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微臣也不能确定,微臣只是觉得有些可疑而已,具体情况如何,还要劳殿下亲自审问清明。”
“嗯。”李承乾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准备深究下去。
事实上,马虎的身份来历,早在昨日夜里,李承乾就已命人从他的嘴里探听了个一清二楚,当然,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与郑义之间的关系。
之前因为不知刑部会派谁来主事,所以关于郑义的事情,李承乾也就没有太过在意,但是现在,既然郑义是为副审,那这个马虎的作用可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只好比方才,能够逼得郑义主动供出马万里,主动撇清自己与马万里之间的关系,不再想着掺合到这件案之中,帮着为杨善,为马得草二人开脱罪责,就已经算是李承乾最大的意外收获了。
至于要不要借用这个马虎搞倒或是搞臭郑义个刑部司,李承乾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不是不愿或是不想,而是李承乾自己也明白,就凭着这么一点儿小小的把柄,想要将郑义这个荥阳郑家的翘楚搞得不得翻身,根本就没那个可能。
所以,与其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还平白会惹来郑家忌恨的事情,倒还不如去合理地利用这些把柄,将郑义逼到自己这条线上,再不济,也要将他挤到两不相帮的中间位置。
照现在的情况看来,郑义虽然没有明显地依附自己的意见,但是却也不再多说废话,从中找茬儿横生枝节了,这对李承乾还有杜荷来说,少了这么一个随时都会出来给他们添堵的最大障碍,就已经算是最大的收获了。
目的达成,障碍扫清,堂上的李承乾与堂下的杜荷同时面带着一丝笑意地彼此对视一眼,之后,李承乾一拍桌案,高声向堂下的马虎喝道:“大胆马虎!竟敢冒充吏部官差,假借吏部公文,谋害皇亲国戚,来人那!先拉出去打上三十大板再来问话!”
“是,太子殿下!”负责打板儿的差役高应一声,不由分说地上前就将还在那里大嚷‘郑大人救命’之类话语的马虎给拉了出去,之后,便有一阵阵的痛呼之声从外间传来。
活该!见李承乾并没有继续过问自己与马虎之间的事端,听着马虎在外面哭天呛地的痛哭嚎叫,郑义在心中恶狠狠地痛骂了一句,心说若不是你这厮一上来就大呼小叫地向本官呼救求饶,让所有人都看出了其中的关系,本官又何至于会落至如此被动之局面,又何至于会放弃左司员外郎的人情,不敢在这公堂之上多说一句?
“冤枉啊!大人!我冤枉!”嚎叫之余,外面还隐约能够听到马虎的高声告饶与求救:“郑大人救命啊!救命啊郑大人!”
“唔?”听到这厮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悟,还在不停地高呼自己求救,郑义好悬一口气没上来,一直被这厮给气得背过了气去。
“看得出,这个马虎对于郑部司,可是相当信任啊?”见郑义的面色犹如猪肝,李承乾仍是不肯放过地轻声在一旁敲打警示。
“太子殿下说笑了,”郑义强撑着在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故作淡然地拱手回道:“微臣只是在公务上与他们家老爷多有过几次来往而已,这个马虎见过微臣几次,知晓微臣身份,所以,在这种时候向微臣求救倒也是人之常情,让殿下见笑了!”
“呵呵,”见郑义这般紧张的解释,李承乾轻声呵笑起来,淡看着郑义轻声说道:“郑部司且放安心,一个马府的仆人而已,自是不可能会与郑部司有着什么关联,无论他说什么,孤都不会轻信!”
“有殿下此言,微臣也就心安了,多谢殿下!”郑义弯身拱手,向李承乾行了一礼,之后便乖乖地坐在那里,低眉顺眼,不再轻易多说一句。
“嗯。”见郑义如此,李承乾面上的笑意更盛,将目光从郑义的身上收回,亦是不再去提马虎与郑义之间的任何事情。
这个时候,外出去提杨善与马得草的差役也已回返,进得大堂,躬身向太子殿下交了差后,便将嫌犯杨善二人给带到了堂前。
“学生杨善,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蜀王殿下、魏王殿下,见过郑部司及诸位大人!”站在堂前,躬身与堂上的诸人见过礼后,杨善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随意样子,没有一点惊慌失措、神不守舍之态。
而随他一起过来的马得草,则就显得有点儿不堪了许多,尤其是在他听到外面马虎的惨叫声后,身子一直都在不停地颤抖,一到正堂,直接就跪倒在了地上,随着杨善一起,俯身与太子等人见礼。
“别打了!我招!我什么都招了!”礼毕之后,还不待李承乾开声审问,就听得外面马虎的高声求饶呼叫之声,吓得马得草身子又是一阵哆嗦,先前撑着身子的两条胳膊一软,整个人都趴倒紧贴在了地上。
第二卷 名显京兆 第106章 挑拨离间
第106章 挑拨离间
杨善是为皇上的外甥,蜀王李恪的表兄,自然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所以他在衙堂之上站而不跪,倒也在情理之中,也没有人会再像方才的郑义一般出来为难质问。
不过,见这小子一副目中无人吊儿郎当的样子,李承乾打心眼儿里对这个杨善是不怎么待见,所以在见过礼后,也就任由他在一旁站着,并没有像之前的杜荷那般,还专门有人给搬上了坐位。
至于杨善旁边跪在地上一脸怯意的马得草,看到他,李承乾就像是看到了第二个王晟,心有惧意,草木皆兵,瞧瞧,一听到外面的马虎说要招供,整个人都被吓得软倒在了地上,一副要死不活的窝囊样子。
“王晟!”外面马虎身上的板子,并没有因为他喊着想要招供而停下分毫,听着马虎凄惨胆却悦耳的惨叫,李承乾并没有直接理会杨善二人,只是例寻公事地高声向一边的王晟问道:“堂上这两人,你可认得?”
“回太子殿下,学生认得!”原本心情稍定的王晟,被外面马虎的惨叫叫得心中又是一阵紧张,听到李承乾问话,慌忙四肢伏地,颤声回言。生怕自己回答慢了一步,就会像是外面的马虎一样,便是想要招供,却是也不能免去身上的重刑责罚。
虽然明知道这极有可能是太子殿下玩出的杀鸡儆猴的戏码,但是为了不刑具加身受那皮肉之苦,王晟还是不得不依言而行,对自己的罪责供认不讳,对杨善的指认亦是坚定不移。
王晟自己心里也很明白,如果这次不能将杨善也拉下水来,不能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推诿到杨善的身上,那么他自己,则势必会落得一个雇凶杀人的罪名,到时候,怕是也难逃被斩的下场。
所以,就是为了他自己,他也不得不狠卖了力气地将杨善给拉拖下来。
“靠左边一些站着的,是学生的同窗杨善,靠右边一些跪着的,是学生的同窗,杨善的好友马得草!”王晟高声回道:“当日怂恿指使学生雇凶杀人,并在事后将之嫁祸给杜荷公子的,就是他们二人!”
“那你可知,”很满意王晟的这个势头,李承乾眼中带着一丝鼓励地接声向王晟问道:“他们为何要如此作为?”
“回殿下话,”王晟道:“因为之前由于杜荷公子的关系,致使杨善的好友柳三吾被赶出了寒山书院,杨善对此一直都心存记恨,是以才想出了这等毒计来谋害杜荷公子。”
“而学生自己,因为之前就曾与杜荷公子有过一些不快,所以在听了两人的鼓惑之后,头脑一热也就应了下来,现在想想,真是悔不当初!”王晟越说越是顺溜,面上也相当自然地流露出了一丝愧色与后悔之意。
“还有还有,”王晟接声说道:“当时他们还说他在吏部有些关系,只要学生能将事情办妥,他们就有办法让杜荷公子身上的罪名坐实,永无翻身之日。当时马得草也在当场,学生知道他是左司员外郎马万里之子,而马万里对吏部又有职管之职,所以学生当时也就信了……”
“嗯。”李承乾满意地轻点了点头,继而扭头向一边的马得草问道:“马得草,对于王晟方才所言,你可有何话要讲?”
“回…回太子殿下话,学生…学生……”
“太子殿下,”见马得草颤不成声,杨善的眉头不由就是一皱,怎么也没想到事到临头之际,这个马得草竟会被吓到这般姿态,担心马得草会再变成第二个王晟,杨善不由在一旁拱手插言,道:“王晟纯粹是一派胡言,自他从书院请辞归家之后,学生就再未曾与他见过当面,又怎么可能……”
“肃静!”不待杨善将话说完,李承乾便学着上午张继初喝止杜荷他们胡乱讲语时的神情言语,圆睁双目,高声喝斥道:“公堂之上,不得妄语!孤尚未问你,你且在一旁听着就是,若再胡乱插言,打断孤王问案,掌嘴侍候!”
“是,太子殿下!”该说的话语已经说了大半,该提示的东西也已做了提示,杨善扭头淡看了马得草一眼,应声止言。
下面的问话,就要全看马得草自己的表现了,如果他也像是王晟一样,想要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推到他杨善的身上,那就莫要怪他弃车保帅,不顾他们的死活了。
“马得草!”将目光从杨善的身上收回,眼见着马得草因为杨善的一番言语,神情心绪都变得平稳了许多,李承乾也就放弃了之前的突然袭击,开始一步步地迂回逼问:“外面的那个马虎,你可认得?”
“学生认得,”听李承乾又提起了马虎,马得草的心下又开始变得紧张起来,颤声回道:“那是学生家中的仆从管事。”
“那你可知,昨日上午他都做了些什么?”李承乾接声逼问。
“学生不知。”马得草低着脑袋,死不承认。
“你不知晓?好!来人!”见马得草嘴硬,李承乾直接高声向左右呼道:“去将马虎传唤至此,与马得草当面对质!”
“哎,又是一个被人利用却还不自知还一心想要维护的可怜虫,”趁着差役出去带人的空当,坐在马得草与杨善旁边的杜荷,颇为怜悯地扭头看了还想再坚持下去的马得草一眼,低声轻叹一句,道:“难道非要等到别人将所有的罪过全都推到你的身上,累到你马府上下家破人亡,你才能认清现实?何苦呢?何必呢?”
“杜荷!你这是何意?!”听到杜荷这种字字诛心的挑拨之言,杨善的面色猛地就是一变,不由在一边厉声向杜荷质问。
“你敢说你心里就没有一点儿想要弃车保帅想要放弃马公子保全自己的想法?”杜荷冷瞥了杨善一眼,低声反问道:“怕是在你想出这个想要谋害本少爷的计策之前,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了吧?”
“利用王晟买凶杀人,利用马公子牵动吏部,从头到尾,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可有一样曾参与其中?没有吧?”
“你的身份,大家都心知肚明,”杜荷淡声说道:“本少爷还真就不信了,你们杨家会没有买凶杀人的胆魄与银钱?会没有牵动吏部甚至是刑部的关系与路子?”
“既然所有的事情你还有你身后的杨家都能一力完成,”杜荷接声挑拨道:“那你为何还非要这般麻烦地先用王晟后用马公子他们去做你自己能做但却不愿做的事情?”
“兄弟,就是被拿来出卖的,”说着,杜荷淡笑着看着马得草,轻声说道:“马公子,记住杜某的这句话,看看最后,你会不会是那个被人给出卖的兄弟。如果是的话,那么恭喜你,你还有令尊,以及你们整个马氏一门,怕是都要有难喽!”
“想来在事前,这位杨大公子并没有告诉你吧,”杜荷接声吓唬道:“本少爷虽然人小位卑,可怎么也是皇上钦点未来驸马,是为皇亲国戚。而谋害皇亲的罪名,无论在哪个朝代,那可都是要抄家灭门的哟!马公子不会真的不知道吧?”
“抄家灭门?!”马得草的面色剧变,直接直起身形扭头向杨善看来:“杨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马兄,杜荷这是在故意挑拨离间,想要扰乱马兄的心思,”没有直接回答马得草的问题,杨善轻声劝道:“得草兄可是千万莫要着了他的道,上了他的当啊!”
“我只是想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没有理会杨善的虚言,马得草直声再次问道:“我只是想要知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利用我们,这件事情如果失利,我们的下场是不是真的就是抄家灭门?!你只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就好!”
“这个……”杨善终归是还未曾练到脸厚心黑的最高境界,面对着好友的质问,张嘴‘这个’了半天,却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行了,”见杨善如此,马得草心凉地微闭上双眼,又复跪伏在地面,了无生气地淡声说道:“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肃静!”见下面事了,而且杜荷亦是很明显地挑起了杨、马两人之间的矛盾,李承乾这才适时地在堂上拍桌喝斥:“公堂之上,不得私声窃语!全都给孤闭嘴!”
“马虎!”看着已经被差役抬放进来的马虎,李承乾高声问道:“方才听你说要招供,不知你有何供要招,还不快快从属讲来?!”
“不用问了,太子殿下!”在马虎开腔答言之前,马得草突然一改常态,挺起身形,高声插言道:“马虎所做的一切,都是学生在背后指使,吏部的公文是学生从家父书房所窃,马虎假冒吏部公差亦是学生所想,所有的一切,都是学生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哦?”这一次,李承乾倒是没有责怪马得草肆意插言,颇有些意外地扭头朝马得草看来:“承认了就好,现在说说看,你为何要谋害当朝驸马?”
驸马这个词,李承乾咬得很重,听得马得草面上的神情更郁,听得马得草身边的杨善亦是心中一慌。
“回禀太子殿下知晓,”马得草正声正色地俯身回道:“同王晟雇凶杀人一样,学生亦是受了杨善的蛊惑与指使……”
第二卷 名显京兆 第107章 关小引大
第107章 关小引大
当马得草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的时候,杨善就知道事情要坏,知道马得草必是因为杜荷的挑拨话语而与自己生了间离之心,也知道接下来他也必会像是王晟一样,开始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推诿到自己的身上。
“同王晟雇凶杀人一样,学生亦是受了杨善的蛊惑与指使……”当杨善真个听到马得草嘴里说出这番话后,在心中失落又失去一个朋友的同时,神色之间也不免显出一阵轻松放松之意。
既然朋友无义,那么接下来再去出卖时杨善的心中也会变得多少好受一些,最起码,不是我杨某人不义在先。
杨善冷眼瞧看了跪在那里不停向太子李承乾控诉自己罪责的马得草与王晟二人一眼,脸上依然是一副云淡风清之色,好似马、王二人控诉的不是杨善,而是另外一个不相干的生人一样。
两个白痴,你们以为在做这件事情之前,本少爷会没有预想过今日这般局面么?
就如杜荷方才所言,买凶杀人者是王晟,牵动吏部着人假冒公差者是马得草,从头到尾,他杨善有哪一件事情曾亲自参与过?
无凭无据,仅凭着两人的空口白牙,就想要让他杨某人伏首认罪,可能么?
杨善就那样神情怡然地静站在那里,不狡辩,不申诉,完全任由马得草与王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高声向李承乾禀报,静等着他们说完之后,主审李承乾对他的重点问讯。
事到如今,杨善也早已看出了些许端倪,为什么从始至终李承乾都没有问过自己一句,为什么他会一直挤着马得草不放,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将他们各个击破,等到最后,当所有的罪供全都指向自己的时候,再突然向自己发难。
所以,在看清了李承乾的目的之后,杨善一直都在安静地等着,等着李承乾觉得在堂上折腾得差不多,收集的罪证差不多并准备开始向自己发难的时候。
不过,最后的结果却是让杨善失望了。
因为直到最后,天至酉时,该到吃饭休堂歇息的时候,李承乾仍是拖拖拉拉地没有问完,所以也就一直都没有再与杨善搭过一句问话,就那样将杨善晾了一个下午。
直到李承乾当堂宣布暂停,等到明日再审并命人将除了杜荷之外的所有嫌犯全都再押送回县狱的时候,杨善这才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怎么总觉着李承乾他们这般做为,好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他们为何要这般故意拖延?是他们在等什么新的证据,还是他们又有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图谋?
杨善心生猜疑,尤其是在他看到杜荷起身冲着自己一阵别有意味的怪笑后,杨善心中的猜疑更甚,一直淡定安然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了一丝的不安与不确定。
“听杜荒说,”看到杨善面上神情的变化,杜荷施然走近,在路过杨善身边的时候,脚步放缓,轻声说道:“在他带着张捕头一行赶去书院指认并捉拿你们的时候,他很是心善地故意放过了你们身边的两个书僮。”
“而那两个书僮,”杜荷淡声说道:“最后全都着急忙慌地奔向了长安方向,现在一个下午的时间已然过去,想来杨公子还有马公子的家人,现在都已得知了你们被捉的消息,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因为担心自己的儿子而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呢?”
“原来,”杨善的神色一凛,不过很快就又放松下来,看着杜荷淡声说道:“你们如此拖延时间,竟是为了等待长安那些人的动作?不过,凭此就想动我杨府,杜二少,还有那位太子爷,也忒小瞧杨某还有家父了。”
“此事的前因后果,家父俱已知晓,”杨善嗤声说道:“本少爷一没有雇凶杀人,二没有盗用吏部公文假冒官差,在这桩案件之中,你们根本就不能奈得本少如何,根本就无须家父出动,你们定得此计,必然会落空无疑!”
“是吗?”杜荷抬步向前走开,嘴里淡声说道:“既然杨少爷这般认为,那咱们不妨就等等看,看令尊会不会如杨少爷所想的那般镇定?”
“哦,对了,”走了两步,似想起了什么,杜荷又停形,缓向后退了两步,待再次与杨善齐肩之后,轻轻凑近杨善,压低了声间淡声说道:“有一件事情杨少爷或是还不知晓,那就是,你们在甲辰学堂所写的那两封信笺,其实早在他们出城之前,就已经被人在暗中给调包换掉了……”
“哈哈哈……”说完,杜荷头也不回地迈着四方步,仰声高笑而去,只留下杨善面色阴晴不定地呆立在原处,苦思着杜荷最后这句话的可能性,到底会有多在?
“皇兄!”下得公堂,在前往县衙府坻后宅的青石道上,一个下午都没有出声说过一句话的蜀王李恪不由轻声向李承乾问道:“不知对于杨善,皇兄想要如何处置?”
到底是自己的表兄,且两人自幼关系都是极为亲密,李恪自是不能眼看着杨善即有牢狱之灾而不出声过问。
“自然是依断,”见李恪终中忍不住开口向自己询问,李承乾摆出一副公事公办之态,淡声说道:“三弟可放安心,杨善是为三弟表兄,亦算得上是皇亲国戚,只要他未曾触犯我大唐的律法,孤自是不会故意难为于他。”
“既然如此,那皇兄今日在公堂之上,为何却迟迟不对杨善审讯问断?”李恪轻声问道:“虽然那个马得草与王晟皆在对杨善口诛污蔑不已,但是恪也看得出来,他们并没有切实的证据指认杨善,只是不知皇兄为何还要不停地审讯?”
“怎么?”听到李恪的这般质疑,李承乾的面色一陡,沉声说道:“三弟莫不是以为孤是在故意刁难杨善?以为孤在审案之时徇有私心不成?”
“臣弟不敢!”见李承乾发了脾气,李恪声音一窒,也就断了再向下询问的意思。
“大哥明显是想要借此机会敲山震虎,收买杜氏人心,”待李承乾挥袖走远,后面的老四李泰轻上前淡声向李恪奚落道:“而杨善此人又是其中关键,大哥自是不会轻易放过,三哥在这个时候去替杨善求情,也难免会不遭大哥待见。”
“陈孝之的事情本王还没找你算帐,你倒还有脸来奚落本王?哼!”冷哼一声,同样没给李泰什么好的脸色,李恪也甩袖离开。
“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看着老三离去的背影,李泰眼中闪现出一丝阴晦之色。不过片刻之后,李泰的神色又恢复清明,一脸和善与淡然地抬步再向前追上。
在李泰的身后,刑部司郑义也低头丧气地带着刑部过来的官员跟在后面,在他们这些京畿来的官员后面,则是杜陵县令张继初与县丞姚顺两人侍候陪同,不过看郑义这个刑部司现在的落没神情,已是再没了与张继初他们这些本地官员须臾客套念头。
所以,张继初与姚顺他们两个,反而成了所有在场官员之中,最为轻松,最为惬意悠然的两个了。
大事有太子顶着,小事有刑部的官员办着,他们这两个官职最低的本地官员,只要安心地听着、看着,并在案前案后将这些大爷吃喝用度给侍候好了也就齐了。
虽然侍候这些人同样要费不少的心思与财力,但是,与让他们去审杜荷的这个人命案子相比,这些也都只是一些细枝末叶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绝对的轻松无比。
“原以为这个郑部司会成为这件案子之中太子殿下与杜荷公子最大的绊脚石,”见郑义他们一行对自己二人一副爱理不理的不屑样子,张继初亦是不屑地在暗中轻撇了撇嘴,轻声向身边的姚顺说道:“结果,却没能在太子殿下的手下走过一招就麻了手脚,正五品的刑部司,也就不过如此而已。”
“大人说得是,”不好出声反驳,姚顺点头附言道:“下官也没想到,太子殿下还有杜二少他们,竟还有如此的手段。这一次大人能够先一步投靠太子殿下,实在大人之福运,将来大人若是因此高升他地,可是千万莫要忘了下官才是。”
“呵呵,承借姚兄吉言。”张继初面带笑意,轻冲姚顺拱了拱手,道:“不过现在案子未结,一切都还有些言之过早,县衙内外,还得仰仗姚兄多费些心思才是。”
“张县令,姚县丞!”张、姚两人正在后面私声窃语虚言客套之时,一直随在太子身边的内侍李清忽然又从前面回转过来,见到张继初与姚顺两人后,尖声向两人说道:“太子殿下有令,今夜全城四门禁闭,天亮之前,没有太子的手谕,不得有任何闲人进出!”
“呃?”张、姚两人闻言一愣,不知太子殿下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了禁城?
“谨遵太子殿下之意!”在李清的注视之下,压下心中的诧异与不解,张、姚二人还是恭敬地弯身依言,并转身出去,下令执行。
第二卷 名显京兆 第108章 指点
第108章 指点
“爹,娘,让你们担心了!”回到府里,杜荷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乖乖地到后院与老爹老娘见礼,让他们安心。
毕竟现在的杜荷,已经不是前世那个了无牵挂的孤家寡人了,有父母,有兄妹,饥冷有人心疼,外出有人挂念,所以,杜荷很珍惜这种有家有亲人的感觉,且一直都在努力着将这个家经营得更好。
“嗯嗯,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见儿子安然回来,在家里面担心了一整夜外加一个白天的杜楚氏多少有点喜极而泣的感觉。
站起身来亲热地拉着小儿子的双手,上下左右地朝着儿子身上打量,待确定儿子确是无恙之后,杜楚氏这才多有报怨地回头瞪了杜如晦一眼,轻声杜荷说道:“若不是你爹一直拦着,不让娘去县狱探视,说什么娘也要找人将你从大牢里捞回家来。”
“哼!”嗔怪地轻哼了一声,杜楚氏拉着儿子在一旁坐下,轻声说道:“得亏荷儿现在能够安然回来,而且看样子在县狱里似也没受什么委屈,不然娘定饶不得你爹!”
“呃,让娘忧心了,都是孩儿的不是。”没想到平素对老爹百依百顺温柔和善的老娘竟还会有如此彪悍的一面,杜荷在感觉好笑的同时心中亦是升起了一丝莫名的暖意,没想到在失去了数年之后,他又找到了这种有娘关心疼爱的感觉。
“没有的事,”杜楚氏很护犊地轻声说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娘已听杜荒详细说讲过,我儿一未杀人二未放火,只是起了善心想要助人而已,说到底,还是那些挨千刀的败坏种没安好心,一心想要祸害我儿!”
“都是你爹,”说着,杜楚氏又轻声向杜如晦报怨起来:“明明轻易地就可能将这件事情搞明讲清,却死板固执地怎么也不肯动用以前的人情,不然的话,我儿又何至于会蒙受这般久的不白之冤?”
“娘这可是有点错怪爹了。”听着老娘的宠溺报怨,看到老爹一直都老神在在地安坐在那里,面蕴笑地淡然听着,前后都没有出声反驳一句,杜荷不由出声替老爹辩解道:“爹的不作为,其实就是对孩儿最大的保护。”
“哦?”听到杜荷这般说讲,杜如晦的眼前一亮,一扫之前默声不语之态,轻声向杜荷问道:“荷儿你说说看,为何为父的不作为,反而就成了对你最大的保护?”
杜如晦一出声,方才还在那里不停报怨的杜楚氏顿时便没了声息,知道这是夫君在对儿子的孝较,作为人母,杜楚氏知道现在并不是她在其声打搅的时候。
事实上,杜楚氏絮絮叨叨地报怨了这么许久,所为的,也无非就是想要逼得他们家老爷出来说句关怀服软的话语,免得他父子之间日后会因此而出现什么隔阂。
现在,见得杜荷主动为老爷说话,而老爷也颇有兴致地出声答言,看着相谈甚欢的父子二人,杜楚氏自然也就放下了心来。
“这个嘛,”杜荷并没有直接回言,而是朝着厅内侍候的下人看了一眼,轻声向杜如晦问道:“爹你确定要孩儿在这里说讲?怕是有些不大方便吧?”
“嗯,杜川与杜荒两人留下,其他人全都且先退下吧。”杜如晦颇为赞叹地看了儿子一眼,轻轻挥手,将屋内的丫环仆从全都赶出了门外。
“荷儿方从牢狱出来,自是需要一番调养滋补,妾身这就去后灶,亲自为荷儿煲出一碗血燕汤来。”说着,杜楚氏也站起身来,轻向着杜如晦知会一声之后,带着凌若曦也轻步迈了出去。
“有劳娘亲了!”知道娘亲这是在有意避让,不想扰了他们父子之间的谈话,所以杜荷也没多作挽留,直接起身恭敬地将杜楚氏给送出了门外。
“行了,现在可以说了吧?”待杜荷关上房门,又回来原位坐下,杜如晦轻端起桌上的热茶小呷一口,而后淡声向杜荷询问,示意其继续说讲下去。
“真实原因,其实并不难猜到,”对面着老爹的考较,杜荷神色恭顺地轻声回道:“因为爹知道太子殿下绝对不会看着孩儿身陷牢狱之灾,哪怕昨日那个小姑娘真是孩儿所杀,太子殿下念着旧情也不会袖手不理,更何况,孩儿还是被人冤枉?”
“有太子殿下在,哪还用得着爹再费尽心力地去拉关系找门路营救孩儿?”杜荷淡声轻笑道:“有太子还有蜀王魏王他们三个太子皇子殿下在侧,杜陵发生的这点儿事情亦必是瞒过远在长安的皇上,依着皇上对爹的恩宠,在知道孩儿是遭人有心陷害之后,亦是会有所动作。”
“而咱们杜氏在这期间,自是表现得越是弱势,越是无所作为,反而越能激发皇上还有太子殿下心中对杜氏对孩儿的袒护之心。”杜荷神色自在地恭声向老爹说道:“所以孩儿说,正是爹的不作为,才让孩儿能够提前出得县狱,提前沉冤得雪。”
“嗯,你能看到这些,为父心中甚慰。”杜如晦颇为满意地轻点了点头,淡声说道:“虽然为父也能很轻易地将你提捞出来,但是其效果定是远不如现在这般,皇上亲自下旨,太子殿下亲自主审,还有谁能再敢再从中挑出什么理去?”
“而且,这件事情过后,”杜如晦微眯着眼睛轻声说道:“那些对咱们杜氏图有不轨之心之人,也必会因此收敛一段时日,也能让咱们杜氏趁此多一些喘息之机,让你还有你大哥多一些可以成长自身的时间。”
“爹说得是。”杜荷轻声附言,对自己老爹的聪明才智亦是佩服不已。
无外乎人们会常说‘姜是老的辣,枣是红的甜’,与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并作出准确应对的老爹相比起来,直到事后才猜出老爹此举用意的自己,还差得很远。用后世比较流行一点儿的话语来说,那就是,与老爹相较,现在的自己,还嫩了点儿。
“对于杨善还有马得草他们,”轻点了点头,杜如晦抬头看了幼子一眼,探声说道:“你与太子殿下是不是在做着留小诱大,以饵钓人的打算?你们想要将杨家,将左司吏部,全都牵扯进来?”
“就知道瞒不过您老的法眼,”与李承乾一起商讨的计策被老爹看穿,杜荷并没有太多意外,所以也就没有多作推诿,直接承认道:“我等确是有这个想法,只是杨家还有那个左司员外郎会不会上当,就不是我等可以左右得了的了。”
“左司员外郎马万里与前朝驸马杨成洲二人,为父都多有了解,”杜如晦直声说道:“马万里为人谨慎,但却没有那种食子毒心,在得知幼子马得草被下了大狱之后,必会有所动作。”
“而那个杨成洲,”杜如晦轻摇了摇头,淡声说道:“却不是那般好骗的角色,而且,他也不可能会为了一个儿子而将他们整个杨氏都陷入险地,哪怕杨善是他唯一的子嗣。”
“所以,”杜如晦出言指点道:“你们若想图谋杨氏,最好还是从杨善的身上入手,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杨善都要比杨成洲那个老狐狸要好对付得多。而且,身为杨成洲的独子,杨氏一族未来的继承之人,杨善所知道的事情,也未必会不多。”
“嗯,爹说得在理,孩儿受教!”杜荷深以为然地轻声点头,心中已经开始在思量着要如何才能逼得杨善就范,如何才能撬开杨善的嘴巴?
“好了,”见儿子已然明了,杜如晦轻点了点头,缓声说道:“你方才县衙归来,想来早已是心神俱疲,一会儿去喝了你娘为你煲的燕窝之后,就回房休息去吧,有什么事情,待到明日再想,也是不迟。”
“孩儿不累,”杜荷轻声回道:“而且还有一事孩儿想向爹您请示。”
“说!”杜如晦看着杜荷,很是干脆地平声直言。
“不知道爹知不知道皇上身边的第四禁卫营?”在自己老爹的面前,杜荷自是不会再隐藏自己心中的想法,所以就直接开声直言,向杜如晦询问。
“第四禁卫营?”听到这五个字,杜如晦的双目一凝,不禁扭头郑色向杜荷看来:“你是从哪里听说到这个名字的?太子殿下?”
见杜荷点头,杜如晦遂轻声向杜荷问道:“你们是不是已经发现到了他们的踪迹?并与他们有过了一些接触?”
“不错,”见老爹果然知道,杜荷接声回道:“事实上,孙云他们那几个直接杀人凶手,就是太子殿下从第四禁卫营那里亲自提取而来。”
“爹是不是早就知道,”说完,杜荷直接就问出了已经憋在心中许久的疑问:“咱们杜氏一族,一直都有禁卫在暗中监视?”
“与其说是监视,倒不如说是护卫更为确切。”杜如晦轻点了点头,说出了与李承乾一样的论调:“为了护卫一个已经辞官归乡的久病之臣,皇上竟直接动用了身边最为得利的第四禁卫营,这是皇上对我杜如晦的天大恩典!”
说完,杜如晦的面色一定,厉声向杜荷杜川杜荒三人吩咐道:“第四禁卫营行事机密,平素少显人前,日后若无必要,切莫再提起此事。”
“孩儿省得!”
“是,老爷!”
杜荷与杜川杜荒二人,同时拱手应是。
第二卷 名显京兆 第109章 警告
第109章 警告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派杜川去县衙给太子殿下带了句话之后,杜荷又一如往常地开始了他的学习生活,练气、习武、读书,一切的作息习惯,并没有因为连着两天的牢狱生活而有任何改变。
“少爷,真的不去县衙听审了?”在小跑着赶往寒山书院的路上,杜荒一脸可惜地再次向他们家少爷询问。
眼见着想要陷害他们?br />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