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弟兄们已经探明月氏骑兵至少在四百之数,匈奴白甲兵也有两百人上下,而我们只有这七十几个游骑,如何能与他们硬扛?只能与他们多做游斗,方能对付的住!”
“话是如此,可是曲长,此地乃是高原,你看战马奔跑不多时就气喘如牛,体力大为不济。如此我们如何对付的住?”裴东心焦地道,“依我看,不如排成密集阵型,居高地一冲而下,跟他们拼了!”
耿孝道:“胡闹。我们是游骑,如何与那些白甲兵比冲阵的本事?让兄弟们散开,至少要在这儿挡住半个时辰……”
裴东正要应答,忽然一声响箭声音从前方山岭高坡上传了过来。
耿孝脸色一变:“游哨遇到敌人了,备战!”
所有游骑立即按照战斗时的阵型以伙为单位四散而开。个个拉弓在手,随时准备应战。耿孝看见本来一曲的游骑,如今只剩寥寥七十几人,有些伙都只剩下两到三骑,不禁有些悲从中来。
“曲长,敌军大队!”裴东在耿孝右手边十丈外大喊。
耿孝凝目望去,响箭鸣声消逝在远方,那处高坡上突然涌动出一条白线,白线迅速变成了一片白色的巨浪,号角呜呜响起,人如虎、马如龙,一队队披挂整齐的骑兵队伍汹涌而至。
这些骑兵俱都穿着白色丘山铠,外罩生丝披风,圆顶头盔上的盔缨飞舞着,帽檐儿也一扇一扇,像一片白色巨浪从高坡上扑下来,在青草荒疏的荒原上蔚为壮观。
舒明璐纵马在第一排的位置上,朝古道猛扑而来,老远就看见如鳞似甲的大汉游骑散布在那岭下的荒原上,顿时心里暗道:这游骑将领果然有几分本事,若我此刻冲上去难免受他的马蚤扰。
想着舒明璐就想让所有白甲兵也分散开。这时,身后呜呜的号角声不停歇地传来。舒明璐心头一震,这是李继用在背后催促他,不许分散,径直冲过去!
舒明璐也不多想,大声呼喝:“冲过去,冲过去!两翼弓箭掩护!”说着他将弓箭挂在马侧,抽出弯刀硬着头皮朝大汉游骑冲了上去。
耿孝一看这架势顿知这次怕是拦不下这些匈奴白甲兵了,于是抽出弓箭,大声道:“裴东,立即去通知菱都尉备战!其他人游走两翼,保持接触射击!”
说着他纵马贴着匈奴白甲兵右翼六十步的距离奔去。
匈奴白甲兵就像一把能斩钉截铁的利刃,而大汉游骑就像包裹利刃的纱棉。纱棉被一切为二的同时,利刃的前进势头明显一滞。
耿孝贴着匈奴白甲兵往后跑去,手中的箭如流星一样飞快射出。匈奴两侧的白甲兵也纷纷放箭。
舒明璐居于最前列,看见双方飞舞的箭矢,耳边听着箭矢嗖嗖的破空声,顿觉头皮发麻。这些大汉游骑的箭术简直精准的过分。比起他们这些游牧民族起来一点都不逊色。而且这些游骑好像个个都练就了连珠箭的本事,一口气能够射出三支箭,然后战马就疾驰而过。由于他在第一的位置,受到了至少四个游骑兵的重点关照,至少十支利箭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扑到了他身上!
“唔!”舒明璐挥刀格挡了大部分,但还是有两支箭贴着肩甲和腹甲射进了身体里。不过接下来,那四名骑士也受到了两翼白甲兵的重点关照,纷纷中箭落马。
在这样的战场上,箭术是保命的关键,但运气也同样不可缺少。
耿孝刚刚偏头躲过一支利箭,正要引弓射箭,忽然一支原本射向自己身后游骑的箭却被自己躲过的那枚箭一撞,箭矢顿时转移了方向插中了他的后背!
“啊!”耿孝吃痛,但却不敢勒停战马,只能匍匐在战马上,忍住疼痛大声疾呼:“全军向前,攻击后队!”
与白甲兵的接触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可就在这电石火光的交错间,游骑已经有十人落马,虽然白甲兵显然有更多,但他们却丝毫不停地往前冲。游骑贴边往后队而去。
可一和后队的月氏骑兵接触耿孝却犯了大错。那就是匈奴人采用的是锋矢阵,越往后队形越大。而游骑们是贴着匈奴白甲兵往后的,相距大概是六十步,但径直往后两队的距离越来越小,等碰上后队月氏骑兵时,两军相隔已经不过三十步!
李继用不愧是李克定诸子当中唯一一个有军事能力的,眼睛毒辣的狠,一眼就看出了游骑的破绽,他一声令下,原本整齐排列的月氏骑兵立即散开,像两条毒蛇吐出的蛇信,朝游骑卷了过去。
耿孝发现这个失误时已经来不及更正,只能发出“各自为战”的命令后,拔出骑刀与月氏骑兵面对面对冲起来。
各自为战这早就是游骑们平常就要学习的一个专门科目。因为游骑经常都要深入敌后,一旦遇敌都是各自为战为多。
各自为战时,游骑一般是三人为一组,互相配合,或战或走,自行决定。这种游斗方式是游骑最熟悉的。
但如今这样的方式却让游骑们遭受了更大的打击。三十步的距离,已经提起速度的战马不过两个呼吸就能到。很多贴的比较近的游骑登时被杀得人仰马翻,很多落马的游骑甚至连骑刀都不曾拿出来就被砍下马。
骑兵对决有时候就是这么迅速。没有隆隆战鼓,但其嘶声厉喝,杀声震天的气魄却一点不输给庞然战场。加上战马的嘶鸣和澎湃的战意,让这片荒原顿时笼罩上了一层让阳光都惊怵的血腥厮杀!
※※※※※※※※※※※※※※※※※※※※※赵九重握着长枪,重重靠在城墙根上,血迹斑驳的铠甲上有好几个凹坑,那是几个登上城楼的白甲兵被赵九重推下去时,用头或者拳头硬生生砸出来的。
他头盔上有一道非常明显的刀痕,从额头直到下颚,那是一名白甲兵登上城楼后,猛地一刀劈在了他的头盔上,差点将他的眼睛划瞎!幸好他反应够快,不进反退用强壮的身体将这人撞翻在地,然后用战刀把他砍到脑浆迸裂。
事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用刀背砍的。当时他还以为刀钝了呢!
不过现在,他的刀即使没钝也差不多了,原本雪亮的刀身上全是擦都擦不去的殷虹血迹,刃口上一个接一个的缺口,像是一个个哭泣孩子的嘴,带着那么一丝苍凉悲愤!
赵九重将身体放在城墙上,嘴里喘着粗气。
整整两个时辰,这些匈奴白甲兵像疯了一样不停的进攻。现在才好不容易退了下去。不过赵九重知道,不出一刻钟,他们又会有新的攻势。他们这些守兵必须抓紧这点时间休息。这一天以来,匈奴白甲兵疯了一样发动了连绵的攻势,那样子仿佛就想依靠血肉之躯把这鸿蒙卫给撞开一般。
匈奴人动用了所有攻城器械,显然是准备充分。若不是这鸿蒙卫修建的厚实,而且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局,不然还真有可能被他们用蚁附人海战术攻破了。
不过这八百守兵也损失惨重,死伤超过四成。现在还能在城头搏杀的不足四百五十人。匈奴兵三次登上了城楼,若不是张诚将军亲自上阵肉搏,把他们都赶了下去,匈奴人可就真的占领了这个险隘。
想起张诚将军,赵九重不得不发自内心地赞一声佩服。这个一直让人看上去有些内敛不够霸气的将军,在这国战时刻竟然有如此勇气,不但亲冒锋矢督战,更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拔刀肉搏!战到酣处,他甚至拔掉了丘山铠,站在城头狂笑,那份豪气至今让赵九重佩服不已!
更让他吃惊的是,匈奴人上午让人在城下招降,如果张诚将军投降,立即官封公爵,晋级元帅军衔!可张诚却亲自脱了长裤朝城下撒尿回应!此举虽粗鲁,却激发了汉兵死战的士气!一时间尽是欢声雷动!
ps:情人节,西方情人节。不过的就算了,过的朋友我就祝福一下:情人节快乐!
帝国飘摇之卷 【第九十五章 援军】
赵九重抻直了双腿,刚才还没觉得,现在仿佛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一般,又麻又酸,痛苦难当。靠在城墙上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
再看看其他兵士,也大都如此。身上血迹斑斑也懒得擦拭一下,反正等会儿还要染上。就是不知道下次染上的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赵九重算是比较幸运的,除了头盔上那一刀,其他位置一点伤都没蹭着。不像他身边的石景天,上午一块被投石机抛上来的三百斤巨石一下就压在了下身,双腿被牢牢压在石块下,现在都成了两条筒状的皮子,黏在城墙上撕都撕不下来。石景天本是赵九重的伙长,如今却只能躺在赵九重身边哼哼,刚才还有几声惨叫,现在已经彻底没了声息。
赵九重扭头看了一眼被压在石头下的石景天,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畏惧,反而有种淡然和超脱感,他看着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伙长,喃喃道:“伙长,不是我不救你,刚才匈奴狗攻的凶,我实在腾不开手啊……你先走了也好,总好过我们在这儿遭罪!”
他的喃喃话语刚说完,身边有人也蹭着血迹斑驳的墙面坐了下来。他扭头一看,就看见一张污迹糊满的老脸,正是鸿蒙卫第三伙伙长王金彪。
这王金彪也好生了得,昨日去修灯塔,结果摔下来摔伤了一条腿,今日匈奴白甲兵攻城,他拖着一条伤腿,来回奔走,亲自砍杀敌人十四人,肩头和腰腹都中了箭,依旧高声呼战。如今他是曲长了,统管鸿蒙卫城墙的北段,也就是赵九重这里。
王金彪看了同样因为腿酸而显露出痛苦神色的赵九重,笑着指了指那块压着石景天的石头道:“把腿架上去躺下,一刻钟腿酸便能止住酸疼。”
赵九重奇怪地看了一眼王金彪,很奇怪他还能笑的出来,不过还是按照他的说法,将腿架起来,果然,没多久就觉得血液畅通了许多,那种酸麻胀的感觉也好了许多,不由对王金彪道:“王曲长,这招真的有用欸!谢谢王曲长!”
王金彪嘿嘿一笑,用满是老茧的手拍了拍赵九重的肩膀道:“小子,要是能活着,你也要记得教教新人呐!”
“嗯!”赵九重重重点了点头。他望着又快要落山的夕阳,问道:“曲长,这到了夜里匈奴人应该不会再攻城了吧?”
王金彪重重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鼻腔里翻滚着腔沫道:“看今天匈奴狗的攻势可难说。他们对此地是势在必得……你没听南墙的兄弟说么?至少有十万匈奴兵,嘿嘿,说不得,咱们这次怕是都要死在这儿啦!”说到死,王金彪没有丝毫畏惧,那种轻描淡写的样子让人羡慕。
赵九重悚然道:“死?曲长,将军不是说有援军么?只要援军到了,咱们不就能守住了?”
“援军?”王金彪忽然露出一种不屑的表情,伸出大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还将眼角的眼屎也搓了下来,随手弹掉,然后压低声音在赵九重耳边道:“小子,你是新兵,我就告诉你吧!援军估计都没啦!”
赵九重一惊,把放在石头上的脚都拿了下来,悚然道:“曲长,怎么会没有援军?”
“嘘!”王金彪一把摁住赵九重的嘴,低喝道:“那么大声干什么?找死啊?”王金彪朝两边扫视一下,然后怒道:“你他妈就不能小点声?”
赵九重推开王金彪的手,压低嗓门急道:“曲长,怎么就没有援军呢?玉田卫就在东面七十里……”
“嘿嘿,你也知道只有七十里啊!”王金彪重重的醒了一股鼻涕,往城墙上一抹,黄白的鼻涕和鲜红的血迹混合在一起,构成一副奇异扭曲的图表。
王金彪道:“按照正常速度,从玉田卫到鸿蒙卫,半天可到,即使是步兵也不需要八个时辰。可现在你看看是什么时候了?别说援军,连根鸟毛都没看到!妈的,咱们点了六注狼烟啊!那玉田卫却连半个救兵也没发,我看玉田卫不是沦陷了就是那古布那颜坐视我鸿蒙卫失守……娘希匹,要是老子能活着回去,非宰了了那鸟人不可!”
赵九重靠在墙上,连腿麻也感觉不到了,望着东边已经暮气深沉的苍茫大地,喃喃道:“援军,何时能来啊?”
※※※※※※※※※※※※※※※※※※※※※鸿蒙卫城西面的丘陵谷地里,成片成片的营寨立了起来。沿着各个山岭,一排排木制的栅栏也排成相互犄角的阵势。岗楼、哨塔、灯塔、营房也在其中。密密麻麻,绵延了数十里地。到了夜里,火把点起,简直宛如一片星河似的,煞是壮观。
这就是月匈联军的营寨。不过营寨之间虽有寨墙相连,军伍队列也错落有序,但总体来说,他们的防卫却没有那么森严,甚至很多营寨的木桩入土不及三分,只是那么立在地上罢了。一推就倒。而且营寨之前也没有安放拒马和挖建壕沟,就那么立了一排木桩和栅栏就宣布一个营地建立了。
这样的营地本是不符合安营要求的,虽然看上去气势磅礴,但却经不起冲击,没有纵深,没有防御,更没有互相配合的工事。在葱岭西侧的缓丘陵地带,岭坡皆不高不深,适合骑兵大规模行动,大川大谷随处可见,若是汉军有强力骑兵冲阵,这些营寨就会变成摆设,一下就被扫荡一空。
不过多图一点都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他所要的,只是让这数万将士有一个容身之所罢了。试问在这片地区,哪里还有汉军骑的存在?别说汉军骑,就连汉步军就没见到。所以多图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营寨不稳。
他现在担心的是,鸿蒙卫已经打了一天,折损了三四千人,虽然死的都是月氏兵,但那鸿蒙卫还是如铜墙铁壁一般立在那里,没有丝毫要失守的迹象。月氏的几个将领已经来找他哭诉过了,在这么死下去,他们也吃不消啊!
随着各路兵马的陆续到来,这营寨是越安越多,但这鸿蒙卫依旧立在那里,大军不得寸进,着实让多图烦恼不已。
鸿蒙卫城下只有一条路,只能并排行进四个人。两侧山壁又被汉军削平,猿猴难渡。这一夫当关之地实在太险要了些。连赶造的投石机推进不到一里,便会被城上的弩炮给摧毁。实在让人殚精竭虑,无法可想。
大帐里,多图愁眉紧锁,一身银白色丘山铠将他那点书生气遮掩了过去。
格尔蒙泰道:“王子,已经休整了一刻钟,是否再让那些月氏人攻一次?”
多图摇摇头:“月氏王都军的穆宏将军方才来过我这里,让我暂停进攻……他们月氏人今日死伤超过四千,已经到了极限,现在兵士们都疲惫不堪,实在不能再战了!想不到,区区八百人的鸿蒙卫竟然如此难攻,本以为没有克多的配合,至少也能攻上去一两次,但现在……唉!”
格尔蒙泰冷笑道:“王子,我看都是那些月氏人没用。今日一共攻上城头三次,可每次都被汉狗给杀了回来,若是我白甲兵定能突破!”
多图摆摆手:“不。那些月氏王都军还是敢战的。这鸿蒙卫实在是个天险,不论何人来都是一样。倒是那张诚着实可恼,本以为他是个软骨头,但竟然如此侮辱我,等我拿下鸿蒙卫,非砍了他的脑袋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格尔蒙泰道:“那现在让我们匈奴勇士出马吧?!定能遂了王子心愿!”
多图强压住心头怒火,摇头道:“罢了,让我们的勇士准备,但不要进攻。还是等五弟的信号再说!”
“可是将军,我们只有三天时间。这狼烟已起,就算玉田卫不传递消息回去,其他卫所也会传递,这已经过了一天,若是克多王子失手……”格尔蒙泰急道。
“不会的,五弟有万夫不当之勇,而且心思细腻不弱于我,定然不会失手!你且去下令吧!让勇士们饱吃一顿,随时准备攻城!”多图坚定的语气也让格尔蒙泰叹气一声,转身出了大帐。
※※※※※※※※※※※※※※※※※※※※※赵九重正裹着毯子,手里握着已经卷刃缺口的战刀,倚靠在城墙上睡的正香。没想到一刻钟过去后,匈奴人竟然没有再发动进攻。据观察哨说,匈奴兵已经升火造饭,应该打算休战了。
听见这个消息,张诚也赶紧让汉军将士好好休整。命人从库房里搬出备用的干粮和烧酒,给将士们充饥御寒。却没有让人升火造饭,免得暴露守军数量。
吃饱喝足之后,赵九重就睡下了。虽然心里头对王金彪告诉的消息很是担忧,但抵不住身体的疲倦,沉沉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他听见一阵惊喜的叫声。
“援军!援军来啦!”
赵九重立即从地上翻了起来,初时还以为是敌袭,后来听见身边王金彪也惊喜大叫“援军”时,他才反应过来,有援军来了!
他立即高兴地扔掉行军毯,跟其他人一样跑到西侧城墙上,探头眺望。
只见山涧古道上的那块凸出巨岩后一排红翎闪动,不多时,从巨岩后面陆续跑来一列汉兵。
“是援军,是援军!!”赵九重也兴奋地大叫,跟着其他同袍一起跳脚欢呼。在这种时刻,有什么事情比看见自己人更令人兴奋的呢?
张诚也站在城楼上,望着巨岩后不断往这里跑的汉兵开心地道:“快,打开城门,迎接援军!”
就在这时,赵九重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因为那些汉兵个个跑的惊慌失措,一点不像是来救援这里的,反而像是来求援的。
从巨岩到鸿蒙城已经不远,跑在最前面的两个汉兵仰头朝城墙上大喊:“不要开城,不要开城!后面有月氏人!”
“哄”一下,鸿蒙卫城上顿时乱了起来。前有凶猛的匈奴白甲兵,后面有大月州的叛匪,鸿蒙守军顿时乱了阵脚。
这时,刚才呼喊的两名汉兵跳到路旁大声高呼:“兄弟们,信已送到,立即就地据守!结成圆阵,杀!”
赵九重这才看见从巨岩后跑过来的汉兵只有百十人,而且个个狼狈不堪,但好在兵器没有丢失。而在更后面,也是一片红翎闪动,似乎还有无数的汉兵。
就在他惊诧莫名的时候,就看见有两个女将跳上了巨岩平台,大声道:“结阵,不许乱!再乱所有人都要死!荆川、王楚,立即上城通知张将军!其他人以岩石为依托结阵!”
赵九重认识那两个女将,不正是之前跟随飞骑卫到过这里的菱悦都尉和陈玲都尉么?
就在一片混乱时,张诚也发现了不对,从城楼中走了出来冲着那些混乱的士兵大喝:“乱什么?立即备战!王金彪,带你的人,下城去支援菱都尉和陈都尉,其他人都给我回到岗位上,谁敢乱走,立斩!”
“是!将军!”王金彪立即拱手领命,带着曲中唯一仅剩的四十几个人,用吊索垂吊下去。赵九重也在其中。
其他人见到张诚发话,也立即跑到哨位准备。但这鸿蒙卫城本是为了防备西面来敌的,只在西面才有垛口,东面却是一排城墙而已。而且打了一天仗,所有弩炮、弩机之类的武器也都安在了西面城墙上,一时间却是搬不过来。再说了,万一这边搬了过来,匈奴人忽然发动攻势怎么办?拿什么抵挡?
张诚也被这个局面搞的晕头转脑,难以决断。
这个时候,在巨岩下结阵的汉兵已经列成了四人一排的重阵。所谓“重阵”就是后面的人以一只手顶住前面人的腰,另一只手握住长枪或者战刀向前推进。如此一人顶一人,以此形成向前的合力。最前面一排的人举着盾牌和长枪,一直往前冲,绝对不能也不可能后退。
这是一个在步兵对步兵时才会使用的冲撞阵形。这种阵形没有任何花哨,个人的武技也无足轻重,靠的是团体气力的配合与无坚不摧的勇气!
一看见这个阵形,张诚便明白,从后面追来的所谓月氏人也是步兵。但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步兵。骑兵在城池攻防中作用不大,最可怕的就是步兵。
赵九重还悬在半空时,就突然巨岩方向传来一声如山崩地裂般的呼喊。
“嘿嗬!”
然后就是两军对撞时才会发出的肉体碰撞声。这种声音像松了皮的鼓,捶起来发出“嘭嘭”的闷吼声。
“嘿嗬”“嘿嗬”“嘿嗬”……
赵九重回头望去,只见两支都穿着丘山铠,带着红翎头盔的士兵猛烈地撞在一起,刀枪像在空气里乱捅,溅起一蓬又一蓬的血雾。前排的人倒下了,后排的就继续向前推,将自己同袍的身体踩在脚下,毫无顾忌。
阵阵惨叫在这山涧古道中回响,形成一个个回音,一时间,在赵九重耳朵里好像整个世界都是这种嘶声呐喊的厮杀声音一般。
站在巨岩上的菱悦和陈玲抽出战刀,不断朝那些想要涌上巨岩平台的月氏士兵砍去。由于两方都是穿着丘山铠,菱悦和陈玲还真不好分辨,不过她们也顾不上许多,只是大喊“向前,向前!”
吊下城墙的王金彪,摆着一条瘸腿,挥舞着已经卷刃缺口的战刀,大喝:“汉军威武!杀!”
身后四十几名饱经战火的汉军将士也大喊一声冲了上去。
※※※※※※※※※※※※※※※※※※※※※李继用就跟在后面,大概在两百步左右的位置上,看着月氏骑兵变成步兵,丢弃战马用血肉不断朝汉军组成的防线上撞去。
那块巨岩成了双方争夺的焦点。无数人都被撞翻在那里,然后被不知道哪里捅过来的利刃给刺穿胸膛,鲜血激溅而出,洒到了巨石上,很快浸润了这块风化斑驳的巨石。
有月氏人的,当然也有汉军的!
李继用看的热血,大叫一声也抽出战刀,指着巨石道:“冲上巨石,杀垮汉军!杀啊!”说着一马当先冲了上去。一百多人围绕着他也朝巨石上冲去。
这块巨石就像面临海浪冲刷的礁石,无数的人、无数的血都喷洒在这里,但都被撞得粉碎。
李继用才冲了没几步就被后面的士兵给推到了后面。他是主将,热血一番就可以了,真正厮杀还轮不到他。
这时,有一个亲兵扯着李继用的身体喊:“拿督,快放烟花,让多图王子配合进攻啊!舒统领那里快顶不住了!”
李继用这才想起来,立即高喊:“放烟花!”
烟花就是李继用和多图两面夹击的讯号。
顿时,数朵烟花发出尖锐的呼啸窜入已经渐黑的夜色里,绽放出艳丽的光彩,照亮了整个鸿蒙古道。只是一闪,就消失不见。
张诚看见这美丽的烟花,顿觉心头大乱,这烟花美则美矣,不过在此刻看来,这更像是催命的符咒!
※※※※※※※※※※※※※※※※※※※※※在西面大营里,多图正在帐中苦思对策,这时就见格尔蒙泰猛地闯进大帐,兴奋而又扭曲的表情展现在他的脸上,他朝多图大喊:“王子,烟花!克多王子的烟花!!”
多图一怔,随即大步朝帐外走去,不小心撞翻了帅案也顾不得,直到看见鸿蒙卫后方出现的灿烂烟花,他仰天大笑:“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将他此刻痛快的心情宣泄出来。
“进攻,投入所有主力进攻!今夜务必攻破鸿蒙卫!”多图大叫,儒雅的书生气息全无,脸上显露出一种病态的狂暴。
蓄势待发的匈奴白甲兵顿时像被放出牢笼的饿狼,挥舞着弯刀嗷嗷直叫地扑向了如山耸立的鸿蒙卫城!
※※※※※※※※※※※※※※※※※※※※※在鸿蒙古道的最东端,在那里也有两支骑兵在死命纠缠。弓来箭往,刀斧铿锵,寒铁浸润着血红,血红衬托着寒光。
汉军游骑和匈奴白甲兵在这里纠结缠斗。
虽然耿孝的游骑被李继用的月氏骑兵横向一卷,损失惨重,但急于攻击鸿蒙卫的李继用并没有扩大战果,把耿孝全歼,而是让白甲兵留下来抵挡这些汉军游骑,自己带着月氏骑兵冲进了鸿蒙古道。结果在那里遇上了菱悦和陈玲带领的一百七十名学员兵。
耿孝这里,经过一番冲杀,原本还有七十多人的游骑此刻仅剩二十三人骑在马上。
而舒明璐的白甲兵也好不到那里去。还完好无损骑在马上的仅有四十六人。正好是游骑的两倍。
两军此刻都射空了箭壶中的箭矢,只是拿着骑刀如轻骑重骑那般对冲。死伤惨重是必然的。遍地都是倒毙的尸体,那遍地哀鸿的模样,任铁打的汉子看见也会落泪。
烟花出现时,舒明璐刚好重新整队,背对鸿蒙古道,面对耿孝,两军相隔五十步。
舒明璐抬头看了一眼天上艳丽的烟花,不由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兀那汉将,看见了吗?这是我大军齐攻鸿蒙口的讯号!烟花一起,我多图王子十万雄兵就会像潮水一样将鸿蒙卫淹没。你们现在就算想去救也来不及了!哈哈哈哈!”
耿孝一看突然出现的烟花就知道不妙,听见舒明璐这么说,他更是悲愤欲绝,仰天长啸一声,叫道:“匈奴贱种,休要猖狂!就算这鸿蒙卫只剩我一人,我也誓要挡住尔等!就算你们是潮水,我们就是那挡潮的大堤!兄弟们,汉军威武,杀!”
“汉军威武,杀!”二十三名游骑爆发出震天呐喊,对匈奴白甲兵发动了决死冲锋!
沿着鸿蒙古道,东端、中端、西端同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
不过对比起来,匈奴人和月氏人似乎更像是迎接胜利的欢呼,而汉军,像是一只垂死野兽的怒吼!
帝国飘摇之卷 【第九十六章 城破】
“城破了,城破了!”
一片惊喜的喊声像海浪一样席卷整个月匈军营。
正在营帐中等待消息的多图顿时激动地走出大帐,远远地望见已经一片火海的鸿蒙卫,在这夜色中,鸿蒙卫城上的大火简直像是匈奴人庆祝的篝火,那么温暖人心!
格尔蒙泰兴奋地跑了过来,对多图道:“王子,攻下了!鸿蒙卫城攻下了!先头部队已经在城墙北段站稳脚跟,随时能席卷整个鸿蒙卫城!”
多图一拍大手,兴奋地道:“好!我匈奴勇士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好!快,传令前方,加大攻势,务必将鸿蒙卫所有汉兵斩尽杀绝!”
“是!”格尔蒙泰也兴奋地转身离去。
就像是阻挡洪水的大堤,一旦一点被突破,接下来就是全线的崩溃。
鸿蒙卫城的守军们本就被两面夹攻给搞的军心大乱,如今匈奴人又发动了前所未有的决死冲锋,没有人撤退,甚至没有人扭头,那些匈奴人不管被什么击中都是面朝前方,甚至倒地后依旧嘶声喊杀。
这些匈奴白甲兵比白天那些更加悍勇!而且他们的身手也很好。原本架在城墙上的云梯需要爬到顶层才能跳上城墙,可他们经常还差两三个位置时就撑了上去。
爬上城头的白甲兵也个个比白天的要悍勇百倍,武技也精熟百倍。
张诚高呼酣战,不避刀矢带着人冲了上去。但是此刻汉军已经乱了军心,更乱了阵脚。虽然汉军在这决死时刻也爆发出了最大的勇气,所有士兵都抱着杀身成仁的思想,宁愿抱着匈奴人一起栽下数十米高的城墙。但此刻他们已经不能形成合力。大部分汉军将士都是在单打独斗,依靠个人武勇在拼死保卫着鸿蒙卫城每一寸城墙。
宽三十米的城墙上,到处铺满了汉军或者白甲兵的尸体。无数的汉兵嘶声呐喊,扑向死亡。
张诚身受数创,但却无法在凝聚起有力的部队进行反攻。身边只剩寥寥数人,边战边退,撤往城楼。
“鸣钟!把皇旗给烧了!点火,烧光所有文件!”
一退进城楼里,张诚死死地顶住大门,然后朝那些亲兵大喊。
“将军!”四五名汉军将士虎目含泪,看着满身鲜血的张诚,泣不成声。
张诚侧耳听了一会儿城楼上还不断爆发出的战斗声,无奈地苦笑道:“完了,鸿蒙卫城失守了!快鸣钟,通知所有将士们自行突围,一定要把消息送回帝都!快……”
就在这时,数把利刃木制的大门外捅了进来,正好插进了张诚的后背。张诚嘶吼一声,却没有扑倒,而是更加用力地顶住大门,朝那些亲兵怒吼:“把皇旗和战旗烧了,绝对不能被敌人获得!快啊!”
※※※※※※※※※※※※※※※※※※※※※鸿蒙卫城上的城楼忽然卷起了大火。随之而起的是宣告撤兵的钟声!
这钟其实是一口在城楼上层安放的小钟。所谓击鼓而进,鸣金收兵。自古以来,这敲钟就不是什么好事。而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鸿蒙口的钟声,所有人都明白了那层含义。
“鸿蒙卫城失守了!”
站在巨岩平台上的菱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扭头望去,只见城楼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火球。看来张诚早就在城楼里铺满了火油,随时有了殉城的准备。
那如丧钟一样的钟声响起时,月氏人更加兴奋起来,拼杀起来更加疯狂。而汉军则是士气大衰。百十人组成的“重阵”也出现了不稳的势头。
这时,一个月氏兵冲上了巨岩,乘着菱悦慌乱之际一道劈下。旁边的陈玲一个箭步上前,猛地将菱悦推开,那名月氏兵的弯刀划过陈玲的脖颈,和菱悦的大腿!
“啊,不!”菱悦顿时惊叫一声,跳起来抱住陈玲。
还有几名月氏兵也冲了上来,眼见要见菱悦乱刀砍死时,只听一声如雷鸣般的爆喝,两个体壮如牛的男人直直用肩膀冲撞过来,一口气将他们给撞下了巨岩。
正是荆川和王楚!
随后还有一瘸一拐的王金彪和赵九重。他们四人站在平台上,不断挥舞着战刀,将一个个月氏兵砍下去。
但菱悦和陈玲的倒下,显然给学员兵不小的震撼。他们顿时乱了一下。只这一下,月氏兵已经涌过了学员兵组成的“重阵”,哀嚎顿时在巨岩下,在荆川等人的脚下响起!
菱悦使劲捂住陈玲的脖子,但陈玲那细嫩的脖颈还是不断冒出血来。滚热的鲜血怎么堵都堵不住。菱悦的眼睛里已经满满的都是泪水,噗噗往下掉,砸在陈玲脖颈的伤口处,与血液混在一起,转瞬又被鲜血淹没。
“菱,菱姐,快走!”陈玲嘴里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便没了声息,眼睑还微微睁着,眸子里的光彩以极快的速度在消散,顿时化作漫天如墨的黑……
※※※※※※※※※※※※※※※※※※※※※汉元千年十月三十日,鸿蒙卫失守。
城守张诚殉国。
飞骑左卫都尉陈玲殉国。
七百九十一名守兵连同一百六十八名学员兵一同战殁。
幸存者不足十人!
※※※※※※※※※※※※※※※※※※※※※清晨的大漠总是带着一股微凉的感觉。拂面的风有种大浪淘沙风雨后的苍凉味道。
尤其对于古兰来说。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决定下来带着族人往西迁移,并且留下了数个千人队进行对整个队伍的防备,但却落得如今数百人齐齐逃命的结果。
导致他这样的,是那仅有区区两百人的汉兵。而这些汉兵,竟然大半都是连马都骑不稳的步兵。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不但是他,连克多王子和韩可为也没有想到最终的结果会是这样。
妈的,这可是拥有三万多人的大族群啊!怎么说垮就垮了呢?
话还要从昨晚的行军开始说起。
从部族开始迁移的那一刻起,古兰和克多就知道自己的致命地方在哪里。
速度!
数万人的大部族迁移始终无法像数万人的军队那样有条不紊的前进。妇孺老幼混杂的队伍里,谁家没个食盆尿盆的破事呢?即使精绝羌人纪律性不错,而且是沙漠民族,对沙漠行走也有一定的适应性,可这毕竟不能混同于军队。
所以从日出到日落,数万人长拉拉的队伍才行进了不足五十里。这搁在帝国内地,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成绩了。但在这里显然不行。
到了夜里,沙漠上起了寒风。间或还有冰雹子掉落。队伍里人喧马嘶地准备宿营。又是一通忙碌。等忙碌完后,着急忙慌了一天的古兰也没来得及去巡视营地。克多和韩可为要照顾双臂齐失的夏䴘,更加躲在营帐里不肯出来。
等到夜晚风起时,整个数万人的营地静悄悄的像是一座鬼城。
可就在这个时候,起火了!
大火冲天,被沙漠的朔风一吹更是刮的猛烈至极。等古兰衣衫不整地从营帐里冲出来时,就看见茫茫大漠有无数的火把在营地周围闪烁,同时还有伴随着强烈朔风刮来的阵阵呐喊:“汉军威武!汉军威武!”
“汉军平叛!降者免死!”
“为国羽翼,如林之盛!”
“飞骑?br />电子书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