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棋盘上的形势如何,你只要看一看两人的坐姿就知道更有信心。”段强微笑地安慰道。
终于,李宽莲出手了,狠狠地一颗黑子拍在了棋盘上,用力之大居然让边上的几颗棋子都晃了几晃,显然,他已经下了决心,要在这里决一死战,不能成功,便要成仁。
然而在和王子明的对局中,不是谁想拼命就能拼命的,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到来,白棋只是冷静地守住阵脚,不让黑棋就地安根,然后放对方从中间出头逃出,并没有强行攻击。
“呀,就这么让黑棋跑了,这好吗?”孙敏担心地说道,黑棋轻松地破去了白棋的成空潜力,自身却没付出什么大的代价,怎么看怎么象是王子明吃了大亏。
“呵呵,看来你受你师傅的影响很大,总喜欢直来直去,以力抗力,难怪不能接受这样的变化。其实从全局来看,白棋的实地和黑棋相差不大,就算让黑棋把成空潜力破去也无伤大局,而黑棋破完空后自然就走出一块无眼孤棋,白棋只要借着威胁这块孤棋便可以随意压缩对方阵型,一出一入之间必有收益。如此白棋就可以将棋局的主导权牢牢抓在手中,这需要有极好的平衡感和极为精确的形势判断力,显然,这两方面王子明都很出『色』。”田永仁笑道。
“可是直接把黑棋吃在里边不就完了,我就不信这个子被吃掉后李宽莲还能心走下去。”棋风的问题可不是一两句话所能改变,孙敏还是觉得一口气吃掉对方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这个子吃下来就全无问题了,但为了达到目的白棋就必须封住外边出头,这等于『逼』黑棋必须深入到白棋的主空去找眼位,如此一来,吃住了固然是万事大吉,但万一要是吃炸了呢?”田永仁反问道。
“可这里是白棋的势力范围,吃住的可能『性』很大呀?”孙敏还是坚持道。
“可同样也存在着让黑棋活出的可能啊。韩国棋手在棋子相互纠缠时的处理能力是非常强的,对于破空,做活更是他们的强项,李宽莲肯定就盼着白棋来硬吃,否则的话他也没必要想那么长时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占优势的是白棋,王子明没必要冒这个险。”田永仁说道。
“可这样还是挺可惜的。”虽然知道田永仁说的更有道理,但孙敏还是小声地说道。
“呵呵。”宽容地一笑,田永仁重又去观注起棋局。
棋盘上的进程果然如田永仁所预计,白棋不即不离地远远瞄着中腹黑棋,东边吊吊,西边削削,受孤棋所累,李宽莲不敢强硬反击,只得默默忍受。一番搜刮之后,王子明转而收起了大官子,静下心来一计算,白棋盘面居然反超三目。
“白棋要赢了,而且是大胜!”对局研究室里有不少的人已经开始击掌相庆了。
“哈哈,这下子看那些韩国的人头还抬那么高不。”有人故意指着隔壁韩国棋手研究室笑道,显然是对刚才那十多个人趾高气扬的样子耿耿于怀。
“抬头?也得敢,出门的时候门口可是二十多级的台阶,抬着头他们就不怕摔得满地找牙?”立刻就有人接口道。
“有什么可怕的,前边不远就是口腔医院,掉颗牙补回去不就结了。”一番对话让研究室里响起了哄堂笑声。
“华老,是不是胜局已定?”老成持重的段强也心急地问道。
“嗯,不出大的意外应该是大局已定,现在已经进到大官子阶级,双方相差接近九目,这么大的差距以双方的水平而言很难翻盘。不过韩国棋手的特点就是越到终盘越危险,不下到最后一手棋便不能放松警惕的。”华院长稳重地说道。
“对,韩国棋手在劣势情况下大都会置自已的弱点于不顾,强抢实地,然后就等着看对方能不能抓住自已的弱点。抓住了,无非就是输得难看一点,没抓住,那就算捡到了,在中日韩三国高手的棋战中,韩国高手的很多胜局往往就是靠着在官子阶段不顾死活的无理强行得来的。虽然这种为求胜利不择手段的方法被中日高手所不屑,但实战中却是威力极大,稍不留意便会中招。”田永仁补充道。
“是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陈院长也是打趣道。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死斗
第一百二十九章 死斗
“不行了吗?”李宽莲在心中向自已问道。大官子所剩无几,余下的中小官子虽多但价值太小,既便自已能处处得手也不过是两三目的便宜,相较于近十目的差距跟本就是无关紧要。而且,从中盘控制局面的手法可知,面前是一位对官子有着极强自信的高手,一旦过了大官子阶段再想找到机会就难上加难了。
看看棋钟,自已这边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而对方还有近一个半小时的富于时间,看来想利用读秒的压力『逼』迫对方犯错误也是没有可能,况且,以对方身如枯木,颜若雕石般的样子,想必是那种心智极坚的棋手,真到了读秒阶段也未必就能走出晕招。
“难道只能使出翻盘术了吗?”这种绝地求生的招数虽然是韩国棋手最为擅长,但说到底也是无计可施之下的无奈之举,就如同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虽然可以兴起一番风浪,但如果对方抗了过去,自已只有死得更快,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下,谁也不会轻易使用的。
但形势比人强,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李宽莲想太多了,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大官子阶级自已再不能搞出点什么,那么败局就不可避免,韩国棋手所特有的执著和顽强使得他不可能安心接受败局,更何况这次的比赛是由他自已挑起的,心一横,李宽莲对对手的先手沾光视而不见,硬抢左上角的二路爬。
“李宽莲疯了吗?”通过闭路电视,研究室的众人马上就看到了就一手。
“疯到不致于,不过想拼命却是真的。”有人冷静地说道。
黑棋这一爬实质极大,白棋若应,则黑棋先生便宜在七目左右,双方的差距已大为接近,白棋若不应,下一手黑棋挺进角地,一出一入之间大约有十六目之差,在现阶段可谓是大极。
可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为抢到这一最大官子,李宽莲中腹黑棋那条二十余子的大龙便陷入到白棋的有效『射』程之内。
“这就是韩国棋手的翻盘术吗?”孙敏喃喃自语道。
很显然,黑棋在以大龙的治理来一赌输赢。
这条横贯半个棋盘的大龙虽然没有明显眼位,但俗语有云:棋长一尺,无眼自活,白棋要是照一般分寸去攻击固然没有风险,但得到的收益怕比不过角上的损失,若走出强手,黑棋的反扑也是很有威胁。
“很疯狂,是不是?”陈院长微笑着问道。
“是呀,放这这么大一条龙不管硬抢官子,我是无论如何走不出这样的棋的。”孙敏说道。
“呵呵,是呀,不要说你,就是国内的一流高手怕也很难下这个决断。要是日本棋手,大概连想也不会去想的。不过对于韩国棋手这就是司空见惯了。只是你也不用担心,就算没把握吃掉黑棋,白棋大不了就在角上应一手,优势还是有的。”陈院长笑着说道。
“不过依我来看事情可不象那么简单,白棋可能要动了杀心。”田永仁沉『吟』道。
“哦,为什么?”陈院长问道。
“前面这么多手棋王子明只用了一个半小时,用时最长的一步也没超出五分钟。可是现在你看,李宽莲走完这手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白棋还是没有要走棋的意思,如果只是想一般走走的话他又何必要浪费这个时间呢?”田永仁解释道。
“呀,那不是很危险的吗?”孙敏叫道。
“是吗?刚才你不是还想硬吃这块棋吗?”田永仁奇怪地问道。
“那不一样啊!刚才是形势很不清楚,白棋只是形势占优但还不能肯定就赢,所以用强当然是可行的。但现在白棋已经领先不少,只要好好收完官子不就行了,还干嘛那么拼命?”孙敏说道。
“凡是高手都有很强的自信心的,王子明不用说是位高手,自信心一定相当的强。他刚才走的那步棋是收官兼搜对方的根,如果黑棋脱先而不能给予相应的惩罚,不就等于说自已走了步废棋吗?所以就算在心情上也会去攻一下的。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知道韩国棋手的伎俩但在实战中还是屡屡中计的原因。唉,做活容易吃棋难,不知道这次王子明会不会出错。”田永仁担心地说道,这样的惜败他见过得太多了。
“放心吧,王大哥攻击力您是不清楚,我们总和他下棋可是深有感受!当他要下定决心吃棋的时候所表现的计算力我只能以恐怖来形容。现在的棋虽然还很复杂,但目标明确,属于那种直线『性』的攻杀,这种地方是不可能出错的。等着吧,黑棋这条大龙必死无疑。”李紫芸在晚报杯赛时早就和田永仁很熟了,一听之下立刻伸过头来大声说道。
“呵呵,是怎么个恐怖法呢?”陈院长饶有兴趣地问道。
“《发阳论》您知道吧?”李紫芸问道。
“当然知道了,这有什么关系吗?”陈院长答道。
“我和姐姐经常用上面的题去考他,但不论题有多难,多则二十来分钟,少则二三分钟,全能轻轻松松地解答出来。”李紫芸答道。
“这也不能当证据吧?记忆力好的人完全可以把答案都背下来,虽然要花的时间不少,但只要有心也还是可以办到的。据我所知,王子明的记忆力就是好的惊人,那些四书五经,佛典道义都有是张口便来,做到这一点也很正常。”陈院长摇头说道。
“他没有背,这我可以向天保证!”李紫芸三指竖起向天坚定地说道。
“哦,你怎么保证?”连田永仁也来了兴致。
“很简单,每一道题他都是想了之后才答的,要是背下来就用不着花时间了。而且有几道题的解法在书上没有记载,我查过好几种译本,可以肯定是以前没有提到过。”李紫芸答道。
“嗯,能在《发阳论》里发现新的解法这可不是什容易的事,看来王子明在死活方面的确很有实力。”这下子田永仁也不得不认可了。
“老陈,《发阳论》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解出这个就非常厉害?”段强不解地问道。
“《发阳论》是一本死活题集,是举世公认的围棋死活方面最高经典著作,成书于公元一七一三年,原作者是日本著名棋家桑原道节,也就是四世井上因硕。原本这本书是为了培养‘井上家’的接班人而精心创作的高级教材,书成之后为了防范其他门派偷学,‘井上家’实行了严格的保密制度,不但原本被当做传世瑰宝而秘藏不『露』,就连书中的内容本家族中的一般北子也无从窥其门径。只有极少数年轻有为而又忠诚可靠的候补接班人才得以在家族首脑的亲自传授下,按步就平静地修习。这种一家垄断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了近代。
《发阳论》的书名,来源于日本古代棋家对围棋本质的认识。他们认为,类似于棋的配置,结构那样的东西可以称之为‘阴’,而棋形中所陷伏的手段可称之为‘阳’,故此,发阳一词就可以理解为:从特定的棋形中去发现它的‘阳’——即发现那隐伏的,行之有效的手段。
《发阳论》还有一个别名,叫做《不断樱》。樱,是日本的国花,在围棋中象征着手段的精华。所谓‘不断樱’,就是喻指书中灿烂缤纷的妙手层出不穷之意。
《发阳论》里的死活题难度极大,日本自一九一四年第一本专著发行以来已经发行过四本,所有参与解说的均是当时的第一流职业棋士,但依然或多或少的有些错误,由此可见此书的难度。事实上可以说,能否独力解开里面的习题是职业和业余棋手的分水岭。王子明不仅解开,而且还能发现新的解法,你说能不让人惊讶吗?”陈院长说道。
这一手棋足足用掉了二十分钟,终于,在李宽莲忐忑不安的等待之下王子明将一颗白子轻轻地放在了棋盘上。
靠断!王子明选择了最烈的攻击。
“终于要吃大龙啦!”业余高手大多嗜杀成『性』,象林靖宇因此还得到了“屠龙手”的美称,所以看到吃大龙这样刺激的场面无不大叫痛快,何况被追杀的对象是早就看着不爽的李宽莲,心中更是激动万分。
如果大龙被分开,那么必将有一块会被吃掉,而无论哪一块被吃掉都有不是自已所能承受的,是生是死全看能不能吃住这颗卡在喉咙上的刺花。
生死关头,李宽莲将自已的实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利用白棋外围的弱点连冲两步,然后虚虚一夹,居然真的把这颗白子给吃住了!
“是误算了吗?”刚才还热火朝天的研究室突然死一般寂静。
“唉,还是中招了。”田永仁叹息道。
孙敏看了看棋盘,又看了闭路上的王子明,虽然没有说出一句话,但心头就象压了块石头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不,王大哥不会看错的!”只有李紫芸一个人执拗地坚持着。
“小妹,别闹了。王大哥也是人,是人就有可能犯错的。”姐姐在旁边小声劝说道,虽然她也是心中刀搅。
“姐,他们不信也就算了,你也不信王大哥了吗?”可怜吧吧的小姑娘与其说是在质问倒不如说是在哀求。
“唉!”拉着妹妹的手,李紫茵只有长叹一声。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章 终局
第一百三十章 终局
在中方研究室里一片沉寂,韩方研究室内阵阵欢呼声中,王子明再次出手了,表情淡然的脸上没有半点的波澜,仿佛眼前的这一切早都在计算之中。
“哇,好狠呀!白棋瞄着的是黑棋整条大龙啊!”一向稳重的华学良院长难得地失态叫了起来。
众人定睛看去,白棋的这一手是从下边彻底的把黑棋边上的眼位去掉,回过头来再仔细一看,原来黑棋为吃住那颗白子在外边所撞的两下已经将白棋外围撞实,外逃已无可能,而所吃住的这颗子虽然逃出无望,但死掉了也不过是个假眼,除了让两块黑棋连在一起之外并没其它好处,整条大龙还是没有眼位。刚才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如何把这颗子救出,全没想到白棋只要冷静地从外边压缩黑棋生存空间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哈哈,搞了半天这步断是以弃为取的诱铒,真是巧妙的构思!”以田永仁的棋手思路一经提示只一转念便很快看清了之后的变化。
“这怎么讲?”虽然还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变化,但从两位职业高手的语气里段强还是能听出棋局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呵呵,白棋如果一开始就摆出整体攻击的策略,因为外边的封锁线上还有不安定之处,在黑棋的亡命反击之下自身也有一定风险。所以王子明先做出把对方分开只吃一半的架式,看李宽莲的动向再决定后续的手段。
如果纯粹从死活题的角度来看,黑棋的最佳应法无疑是做活一边,这虽然不太容易但以李宽莲的实力并不太难做到。但问题是不论做活哪一方都有不可避免地要伤害到另一方,而现在情况是无论死掉哪一块都是黑棋所不能接受的,所以这就『逼』得李宽莲不得不想办法来吃住这颗棋子,结果也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正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李宽莲就算是看破了白棋的意图怕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闯。”田永仁再一次地叹息道,不过这一次他很清楚,最少今天这盘棋已经不需要他再伤神了,因为后面的变化手数虽多,但对于两位拥有职业棋手实力的高手而言却不过是多花点时间而已,不可能再出错误了。
李宽莲此时的脑子里已是『乱』成一团,下面的几十手变化他只用了两分钟便已计算清楚,黑棋大龙现在是外逃无路,做活无门,除了等死之外便再无办法。
难道真的就这么完了?
输棋于他并不陌生,当年如果不是在新人王战中以半目之差惜败在了现在如日中天的崔世石之下,使得自已一时间对职业棋手生涯心灰意冷,这才听从了父亲的安排出国留学,否则的话也许他现在也就叱诧世界职业棋坛的一员悍将。
但今天的比赛不同于以往,以前的比赛无论怎样的重要关乎的都只是自已,但这一次却是事关两国棋手的颜面。想想昨天晚上在全体代表团成员在前自已是如何大言不惭地夸下海口要将对手杀得体无完肤,刚才又是如何当着中韩记者面前毫气冲天地大发誓言?明天一早中国的报刊杂志将如何评论自已今天的言行,国人又将如何看待自已的战败?
想到这里李宽莲只感到一阵阵的热气向头上涌来。
血慢慢地从他的鼻孔中流了出来,渐渐地汇成两条细流点点滴落在雪白的衬衫之上,白底映红渍是那么的惊心动魄,然而,无论是心神意晃的李宽莲,还是对面神游局内,无念无嗔的王子明都没有发现。
“李先生!”裁判不得不打断棋盘两旁仿佛木雕石刻般二位的沉思。
“什么事?”条件反『射』般地转过头去,李宽莲茫然地问道。
“您的鼻子出血了,请先处理一下再对局吧。”裁判用韩语提醒着。
“还要下下去吗?”下意识地用手在鼻下一抹,看了看指尖上的殷红『色』『液』体,李宽莲的理智终于重新回到了体内。
苦苦一笑,用左手从棋盒中取出两颗棋子并排放在棋盘之上,默默地站起向对手和裁判微一鞠躬,李宽莲神情落寞地向着门外走去。
“李宽莲认输啦!”欢呼声从中方研究室中传来,连远在楼道尽头的特别对局室都隐约可闻。
“看,我就说王大哥肯定会赢的,这回信了吧!”不久前还楚楚可怜的小姑娘现在可是得意万分,兴奋地拉着孙敏的手大声叫着。
“信,当然信啦,不过你的手可不可以轻点,晚上我还要写稿子呢。”孙敏苦笑着从试图从对方魔爪里把双手解放出来,但又哪里做得到。
“段老,这下子心放下来了吧?”田永仁含笑问道,这一盘棋跌宕起伏,就连他这样的棋坛老将都感到心惊动魄,想必段强的感受会更深一些。
“呵呵,是放下来了,我早就看好了王子明,虽然过程有些曲折,可是我从没对他失去信心。”段强开心地笑道,把刚才同大家一起唉声叹气的事早抛在脑后。
“老华,看过了这盘棋之后,你对以后的比赛有什么看法?”陈院长向老搭档问道。
“李宽莲的实力很强,说实话,以你我现在的状况分先也未必就有把握赢得了他,他敢说让中国业余棋手一先的大话的确是有这个本钱。不过相较之下王子明的实力更为了得,形容为强大已经不够,确切地说用可怕两个字才更贴切一些。这么说倒不是因为他赢了,同等级棋手之间的胜负并不能证明什么,但你们有没有注意,从开局到终局王子明居然没有下出一步问题手!或者说以咱们的能力现在还看不出哪里有问题。从全局来看,他的行棋极为自然,毫无牵强用力之处,可以说兵不血刃就占到了上风。最后杀大龙时的魄力和滴水不『露』的计算也是常人所难及。虽然只凭一局就下定语有些轻率,但我估计这次比赛应该是下不满十局的。”华子良说道。
“华老,您说下不满十局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摆脱了李紫芸的魔掌控制的孙敏抽空问道。
“这你还不明白,下不满十局就是说一定有一方会被打到让先。至于谁会被让先要是还要解释的话待会出了门你可别说认识我!”李紫芸马上抢口答道。
孙敏看了看李紫芸,转头用眼光向华子良询问,而华院长则是闭口不言,只是微笑着点着头。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反思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反思
因为身体不适,比赛之后例行的复盘并没有进行,韩国代表团一行人匆匆地离开了北京棋院,与下午到来时的无限风光形成了相当强烈的对比。
记者们不是都会顾忌到受访对象的感觉,终究参与这次比赛报道的媒体并非全是象孙敏这样的专业围棋记者(虽然只是实习),相较于棋盘上的战争,他们更感兴趣的是双方棋手身上的故事。虽然李宽莲出了卫生间后便在同伴的护送下快速登上豪华大巴,使得准备不足的记者们只来得及留下几张有些模糊的照片,但韩国代表团的团长却因为为了掩护大部队的离去而身陷重围。
“金团长,经过了今天的比赛之后对此次十番棋大战您有什么预测?”十多支话筒伸到了团长身前。
“王先生的实力很强,超过了我们原来的预计,是位很难对付的对手,但我们对李宽莲依然有信心。”金团长避重就轻地答道。
“这是否是说您认为李宽莲仍然能获得十番棋最后的胜利吗?”
“是的。我说过,我们对李宽莲依然有信心。”金团长重复道。
“据北京棋院的院长所说在这一次的比赛中王子明没有一招疑问手,是一局完胜,那么讲问您对李宽莲的信心来自于何处?”
“李宽莲今天的身体状态并不太好,影响到了实力发挥,所以并不能因为偶然的一败就断言比赛最后的结果。此次比赛是十番棋,后面的比赛还很漫长,中国有句老话,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金团长带着公式化的微笑答道。
“请问李宽莲比赛最后流鼻血是什么原因?是不是他身体有病?”这是今天这场比赛的最大看点,对于耍笔杆子的他们只凭这一点就可以写出半个版面。
“有可能是因为休息不好的问题,具体的原因还需要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虽然谁都知道他是因为精神过于紧张导致鼻血外涌,但要如此回答不等于自损士气。
“那么这是不是会影响到今后的比赛?”
“绝对不会,韩国棋手的『性』格就是绝不躲避挑战。”挤过人群,金团长终于逃过了记者们的狂轰『乱』炸。
与金团长的落荒而逃相比,王子明处理这个局面的能力就强的太多。比赛结束之后,除了坐在棋盘旁边简单回答了几个关于这盘棋技术方面的问题便一言不发,所谓言多语必失,在这些无冕之王且好奇心极重的记者面前,除非是想做个透明人,否则最好的办法就是闭上自已的嘴,要知道自已今天要敢说赢的轻松,明天报纸上登出来标题很可能就是《王子明谈笑论兵,韩国人不堪一击》,这种事在他年轻的时候可是经历的太多了。
当然,对记者采取不合作态度也是不行的,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当有关技术方面的问题一答完,王子明立刻起身在管平的护送下离开了赛场,至于理由嘛,也简单,要回去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的比赛,如此官冕堂皇的理由没有谁可有反驳。
随他一起而去的还有李家姐妹,以及孙敏,管平的车很宽敞,三个女孩子都很苗条,一起坐在后座并不拥挤。
“王大哥,很累吗?”看到王子明上了车之后便闭目养神李紫茵关心地问道。
“哦,没什么,这种程度的比赛还不至于。我只不过是在反思一下刚才的比赛。”王子明随口答道。
“这盘棋你下的不是很漂亮吗,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孙敏问道。
“哪有什么漂不漂亮的,如果把围棋视做一种艺术的形式,那么它也就有着所有艺术形式所共有的特点,那便是一旦完成便必有遗憾。没有完美的艺术品,同样,也没有完美的棋局。”王子明答道。
“那你是不是现在觉得在黑棋刚刚打入时就应该马上吃住?”孙敏还是念念不忘早有的疑问。
“呵呵,当然不会啦。白棋在中腹张势的目的就是引诱黑棋打入,一旦黑棋有了孤棋,白棋便可以顺利掌握棋局的主导权,否则的话大可以退后一路或两路,那样黑棋就没有打入的空间,自然,黑棋也就不会打入而会改为侵削了。”王子明笑道。
“这么说你是在张势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了对方打入点?”孙敏惊讶地问道,事实要是如此那王子明可就真象华院长所说的那样,只有以可怕来形容了。
“我对李宽莲的棋并不了解,他对我的也同样不清楚,所以说预见到具体的打入点根本不可能。况且,在当时的局面下,重要的是如何把握住棋局的主导权,因此只要大体知道对方落子的方位就行了,在这种地方花太多的时间没必要。”王子明答道。
“还好。”孙敏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人的思维还在常识之内。
“不过要是再下两盘棋的话类似的局面应该就能猜到了。”王子明的这句话并没有说出。
“那王大哥,你倒底是在哪里不满意呢?”李紫芸追问道。
“就是那个尖冲的布局新手。”王子明答道。
“咦,这招棋不是大获成功吗?”李紫芸不解地问道:从实战结果而言,白棋不仅抢先占得了右下的双飞燕攻角,同时在黑棋的大空中留下了一个隐患,虽然最后并没有用到,但那是因为李宽莲的大龙愤死,和那几招交换无关。
“这盘棋是大获成功了,但那是因为黑棋没有走出最强的应手。”王子明答道。
“你是不是说在白棋托角时黑棋应的不好?”几个人在脑海里迅速浮现出当时的画面。
“不是,是在那之前。你们也不要多想,明天我走出来之后你们就会知道了。”王子明微笑了一下说道。
“不可能吧?今天李宽莲才在这个新手下边吃了大亏,明天他还敢走这个变化?”孙敏不相信地说道。
“番棋比赛有一个特点,就是相同的局面经常会重复出现。这一方面是因为双方棋手都对自已的招法充满信心,另一方面也是一种气合,换句话讲就是不肯在气势上输可对方,这可不是第一手下在自已这边的那种低级心理战所能比的。今天在这个变化下我占了便宜,当明天我执黑走出同样的阵型时,如果他不敢以同样的招法应战,那就等于承认自已上一局的选择是有问题的,心情上必会受到影响。当然,如果是真的有问题也没办法,但很多情况下那只是一种对局心态,而非实际上的优劣,所以气势一弱,在此消彼涨之下必将处处受人所制,胜负也就可想而知了。”王子明说道。
“那如果有人在对局中使用这种方法,那该怎么应对?”想着自已不久也要进入更加残酷的职业棋坛,李紫芸有些担心地问道。
“呵呵,说起来也简单,如果你认为自已的招法没问题,那就大胆地走下去。如果没有底,那就变招好了。当然,前题是你有高川格那样流水不争先的平常心。”王子明笑道。
“切,又是废话一句!”三个女孩子异口同声的叫道。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心结
第一百三十二章 心结
“宽莲君,你的身体还好吧?”在韩国代表团住宿地李宽莲的房间里金团长表情严肃地问道。
作为这支代表团的最高决策者,金团长身上所担负的压力可是常人难以想象:虽然表面上看来李宽莲的挑战行为只是棋手个人一时冲动下的产物,但要是没有他在背后的暗中支持,比赛又怎么可能这么快便能举行?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后悔,如果在李宽莲表示有挑战意图的时候马上汇报韩国棋院,交给那些一天到晚总想着怎么才能在自已任内做出些轰动世界棋坛大事的政客们去『操』心,现在自已又怎么会担上这样的责任?要知道这次挑战假如胜利了,李宽莲会被为数众多的棋『迷』视为为国争光的民族英雄而大加颂扬,自已也会因为果断的决策和出『色』的组织能力被上级所重用,正所谓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是如果失败了呢?虽然李宽莲会被一向只习惯于看结果而不是过程的国民骂得难以抬头,但那并不会影响他继续去做他的李氏财团投资部部长,可是自已呢?除了为自已因没尽到领队的责任,做出过于轻率的做出了危险的决定并使韩国围棋的尊严留下污点而引咎辞职以外,难道还会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吗?况且,就算自已的脸皮够厚,可以心安理得到坐在那个位子上无动于衷,那些早就盯着韩国棋院外事部主任宝座的人会放过自已吗?
不过覆水难收,与其沉湎于对过去的自责,还不如更加努力的工作,今天的霉运也许只是幸运女神和自已开的一个小玩笑,睡过一觉说不定就会一片光明。中国古代的大儒,亚圣孟子不是说过“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吗,所有的苦难只是为了实现更光辉的理想,相信只要坚持下去,最后的胜利还是会属于自已这边的。报着这样的目的,金团长开始了他的工作。
“谢谢团长的关心,我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是感到有些累而已,休息一下就会好的。”李宽莲勉强地从嘴角挤出一丝笑纹答道。流点鼻血对象他这样一米七几,正在壮年的男子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疲惫感主要来自于他的精神。
“宽莲君,虽然你现在很累,但有些话我不能不说。对于你的表现我很不满意。不是因为棋输了,而是因为你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情绪!
棋输了,情绪有所低落固然可以理解,但因此就垂头丧气就不可原谅了。只要下棋就会有输有赢,谁也不是常胜将军,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盘输了,你感到难受,我也感到难受,隔壁等着你去复盘的同伴们也是同样。这是人之常情,只要是人谁便也不能避免。可是我要提醒你,你是大韩民族的一员,是韩国业余棋手的最强者,别人可以叹气,悲观,乃至自暴自弃,但你不行,因为你代表的不是你一个人,你肩上所背负着的韩国手的尊严,所以,你必须振做起来,鼓起你的斗志准备明天的战斗,而不要象个刚被强犦的女人一样自怜自叹,要是做不到这一点,不仅是我,以及和你并肩战斗的同伴,还有远在祖国关心着这场比赛的国人,就连你的父亲母亲也不会原谅你的!”已经有些花白头发的金团长声『色』俱厉地训斥道。在韩国,等级观念是极为严格的,金团长是李宽莲的长辈,而且是此次访华比赛的领队,所以训斥起晚辈半点情面都没有留。
“团长,我想问您个问题。”李宽莲在金团长的训斥之后低下头,认认真真地说道。
“什么问题。”金团长问道。
“是不是只要拥有斗志,棋就一定能赢?”李宽莲抬起头了,金团长从他眼中清清楚楚地可以看到『迷』茫。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金团长直觉地感到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很可能对李宽莲今后的人生观有着很大影响,故而慎重地反问道。
“在今天的比赛之前,我一直认为,无论棋局怎样的恶劣,只要心中充满斗志,就一定能够找到取利的道路。就是这样的心态,使得我在告别职业围棋九年之后,以业余棋手的身份重返棋坛并成为韩国业余棋界第一人。
然而,在今天的比赛中,我的斗志并不比以前的任何一场比赛弱,从某种意义来讲,可以说是有过之而不及。我可以肯定,在棋局的每一阶段,我都是以最强的招法,最强的反击意识去进行战斗,但为什么对方总是能轻描淡写地就将我苦思冥想的招术化解?如果这只是棋力上的差距并不能让我感到『迷』『惑』,让我感到『迷』『惑』的是:为什么在对手身上我感觉不到斗志,而他却能牢牢把握住棋局的主导权?而我旺盛的斗志却只能被他牵着鼻子无所适从?”李宽莲缓缓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嗯,如果你在想着的是这个问题,那总算还没让我失望。比赛时人没有进入过对局室,因此无法体会你所说的那种感觉。或许这个王子明在围棋的境界上已经超脱了对胜负的执著,所以才会好象全无斗志;或许他很擅长伪装,可以把斗志隐藏的很深,所以才会使得坐在棋盘对面的你也感觉不到,对此我无从知晓。我所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对于一位棋手,有了斗志未必会赢,但没有斗志就一定会输。所以与其去想这些虚无飘渺,无法琢磨的东西,还不如把心思放在找出失败的原因和之后怎样避免犯同的的错误之上,以迎接下一场的比赛。‘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