如薰最熟悉的落棠院中,都蛰伏了人,像是一场对决欲来的样子,决一死战,绝不容半点疏忽。
一时间,暗流涌动,只不过是无人察觉罢了。
……
莲庄中,距离那一日越来越近,赫连啸天的心也越来越难安,就像是有什么在心中叫嚣,刺激得他浑身血液,难以平息。
不过是几日的丧事而已,在他心中却像是度过了几年一般。
心中对于赫连玦已死一事,已经越来越认定,此刻只沉沉的下令:“传令下去,明日午时,这雪日阳光最明媚之时,我要接这莲庄庄主之位!”
其实也早已迫不及待!
而柳氏,心中却是像昨夜中那样,看见赫连玦的玉棺便微微发憷,就好像有什么预感在心中一般。
这会儿赫连啸天被高兴冲昏了头脑,她却是依旧保持了几分清醒。
对于心中的慌张有些莫名的不解,但终归不敢敞开怀来放肆媚笑,只得比从前都谨慎了许多。
不管于他们,还是于天下,只怕明日……都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包括所有明知明儿会发生什么事的江湖游侠来说,从丧事铺张大办的第一日,住到最后一日,为的不过是恰到好处的阿谀奉承,此刻皆是,一派太平的样子——
第一卷 重踏旧地!
早起的晨,好似是个晴好的天,街道两旁仍旧堆起了高高的雪,虽然是与往常相同的时日,却是被赋予了与众不同的意义。舒僾嚟朤
继昨日一道华丽的车行来到天策城,此刻更让人瞩目的是从客栈出来的人,好似这一行华贵得让人难以挪目的人真的是要往山上去,果然是莲庄的贵客。
只见赫连玦面带铁玉面具,从客栈中缓缓出来。
一身白衣,颀长的身姿在这雪地中,格外得犹如神祗,一身风华却是凌人得很。
而沈如薰依旧被带着,上官青紫今日也一改一身绛紫色,略微穿了素雅的衣裳,一派去吊唁故人的模样。
只剩下沈如薰,仍旧不知所然……15019281
“夫君?为什么你们都穿得这般奇怪。”
低声弱问,却是没有人再回答。
气氛似沉闷,唯有赫连玦一双墨眸,面具遮挡不了眸中魅色,与生俱来的风姿。
略转头看沈如薰,却是深沉而凝重的样子,面具下勾了勾唇:“如薰……”
与此同时,莲庄中,已经迎来了最盛大的一日!
赫连啸天换上了最庄重的衣袍,褚褐色的底袍,略绣金边,衬显出了身份,略显野心的螭纹,与寻常不同的是这螭纹旁竟然还暗绣了云卷纹络,满袍都是这莲庄庄主的象征。
虽然还没接位,却已经俨然把自己当莲庄庄主对待。
此时的莲庄中,来往的人马也更似络绎不绝,除了那些早先几日就在莲庄中住下的游侠,还有各帮各派的负责人,带着别有用心来莲庄吊唁之人,或者冲着赫连建天在世前名望而来的人,真正想来吊唁赫连玦之人,这会儿全都一齐聚在了莲庄的大堂中。
一个偌大的大堂,说不上金碧辉煌,却是莲庄最庄严的地方,是寻常莲庄中要举办什么庆典,或者历来武林盟主、莲庄庄主继任之地,此刻白妆素缟,白幡将大堂外头都装点成了雪白的世界,伴着前几日下起的积雪,只让人觉得庄严圣洁一片,都生不起半点猥|亵之心。
只见大堂装扮成了一个灵堂的样子,一个大大的“奠”字在灵堂正中央,香炉摆在前,一侧最显眼之处便是一副玉棺,玉棺以金饰,镶边密封,在外头只看见这玉棺的温润玉质,是不一般的上好之品。
也可从此看出赫连玦生前在这莲庄乃至是江湖中的地位。
这会儿众人脸上的神情皆神态各异,站在这堂中,有人伤心的站在棺前吊唁,有人脸上的神情似惋惜,又有人看似是在送殡,却是在等着赫连啸天开口,殷勤的望着赫连啸天。
毕竟是天下第一庄莲庄的副庄主,即将就任的莲庄庄主。
莲庄各堂各院的管事此刻也在一旁,旗下分堂堂主,无论是在赫连玦生前效忠赫连玦的,还是在他生前,早就被他纳入旗下的人马,此刻也一起鱼龙混杂的站在其中,整个偌大的大堂满满都是人,江湖中人、莲庄中人,乃至可能还有朝廷中派来的人。
赫连啸天颇为意满的站在堂中,最瞩目之处,下意识把所有的人都归类为了来捧他场的人。
起起起两却。这会儿只是满脸带笑,春风得意,不见难过的样子,直望着众人,只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午时,便是他要的,最好的吉时。
此刻沉了声:“这几日,因为玦儿的丧事,有劳大家不远万里,千里迢迢过来吊唁了。”
“玦儿生前身子不好,也在江湖中未做什么大事,与大家私交未深,我赫连啸天心中清楚,知道大家这番心意,肯给予我赫连某人这个面子来这里,我今日会记在心中——”鹰隼般的眸子微睨,凛冽出几分暗芒,难掩得意的看着眼前的众人笑。
把此刻堂中众人这番前来,都归为了给他面子。
若是不懂的人听着,还真以为满堂英俊皆是为他前来,将他捧到了天上去。
众人在前,只看着赫连啸天,听着他这番话连连道是:“哪里哪里,赫连副庄主言之甚重,此言过矣,过矣。”都知道他设灵多日,就是为了今日公布继位之事,知道他即将就任莲庄庄主,自然不会当众拂了他的话语,给他留着面子,自然顺着台阶奉承上去。
“我等有幸前来,吊唁赫连前庄主,顺道见见副庄主,是我等的荣幸,荣幸……”
赫连啸天听着眼前这些七嘴八舌奉承的话,只觉得飘飘然了起来,他多年的步步为营,筹谋策划,从赫连建天死后,开始趁机损伤赫连玦的身体,让他一场大病,再下药让他气血失尽,如抽丝剥茧般病来如山倒,是耗费了多少功夫……这一番奉承,得来的是如此的不易!
自然是高兴得很,“此话差矣,老夫何德何能唉……”故作谦逊。
众人只心知肚明的应和一笑。
笑了一会,赫连啸天掐算着时间:“今日趁着众人都在,老夫慎重的办玦儿的丧事,只想顺道再公布一件事情,还望待会儿老夫说了,众各路英雄能支持一下老夫,让老夫一朝夙愿……得以成真。”
众人自然是附笑了一片:“赫连副庄主又言之甚重了,有大事要公布,我等自然是洗耳恭听。”
又如话语回音般道,有人连连重复:“对,自是洗耳恭听,洗耳恭听,哈哈……”
“有什么话,赫连副庄主就只管说,我等自当尽力支持。”
赫连啸天看着眼前众人的配合,喜不自胜,只觉得一切简直就在他掌控之中般,脸上的笑意也渐浓,陪着笑了起来:“哈哈,大家所言甚是,那我待会儿有话直说,赫连某人还是要在这里先行谢过了,谢谢众位!”
还没说出口,就已经演足了附和的戏码,过了一把莲庄庄主的瘾。
眼看着只差半刻钟了,此刻只听着大堂中沉沉的笑,一派欣荣的景象,简直就是江湖盛世,盛大即位典礼的现场,欢声笑语哪里还有半点是在灵堂吊唁的样子,唯有那一堂的白幡与白布,玉棺,才有半点丧事的韵味。
停不到半晌,肃静不到片刻。
赫连啸天沉沉的咳了几声,像又是要重新开口说话的样子。
这会儿众人知道怕是要好戏开场了,更是不说话喧闹起来,整个偌大的莲庄大堂直安静得像是要落针可闻。
外头午时的滴漏响起,像是准时般,听到了这声音,方才还是笑着,这会儿赫连啸天只霎时好像换了个人。
沉了声:“我……老夫,唉……”
就像是变脸,明明方才还春风得意,这会儿只像是满心的惋惜:“这会儿时辰也到了,老夫方才与大家说要公布的事情,也可以公布出来了。”就像是吉时到,他心里头也有底气。
这会儿说话的声音,比方才谦虚恭维的语调硬气了许多。
外头惷光明媚,正是冬日里正气阳刚的时候,衬托得他人都多了几分正气,像是刚正不阿:“众所周知,今日是我莲庄庄主赫连玦大丧的日子,玦儿既是我莲庄的庄主,也是我赫连啸天的侄儿,说实话……玦儿这番去世,在这世上,怕是我最心痛了……”举手牢牢捂着心口,微弯了腰,就像是格外的难受。
像是白发人突然送黑发人,那种丧子之苦,痛得难言……111ct。
说话声也时沉时浅,方才还中年意气风发的样子,此刻只瞬间苍老。
众人看着一愣一愣的,直是不知道赫连啸天这番是为那般,只能急着附和:“是啊,是啊……”
“赫连副庄主,庄主走得早,这般年轻便没了,你是他叔父,自然亦是难受,这种痛苦我等能理解,还望您别这般伤心啊……”
赫连啸天似是被这番劝解感动,老眸都微微沁出泪光的样子:“谢谢众位关心,我……”似哽咽,“玦儿这般走了,丢下我与柳氏,说不难过是假,只是哎……”
铺陈许久,只为了这一刻:“只是这莲庄甚大,玦儿一走,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总能伤心平复过来,事已至此,有时已无回天之力,可丢下这偌大的莲庄无人打理,这可……”
又似难过的样子,就像是劳心劳力,为整个莲庄而忧愁,为赫连一氏而忧愁:“这可如何是好?百年的基业……”
说到这儿,众人似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再看不出来赫连啸天想说什么,岂不是太没有眼力儿了?
“赫连副庄主别难过了,我等知道副庄主的难处,若是要我众人相帮,必当尽力,在所不辞。”客套话谁不会说……特别是这种时候,自是一齐开口,趁赫连啸天未彻底开口说出来前,凑了这一个热闹,给人情。
可惜赫连啸天只摆了摆手,并不承情,只忍着春风得意的心,详装难过的样子:“老夫只觉得这百年基业无人打理,不能看着它这么没落下去啊……”
话语声悠长,喃喃重复:“不能看着它没落下去啊……”
莲庄这般大,这厢声情并茂,那厢则是初踏故地,几日没回来……
一袭华贵身影一出现,轰动的很。
第一卷 犹如雷劈-身影
堂内赫连啸天在演戏,赫连玦的马车则出现在莲庄之外,这会儿方下马车,在离莲庄大堂外还有一段距离的路上站着,只看见一条笔直的道铺陈在眼前,就像是在等着他到来,许久,许久。舒铫鴀殩
道上两旁立满了白幡,霎时就和年少时的记忆重叠在了一起,恍惚间记得,好似什么年少的时候,也是有这样一条的路在等着他到来,那时堂中的人躺着的是赫连建天。
年少的泪裹满了两颊,他只是忍着,咬着唇不出声,只是仰起了倔强的脸,而后十年,他也曾直立起年少单薄的身子,在这堂中接过这莲庄庄主之位。
而此刻,站在这里,微微凝起了狭长的眸眼,直看这眼前的大堂。
这一次堂中置放着的则是他的玉棺,与之前不一般,再重回莲庄,一切感觉都像是熟悉又陌生。
此时只站在这儿,远远伫望……
看着前头的风景,唇边都轻泻出了浅浅蔑视的笑意。
沈如薰与上官青紫此刻在身后第二辆马车中,还未下来,赫连玦的到来一下子就吸引了守在莲庄大堂周围的侍卫的注意,此刻数十个侍卫只拿着剑戟,立着直直站在大堂前直通大堂的路上,看着赫连玦。
蓦地霎时皱了眉,只看着赫连玦华贵的身影,犹如天人一般的脸,面具遮住了部分眉目,却只露出一双妖冶的墨眸,看起来更是凌人,有种熟悉的感觉,像是似曾相识,却又好似记不起在哪看过这一双眼睛,勾魂摄魄的味道太过于浓重……
若是把这双眼睛放在脸上,倒还不让人觉得这般触目惊心,只见面具遮了一半,独显了它的妖孽。
而面具下的唇,则是微微紧抿着,薄唇微显凉薄,似有冷意。
却又像是浑然天成一般,仿佛是自身自初始的时候就自带着了。
莲庄侍卫只忽地看着显然像是不速之客的赫连玦,这般忽然到来,莲庄大堂里头的吊唁都已经开始半刻了,似是像见过却又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的样子,只好只围了上来:“敢问公子,你是何人?”
只见赫连玦站在这天地之间,只看着远处的大堂,里头好似有热闹,微微勾起了眸眼:“玉面。”
莲庄侍卫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拿着剑戟,一刹间反应不过来。
而赫连玦听着此刻大堂里头传出的声音,已经略提步,走了上前。
“公子……”似是想拦,霎时喧闹起来!
此时莲庄大堂内,赫连啸天确实还在绘声绘色的描绘着他对赫连玦这番逝去的惋惜。
低沉的声音在众人面前响起:“遥想当年玦儿方出生,我与大哥那般高兴……只觉得这尚在襁褓中的孩儿定是我莲庄将来的光明……”抬手举袖,似是要拭泪。
继续道:“所幸,如我们所料,玦儿年少时也确实是争气,从小到大身子硬朗得很,三岁便开始接受我们莲庄的武学,十岁已小成,十五岁已大成……如此一个努力用功,天赋过人的玦儿啊……”
似叹气,满是辛酸:“可玦儿这般走了,百年基业无人打理……无人打理……”
又不偏不倚的把话题牵引到莲庄百年基业无人打理之上。
方才众人已经知道赫连啸天这番话到底想要说什么了,只见赫连啸天一番声泪俱下的倾述过后,拿着赫连玦生前的过往说事,这番比刚才那一番让大家支持他,得以成就他一朝夙愿之求,还要来得让众人动容。
大堂中已有人开始被赫连啸天这番表象给骗了,虽是还有心思清明的,知道赫连啸天这番不过是顺水推舟,接任莲庄庄主罢了,可也有人这会儿真的觉得赫连啸天一身正气,接任莲庄庄主理所应当……
赫连啸天说了这么多,其实不过是想要承着别人的意,借着梯子爬上这最高之位罢了。
这会儿看着堂中有人开始动容了,于是又再继续道:“所以老夫只能……为了莲庄百年的基业,拖着这身子……”他没有赫连玦年轻,自然不是年轻气盛意气风发,于他来说,之前已经经历过赫连建天和赫连玦两任,他不过是从叔父之位,副庄主之位,跳跃到这莲庄庄主之位罢了,此刻自然要谦逊委婉的说几句,事以证明他接手莲庄是迫不得已又无奈之事……
一腔热血,全是无奈的为了莲庄的未来……
为了赫连玦?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