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死了……陶小淘忽然明白过来,跌跌撞撞,身轻如叶,想要飘至他眼前,却被强大的气息灼烧得睁不开眼睛。
这算不算,是黄泉陌路?繁楚为她,子夜为她,那么,他的夫君,为的又是什么呢?是离魂锁,诛澜,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只为她?她想不明白,她觉得心底隐隐的疼。有时候,宁愿自欺欺人那么一点点,相信他是为了自己,也不愿承认,他其实是为了离魂锁而来。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风光大娶的夫人啊,他打从来到这儿,没有看过她一眼,不知道她疼不疼,不知道她难不难过。她想哭,可是,没有眼泪,魂魄是没有眼泪的,却原来,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连眼泪,都显得那样奢侈。
她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可是他为什么连做戏都不会,连骗她都不愿意?装做关心下,装做为她难过,就那么一点点奢侈的愿望,为什么,他总是不肯?
她那么傻,一心以为她逃出来,他就会在身后亦步亦趋的保护她,他不会找不到她,因为她是他的妻,他不会不管她,因为他指着皇天后土发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只是那么多她以为,都不及眼前的真实情境来得更加让人心灰意冷。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有多疼,心头的血,割舍下来,谁能不疼。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之涯海之角,也不是南辕北辙殊途陌路,而是生与死之间,你曾经以为最亲爱的人,却不过尔尔。
她一番痴心错付,怪谁?
罢了,罢了。
黄泉碧落,奈何桥头,她……再也不要看到他,再也不要!
再也不要。
像她这样的人,死后,该是下地狱的吧,她苦笑着想。其实,天堂在哪,地狱在哪,其实,于她而言都一样。就这样睡一觉吧,就这样死去吧,既然生无可恋,那死后亦可以长眠。她闭起眼睛,身体化做一点点细碎的星光,神魔大战,于她何干?神器出世,于她何干?这世间万物生死有命,于她,何干?
也不知过了多久。
耳边,是那来自黄泉路上的迷离之音,哀婉动听,缠绵绯恻。细辩之下,竟让人无端升起大彻大悟的悲凉之感,人间一世,不过白驹过隙,生老病死,皆不过海上繁花,再美好壮丽,也总会有消亡的一天。
她的身体轻盈的往前走着,漫无目的。
不远处走着无数阳寿已尽的人,他们千篇一律,面无表情,惨白的脸色,机械式的跟随着牛头马面,渡过奈河桥,往地府里走。她犹豫了几许,还是跟了过去。
“姑娘。”默然有个声音响起,她四下里寻着,只见一个老妇,面容沧桑,头发花白,挎着一个暗黄|色的篮子,粗蓝色的衣衫,正微笑着看着她。
“婆婆可是这奈何桥边的孟婆?”她问道,声音极轻。
“是,姑娘,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了,差不多五百年时光,只为等你一人。”孟婆慈祥的笑着,轻轻朝她摆手。
“婆婆可是要渡我?”她笑了起来,想起那个古老悠远的传说,面色柔和。奈何桥前,便是忘川吧,渡了忘川,便可了却前尘,重新做人。
“孟婆只渡可渡之人,姑娘尘缘尚且未了,岂能妄渡?”孟婆颤巍巍的抬头,看了她一笑,似生出无限叹息一般,轻轻摇头。
“婆婆的意思是说,我是不可渡之人?”陶小淘疑惑,“身既已死,魂魄已来到奈何桥,婆婆不是应该赐我一碗孟婆汤,让我了却前尘往世,好去投胎做人?”这是连下地狱的机会都不给她么?
“受人之托,终人之事。姑娘,五百年前你不肯渡忘川,如今是我不肯渡你,当真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孟婆放下篮子,行至她面前,伸出干枯的手,抚上她的眼睛,声音缓缓,“姑娘且先看些,渡或不渡,再行决定,如何?”
她闭起眼睛,声音涩涩的答道:“婆婆既说,那我便歇一歇,只是,婆婆要我看什么?”
“三生石上三生路,前世今生断肠人。黄泉碧落今犹在,人世沧桑百转回。姑娘,睁开眼睛,三生石上,有你想要的答案。等到将它阅尽,渡与不渡,孟婆便听你一句。”她的声音幽远,苍老却有力,陶小淘睁开眼睛,脚边的三生石,突然生出无限华彩,变幻莫测之间,隐隐竟透出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那是……前尘?
眼前,是盛开的桃花。烟花三月,绿柳湖堤,天高云淡。
那大片大片的粉红,渲染了整个蓝色的天空,绿树红花,相映成趣,显得生机盎然。
绿柳边,临树假寐着一个男子。湖蓝色长衫,青丝垂在地上,活脱脱一副美人图。她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这大概是繁楚的云荡山上,十里桃花林吧。
如此想着,忽然被一个稚嫩的声音吸引。
“我要开花,我要开花!!繁楚,我要开花!!!”似是一棵桃树,鹤立鸡群一般伫立在一群芳菲盛开的桃树之间,显得又弱小又没营养。
“繁楚繁楚,我要开花!!”见繁楚不理它,它继续嚷着,不肯罢休。
繁楚似是不奈,转身,训它:“你修为尚且不够,怎可整日里不求上进,只想开花,不怕折损修为?!”他起身,走到它身侧,揪它一片叶子,直疼得她哇哇哇的嚷起来。
“别的姐妹都开了花,就我到现在还修不成|人形,开不了花,这可如何是好!大家都会笑话我笨,不肯跟我玩儿!!!”小妖怪大概气煞了,愤愤不平的道。
“上神,别理它。这小孩子怪着呢,都修了一千年了,还是这模样,天姿不好,怪得了谁?”身旁开得最艳丽的一株桃树抖抖叶子,幻化人形,婷婷袅袅的模样,美艳不可方物。
“吓!我天姿可好可好了,莹姐姐可别乱嚼舌根,小心千年后历劫被打成灰!”那小桃树嘴也不饶人,凶巴巴的道。
“啧啧,至少我修成|人形了啊,你呢?再等一千年才能成?”被它唤做莹姐姐的美人柳腰一摆,偎在繁楚身旁,繁楚轻咳,让开了一步距离。
“小妖怪,快别胡闹了。今年不成,还有来年,再等两年,若是再幻化不了人形,我自然助你。”繁楚一摆湖蓝色衣衫,风度翩翩的道。
“繁楚你个臭美的家伙,见色忘友!!!”小妖怪大抵不乐意了,不平道,“都怪你往日里老是训斥我,我才开不了花,幻化不成|人形!!!”
这控诉显然不怎么成立,繁楚双手环胸,挑眉道:“是谁天天老是吵个不停,又是谁天天的拉着我听神界的八卦来着?我训斥的花精多了去了,怎么就你成不了人形?”
“是呀是呀~~”其他开了花的姐姐们一致答道。
“哼!繁楚老儿,你不帮我,等我修成|人形,第一个就先揍你!!!”小妖怪不知死活的口出狂言。
繁楚抖了抖肩,强忍住笑意,拍拍它弱小的枝桠:“嗯,我说……你这么急着幻化人形,该不会是……”他倒是突然想起,这些日子里,小精怪总吵着要听九重天上凤族的王夜羽的故事,想必,这美人关难过,美男关,更难过吧。
“你你你……不许胡说!!夜羽神君岂容你造次!!”被人戳中要害,小精怪连反驳都变得有些结巴。
“哟哟,戳中某人心事了啊!唉呀呀,夜羽这老小子真是要交桃运了啊!”繁楚笑意盈盈,依稀,眉目如画。
第一卷 39今生前世路
小妖精晃了晃枝桠,几片叶子掉落,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安然落地。
“哼,夜羽神君气度不凡,威震三界,繁楚你一个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上神,怎么能与他相比。”她忽然开始针对起他来,嘴上不肯饶人。
“哟哟哟,瞧瞧,小东西,狼心狗肺,有了心上人,就忘了我这疼你多时的恩人了。”繁楚弯起眼睛,斜觑她一眼。
小妖精抖了抖身子,住了嘴。
“不理你了,坏繁楚,我自己努力修成|人形!到时候看谁陪你玩儿,陪你聊天!!!”小妖精恰着腰,愤愤道。
“啧啧,有志气,那你慢慢修炼啊!唉呀呀,今天本来约了龙耀神君喝酒的,嗯嗯,我可是听说龙耀家的三公主龙玖,跟夜羽神君,可是打小结的娃娃亲啊!”繁楚撂完这席话,一甩衣摆,昂着头,风度翩翩的缓步走了出去。
小妖精气得眼泪汪汪的,却毫无办法,谁让她那么不成气候呢!
这一晃,竟是六个月过去了。年华飞逝,沧海桑田,人世风景变幻,而这云荡山,却总是一片生机盎然。
繁楚靠在她身前,眯起眼睛,假寐着。眉目线条柔和,风景如画。那一身湖蓝色,应着碧水黄花,格外引人注目。
错过了桃花盛开的花期,小妖精似乎也忘了自己一心想要修成|人形这回事,刚听完繁楚讲的故事,乖顺的任他靠在自己身上,呆呆的忘着远方的天空,默然不语。心静,气和,她仿佛在做一个梦,梦中高山流水,遍地是盛开的桃花,每一朵,都渲染着极致的美。繁楚语笑盈盈,湖蓝色的衣衫,站在不远处,安然世外。
“想不到云荡山竟然还有这样的美景,桃树逆时而开。”那一袭白衣,不惹尘埃,墨发简单束于颈后,长身玉立,真正的温文尔雅,眉眼似浸染了千山万水的温柔,似是这世间最多情之人,“当真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一袭白衣胜雪,眉目温柔如画,薄唇微启,拈一枝桃花,微闭起眼睛,淡淡道,似鸿雁低喃一般,温和动听。
陶小淘猛然惊醒,眼前的人似在梦中,风姿如画,浅浅呢喃。纵然之前见过多次,却远不及这山水一墨,悄然而至的温柔来得让人心醉。那花开一朵又一朵,粉粉的,映红了整个天空,在这人间十月,万物将归寂静的时刻,它的绽放,是一抹亮眼,那般独特的存于世间,醉人心间。
枝桠伸展,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迅速流动,猝不及防一般,枝桠变成手脚,在一片片如同花雨一般的花瓣中翩然起舞起舞,轻柔灵动,青丝垂落,那一身粉色苍茫,却又渲染着极致的美,人面桃花相映红,那双眼睛,如同琉璃,不谙世事,欲说还羞,只是,小妖精一开口,着实让人头疼:“呀,繁楚,我变人形了!哼!一定要揍你!”五大三粗的撸起袖子,握起拳头刚要动手,猛然想起身边的夜羽,住了手。怎么说,也要给自家主人留些面子嘛!
“刚刚这一幕,当真是精彩。”夜羽席地而坐,同繁楚四目相对,相视而笑,“人都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到底,百闻不如一见。”手一挥,一盘玲珑棋出现在眼前。繁楚盈盈一笑,执一黑子,言道:“我这桃花林里,哪一株在幻化人形的时候,都比她美上千万倍,缘何你只夸她一人?”
小妖精嘻笑着,也席地而坐,不安分的脑袋搁置在繁楚盘坐在的腿上,语笑嫣然:“繁楚你果然是个琐碎的人,仔细棋输了,再要罚酒,醉个一年半载的。”
“其他再好,却未曾亲眼见过。这个再不好,却是亲眼所见,纵然前面有万千风景,却总不如亲眼见到的美,不是么?”他勾唇一笑,指下却逆转了局势,反败为胜,将黑子吃个干净。
“招势这么凌厉,步步紧逼,是遇到什么事了么?”繁楚拍拍小妖精的脑袋,那大掌温暖有力,却又极致温柔,小妖精有些依赖这样的温暖,连声打着哈欠。
“她还没有名字吧!”夜羽抬头看了繁楚一眼,复又笑着看向小妖精,“取义桃之夭夭,桃,夭二字,姑娘以为可好?”
小妖精一听这个,双眼晶亮,扯扯繁楚的衣袖,欢喜道:“这个名字极好,我喜欢。”
“桃与陶谐音,自当取陶字为首。”繁楚揽她入怀,声音云淡风轻,“陶夭便好。”他侧目,看着她笑靥如花,心里竟然也不由自主的柔软起来。
“三公主躲了这么久,想必脚也酸了,为何不出来一见?”繁楚拍拍小妖精的背,笑道,“夭儿,见过三公主。”
小妖精疲惫的抬起头,嘟着嘴咕哝一句:“三公主好,我困了,可不可以先睡个觉啊!”刚刚幻化人形似乎耗费了许多力气,她现在脑袋晕得狠,就想找个床舒服的睡一觉。
龙玖一席紫衣曳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夜羽。青丝束于耳后,大而清亮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夜羽,柔声道:“上神与羽正在下棋,不便打扰,所以……”她微红了脸颊,裙角飞扬,当真是,美人如花。
“羽,我哥哥他……”她咬着唇,眼泪汪汪,当真是我见犹怜。
“事情与你无关,不必介怀。”夜羽神情依旧,只是口气,却有些生硬。
繁楚笑着摇头,抱起已经进入睡梦中的陶夭,悄然无声的离开。
眼前的场景骤然停止,三生石光影变幻之间,全无声息。她飘浮在旁边,闭起眼睛,不忍心再看下去,心里的痛,无以复加。所有的一切,果真都是前世造的孽。倘若不是她横刀夺爱,也许羽和龙玖,将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果真是她错了,错得一塌糊涂,错得教人心寒。
她毁掉的,是三个人的幸福。
难怪,难怪他如此恨她,难怪他视她如陌路,难怪……他总是不肯爱。
她心伤,活该,是她欠他的。她纵然是死,也抵消不了自己对别人的伤害。
如繁楚所说,她是陶夭,前世是棵桃树,不知何年何月何日,对凤族神君情根深种,硬生生拆散了他原本的姻缘。她这般不自爱,怎么配得到?
“婆婆。”她低声唤道。
通往地府的路,如此漫长幽远,一碗孟婆汤,足以了却前尘过往,那么她便生生世世不再纠缠他。
“姑娘可曾看得明白?”孟婆慈祥的问道,比之昨日,似乎苍老了许多。
“我不忍看,原本就是我拆散了别人,是我的错,怎还有脸继续往下看。”她眉眼黯淡,垂头丧气的逶迤于地。
“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便只看到这些么?”孟婆皱眉,低声叹气,苍老的面庞是参透世事的清明。
陶小淘疑惑的看着她,有些不明白。
“孟婆在这奈何桥边千年万年,看过无数有情人阴阳两隔,生生被拆散。修罗炼狱埋葬了多少人的爱,多少人的恨,姑娘可知,上一世,你能经这阴槽地府走一遭,已实属万幸,原本,你是该灰飞烟灭,三魂七魄俱毁的。”孟婆叹息道,眉眼苍茫。
“我说过,姑娘看完,再唤孟婆也不迟。”孟婆言道。
作者有话要说:……昨个去看了电影,搜索,赚我好多眼泪!!!!
第一卷 40落仙一役
——彼时,落仙郡的仙魔大战,未曾停止。
罗天七窍流血,却依旧与繁楚对峙:“繁楚,你高看了自己,小瞧了别人。倘若不是你们太自负,纵然我有天大的本事,又怎么对她用得了魂祭!说到底,不过是你们的大意害死了她!”罗天眸子里是冰凉的寒意,比起现下愈战愈败的局势,他倒更在意夜羽与芙苏云邪的离魂锁的争斗。
夜羽素衣胜雪,星眸不见悲喜,只是招招凌厉,势夺离魂锁!芙苏云邪攻守兼备,漆黑的眸子里,同样的波澜不惊。
“哼!夜羽,我倒要看,在你心里,是她重要,还是离魂锁重要!”芙苏云邪邪魅一笑,掌下迅速升起一团雾气,直指陶小淘已经冰冷的尸体!子夜上仙飞身而起,玄天剑出鞘,长空划破一声清铃般的声音,那掌气被剑气砍乱,却也使得他连连后退。
罗天看向芙苏云邪,不可察觉的点了下头,绕开与繁楚的纠缠,迅速扑向地面,竟然想要——玉石俱焚!!
繁楚想要拦住他,却已然晚了一步,所有的人除了怔愣,似乎再没有其他的表情,罗天那么想要离魂锁,怎么可能会……
往后千百年来,人人都记得,落仙郡一战,夜羽以神之躯挡住了罗天散尽一生修为所凝聚的力量,同样的视死如归,却远不及夜羽那一挡来得更加让人心疼。
有人说,或许夫人在神君心中的位置,是特别的。不能说他不爱,只是爱得隐忍。
也有人说,他从来不爱,只是利用她来达到自己一统神界的目的。
更有人说,夜羽冲冠一怒为红颜,一统神界,只是为了更好的同淘儿在一起。
这所有的所有,不过是天界及人间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谈笑间,事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夜羽失去了半生的修为,却保住了淘儿的尸体,得到了离魂锁,九大神器已有三样收归囊中,凤族神君之位已经无人撼动。
九重天,凤族巨大的宫殿后,是一处世外桃源。
竹屋牌匾上,流云阁几个大空行云流水,笔力遒劲,分外悦目。屋外花虫鱼鸟,草长莺飞,一片碧水蓝天,如画景致。
“王,已经三日了,姐姐还没醒过来么?”红裳在屋外驻足,红衣墨发,冰肌玉雪,微微弯了唇角。
“王,啊!”蓦的她身体飞出老远,在空中划出一道红色的光影,跌落在百米外的石栏上,翻落在地。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她握紧了拳头,身体剧烈的起伏。
“我似乎告诉过你,擅入流云阁者,死。”他的声音淡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气,让人不由心生畏意。
“我……”红裳急着想辩解什么,却又硬生生咽回肚子里去,捂着心口,踉踉跄跄的离开这里。
夜羽极少这样对她发脾气,她说不准也许她一激怒他,他会一刀杀了她。
哼,倘若不是她解开罗天的禁制,将他从地狱之门里放出来,他以为就凭陶小淘魂魄便能解开离魂锁的封印么?诛澜与离魂锁本双生,诛澜用血祭,离魂锁用魂祭,才算真正成为神器,而真正懂得使用这些的,便是最初拥有这两大神器的罗天,不然,就算离魂锁出世,也不过是一条没用的铁链。
夜羽,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服服帖帖,成为我红裳的夫君,会让你心甘情愿,扶持我成为你的神妃!
她步履微踉,飞身离开这流云阁。临走时,她看了一眼一直守在渡口的枫岚,勾唇一笑。
阁内香龛袅袅,檀香味淡淡,轻纱曼舞。
夜羽像是一夜之间,沧老了许多。
他终于学会了皱眉,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紧张的感觉,由何而来。
她重要么?他这样问自己。
好像,很重要……不然不会在那一刻,挡在她身前。
爱么,好像真的不爱。因为,除了觉得她很重要,对她并无心动的感觉。
可是她到现在都没能醒来。
她只知道他不爱她,却不知道,于他而言,她很重要,至于这种感觉来自哪里,他自己也觉得奇怪。那种奇怪的感觉总像是快要冲出束缚,却又在最后的时刻,被某些东西拦住,他看不清,也猜不透。
“司风。”他的声音清伶,眉眼淡淡,薄唇微启,面色有些苍白。
“在。”那个虚空里的声音此刻就在身边,可是,他没有影子,谁也看不到他。
“传我口谕,令阳策拟旨。夫人已醒,因擅自出走凡间,又无意解除离魂锁禁制,虽未酿成大祸,但罪责难逃。特将其禁足于流云阁,一为养病,二为复原凤族宝图,鹤舞流云图,以示惩戒。”夜羽说完,额上已是大汗淋漓,只是那张脸的表情,清风不改,一贯的云淡风轻。
“可……鹤舞流云图早在当初封印凤血石时就已经毁了,怎么……”司风犹豫道。
“你倒越发爱问了……”他的声音有些冷。
“是,我这就去传旨。”司风应道。
又只剩他和她在这里,可她却再也不会应他一句话。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这样对她说,却是抬眉看着窗外。
“我答应过你,会对你好,我……说话算话。”他的声音有一点噗凝滞,略带犹豫。
空气里是淡淡的叹息声,他起身,走了出去。白衣翩跹,染不尽,风华绝代。
——陶小淘犹豫很久,奈何桥边来来往往太多的魂魄,枉死的或者自缢的,他们都由牛头马面统一牵引着,渡过忘川,洗尽前世铅华。
想了想,她还是觉得睁开眼睛再看一看。
反正,横竖自己已经是个死人,看或不看,意义已经不大。那听了孟婆的话,也好将来讨一碗好的孟婆汤,将前尘,忘个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
第一卷 41两生花开
光影变幻,三生石上,前世之路,似乎太过漫长。
“夭儿,怎的见到神君,反而这般无精打采的?是不是……”繁楚调笑她,彼时她虽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熟,睫毛还微微颤着,想必是装得很辛苦。
她揉揉惺忪的眼睛,嗔道:“人家只是偶尔发发花痴嘛!以前还没有修成|人形的时候,总觉得他气质卓然,如今我幻化人形,总觉得他再美,也总美不过我们家繁楚上神不是?”她偎在他怀里,眼睛微瞌,“我也只图几天新鲜,新鲜劲头一过,便罢了。”话虽如此说,私下里却想着她毕竟是妖身,除了繁楚疼她,旁人未必会关心她。撇撇嘴,她笑言:“如今便已经过了新鲜劲儿了……”
“你呀,倒是学得聪明。”繁楚笑得淡然,轻柔的揉揉她的小脑袋。
也不知道繁楚这句是夸她还是贬她,她权当是赞美,笑嘻嘻的扯着他的发丝,言道:“对了,繁楚,我听说,太华山的子夜上仙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玉树临风,你看……”小妖精双眼睛晶亮,充满渴求的眼睛看着繁楚。
繁楚轻咳,眯起眼睛敲她的脑袋:“又胡思乱想,仔细你的皮肉!”语气虽不善,眼睛里却不乏温柔。
“哎呀,那么凶干嘛!只是看看,又不会少他一块儿肉!”她皱眉,孩子气的扯着繁楚的脸颊,不满道。
繁楚叹气,沉默良久,终是拍拍她的肩膀:“我想,你大概真的想一辈子做一株桃树……”这真是□裸温柔的威胁啊!
“啊!我不要!做人多好!”小妖精慌张了,忙搂着繁楚的脖子,笑嘻嘻的,狗腿不已的讨好他,“好嘛好嘛,我不想就是了!不过,之前你答应过我等我幻化人形的时候,就带我去看龙族百年一次的朝祭,这个你可不许抵赖!”往日里她最喜欢听那些姐妹们跟她讲龙族最盛大的朝祭。是以龙族与凤族联盟,百年一次的盛大祭祀。相传千百年前,凤族神女路过潜龙谷,救下遭遇魔神伏天袭击的龙族圣君龙亦年,二者情愫暗生,遂缔结百年之好,不久后魔神再犯,二人合力,将魔神打败,却最终修为散尽,魂飞魄散,三界轰动一时。千百年来,为了纪念当年那一场恶战,也为祭奠圣君与圣妃,每百年便举行一次朝祭,而龙凤联姻的事情便从那时开始,只是多见于帝王家,比如,凤族神君夜羽和龙族三公主龙玖,那是天定的姻缘。
繁楚白她一眼:“怎么这般爱看热闹,清静点不好么?”
“那哪成!!”她一个白眼丢给他,“在你的桃花林里站得我都快发霉了,怎么能不出去看看热闹接接地气儿呢!”嗯,这话听起来,貌似也有几分道理。
繁楚沉了眸,思索了片刻:“随你,只一条,不许闯祸!不然,仔细你的皮肉!”
“嗯嗯。”那厮倒也学得乖觉,忙不迭的点头示好,乖顺不已。
她闭起眼睛,她只听到那个粉面桃花的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她只听到她与繁楚谈笑风生,她只听到,她的天真无邪与世无争……那么,她是谁?
那样桃花开遍,妖娆盛放的场景曾经在梦里辗转反侧多少次,可唯独这一次,才是最真实的感觉。
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是她么?是她的前世么?
那般恣肆张扬,有恃无恐,肆意挥洒的笑容,略带稚气,却又温和柔顺。
可是命运为何偏偏是这样?
指尖轻触三生石上那个她的眉眼,她忽然看向她,嫣然一笑。
日子如同流水一般,白云苍狗,流云飞逝。
百年一次的龙族盛大朝祭似乎早早的便开始热闹起来。臣民涌向高大恢宏的龙族皇城,那里张灯结彩,气势如虹。大殿坐落在皇城正中央,殿前闪闪发光的几个大字,她念起来,不由觉得有几分吃力。
“重华殿。”她仰到脖子酸,才勉强认清这几个字。手拽着罗裙,踮起脚尖,却总觉得那大殿离她,太过遥远,高处不胜寒,皇宫再大再美,却也是世间最冷清的地方,触摸不到温度,有的,只是冷得让人发抖的光芒。
“这名字,倒是不错。”拍拍手,她浅笑道。
繁楚拍拍她的小脑袋,半是叹息半是嘱咐:“你这心性,能识得这几个字已经不错了。跟紧了我,可千万别走丢了,这里禁卫森严,你又没有前来赴会的贴子,还是小心些着好。”繁楚今日总算换了一身颜色,不太鲜艳的青白色泽,淡淡如许,却又盈盈夺人眼球。
“繁楚你这么光华夺目的人,我哪里会跟得丢呢!”她嘻笑着,小跑几步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走向大殿。
可是最终,她还是一不小心跟丢了。人潮人海中,她忽然觉得心慌意乱,到处看不到繁楚的影子,连他一丁点的气息都探不到。那种无助的感觉在陌生的触感接触到她时,她本能的尖叫顺带一巴掌挥过去。定睛一看,忙扯着人的袖子,焦急道:“神君,繁楚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了。”她泪眼汪汪,眼眶红红的,可怜不已的扯着夜羽白若流云的袖子,鼻涕眼泪一起流。
夜羽明显一怔,嘴角有一丝僵硬,星眸略带尴尬,却很好的隐藏在淡淡的表情里:“你随我来便是。”只是才将将走了一步,他忽然苦笑着摇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她不过一句话,自己便忘了方才唤她所为何事。步履微快,他将她带入重华殿,四下里探寻着,却并未发现繁楚的影子。
“重华殿禁卫众多,你先坐下,我去去就来。”他转身对着正目不转睛盯着案子上一座鲜红色珊瑚石的陶夭道,“记住,不要乱跑。”
这次她学得乖觉,点点头,可怜兮兮的吸了吸鼻子,恙恙的道:“见着繁楚,记得让他来找我。”俗话说得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这才不过半个时辰,就这般魂不守舍,当真是粘人得紧。
夜羽点点头,向侧殿走去。大殿里人来人往,却多的是不认得的。她一个人无聊,往殿外瞧着,放眼看去,这些不食烟火的神仙们在此刻,偏生有一种与凡人更近的感觉。她摇摇头,尘世浮华,神仙也是。由此看来,天下芸芸众生,凡人或妖魔,除了没有神仙法力,倒是与神仙无异,不过都由好坏二字区分开来。
正暗自腹诽着,突然感觉到后肩上一阵疼,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她刚想尖叫,却蓦的失去了知觉晕了过去。
陶夭醒来的时候,仍旧是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不为别的,就为自己居然毫无察觉的被人掳走了,这对于一个向来自恋到不行的妖来说,是极大的耻辱,更让她觉得耻辱的是,掳走她的,居然是个半大的孩子!可现下她既无力挣扎,更无力还手,不然她一定要踢这孩子的屁股!哪能把她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花妖给这样五花大绑毫无气质形象可言的给囚禁起来呢!拗不过,就拿眼睛瞪,直瞪得那孩子冷笑一声别过脸去,自己的眼睛变得涩涩的,才勉强眨了下眼睛,张口便道:“小鬼,你捉我做什么!刚得道幻化人形,又没有太多灵力,又不是太好吃!”好吧,她承认自己软弱了点。可是看那孩子万年不变雷打不动几乎要僵硬的冰山脸,她只好忍下那些不好听的字眼,哭诉道。
那孩子眼睛是浓重的黑,没有一丝光彩,透着一丝阴狠与冷冽。面色苍白,唇色是妖艳的红。一身黑色流金长袍,领口绣着一个奇怪的图案,那个图案她从未见过,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半晌,那个孩子忽然转头,狠狠的瞪着她,哦不,应该是她的脖子才对,喉咙里那清晰的响声告诉她,他饿了,他想喝她的血……
“那个……我这么瘦,身上没多少肉,也没有多少血,你想喝,去抓别人嘛!”她眼泪直流,脸上脏兮兮的全是泪痕,警惕的看着那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更啦
第一卷 42两生花开(二)
“我……冷……”那个孩子声音有些沙哑,身体慢慢开始发抖,一身黑衣使他看起来分外冷峻,眼窝青黑,那种眼神犹如饥饿已久的猎手看到美味的猎物,一瞬眼睛光芒陡现,却强忍着没有靠近她,“你不要……说话……也不……不要呼吸……”他痛苦的张开嘴,獠牙显露出来,那是只有妖魔才会有的牙齿!让人不寒而粟!
“什么嘛!我不呼吸,会憋死的!!!”她哭丧着脸,忘了流泪,一脸惊恐的看着他那带着欲望的眼眸,苍白的为自己辩解,丝毫不知对方也是正在努力的抵制着内心深处的冲动。她试图挣脱捆妖锁的束缚,无奈,未果。
就在眨眼之前,他一个箭步,忽然就到了她的身后,她惊恐的扭头,才发现自己的肩在流血,啊啊啊,这不是找死么!!
她一闪神,脖子一痛,獠牙便刺穿的皮肤,那种痛到极致的感觉倒让她忘了哭,只一味脸色苍白的愣在那里,浑身变得僵硬,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往上流,她反应过来想要挣扎,却挣不开。
“我不想死啊,我刚幻化人形,我还没跟繁楚说我好喜欢他来着,你不要吃我啊!!”她哭得悲悲戚戚,惨绝不已,眼泪鼻涕花了脸,她以为,她真的要死了。
繁楚和夜羽赶来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失血过多致使她面色苍白,无精打采,眼皮沉得像有千斤重,而那孩子的獠牙还在她的动脉处,血顺着嘴角流下,那一幕,妖艳而诡异。
“魔神太子云邪!”繁楚衣衫一晃,掌力即出,那孩子一下子被击中,飞出老远,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繁楚揽过她,皱眉:“神君,这龙族的朝祭,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夜羽抬眉,浅笑:“不得安宁,便不要安宁。横竖这个朝祭,我是不想参加。”只见他足下轻点,旋即开出万千花朵,白衣翩跹,素手一挥,他在半空中说道:“上神一直想看看百鸟朝凤是何种场景,今日,我便遂了你的心愿!”他身姿缥缈却又不乏刚毅,如舞又似武,天空远远的飞来大片飞鸟,天空被这美丽的场景渲染得五颜六色,显得恢宏壮阔,美不胜收。
“繁楚,你们两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你们没羞没臊啊!”有气无力的抬了下眼皮,却是指责他以大欺小。
“你知道什么?”繁楚将她揽得更紧,看向空中。
“他若是普通的仙童或是妖怪倒也还好,偏偏是魔神无音的儿子,是魔域历史中年纪最小的太子,功力不容小觑。况且,”他沉吟道,“这孩子定不会孤身前来,我想,魔音定然也在这里。”繁楚凝眉,看着她。
“不过,夜羽上仙这厢虚张声势这招玩儿得不错,舞姿很花哨,景象极美。”她抬眼看了一下那在空中百鸟朝凤的盛景,咧开嘴,苍白着唇冲繁楚笑,“想不到这传说中的百鸟朝凤,如此壮观华丽,美不胜收。”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繁楚忽然朝他一笑,明媚不减三月春光,眉眼如画,“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危险。而越是危险的东西,越是有人,趋之若鹜。”
“人有欲望,神仙也不能免俗。越是危险,就证明越有价值,那么,大家何乐而不为呢?”她闭上眼睛,头靠在他怀中,喃喃而语,嘴角挂着笑容,更多的,是一丝参透世事的清明透澈。
繁楚拍拍她的背,勾唇一笑,将她揽得更紧。
蓦的,他的手心一根细细的发丝以一种不易察觉的速度向身后蔓延,尔后他反手一握,发丝传过一丝细微的震动,他猛的往前一扯,身后原本的花园景观像是一幅被撕开的画,而那画的背后,赫然正是千钧一发急速射来的箭,箭锋是漆黑的颜色,箭身通体金黄,繁楚迅速从地面飞起,在空中旋了几圈,躲开这箭的同时,一手食指和中指迅速出手,生生夹住了剑身,她甚至听到了皮肉被划破的声音,只是那伤口在繁楚眸子一暗的时候,迅速愈合,仿佛刚才受伤,只是一场梦。
陶夭被他揽在怀中,他暗了眸,睫毛微颤,气势凌然:“无音,好久不见,你依然如故啊!”
身后黑黑的雾气慢慢聚拢,拼凑成|人的模样,黑色朝冠,黑色披风,黑色的长袍猎猎做响,那一身浓重的黑,边缘处却细细的隐着一道蜿蜒曲折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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