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卫,冲锋!”
……
这一手四面楚歌和风声鹤唳的确玩的不错。
连绵不绝的呐喊声,借着天威,伴随着朔风的呼啸,仿佛整个营地都被数万或者数十万汉军包围了。
更加严重的是,营地里的精绝羌人都惊醒了,妇女哭,孩童叫。胆子小点的已经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即使胆大的也只能拿着擀面杖之类的木棍窝在沙堆里不敢动弹。
古兰好不容易召集起了数百卫兵。他那聚兵的号角已经呜呜响起,但是大部分的精绝羌人都跑去找自己的家人了,他这聚兵的号角响起却应者寥寥。
等了差不多一刻钟,忽然有一支骑兵奔腾而来,卷起的狂沙简直像是末日到头一般。从狂风中还嗖嗖飞来精确至极的箭矢,一下就射倒了那些吹号角的精绝士兵。
然后就看见数十骑汉军冲了过来,每匹战马后面还挂着枝杈纵横的树枝。就是这些树枝借着朔风卷起了狂沙。
横冲而来的骑兵是瞄准了古兰大帐的。等他反应过来,骑兵已经呼啸着直冲而过,骑刀雪亮,扫落一地尸体。鲜血滋在沙堆里一下就被黄沙掩埋。
然后就看见从四面八方都冲来骑士。这些骑士都手执火把,到处放火,但能明显发现这些骑士的骑术都生疏的很,有几个汉兵甚至不小心从马上直接颠簸了下来。
但即使这样,“汉军威武”“汉军平叛”的声音还是从他们口中奔腾而出。
汉军的威名实在让精绝羌人吓怕了。所有精绝羌人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要逃跑。
而古兰也是一样。他亲眼看见那个纵横营地里的骑兵就是在精绝卫城中杀出城去的邹燃!
不过邹燃显然没有注意到他。当然也是因为古兰此刻穿着不整,落魄不堪的模样。
于是大溃败开始了。
在纠集了差不多一两百人之后,古兰就匆匆骑上马向西逃跑。逃亡中还碰上了同样惊魂稳定的克多王子等人。这个时候,韩可为还向古兰建议要召集族人,向族人陈说投降汉人的厉害,并且让古兰威胁族人,说一旦投降汉人就要屠杀。
可偏偏这个时候,有人开始在精绝羌人中间大喊:“汉军只杀贼首古兰,余者免罪!”
而喊话这人正是古兰的侄子古柏。
……
用石油泼上去燃烧的大火借着风势更是无法熄灭。于是白天还浩浩荡荡的数万人队伍,在一夜之间就化为乌有。
偷袭成功的邹燃等人追了古兰一阵之后就回转。其实他们这也是临时凑起来的骑兵。很多精绝卫城的汉兵根本不会骑马,是直接绑在马背上往前冲的。等事后一查点,还是有十数人掉下马后被踩死,还有十数人不知道是不是跑迷了路,寻不见了。
这次偷袭能如此顺利,连邹燃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本以为这次至多只能让古兰吃点亏,他还做了长途马蚤扰的计划,带足了石油呢。却没想到一个晚上搞定。
当然,这最关键的还是因为这是一支非专业军队。如果是汉军扎营,即使带着这么多妇孺,一样会安排岗哨,并且将容易炸营的妇孺们安置在一起。这样便于管理。同时也不会让战士们卸甲。可是看看古兰,他除了贴身的一些士兵外,其他的都让他们回到自己的妻儿家人身边,这打起仗来不败才怪了。当然,这也与精绝羌人兵农合一是分不开的。
等清晨的阳光再次出现在天边时,古兰就觉得自己真是历经了沧桑。一夜的奔逃,说到厮杀根本没见到多少。到处都是火光,而敌人说实话在事后想起来根本不足为道。就那么寥寥数十人。就算他现在也还有两百多骑兵呢。如果是白天正面对决,他一定不会输。
可是现在要再让他回去召集族人,他却不敢。
汉军,太凶了!
克多王子则面色阴郁地看着疲惫不堪,仓惶中连水都没带的精绝羌人,眼神里更多的是不屑。但对于古兰这杆大旗,他还是不会轻易扔掉的。暗想这两百精绝羌兵还算是一股战力,没准还能对固守玉田卫有所帮助,幸好精绝卫城算是毁了,总算完成了预期的目标。为今之计是赶往玉田卫城要紧。
于是便也不再多话,径直催马赶往玉田卫城。
而在邹燃这边,他却头疼不已。一夜大火,烧死和自相践踏而死的羌人多达数千,剩下的羌人都是惊魂稳定,也有两三万人。这么多人中还有不少青壮,该怎么做?都杀了?
漫说邹燃没有这么狠的心,就算有,他这点人也做不来屠杀的事。虽然按照帝国律法,精绝羌人这已经算是叛国,完全够得上就地屠杀。但为了稳定羌人,邹燃还是打算好好借助一下这些羌人的实力。
在偷袭中,熟知地理的黄巢和曾继友帮了大忙。而潜入精绝羌人营地里放火的马嵬、古柏等人更是立功很大。这些人都可以算是骨干了。本来邹燃有心让这些人带着这些羌人回到精绝卫城,重新开辟一个卫城出来,但是随之发生的事,却让邹燃改变了注意。
他遇到了一股从玉田卫城过来的部队---正是“护送”伤兵回关内的吐番兵!
帝国飘摇之卷 【第九十七章 吐番兵】
ps:在下知道西藏以前叫“吐蕃”,吐番是为了避免被和谐。所以使名字相像即可。大家勿深究。
※※※※※※※※※※※※※※※※※※※※吐番、月氏、匈奴、鲜卑四族是当年圣祖汉化天下时留下的四大种族。因为这四个种族的人口在当时都超过了一百万。其他民族则完全被汉化了。
扎姆就是一个被汉化了的吐番人。汉帝国上千年的强大影响下来,扎姆早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汉人。在吐番州,任何一个吐番人都会有两个名字。一个是萨满给起的佛名,还有一个就是学究先生给起的汉名。
在吐番州,学究就是指那些帝国内部派来的教书先生。这些人在吐番州可是跟吐番萨满祭司一样的神人。这些学究先生知道天文地理,山川水文,是了不得的大学问家呢!除了官家对吐番州政事上的掌控外,精神上就是这些学究与萨满祭司一起来负责。
扎姆也有学究先生给起的汉名,叫普事可,取万事皆可之意。扎姆也读过几年小学。之后就没有继续读了。帝国对吐番人并没有如汉人那么严厉的教育规定。小学之后可以继续进修,也可以出来谋生。扎姆家境并不是很好,在衣朶山谷给人放羊。后来妹妹彩云卓玛竟然考到了拉萨大学,扎姆高兴坏了。正巧,帝国这几年边疆不稳,南部湿婆与北部的匈奴时常扰边,帝国扩大了吐番兵的征召,于是为了支持妹妹读书,他就来玉田卫当了兵。
吐番兵并不是如帝国的汉人那样到了年限就要应征入伍。事实上,圣祖陛下有规定,吐番兵的数量绝对不能超过两万。而且一个驻地的吐番兵数量绝对不能超过三千。
也许别人不知道,但穿越者汉圣祖可是明白,吐番人的战斗力其实是非常凶悍的。在原本的历史上,唐末中原王朝衰落之后,阿拉伯人建立的胡罗珊王朝曾一度东侵,并且占领过天山。当时中原王朝四分五裂,根本不能形成有效合力来抵挡阿拉伯人的侵入。若不是当时的吐番帝国实力强大,吐番兵又凶悍绝伦,不断西征---吐番骑兵甚至抵达过黑海东岸,侵入东罗马帝国---没准阿拉伯人就打进中原了。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圣祖对吐番兵的数量进行了诸多限制。不过随着这几年的边疆形势,帝国不得不加大吐番兵的数量,以此稳定印度大陆的局面。当然,这也和吐番州这数百年不断的汉化教育有关。
加入玉田卫的一千八百名吐番兵,像扎姆这样的人有很多。都自认是汉人。不过这样的人是不会担任官职的。扎姆当了近五年兵了,可只是一个尉兵。
“阿吉扎姆,这次那颜大人为什么不让我们把人送到精绝卫啊?而且这路也不对啊,再往前走都快进塔克拉玛干沙漠了。”问话的是扎姆的同乡,叫昆贡杰布,才十八岁,是今年刚刚进入玉田卫的。
吐番人认为,非家人之间直呼名字是不礼貌的,所以在喊人时总要在前面加点什么。像扎姆家乡所在的衣朶地区在同乡之间叫人时会加“阿吉”或者“阿觉”。
扎姆扶了扶腰间的战刀,看了看无比炎热的太阳,道:“不知道。我们当兵的,听命令就是了。阿觉昆贡,你去看看那几个汉兵怎样了。太阳这么大,可别再中了暑气。”
他们之间说的也是汉语。原先是有一种吐蕃话的,但现在早就没有。吐蕃话如今只是萨满祭司们在祭祀时会用来念祈祷词。
“欸!”昆贡杰布非常干脆地应了一声。走到了队伍后面,查看在担架上抬着的汉兵。
在玉田卫的汉伤兵有七十一人,八百吐番兵,平均每个伙都要负责一名汉兵。而扎姆所在这个伙所负责的这个汉兵竟然是个女兵。叫什么扎姆可不知道。但扎姆知道自己必须把这些生病了的汉兵安全送到且末卫。从玉田卫出来的时候,古布那颜大人也是这么说的。但扎姆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因为他发现古布那颜在下完这个命令后,把他的亲随达赤金珠叫了过去,并做了一个吐番人才会做的动作---以手捂嘴,然后喝掉---这个意思是“解决掉”。
解决什么?
扎姆不知道,但总觉得有些不安。
昆贡很快从队伍后面跑了上来,对扎姆说:“阿吉,那汉兵就觉得晒,脸上红红的,跟涂了胭脂似的。嘿嘿,没别的事!”
扎姆听昆贡的语气有些怪异,忽而发现他手上还拿着一件丘山铠,奇怪道:“咦,这盔甲……”
扎姆一眼就看出这丘山铠的不同之处。吐番兵虽然也算羽林卫,但他们的丘山铠是不如汉兵丘山铠的。最明显的区别就是胸口的护心镜只有一块,没有两块。而昆贡手里的这具丘山铠却是两面护心镜,而且铠甲上明显有一只飞骑的标示,很明显,这是飞骑卫将士的铠甲。
昆贡笑着道:“是那女兵暂时放在我这里的。她说太热了。阿吉,我看见了呢!”
扎姆恍然地点点头,然后又问:“你看见什么了?”
“那女兵的胸口啊!”昆贡兴奋地笑着,压低嗓子对扎姆道:“那叫一个白啊……嘿嘿,难怪都说汉人的女子都是水做的,那女兵不但长的好看,连身子也是白花花的。要是能让我摸一下,立马死了也值啊!”
扎姆哼了哼,没有说什么。那女兵是飞骑左卫女兵部的,中了暑,后来又从马上摔下来,腿折了。所以不得不让他们抬着往且末卫走。在这充满男人的地方,这个女兵的确是很让那些吐番兵垂涎三尺的。这样的女伤兵在这队伍里还有四五个呢。不过昆贡这些人也就嘴里说说,让他们真的去摸却是没人敢的。
笑话,这些女兵可都是飞骑卫的,羽林九卫呐,大汉帝国的最强骑兵军团,连火寻国都说是灭就灭了,敢惹飞骑卫的兵?那不是找死么?
这时,队伍后面一个传令兵大声地喊道:“达赤大人有令,全军在前面的山坡后扎营。”
扎姆垫着脚尖,眺望一下,发现前面有一片被黄沙掩埋的石质山坡,正可做安营之用。
扎姆等人是没有马匹的。连骆驼都很少,大部分靠着两条腿。只有达赤金珠带着的那两伙人才骑着马。
达赤金珠是古布那颜身边的亲随,也是对古布那颜勾结月氏人最为了解的人之一。上次月氏人抵达玉田卫的消息就是达赤金珠通知的古布那颜。
这达赤金珠,身披皮毛大麾,头戴赤金头盔,搞的很是拉风。身体壮实,骑在马上就像一座移动的铁塔一般。他看中了那片山坡,很显然,这是沙漠中难得的扎营之地。
不过他看中的同时,却没想到十二个时辰之前,也有人看中过这片山坡。而这个人,就是精绝羌人头领古兰。
由于那片山坡很高,周围虽然没有树木,都是无尽的黄沙,但沙堆那么高,从西往东走的达赤金珠尽管骑在马上,却看不见山坡后面的情况。而在山坡后面,邹燃等人已经集中好队伍,正准备将羌人都送回精绝卫城。先走的一部分已经将队伍已经走出两三里地。
这些羌人显然都有些没精打采,收拾起东西来都蔫蔫的感觉。邹燃等人也无意去刺激他们,所以虽然有成千上万人,但除了卷起沙尘外,并没有太大的声响。
达赤金珠将队伍拉到山坡后,立即下令所有汉兵伤患都集中在一起,然后把队伍集结好。
那些伤兵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就算知道他们其实也无力反抗。
八百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将汉兵团团围住。这时,达赤金珠忽然下令:“将这些汉兵全部杀掉!女兵留给弟兄们享用!”
此令一下,顿时引起一阵惊哗。
“大人?这是何意?”扎姆赶紧抱拳上前,脸上露出无比震惊的表情。
不但是他,其他伙的伙长们也不知所措。
杀汉兵?那不是造反么?
这些吐番兵大都跟扎姆一样自认是汉人,又怎么能杀汉兵呢?
达赤金珠森冷地对扎姆道:“这是那颜大人的命令。你们不遵吗?”
“可是大人,这些,这些是汉兵啊!”扎姆急道。
达赤金珠哼道:“汉兵又如何?月氏和匈奴大军如今已经攻克鸿蒙口,这天山诸卫马上就要纳入月氏人的版图中,汉兵?汉兵已经成为过去了!扎姆,赶紧动手!”
扎姆还在犹豫,就见达赤金珠冷哼一声,他带来的二十名亲随已经抽出战刀猛地冲向了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汉兵。
“不遵那颜大人命令者,杀无赦!”达赤金珠如铁塔一样的身躯猛然一直,怒喝道。
扎姆心里一跳,可要他杀汉人,他还是下不了手。不但是他,身边的其他几位伙长,甚至是曲长都不忍,纷纷开口劝阻。
这时,扎姆的同乡昆贡杰布却哈哈大笑地跟几个吐番兵从汉伤兵堆里把几个女兵给拖了出来,笑声中就将那女兵的衣服给撕烂了,引起一阵惊叫。
“昆贡,你给我住手!”扎姆大怒,冲过去想要阻止。
达赤金珠拿出马侧的弓箭,对准了扎姆,喝道:“扎姆,念你也是吐番人,你不动手也罢,但若敢阻止,我定射杀你!”
扎姆不管不顾,冲上前一脚踹翻了正对汉女兵动手动脚的昆贡,朝达赤金珠怒目而视:“达赤金珠,你这样做会把我们吐番人都给害了,你知不知道?!”
这时,队伍渐渐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吐番兵开始不断砍杀那些汉伤兵,而一部分吐番兵却站在了扎姆这一边,从那些人手中抢回汉伤兵。
达赤金珠大怒,正要射死扎姆。突然“嗖!”一声,箭矢的破空声从山坡后传来,一箭射中达赤金珠的马头上。
“噗”,战马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软地瘫了下来。
所有吐番兵愕然转头,就见山坡坡顶之上,一个骑士站在那里,正怒视着山坡下的一切。
阳光正好从那骑士的后面照过来,扎姆顿觉眼花,都看不清楚这个骑士的样貌,只能看见一个如雕塑一样的身躯屹立在那儿,身后的披风迎风飒动!
“何人?”达赤金珠从地上狼狈地站了起来,怒喝。
“大人,是,是汉军!”一个亲随战战兢兢地道。
“汉军?!”达赤金珠也吓了一条,赶紧用手搭个凉棚望去,果然看见山坡上威风凛凛站立的是个身穿丘山铠的汉军骑士!
只有一个人?也许是落单的骑士,必须把他也给杀掉。达赤金珠心头计议,正要下令时,就看见山坡后忽然又出现一排骑着战马的黑影……
这坡并不高,又是上风头,邹燃自然听的真真切切。他亲眼目睹了坡下那些吐番兵的争执,更听见了他们争论的内容。一时间邹燃怒火中烧,扬声怒吼:“汉军在此,谁敢杀我汉人?”
坡下吐番兵顿时愣住。达赤金珠一看见那排黑影顿时知道事情完不成了,于是偷偷往后挪了几步,突然出手将一个士兵拉下马,然后纵身跳了上去,扭头便跑,口中还大喊:“杀,杀光那些汉人!”
就在扎姆等吐番兵不知所措时,邹燃已经带着汉骑猛地从山坡上扑了下来,激扬尘土,气势如虹。
“投降免死!”邹燃大叫,手中弯弓如月,箭如流星,射向了达赤金珠。
达赤金珠后背中箭,惨叫一声,翻身落马。
随着邹燃往下冲的,还有数千精绝羌人。顿时人潮涌动,虽然那些羌人兵都没有什么战斗力,但对于早就被汉兵吓破胆的吐番兵来说却是震慑了。
战斗几乎都没有开始就结束了。所有吐番兵都是丢掉兵器,自己跪在地上投降的。
“邹燃兄弟,鸿蒙口真的失陷了?”
此刻那些吐番兵都被拿下,汉伤兵死了十几个,其他人都被收容在精绝羌人的营地里。等情况稍微稳定,马嵬就带着耿大囿急急跑了过来,询问情况。
邹燃正在跟扎姆说话,刚才他在山坡上看的分明,这个吐番兵是在极力保护汉伤兵,所以对他并没有敌意。那些想要执行达赤金珠命令的吐番兵则被抓了起来,还包括扎姆的同乡昆贡杰布。对于这些人,邹燃打算全部杀掉,一个不留。扎姆正在跟邹燃求情。
扎姆也很奇怪,邹燃的胸口明明是波水剑章,和自己一样,但那些汉兵都乖乖听从他的命令。扎姆甚至看见一个戴着棱甲剑章的女都尉都听从他的调配,顿时扎姆以为邹燃的真身盔甲只是掩护而已,而他的军衔肯定很高。
邹燃转身对马嵬道:“马都尉,看情况是的。那个为首的吐番人被我射死了,问不到情况。不过根据之前那个汉j韩可为的说法,我想鸿蒙口现在已经失陷。”
马嵬搓着手道:“那,那怎么办?李都尉,你怎么看?”
李珊却不回答,而是看向邹燃。这个情况又让扎姆一阵疑惑。
那边耿大囿道:“要不咱们撤回精绝卫城吧,距离不远,虽然城墙没了,但还有那一大片绿洲,绝对能够暂时安身!”
这或许是许多汉兵的想法。但这个想法却和邹燃想的不一样。
“不,我们还是去玉田卫!”邹燃断然道。
“去玉田卫?”刘全惊道,“你疯了?那韩可为不是说了么,至少有六百月氏兵和匈奴兵在那里!”
邹燃摇头:“不,应该没有六百。他们是要内外夹攻鸿蒙口,所以我推测玉田卫的匈奴兵和月氏兵根本没多少。剩下的都是吐番兵。而吐番兵的战斗力你们也看见了……”
马嵬摇头道:“不,这些吐番兵之所以战斗力不高是因为群龙无首,而且正在混乱时刻。那玉田卫城城守古布那颜将这八百人派出来,肯定有排除异己的心思在。留在玉田卫的一千吐番兵可不会像这些那么好对付了!”
秋香却道:“哼,这有什么难的?咱们现在有数千的精绝羌兵,还有这数百吐番兵,和两百汉兵,我就还不信拿不下一个小小的玉田卫城!”
此话一出,顿时让众人恍然大悟。
对哦,现在他们可不是只有两百汉兵啊!
邹燃抬起头,看了一眼疑惑不已的扎姆,心里竟然冒出一个天大的想法。
帝国飘摇之卷 【第九十八章 汉武烈堂】
汉元千年十一月二日。朔风起自正北。煞气由西。福神在东。天昏晦,地蹴平。
玉田卫城的城头早已是兵甲林立,旗色翻飞,一派军情炎炎的模样。在城楼的最高处,原本悬挂大汉皇旗的地方如今换成了一面天狗食月旗---玉田卫城,在这一刻已经是月氏人和匈奴人的了。
根据事前的约定,天山诸卫中,南六卫归属月氏,北七卫属于匈奴。所以这玉田卫城上悬挂的是月氏国的国旗!
攻破鸿蒙口后多图清点汉军尸首,细数之下发现汉军在这附近的实力已残,玉田卫城高枕无忧了。所以他并没有立即加派军队进军,而是决定在鸿蒙口休整三天。鸿蒙卫城的防御体系是向西而不向东,多图准备在这三天时间里对卫城进行简单的修葺,将一部分投石机和弩炮都转嫁到东边的城墙上来,并且用垒石堆起垛口,算是构建起了一个简单的朝东的防御体系。
这些情况都是李纵从来往的斥候口中得知的。斥候从鸿蒙口到玉田卫都是畅通无阻,可以说算是将这片地区掌控在手里了。但就算如此,玉田卫城依然戒备森严,卫城中的紧张气氛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激烈起来---大军后天就要向东进发,这里算是后援和补给基地呢!
站在简陋的玉田卫城墙上,望着东边苍茫的大地,李纵神色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古塔尔那大嗓门在城门处传来:“快点,兔崽子们,赶紧把城门给我加固,你看看这破门板,老子一拳就能打个大窟窿……嘿,那个人,去把古布那颜叫过来,不是说了派人出城把绿洲给我毁了吗?怎么还不去?”
“大,大人,那绿洲毁了,我们吃水就要到六七里地以外挑了……啊,大人,别打别打,我去我去……”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随后却发出一阵阵惨叫,显然是被古塔尔暴打了。
随着那人远去,古塔尔爆发出一阵舒爽的大笑:“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吐番狗,当汉人的奴才当久了么?实在欠打,老子叫你去叫就赶紧去,哪来这么多废话?!你们也快点,别磨磨蹭蹭,小心老子的拳头不认人!”
听着古塔尔那嚣张的笑声,李纵脸上的愁思更重了。
匈奴、鲜卑、月氏、吐番四个民族是这片大陆上唯一幸存的大种族。汉人已经是世界最庞大的族群,拥有四五亿人口,根本不是他们这几个小民族能够比拟的。按照常理来说,这四个种族既然想独立,就应该联合起来,共同抵御汉人。但现在看看他们的做法吧,鲜卑在匈奴的欺凌下已经大部分投靠了汉人,看现在的趋势,月氏也将要开始欺负吐番……如此下去,又如何与强大的汉人抗衡?
李纵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想这些做什么?我可是汉人啊!但是依附在月氏人身上真的能有所成就么?但如果不这么做,我们怛罗斯李氏家族该何去何从?
李纵不知道,也无法知道。只是觉得前途渺茫。汉帝国现在的确是虚弱了。已经过去三天,但原本预计该到的飞骑卫现在却没有踪迹。但这并不是说汉帝国就没有消灭月氏的实力。如果现在是一个急功近利的帝王在位,不惜把帝国搞垮而动员所有力量平叛的话,灭个月氏还是轻轻松松的。汉平帝如此隐忍,反而暴露了他的雄心。“厚积薄发”,“后发制人”,这可是汉人博大文化里的精髓。
汉帝国越是不动,月氏人就应该越是小心才是。因为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可能就是汉帝国那如惊天霹雳般的凶猛一击!
但自从打下鸿蒙口,月氏人都变得骄狂了,叫嚣着汉军不屑一击,打过雍凉,饮马黄河!
更有人狂妄地说:“进雒阳,活捉汉帝!将这千年帝国踩在脚下,奴役亿万万汉人!”
对此李纵满是不屑。汉帝国若是真的这么好打,匈奴人就不会跟汉帝国打了数十年依旧只能在边疆地区徘徊了。再说了,那些月氏人打过真正的汉军么?鸿蒙口那些是羽林守军,可不是凶猛的羽林九卫!六七万人围攻人家八百羽林守军都打的这么吃力,更别说遇上羽林九卫了。鸿蒙口最后都是靠着匈奴白甲兵才攻破的,也不知道月氏人凭什么这么嚣张。
看着古塔尔如此嚣张的样子,李纵实在很不是滋味。身为汉人,他实在很受不了这种国家遭受蹂躏的感觉。圣祖改制之后,国家民族观念早已超越了传统的家族观念,不,应该说圣祖已经将传统的家族观念和国家民族观念融合了。
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没了汉帝国,汉人,还算汉人么?
望着阴晦的天色,李纵长长叹了口气,心似滴血……
※※※※※※※※※※※※※※※※※※※※帝都,雒阳。今日的天气非常寒冷。虽然阳光明媚,但是寒风刺骨。寒风卷着枯黄的树叶飘洒在地上,激的行人不断抱袖疾行。
大街上依旧是人流滚滚,似乎不论什么时候,这雒阳城里都是如此热闹。不过这寒冷的天气也让路边的商贩们有些吃不住,叫卖声都比往日低沉了些。
刘弟正护着姐姐的车行走在街上。如今刘芳,哦,不,应该是刘雨荷才对。
说起来刘雨荷现在可是秦楼里的名伶。上次薛礼点了刘雨荷的花,原本也就是看在紫蕊的面上才捧个场的,可没想到这看上去如弱柳扶风的刘雨荷竟然真的唱功惊人。寥寥数曲犹如九曲回肠,动人心魄。她那清丽脱俗的唱音简直让人忘却了她清秀的面容,只记得那可让人“三月不知肉味”的绕梁余音。
就这样,刘雨荷一举成名。成了今秋点花谱的头牌。在点花谱上的排名一直名列前茅,若无意外,今年的花魁非她莫属。
如此高的身价,待遇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如今她不但有了自己独立的院子,更有专门的扈从。她也就将自己的弟弟带在身边,一是自己人更加放心,二也是将这个脾气暴躁的弟弟留在身边,省得他闹出什么事端来。
这半年多下来,刘弟的气息更加沉稳了。行为举止也颇合气度,一身青灰长衫,武功带,锦箍手套将他雄伟利落的身姿完美的呈现出来。若不是他脸上的那道贯穿两颊的伤疤太过骇人,说他是丰神俊朗也不为过。但就算如此,刘弟这幅模样还是有人喜欢的,特别是紫蕊身边的侍婢小茹,明眼人就可以看出,小茹对刘弟可不是一般的好---他身上这身长衫还是小茹亲手给做的呢,虽然她告诉刘弟这是外面买的,不过刘雨荷却是知道这个小茹的心思。
但刘弟却似乎没有成家的想法,他这段时间以来跟在姐姐身边,由于有了空闲,又不愁吃用,所以更加潜心地打熬力气,如今身躯更加雄伟。刘雨荷知道自己的弟弟还一门心思想着当兵,不想涉及男女私情,对小茹的情意,她也只能先代自己弟弟收着了。
今天他们这是准备去雒邑观上香。是紫蕊姑娘带着一起去的。
两辆雄州花檀木做的镂空雕镶马车,四周锦绸流苏装点,车顶还有一个秦楼的车徽,显得精美又华丽。每辆车旁边都有两个侍卫和两个丫鬟伺候着。
和刘弟一起护卫的人叫景泰,是个三十六岁的壮年汉子,目光有神,络腮胡,行走间步履稳健,摆臂非常有力,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他是一个退伍军人。据说曾在暴熊卫的陷阵营当过伙长,是个见过尸山血海的狠角色。退伍的原因是左臂在战场上被敌人拗断,现在虽然接了回去,但还是有些影响,显然已经不能适应陷阵营的高强度作战,所以退役。后来就被秦楼聘请为护卫队长,据说考核的时候曾经单靠右手掀翻了七个壮汉,着实厉害。
刘弟非常佩服他,所以拜他为师。景泰看刘弟是真的想当兵,便也倾囊相授,把自己的武技和在战场上学来的经验都交给他。景泰是陷阵营的,走的都是一击必杀的刚猛路子,而这也正合刘弟这个莽汉的胃口,学的也甚是认真。半年下来,景泰单臂已经不能将刘弟打败了,加上受伤的左手还勉强持平。
天气很冷,不过坐在车里倒是还暖和。刘雨荷担心自己弟弟冻坏,于是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手里拿着一个暖包冲刘弟道:“二弟,来,拿着这个!”
刘弟正和景泰说着话,看见姐姐这样不由埋怨道:“姐,你赶紧躲进去,外面冷。我没事儿,师傅都还没拿暖包,我拿算怎么回事儿?”
刘雨荷轻笑道:“那,我这还有一个,景师傅,要不你也拿一个吧!”
景泰憨厚一笑,道:“不用了刘小姐,你自己用吧。这天气还难不倒我们。”
这时前面紫蕊的马车已经穿过了雒阳主大街---定鼎门大街,进入西城区,而雨荷的车也堪堪走到定鼎门大街的正中央,她不依不饶地要把暖包塞给弟弟,而刘弟说什么也不要。
就在这时,街上一阵惊慌,三骑快速从南面飞奔而来。马蹄敲击着青石板路面,发出急促的声音。路边行人纷纷躲让,不时还有几句即将爆出的粗口,但却戛然而止!
刘弟吃了一惊,转头望去,只见三名全身戎装的骑士,最前面的骑士举着一面血红的旗帜快速奔来,在这行人稠密的大街上也没有稍停,而是不断甩动马鞭抽打,恨不得让战马飞起来一般。撞得行人跌跌撞撞,很多人都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但是看见那面血红的旗帜时又都无声地住了口,侧让在一边,很多人都是连滚带爬地躺在路边,却没人敢把到了口边的骂词吐出来。
刘弟大惊,心道,这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定鼎门大街驰马,要知道就算是皇帝本人估计也不能如此肆无忌惮!
眼看战马奔近,刘弟大吼一声:“来人止步,前面有人!”
可是战马却丝毫不停,那骑在马上的骑士已经看见前面有辆马车,但却丝毫不停,只是大吼:“血旗至,挡者死!”
刘弟不管什么血旗,马车上坐着的可是他姐姐,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让她姐姐过去再说。可他身边的景泰却是倏然变色,一把将刘弟推到一边,同时飞奔到驾马前,用力一掌拍在马屁股上,驾马吃痛,长嘶一声,发足狂奔,立即将马车拉过了大街,给这三名骑士让开了道路!
刘弟顿时来了个狗啃泥,看着三名骑士嚣张地直往皇城而去,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对景泰道:“师傅,干嘛推俺?那厮也太无礼了,竟然当街驰马,你看多少人的被撞翻了!让俺抓住他非活剥了他不可!”
景泰却愣愣地望着三匹疾驰而去的战马,一言不发,眼神里却满满的都是震惊。刘弟发现,不但景泰这样,那些被撞翻的人群也都是这样。原本喧闹的大街仿佛被定格了一般,安静了下来。直到骑士进入高耸的皇城大家才好像惊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收拾摊子,轻声附耳交谈,这声音却是小了许多。
景泰道:“别说当街驰马,刚才那骑士就算抽刀砍了你,你也没地方说理去!”
“啊?为啥?”刘弟不解。
“那是十万火急的血旗信使!擎着血旗能够驰马直到皇帝榻前,任何人不能阻拦,逾者死!”景泰的眼神变得悠远,似乎想起了什么事。
“啊?这么厉害?那我举面血旗不就天下无敌了?”刘弟调笑道。他还没意识到血旗的严重性。
景泰看了他一眼,叹声道:“你以为谁都可以擎血旗的么?只有十万火急的军情才能如此!而且血旗只能由军团大将才能颁发,代表了最高级别的军事行动……阿弟啊,看来边关又出事了。没准这次你还真能提早去当兵呢!”
“嗯?”刘弟奇怪地看着景泰。
失控的马车很快被马夫拉住,刘雨荷紧张地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喊:“二弟,二弟,景师傅,你们在哪儿?”
“哦,我们在这儿呢!马上来!”刘弟拉了还在怔忡的景泰,急急赶上马车。
往前走了不到一刻钟,皇城内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鼓声。鼓声隆隆似雷,敲的人心里发慌。
刘弟这次没问,而是看向景泰,景泰目光发直,惊道:“血旗至,登闻鼓响……糟了,边关肯定失守了!”
登闻鼓响,群臣齐至。已经开过的大朝会又一次开始。
很多大臣都听说了血旗入城的消息,不由心头狂震,这又是哪出事了?众人心里猜测不断,但却不敢先出声,而是静静地站在大殿之上,等候皇帝驾临。
皇帝抱病之身又一次出现在朝堂之上。这次宇文护等三个内阁大臣异常恭谨地站在御阶下,不置一词。
皇帝经过半年的调养,身体没有变好,反而愈发虚弱起来。龙袍宽宽地裹在他那枯瘦的身躯上,脸颊深陷,呼吸急促。但一开口,那种气势和威严却是不堕:“边关急报,大月叛匪与匈奴联盟,十万大军急袭鸿蒙口。如今已过三日,鸿蒙卫危在旦夕,已点起求援烽火,事态紧急,诸位臣工不知有何建议?”
刘夼第一个站出来道:“陛下,请立即下旨,让天山南六卫发出援兵,鸿蒙口地势险要,贼兵再多也难以展开优势,定可撑到援军抵达……”
刘夼话没说完,汉平帝已经虚弱地摆摆手:“来不及了。鸿蒙口已经沦陷。”
刘夼一震,愕然道:“这,怎么可能?”
汉平帝叹气道:“消息是从姑墨、龟兹传到敦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