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和几位词友正在饮茶,忽然听见有伶人在唱曲,仔细一听之下竟然发现这首词用语非常通俗浅显,但不落于俗套,更可贵的是非常琅琅上口,即使是不识字之人亦能一听即懂!而且充满了一种阳刚的力度,让我忍不住为之折服!”
萧后又一次吃惊不小。忙问是什么词。
李清照喝了一口茶润润嗓音,道:“待我为娘娘唱来!”
说着,她已经引颈唱了起来。正是那首《精忠报国》!
萧后听完,不禁蹙眉,道:“词是极好,曲更妙。清照,你不会是想推荐这首词给我吧?”
李清照发现萧后没有一点惊喜之色,不由问道:“怎么?娘娘觉得不妥么?”
“当然不妥。”
“为何?”
萧后微微叹息:“清照,我们的《真凤》主要是面对五京中的贵妇,理应走你所擅长的婉约风格。此词曲过于阳刚霸气,于我们一贯所提倡的风格不相符啊!”
李清照道:“娘娘,诗句大都富有深意,不能为百姓所喜,成了贵族仕林的专享之物,故而词曲才能迅速广泛传播。我们应该注重的是民间的声音,我断定,此《精忠报国》必定会快速传唱在帝国各地,如果我们不采纳,反被《凤翔》专美于前,到时候娘娘就悔之晚矣!”
萧后蹙着眉头,思忖半晌还是缓缓摇动臻首:“贸然变动反而不喜。不过,此人既然能写出如此豪迈之词,想必也是个有才之人,清照不妨多加笼络便是!对了,此人是谁?现在何处?官居何职?”
在萧后看来,能写出这种词句的人必定是帝国某所大学的学子,又或者是朝廷的某位官员。
李清照却摇头:“我只知此人名叫邹燃,别的一无所知。唱曲的伶人只说从邹燃处听来,却也不知邹燃到底是何人!”
“邹燃?”萧后朱唇念叨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我不曾听过朝中有邹燃这个官员!”
李清照道:“或许是鲁公邹氏一脉的子弟,现在在大学上学也未必。如果娘娘喜这种词风,我大可去寻找一番。”
萧后对这种阳刚苍劲的词曲还是有些犹豫,但又怜爱这个叫邹燃者的才气,于是道:“好吧,那你去查一下这个邹燃到底是何人!在何处就读,可以的话大加笼络,不能让西暖阁的那位抢了先机去!”
李清照点头应允。这时,殿外走进一个小太监,身上披着厚厚的坎肩,手里提着一个灯笼,显得有些气喘吁吁,见了皇后立即跪下道:“启禀皇后娘娘,未央宫灯火将息,陛下已经处理完政务,准备就寝了!”
萧后眼眸一亮,站起身来,婀娜的体态在素衣下显得风姿无限,急问:“陛下可有说今晚就寝何处?”
小太监伏地道:“没有。不过奴婢已经跟权公公说过了,他会提醒陛下来鸾凤殿!”
萧后有些激动,点头道:“好,你下去吧!”
“喏!”小太监立即起身离开。
萧后这么晚还不就寝,无非就是在等未央宫的消息,虽然皇帝从来没有来过鸾凤殿,但她身为皇后按照祖制是需要等待皇帝就寝后才能熄灯,反正她也睡不着,于是就带着一丝隐隐的期盼。
李清照是知道这些隐秘的,但不便多说什么,便起身告辞。
萧后心有所想,便也不多挽留,只是吩咐她明早要把另一首《如梦令》交上来,然后匆匆走到殿后让宫女给她梳妆打扮去了。
※※※※※※※※※※※※※※※※※※※※※宫中玉阶廊道,九转十回。今夜的空气颇为寒冷,前几日刚刚下过一场雪,虽然已经清扫干净,但不免还是有些湿滑。所以行走在宫中廊道的人都颇为小心谨慎。
在未央宫的通行廊道上,一顶十六人抬的豪华轿子正在缓缓行走。轿子上覆盖着厚厚的绫罗,外面还有一层薄纱。薄纱上绣着九条张牙舞爪威严赫赫的飞龙。正是皇帝才能乘坐的御撵!
御撵两侧是一队甲胄齐全的禁卫军士卒。这些禁卫军叫宫禁军,和西山卫的禁卫军同样称为禁卫,不过一个是外禁,一个是宫禁。
这种十六人抬的御撵宽大无比,就像是现代的房车一样。里面设有暖炉,茶具,睡榻,坐榻,洁桶。这还只是在宫中行走时的御撵,若是皇帝出行,那轿子是由三十六人抬的,更加恐怖,御撵上面甚至有会客室和书房。
御撵沿着玉阶走廊进入后宫的宫墙之后,宫禁卫队就停在了门口,又后宫的禁卫女兵代为守卫。
在御撵里,汉平帝包裹着厚厚的皮裘,坐在坐榻上,拿着一本奏章正在灯火下看着。旁边有一个干瘦的老太监正在仔细地伺候着。
这个太监叫权允文,今年五十六岁了,从皇帝还是太子那时候就一直跟在汉平帝身边,是皇帝的贴身太监。汉平帝对他信任有加,须臾不得稍离。
权允文看见皇帝认真看奏章的神情,不由低声道:“皇上,今晚天寒地冻,道路难行,您看是不是到最近的妃嫔那儿休息一宿?”
汉平帝咳嗽一声,微微抬手:“嗯,你安排吧!”
“喏!”权允文走到御撵边的窗前,用手指撩开厚厚的帘布,露出一条小缝,对外面道:“去最近的行邸。”
一阵寒风袭来,冷空气就像泥鳅一样从这条小缝里蹿了进来。权允文赶紧把帘放下,可还是慢了,身后忽然传来汉平帝急促的咳嗽声。
权允文大惊,赶紧在茶具柜上端来一碗热汤送了过去,道:“皇上,喝完热汤。”
汉平帝放下奏章,接过来轻轻喝了几口,这才止住咳嗽,道:“权老,明日可是朝会日?”
权允文已经服侍了皇帝三十年,所以皇帝称他为权老,以示尊重。
权允文赶紧道:“是的,皇上。不过这几日都没什么要紧事,不如,这朝会就免了吧?”
汉圣祖规定,平时的政务由内阁处理,皇帝三日一小朝,十五日一大朝,聚集群臣商议大事。如果有紧急事情,也可敲响皇宫中的登闻鼓,聚集群臣。当然,如果没有什么事,这小朝会还是可以免掉的。
汉平帝摇摇头:“不,明日还要跟群臣商议阿拉伯使节关于吐番州暴乱的事。权老,你明日一早就先去把内阁的处理奏章拿过来,朕先看看。”说完,又是捂着嘴一阵轻咳。
权允文躬身应诺,但眼里的那抹疼惜却是怎么也化不去。
汉平帝今年已经三十一岁,登基四年来,几乎没有一天睡过四个时辰,每天天不亮就起身处理奏章,晚上还要将堆积如山的各地奏章从新梳理一遍。
其实他根本不必如此劳,内阁的作用就是帮助皇帝处理政务,可汉平帝却非坚持这么做,权允文知道,皇帝这么做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汉烈帝共有皇子九人,汉平帝的第二个儿子,小时候身体很好,少年时跟汉烈帝去西郊打猎,还曾经猎杀过一头猛虎,为此汉烈帝非常喜爱二皇子,十六岁时就被立为太子。
可在汉元992年春节时,汉平帝去东河卫城视察帝国水师,结果不甚掉入黄河,幸好水师官兵及时将他救上来,没有冻死在黄河里,但还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汉平帝的身体受了极大的刺激,连续发了好几天高烧。后来高烧退了,但身体却慢慢衰弱下来,一到冬天就特别受不得风寒,只要有一丝冷风直吹就会引起剧烈咳嗽。虽然暂时没有咳出血来,但那歇斯底里狂咳的样子还是让人看着揪心。
正是因为这样,汉元994年,有一部分官员提出更换皇储,当时的内阁三位辅政大臣也都是这个意思。汉烈帝看见太子身体日渐孱弱,为了帝国着想,他也动了心思。除了二皇子外,汉烈帝还比较中意四皇子。
可在汉元995年一月,汉烈帝就忽然发病,二月中旬就驾崩了。于是汉平帝继位。汉平帝继位后自然对那些曾经上书替换他的大臣官员非常痛恨,发动了一场大清洗运动。
汉元995年三月,汉平帝一口气罢免了三位辅政大臣,包括当时已经是次辅的镇国公刘夼。同时还用明升暗降等等方式罢免了十七位二品上官,二十九位三品上官!
一时间朝野震动!
在更换皇储的提议中,宇文护是坚决支持二皇子的,所以在汉平帝登基以后,就把宇文护提升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
要说这宇文护能力还是有的,花了一年时间就把因为大清洗运动而有些不稳迹象的朝纲给稳定下来。为此,有四个公爵家族提议上表,请求将宇文护列入凌烟阁。皇帝也点头同意。
但是这个提议却却遭到了包括凉公在内的二十个公爵家族的反对。原因很简单,汉平帝所清洗的那些官员中,很多是这些家族的成员,又或者是和这些家族有关系的人。
凉公萧腾尤其反对将宇文护列入凌烟阁,反而提议益公崔凯进入凌烟阁。
作为传承千年的大家族,凉公的提议很快得到其他家族的同意。于是朝堂的矛盾从宇文护身上又转到了益公身上,汉平帝当然不满意,于是,朝堂上越来越矛盾重重……。
权允文全程目睹了这一系列的朝堂争斗。不过他不能管,也不想管,他只在乎汉平帝的身体。他是亲眼看着汉平帝长大的,有时候甚至都把汉平帝当自己子孙看待,看着汉平帝因为这些事情搞的焦头烂额,日渐憔悴,他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从汉元996年开始,全国天灾不断,有人蛊惑说这是因为汉平帝得位不正,这才导致上天发怒。汉平帝听闻后更是暴跳如雷,差点又发起一次大清洗运动。幸好宇文护力谏,这才断了皇帝的念头。
可皇帝却因此愈发憔悴起来。脸上常常看到不到一丝笑容。为了摆脱得位不正的谣言,皇帝更加勤勉于政事,疯一样的处理奏章,还拖着生病的身体不断视察边关。四年来,他没有一日休息,哪怕是春节正月,他也在苦思谋划整个帝国的将来……
在这四年里,权允文没有见到皇帝笑过,除了在西暖阁和惠妃在一起时,皇帝才会露出轻松的表情。
惠妃的确很善解人意,最起码比凉公家出身的萧琴更加懂得男人的心。皇帝身体不好,在那方面肯定是不如人意的。但惠妃却很懂得找一些闺房之乐,甚至用一些闺房术让皇帝重新唤起男人的雄风。那些火辣性感的手段,就连权允文这个当了几十年太监的男人看了都忍不住蠢蠢欲动,更何况年轻的皇帝。再加之惠妃也是聪慧异常,对皇帝的各种烦恼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甚至还给皇帝隐晦地出谋划策。所以皇帝对她简直是喜爱若狂。
虽然汉圣祖有祖训,后宫不得干政。但这条规定对于过分宠爱惠妃的汉平帝来说显然有点像聋子的耳朵。
还好的是,惠妃这个人比较懂进退,知情达理,只对皇帝隐晦地提及自己的建议,从来不正面提出自己的意见,这样一来不仅照顾到了皇帝敏感的心理,也让她不会遭到群臣的指责。对于这样的惠妃,权允文也暗暗松口气。
不过另一件让他心的事是,皇帝登基四年竟然没有子嗣!虽然在做太子时,有过两个妃嫔怀孕,但生下的都是公主,没有皇子。这种事作为贴身太监的权允文自然是着急上火,所以他是比较倾向于让皇帝多去临幸别的妃嫔,雨露均沾,开枝散叶的。
这点来说,惠妃和他取得了难得的一致。还向皇帝推荐了一位淮南侯的千金……
“鸾凤殿到!”
御撵外一声高喊,打断了权允文的遐想。
帝国飘摇之卷 【第三十五章 才子】
“……”
清越的梆子声响在大街上。天边已经出现了一丝亮光,空气里还飘荡着冰冷的气息。在这片冰冷气息的晨光里,一股股扑鼻的豆浆香味以及炸油条的“呲呲”声也不绝于耳。
冬令时,昼短夜长。可即使再长的夜也有过去的时候。西山卫城里的人们又要开始一天的生活。
这里是卫城,大部分人都是军属,外来居民也有,但不是很多。可以看出,早起的那些都是外来的居民。他们从租住的房屋里出来,背起扫犁或者锄头,匆匆向城门口走去,东城的城门口大街上已经竖起一长溜早点摊子,他们会在这里停留片刻,花上一两个铜币吃上一碗热腾腾的豆浆,撕两根油条。再奢侈些的也不过再舔上一颗卤蛋。吃完后,他们又匆匆从东门出,到西山卫城外的军田里开始忙活。
西山卫城通往雒阳的官道两旁,包括西山周围都是成片的农田。这些农田都是属于西山卫城的。帝国枢密院将西山卫城方圆一百里的土地都归做军产,提供给平常佃户耕作,所产的粮食大部分充做军粮供给西山卫城。东河卫、南苑卫、北宫卫也差不多都是这种模式。如此一来,枢密院不但可以减少对各个卫城的粮食供给负担,还能稳定雒阳周边的百姓生活。
在十年前,帝国处在繁华时期时,卫城的土地一般都是由枢密院制定的罪犯或者贱户租种,老州普通民众都不会来卫城租种军田。因为军田的赋税高,是按照七三分配的方式进行最后的粮食归纳。即佃户最后只能得到三成,七成要归为军粮。
但最近这几年各地都是灾荒不断,不断有逃难者逃到雒阳,并开始租下这些土地开始耕作。那些活不下去的老州居民也是如此。可是卫城附近的军田毕竟是有限的,很多人来的晚的人只能依靠微薄技艺去城中卖艺。若是没有一技之长的只能在雒阳城外躺着,等着雒阳城的救济处每日提供几餐稀粥聊以活命。
总体来说,雒阳附近的局势是比较平稳的。毕竟是大都市,除非是身体残缺者,不然一般都能寻到能养活自己的工作,混个温饱不成问题。当然,这也跟内阁下达了禁足令,不许那些灾荒地区的居民再流窜到京都来有关。
邹燃习惯性的在这个时刻醒来。脑子里先是呆了一阵,这里的酒虽然度数不高,但喝多了一样会醉。他吸了几口气,终于让脑子微微清醒过来,转头瞧去,刘全、赵毅、曾伟还躺在地上睡的香甜。他们的身上都披上了毯子,也许是八仙楼的侍女们后来进来过。韩世忠和曾二牛躺在屏风后的床上呼噜声不断,看来都还没到醒的时候。
窗户外的梆子声和人声慢慢多了起来。邹燃睁着眼想了半天,这才认清现实:从今天开始,他就不是军人了,而是大汉帝国的子爵。今天他先要从军营里搬出来,然后赶到雒阳城里的枢密院,去那里依靠军籍铭牌领取官爵证明,接着去礼部选择食邑所在。接下来,他就该准备去考军校了!
想到军校,邹燃就想到那让人头疼的文试。他问过刘全了,羽林军校的文试比大考时的内容要简单,但科目挺多。有帝国历史、帝国地理、帝国数理、帝国化学等等科目。最后还会有一科帝国军事策论。对于这些他可从来都没接触过,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学习系统跟自己在现代比起来有什么不同。军校文试非常严格,就算是公爵亲自来考试也必须考及格才能被选入下一场的武试。
“不行,我必须开始百~万\小!说了!”邹燃心里暗暗道。想到就做,他从地上跳了起来,把身上的毛毯丢到一边,看见他们还睡的香甜,不由作弄心起,试了下嗓子,然后放声大叫:“敌袭!!”
他这一喊顿时让雨花阁里像被浇了开水的蚂蚁窝似的起来。
“御敌,御敌!刘全快御敌!”这是赵毅。
“靠,老子的刀呢?赵毅,你挡着!曲长,快找曲长!”这是刘全,他从地上跳起来到处摸刀呢。
“不要慌,上马,快快上马!逃啊!”曾伟也扭着肥腰跳起来,翻身就蹿到了最近的桌子上---他把桌子当马背了。
看见他们那惊慌失措的样子,邹燃忍不住捧腹哈哈大笑。正要说话,只听见屏风后面传来一阵地动山摇。曾二牛的咆哮声已经传来:“快趴下,找隐蔽!”
邹燃暗叫不好,可是来不及了,韩世忠已经一头撞向了屏风,嘴里大喊:“我这里有战壕……”
……
混乱停止下来的时候,邹燃已经没有笑的心思。因为自己突然的一嗓子干嚎,整个雨花阁已经被折腾的像是被蹂躏过的少女,破烂不堪。遍地都是破碎的茶杯盆栽,连屏风也被韩世忠推到,曾二牛更是把整个床都掀开---他床当成盾牌了!
等楼下孙掌柜衣衫不整带着人冲上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悲嚎道:“天呐,你们这是打算拆了我的八仙楼吗?!”
到了最后付账的时候邹燃简直快后悔死了。早知道会毁坏那么多东西,打死刘全他也不会做那出恶作剧了。没想到自己这几个兄弟在和平环境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警觉性还这么高,邹燃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刘全在一旁托着下巴贼笑:“看你还敢不敢耍我们!”
赵毅和曾伟也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只有曾二牛非常歉疚地对邹燃道:“曲长,俺,俺不是故意的!”
在众人打碎的东西中,就数曾二牛搞坏的那张床最贵,妈的,曾二牛在掀床的一刹那竟然还有踹马腿的动作,竟然将床板硬生生给彻底踹碎了!
相比起来,韩世忠打破的那扇屏风算是最便宜的了。
“公子,一共两百二十一枚金币。”孙掌柜笑嘻嘻地对邹燃道。
这个数字让邹燃意识到他快破产了。他本来预计是只要花费一百金币左右的,但现在一下子就多出了一倍。他还答应给曾伟五百金币做本钱呢!
邹燃苦兮兮地对孙掌柜道:“那个,就不能给打个折?”
孙掌柜也苦兮兮地回道:“公子,我可是给你最大的折扣了!你们打碎的那些茶具可都是江南郡景德镇的青瓷,我只给您算三十金币,已经是亏本啦!还有……”
邹燃赶紧挥手打住,他可不懂这些商业经。说实话,孙掌柜是不可能亏本做买卖的,不过看他不多赚自己钱就不错了。
没办法,赶紧付钱吧!
付了钱,刘全拍着邹燃的肩膀笑道:“邹燃,别激动,凭你的文采哪怕去雒阳城里卖词也能把钱捞回来!”
曾伟附和道:“就是就是,呵呵,昨晚那首歌可真好!”
孙掌柜如遭电击,颤声道:“邹燃?这位公子,您叫邹燃?”
在这群人里,孙掌柜还真只认识刘全、赵毅还有曾伟,对于邹燃是不熟的。所以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眼前这个抱着钱袋苦兮兮表情的年轻人竟然就是昨夜那首《精忠报国》的作者。
邹燃还在心疼自己的钱,听见孙掌柜问话也没啥好气,闷闷地道:“昂,是我!怎么?我没少你钱吧?”
“没有,没有,怎么会少了我们的钱呢!邹公子是大才,小店能够让邹公子莅临居住实在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孙掌柜简直笑的快看不见眼,对帐房喊道:“快,给邹公子拿纸笔来!”
邹燃往后一躲:“干嘛?我给了钱你还要我写欠条吗?”
孙掌柜哭笑不得,道:“不是不是,小堂只是想让公子给我们小店题个字,希望能有幸有您的墨宝!”
“题字?”刘全和赵毅曾伟顿时来了兴趣。
这字可不是随便个人就能题的。特别是在八仙楼这个高规格的地方。一般会让八仙楼请题字留墨的人莫不都是当世大儒文士,可邹燃是什么人他们可太清楚了。说邹燃有几分文采众人是相信的,但是说到字嘛……
刘全跟着邹燃这么久,就没见邹燃写过字。按照邹燃的说法是:“我的字跟鸡爪似的,不能见人!”
在乐浪府时,有一次邹燃被刘全等人硬不过,用铅笔写了几个字,还凑合,但一用毛笔写,啧啧,还真跟鸡爪的似的。
刘全不由奇怪地问孙掌柜:“小堂,你知道我们邹燃?”
孙掌柜笑呵呵地道:“知道知道,小堂昨夜才知公子竟然是如此大才,那一首《精忠报国》实在是旷世之作!老李头他们夫妻俩昨夜可是赚了个钵满盆满,直呼公子是当时大才呢!”
等众人问清楚了状况,邹燃才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昨夜自己有感而发的《精忠报国》竟然被那俩清伶给学了去,而且立即在这八仙楼开了个演唱会。据孙掌柜说,当时的场面实在是太火爆了,那个叫老李头的清伶连唱十场啊,唱到嗓子都哑了大厅里的客户们都不让他走。
不但如此,连二楼很多包间里的贵客们也纷纷跑到走廊上倾听,赞不绝口。这么说吧,这首《精忠报国》已经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西山卫城,而且可以预见,很快就会在雒阳乃至上九郡地区传播,假以时日传向全帝国也不是不可能。
邹燃,又一次成了才子!
不过这次和《战歌行》还不同。《战歌行》是诗,只在仕林传播,跟民间百姓的生活其实关系不大,但这首《精忠报国》却是各个阶层民众都能接受的。
邹燃这次想不出名都难了!
对于孙掌柜一再要求自己题字的请求邹燃很干脆的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让自己这个大才子题字,那不是砸了这个才子的招牌么?!
邹燃知道,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了铅笔,平常书写也多用铅笔,但在公众场合甚至在很多考试的时候,毛笔还是规定的专用书写工具。可自己的毛笔字嘛……
“摸惯键盘的年轻人有会写毛笔字的么?”邹燃心里暗道。
等邹燃狼狈地从八仙楼落荒而逃出来,街面上的人已经颇多了。
“走吧,先回军营收拾一下行装。等会儿一起进雒阳城!”刘全道。
于是众人一起朝西城军营走去。
※※※※※※※※※※※※※※※※※※※※※在八仙楼后面一条街上有个一层的瓦房。两侧是住房,中间是饭厅。一进门是个小院子,院子角落砌有鸡窝。鸡窝旁边搭着一个凉棚,凉棚下就是灶台,灶台边上整整齐齐地放着锄头、耙子、铁匝等农具。
这套瓦房本来是禁卫军一个都尉的家,后来都尉调职去了宫禁卫,于是这间房屋就空出来租给别人。租户就是老李头俩夫妻。
老李头的媳妇姓秦,一般都叫她李秦氏。由于昨夜唱《精忠报国》而赚了不少钱,她和老李头很是开心,回到家里一算除去给孙掌柜的份子钱,他们还独赚了三十金币。这可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美事儿啊!
李秦氏神清气爽地起来,走出房门看见饭厅里已经收拾的整整齐齐,地板也扫的干干净净,院子里鸡鸣咯咯,凉棚下还有灶火燃烧的噼啪声。她不由带着笑意,点点头。
来到门口,灶台边一个消瘦的身影已经在忙活了,李秦氏脆生生地喊了一句:“芳啊,要我帮忙不?”
那个消瘦身影赶紧转过身来,却是一个清秀的女孩儿,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不长的头发随意地用一根麻绳拴在脑后,前额碎碎地还挂着几片稻草,略有些蜡黄|色的脸颊有几抹黑漆漆的灶膛灰。
她娇怯怯地对李秦氏行了个半蹲礼,回答道:“不用了舅娘,已经快弄好了!”
李秦氏也就那么一说,笑着走到院子里摆开架势,准备吊嗓。这是清伶每天清晨必做的练习,目的就是让自己的嗓子保持在一个高音的水准线上。
说起来这个李秦氏的嗓子还真没法说。虽然已经有近四旬的年纪,但声音还是像女孩儿一样清脆,唱起来那声线也高如远山悠扬,时而又如湖水沉静,美到了极点。
每到这个时候,消瘦女孩儿就会放轻自己的动作,似元宝般的耳朵竖起,倾听自己舅娘的呼吸吐纳和唱歌之法。
老李头也起床来到了院子里,看见女孩儿那瘦弱的身形,仿佛风大点都会吹走一般,不由轻轻叹口气,走了过去从边上搬过来一堆柴禾坐在灶台边烧起灶火来。
“芳啊,小弟又出去了?”老李头的嗓音很沙哑,那是昨夜唱的。
女孩儿点点头,甜笑道:“嗯,隔壁的汪宝说他们家今儿要去雒阳城里卖鸡蛋,腾不出人手来去军田里看护秧苗,所以让小弟去帮忙侍弄侍弄,说是一天给俩铜币。舅舅,你这嗓子怎么了?”
老李头笑着摆摆手,脸上的喜意却怎么都遮盖不住:“没事儿,昨儿晚上我跟你舅娘遇到了贵人,得了首好词,这一唱居然还火了。嘿嘿!”说着他偷眼看了看还在一旁吊嗓的李秦氏,从兜里拿出一枚银币赶紧塞到女孩儿手里,低声道:“这是这今天的菜钱,你看着买,多出来的你自己去街上挑件好看的衣裳!”
女孩儿惊讶地看着这枚银币,赶紧摇头把银币塞回去道:“舅舅,这,这太多了。要是让舅娘知道……”
老李头瞪眼,不由分说把银币塞她手里,又看了看李秦氏,低声道:“让你拿上就拿上,这快过年了,小弟租不上军田种,八仙楼的活儿又不让他干,你们姐弟俩手头上也该有点闲钱置办点东西。眼看小弟翻了年就是十七,我会尽快把他的户籍落下来,这样到了十八岁小弟也能去当兵,你也就不用这么心了!”
女孩儿怯怯地看了李秦氏的背影,暗暗地点点头,把银币收了起来。然后手脚麻利地从鸡窝里掏出个鸡蛋,在粗瓷碗里敲开,舀起一勺粥汤水冲泡好,撒上一撮白糖递给老李头道:“舅舅,吃个鸡蛋补补吧!”
老李头看着这女孩儿手脚麻利的样子,接过来却又是长长一叹:“唉,芳啊,我那老姐姐死的早,就丢下你们姐弟俩,这俩年可苦了你了……要是知道乐浪郡会旱成那样,当初我就应该坚持把你们娘仨都接出来,这样我的老姐姐也不会……唉!”说到这里,老李头的老眼里有些泛红。
这女孩儿就是刘芳,那个和邹燃同在嘎村挣扎求活的小姑娘。当初她给了邹燃一小袋米后,刘弟背着她想去梁山求条活路,可却没想到碰上了蓟县大战,禁卫军兵败如山倒,匈奴凶狠似豺狼,见人就抓。她和刘弟也同样被匈奴人抓住了。
不过还好刘弟长了个心眼,慌乱中把自己姐姐的头发割掉,又拿泥土将姐姐的脸上抹得脏兮兮。刘芳本就有病,加上长的非常瘦弱,一时间匈奴人还真没看出她是个女孩。于是他们姐弟俩就被裹挟进了奴军里面,参加了对乐浪府的攻城。
要说这刘弟还真是块打仗的料,不是说他有多聪明,而是他的运气。在乱军攻打乐浪府卫城的时候,刘弟迎头直上,卫城上的羽林军箭如雨下,竟然愣是没有伤着他。最后刘弟还成了打下卫城的第一功。匈奴人提拔了刘弟当了奴军的伙长。
有了这个身份,刘弟就更加能保护自己的姐姐。每次打仗都是把姐姐保护在后面,不让她冲在前面。很快,刘弟升到了奴军都尉。可是在后来攻击乐浪府时,刘弟的运气就用光了,一支利箭射中了刘弟的脸颊,从左边脸颊贯入右边脸颊出来,整张脸鲜血淋漓,煞是吓人。
当时很多人都认为刘弟死定了,所以把重伤的刘弟往死人堆里一扔了事。可倔强的刘芳不肯服输,她用瘦弱的肩膀硬生生的把弟弟从死人堆里拉出来,还拖到了乐浪府附近的小山里躲了起来。其实刘弟就是看着吓人,但伤不致命,靠着强悍的体质,刘弟撑了过来。
奴军崩溃时,刘弟已经恢复了七八分,所以又背着自己的姐姐开始逃跑。一口气跑了一百多里,直跑出了乐浪郡,抵达河东郡。
再后来,匈奴人跑了,刘芳和刘弟两人一路上相依为命,乞讨为生,直往直隶郡而来。中部的十二郡是没有禁足令的,所以他们能顺利的穿州过府。他们是想去直隶郡投靠自己的舅舅。在汉元995年的时候,他们的舅舅老李头还去过一次嘎村看望他们的娘亲。所以刘芳还记得老李头说过的地址。
天可怜见,他们俩姐弟终于找到了亲人。不过老李头家也过的不好。虽然没有闹旱灾但却有蝗灾,粮食减产,交了朝廷的赋税后根本没有存粮。无奈之下老李头只好带着他们来到雒阳西山卫城,靠卖唱为生。
李秦氏对他们两姐弟不算坏,但也绝对说不上好。老李头年轻时当兵受过伤,所以不能生孩子,由此老李头也绝对挺对不起李秦氏,所以事事也听自己婆娘的为多。对于平白多出来的两口人,李秦氏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不过好在刘芳很是乖巧,做事也很勤快,虽然生病,但从没耽误过家里的事。李秦氏也就睁一眼闭一眼。
刘弟因为箭伤导致他脸上有两个很深的伤疤,不笑的时候还好,一笑的时候两颊的伤疤凹陷,让人渗得慌。也因为这个,刘弟始终找不到活儿。老李头还想让他去八仙楼打杂,但孙掌柜一看刘弟的模样顿时不敢用,用了刘弟那客人都会被吓跑的。西山卫城的军田又早就被人租种完了,刘弟只能依靠去给人打点零散的活儿,赚点小钱。也正是因为这样,李秦氏对刘弟一直就没什么好脸色。
刘芳做好早餐,和老李头,李秦氏一起吃完后就赶紧收拾碗筷去洗,同时还把锅里剩下的一些稀粥仔细地放好,等自己弟弟回来还能吃点。李秦氏琢磨着自己丈夫这嗓子晚上不能唱,于是拉着老李头在院子里再练一练《精忠报国》。这时,就看见刘弟扛着锄头兴冲冲地冲进家门,脚上还满是泥土,张嘴就是大嗓门喊道:“姐,你猜俺刚才看见谁了?”
帝国飘摇之卷 【第三十六章 京都】
这刘弟的大嗓门也是李秦氏不喜欢他的一点,这么高的嗓门按理说好唱歌,可他那长相,实在让人恶心。
所以看见他一进门也不先和自己打招呼,直接那么大咧咧地把锄头一放就吼,李秦氏忍不住骂道:“不懂礼数的憨货,我没教过你进来前要先把脚上的泥洗干净吗?!”
刘弟被李秦氏一骂,脸色沉了一下,但还是沉郁着脸色退出院子。刘芳赶紧端了水过来给弟弟冲脚。
李秦氏看刘弟那好像不高兴的脸色,冷哼道:“你不是给人干活去了吗?这么早就回来,是不是又让人撵出来了?我早跟你说过多少次,在人前就要学会卑躬屈膝,别老以为自己还是村里的娃子,啥都不懂就别到这里来混日子,你以为这里好混的吗!整天白吃白喝,一分钱也赚不回来,也不知道白长这么大做什么用,气死我了!”
刘弟阴沉着脸不搭腔。刘芳脸上满是苦涩,但又不能说什么。他们现在都是寄人篱下,打骂由人吧!
老李头拉了自己婆娘一下,哑着嗓子道:“好啦,你就少说几句吧。小弟还是懂事的!”然后对刘弟说:“小弟啊,你不是帮汪宝看秧苗去了么?怎么回来了?”
说起来这个刘弟也是个倔强性子,听见老李头问也不搭腔,看见李秦氏那张臭脸更是怒不可遏,若不是姐姐早晚三次地提醒他不要跟舅娘吵架,依着他的性子早就拿刀把她给剁了。
“哑巴啦你?刚才嗓门不是很大么,现在你舅舅问你话咋就不喊了?作死么你!”李秦氏尖细着嗓子冲刘弟嚷道。
刘弟重重一哼,劈手拿过锄头,跺脚对姐姐道:“姐,我去干活了!”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秦氏又是一阵大骂,顺带着连刘芳也骂了起来。
刘芳只能苦着脸,看着自己弟弟愤愤离去的背影高声嘱咐:“小弟,早点回来啊!”
那声音凄婉,带着亲人最深的担忧。
※※※※※※※※※※※※※※※※※※※※※邹燃等人也没啥行装好打理的。羽林守军的丘山铠是可以在退伍时带回家的,只要把剑章留在军队就可以了。但禁卫军的圆光铠不能带走,他们能带的也就是一些被褥和衣物。
打点好行装,邹燃等人还特地去了一趟平阳公主的驻地,可是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只有两三个二旗的人在打扫。一问才知道,昨晚入夜,平阳公主就已经带着娘子军回河东郡太原府了。
“走了?”邹燃不可置信。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昨天李珊看起来那么伤心。这是不能言喻的离别伤痛。隐隐的,邹燃也感觉到了痛心的感觉。虽然他明白,这种分别迟早都要发生,可他就是很难接受这么突然的分别。
最少,平阳公主应该跟老部下们打声招呼吧?
可平阳公主并没有这么做。为什么呢?难道非要这么偷偷摸摸的离开吗?
六个人现在不能去军部领马,只能凭借军籍铭牌在驿站领取行马。行马不同于战马。行马是用来代步的工具,比较矮小,耐力不错。西山卫城离雒阳足有半日的路程,若是靠脚走的话,他们想办理食邑的事儿就要拖到明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