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缓慢随在韦隘身后。
“白痴!”路过柳三吾身边时,杜荷撇嘴轻笑,斜着眼睛看了柳三吾一眼,嗤声说道:“知道本少爷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吗?不管有没有你的这番挑衅,本少爷都会参加最高院试,你的这番胡闹,只会更加坚定本少爷通过最高院试的决心而已。”
“所以说,”杜荷颇为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儿,轻声向柳三吾说道:“今日你这顿打,怎么都算是白挨,跟本少爷玩苦肉计,你,还欠些火候儿!”
“大话谁不会说讲,”柳三吾这时也沉下心来,面对着杜荷的挑衅与讥讽,冷声说道:“等你真个过了院试再说不迟,柳某拭目以待!”
“呵,不见棺材不掉泪,”杜荷不以为意地摇头轻笑,道:“只是一会儿通不过院试被赶出书院,你不要哭出来才好。”
“如果连你这样的渣滓都能通过,”柳三吾不甘示弱,道:“那我柳三吾又有何理由不能通过?武力上本少爷或是会有所不及,但是若论诗赋,你十个杜荷也赶不上我一个柳三吾!”
“是吗?那本少爷候着,希望三吾兄真能顺利通过。”杜荷再次摇头轻笑,而后竟直走去,已再没了与柳三吾说话的兴致。
“柳大哥,”杜荷过去之后,听到柳三吾的叫嚣之言,上官云鹰也好心上前提醒道:“虽然不知你与杜荷之前有过什么样的仇怨,但是这次,你实在是不该挑衅于他,因为他确是有通过最高院试的可能。”
换句话说就是柳三吾的这顿打,还真就算是白挨了。
“哼!”柳三吾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屑再与上官云鹰搭言,方才上官云鹰在院主面前的那番言语,足以让柳三吾将之划入不可交之人的行列之中。
“既如此,那柳兄你好自为之!”见柳三吾不愿搭理自己,上官云鹰自也是不会在此自讨没趣儿,再次向其拱了拱手,上官云鹰抬步与之错身而过。
“好心当作驴肝肺,白痴!”上官弘撇了柳三吾一眼,快速追上他们家少爷。
“两年前你是如此,不想两年后你还是不长一点记性,白痴!”一句毒舌之后,杜荒也是随风而过,快步上前赶上他们家少爷。
“三吾兄!”最后的张、李两人也走上前来,不过不等他们再说些什么,柳三吾直接将身子一转,竟自抬步向前走去。
“这个柳三吾,真是不可理喻!”张、李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同时轻摇了摇头,也随后跟了上去。
第二卷 名显京兆 第66章 一诗一赋(一)
第66章 一诗一赋(一)
甲子学堂。
堂上,除了院主韦隘与高仁夫子之外,杜荷所在学堂的负责人陈则夫子,以及杜荷入院的引荐人陶俨也都被特别请了过来。
堂下,除了杜荷与半道儿穿插进来的柳三吾外,还有上官云鹰、张允先与李上进三位甲子学堂的学子在座观摩、见证。
至于杜荒与上官弘,因为只是书僮小厮,像是今日这般场合,根本没有资格进入,所以两个小家伙只能乖乖地守在学堂门口,干等着半个时辰之后学堂内的结果。
“你说,杜荷少爷能够通过里面的考核么?”随意地靠在学堂门旁的木墙上面,上官弘多少有些忧心地向杜荒询问,如果杜荷此次考核失败,那她与他们家小姐也势必会随之搬出书院,在寒山书院生活了这般许久,上官弘还真有些舍不得。
“如果是在老爷生病以前,少爷他一定不能通过,一个连《诗经》都不能读得通畅的二少爷,打架或还可以,又哪里有什么本事去作什么诗赋?”学着上官弘的样子,杜荒也懒散地靠在墙边,轻摇着头,道:“但是现在,我就不知道了。”
“通不过的话,是在情理之中,通过的话,我也不会觉着意外。”杜荒淡声说道:“这阵子有太多的奇迹发生在我们家少爷的身上,所以,不管一会儿里面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够接受,哪怕是少爷在里面又揍了那个柳三吾一顿,我也相信。”
从开始的陷害孙立人父子,救活老爷于危亡之间,到最近的考入寒山书院,为他们杜氏谋来‘得月楼’,为杜陵的酒楼客栈找出暖锅火锅的配方与做法,还有眼前的这次最高院试,已经太多的意外和不可能切实地发生在他们家少爷的身上,所以,对于发生在他们家少爷身上的怪事与意外,杜荒早已经开始适应并见怪不怪了。
“嗯,”上官弘深以为然地轻点了点头,道:“与两年前相比,杜荷少爷确是变了许多,不过,却还是那般地崇尚暴力。”
“听你这话中的意思,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从上官弘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门道,想起他们家少爷曾交待过探查上官主仆底细的事情,杜荒顺着上官弘的话头儿,不经意地出声向其询问。
“见自然是见过,”知道杜荒这是在故意刺探自己,上官弘没有否认,直声说道:“不然,你以为我们家公子闲着没事儿,会特意跑到乙辰去吗?如果说只是为了学习什么术算之道,有韦隘院主这个名士在侧,又何必非要舍近而求远,去寻你们家少爷?”
“那,我们之间,以前是不是有仇?”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这几年随着他们家少爷在长安城内的诸般作为,杜荒还真想不起他们家少爷曾与哪位姓上官的人有过什么交集。
“为什么会这般询问?”没有回答杜荒的问题,上官弘反声问道:“难道跟你们认识的人,全都是你们的仇人不成?”
“不是,”杜荒摇头否定,道:“只是你这小子一向不给哥哥我什么好脸色,所以,这段时间我就一直在想,以前是不是曾经得罪过你,所以你现在才会这般地针对报复于我?”
“哼!”没想到杜荒会提起这个,上官弘冷哼一声,将头转向一边,不再理会。
“得,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见上官弘又开始抽风,杜荒习以为常地轻耸了耸了肩,也不再去自找没趣儿,开始竖着耳朵听起了学堂内的动静。
“最高院试,已有三年无人敢再应试,已有十一年无人再有通过,而今日,一下多出两人前来挑战,说实话,老夫的心中甚慰,希望两位小辈能够打破这个十一年都无人通过的僵局,给咱们书院增添一些生气。”
学堂里面,韦隘先是客套鼓励了几句,而后又宣读了一下最高院试的规则,无非就是一些不得抄录,不得提示,不得接耳之类的要求与规范。
而后,韦隘扭头冲高仁示意,把具体的考试事宜全都交给了高仁夫子上前打理。
“半个时辰,”高仁面带严肃地立在讲堂之上,低头静看了杜荷与柳三吾两人一眼,郑声说道:“一诗一赋,能够按时完成并得到在场夫子的一致赞同者,视为通过。”
“一诗一赋的题目为,”高仁朗声说道:“以天地山川为诗,以花鸟鱼虫为赋,好了,现在就开始吧,记住,以半个时辰为限,注意把握好时辰。”
“是,夫子!”杜荷与柳三吾齐应一声,之后,杜荷开始悠哉游哉地兑水砚墨,而柳三吾则在那里凝眉静思。
天、地、山、川,花、鸟、鱼、虫,看上去都是简单至极的题材,而且以前也都曾写过,但是要想真个写出神髓,写出新意,写到能够让在场的夫子,尤其是院主韦隘这样的名士满意赞叹,那就有些难度了。
虽然柳三吾是韦隘的首席弟子,且已追随韦隘学业两年,但是对于韦隘的品位与爱好,柳三吾却还是没能摸得通透。
而且这行诗作赋,讲究的是创意,是一字一句之间的衔接、隐义与韵律,远非寻常的那些经贴墨义所能比拟,亦并非柳三吾所擅长。
以前老师布置这种题目时,柳三吾也多是应付乱套者居多,毕竟,对于他们这些小年轻的学子来说,用于进士科考的诗赋还是太过遥远,远没有明经一道来得实在,所以,包括柳三吾在内,几乎所有的学子都将学业的重点放在了经贴、墨义之上,至于诗赋,则很少有人会去费神揣摩。
先过明经,再冲进士,这几乎已经成为惯例,所以,纵便院主韦隘的首徒,也没有摆脱其中,仍是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经贴墨义的记诵之上。
但是现在,却是要写出两篇不俗的诗、赋,柳三吾一直有些无从下手。
苦思凝眉之间,柳三吾不禁扭头朝旁边的对头杜荷瞧看了一眼,见杜荷仍在那里悠然自得的摆弄着砚墨,柳三吾的心头不由一松。
我柳某人好歹也已读了十数年的诗书,虽然不擅行诗作赋,但是靠着肚子里这些年所积攒下来的那些才学,就是硬堆也能堆出一篇两篇的佳作来,怎么也不会比杜荷这个纨绔子弟差。
想一想,想一想,忘却了脸上的红肿头痛,柳三吾半眯着眼睛,很快就进入了那种类似于忘我的状态之中,天地山川之中,老师当是最喜山岳,不妨就以山岳为题作诗;花鸟鱼虫之中,老师最喜梅兰竹菊,老师所居的院落之中,亦有梅树相依,不妨就以梅花为题,投其所好。
老师的喜好,自己作为首席弟子都尚未琢磨通透,想来杜荷这个外来的小子当是更没有把握,只要自己将这两首诗赋写得合了老师的心意,其他几位夫子自也是不会提有什么异议,到时自然也就能够安然通过院试,继续留在书院之中。
至于杜荷那厮,想着,柳三吾又扭头瞄看了还在那里砚墨的杜荷一眼,嘴角儿挂着冷笑,到时候看这厮还能如何?还不照样得乖乖地滚出寒山书院?
因为时间有限,所以将题目定好之后,柳三吾一刻也不敢耽搁,直接快速砚墨提笔,开始一字一字地在面前的白纸上写起了他脑中的诗作。
至于杜荷这边,完全没有一点学子应试时该有的那种紧张焦灼之态,当他花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去将他面前的墨汁砚细调好之后,杜荷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就那样傻呆呆地坐那里,双手支着下巴,闻着桌上淡淡的墨香,看着讲堂上那支计时用的半粗木香,眼睛一眨一眨。
这小子在搞什么鬼?是在静思腹稿,还是已经准备破罐破摔,放弃院试?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当木香燃至一半,柳三吾仍在那里抠抠摸摸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弄诗词的时候,杜荷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之态。
就在上官云鹰在下面有些忍不住想要提醒杜荷注意一下时间的时候,杜荷好像有些不耐地忽然直起身形,随意地抓起手边的毛笔,蘸墨直书。
没有人看得到他到底写了些什么,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写得很快,第一首诗,四句诗词,甚至不到一息的功夫他就已然完成。
而第二首赋,也没见他再有什么犹豫,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地在白纸上奋笔疾书,满张白纸,数百字迹,几是一气呵成。
这小子,不会是明知不能通过,且又耐不住性子在此多呆,这才故意胡写一通,以求解脱的吧?
在场人中,除了见过杜荷诗词的韦隘、高仁与上官云鹰之外,其余众人,皆有此念。
毕竟,杜荷写得实在是太快了,从落笔到诗作完成收笔,前后甚至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中间更是连丝毫的停顿与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一点儿,这完全不合常理嘛。
没有人相信,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杜荷就只靠发呆就能在脑子里面完成甚至是精确到一字一句的一诗一赋的创作。在他们看来,行诗作赋,只有像是柳三吾这样,一字一字地推敲琢磨,好半天才能抠出一句话的状态,才称得上是正常。
所以,相比于杜荷这样自暴自弃的敷衍了事,在场的其他几位夫子与学子,则更期待柳三吾最后所作出的诗赋。
第二卷 名显京兆 第67章 一诗一赋(二)
第67章 一诗一赋(二)
为了避嫌,两分钟就能完成的事情,杜荷硬是死死地拖了半个小时。
不过即使这样,当杜荷感觉良好地将已经在心中憋了大半天的诗赋写出来的时候,还是看到了堂上堂下夫子学子的惊异与不信。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半个时辰,一诗一赋,根本就超出了在场之人对常理的认知,如果说是院主韦隘这个七老八十且读了一辈子诗书的名士有此作为,倒还好理解,但是杜荷这个半大小子,却是没有人信,直觉得以为杜荷那只是在故弄玄虚,鬼画符一般地应付了事。
凡事都怕有个对比,相比于杜荷这般轻率地草草了事,另一边的柳三吾则显得谨慎正常了许多,半个时辰才抠抠吧吧地完成了一首诗作,现在正在咬着笔头儿,一个字一个字地思虑着下面那篇关于花鸟鱼虫的赋文。
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半个时辰能得一篇诗作,在夫子们看来,已经算是难得,再说,柳三吾是为院主首席弟子,在整个甲子学堂之中亦是甚为出众,柳三吾今日能有些表现,虽然难得,但却也算得上是正常与不出所料。
所以,与柳三吾这个正常人的正常表现相比,杜荷的连番作为,自然会不被人所看好,自然会被划出异常与不可信的行列。
陶俨、陈则两夫子,还有堂下的张允先与李上进两位高材,几乎都已看到了杜荷稍后被赶出书院的惨境,看着还在那里蛮不在意傻笑的杜荷摇头不已。
“院主大人,学生已经作好,请院主及几位夫子过目!”没有在意别人的眼光,感觉已经做足功夫的杜荷直接放下毛笔,待纸上诗赋的墨迹稍干,便从椅上站起身来,高声向堂上的韦隘高仁等人通禀。
“云鹰贤弟,”见到杜荷这么快地就想要自寻死路,一边的张允先不由轻声向身旁的上官云鹰说道:“到了现在,贤弟是否还认为这位杜荷公子有通过今日这场院试的可能?”
“半个时辰,甚至半个时辰都不到,”没等上官云鹰开口回应,趁着几位夫子接取杜荷诗作的空当,李上进也有些按耐不住,撇着嘴轻声评判道:“断是没有那个可能,你以为行诗作赋像是喝白水那般简单,随便一想,就能手到擒来?”
“说得也是,”张允先颇为失落地轻点了点头,道:“若是诗赋这般容易,咱们书院也就不会连着有十年都无人进士及第了。说实话,我倒是希望这位杜荷公子能够改变这一状况,再怎么说,他也是咱们寒山书院的学子,是咱们的同窗不是?”
“若是他能通过此次院试,将来科举,进士及第,必是垂手可得。身为他的同窗,向外人提起时,也面上有光不是?”说着张允先轻声叹道:“不过现在看来,却是不太可能了,倒是三吾兄或还有一些机会。”
“结果未出,两位兄长此时就下定论,怕是有些言时过早了。”感觉到两人对杜荷似并没有什么恶意,上官云鹰亦是和声细语地轻声向两人说道:“说不得这位杜荷公子,确有诗赋方面的天赋呢?”
“天赋?”李上进轻摇了摇头,道:“天赋即为资质,同样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打磨,去积累,就好比云鹰贤弟你,在术算之上,算得上是天赋惊人了吧?但是与老师这个并不甚精通术算之道但是却已自修术算数十年的老夫子相比,能比得上吗?”
“小弟才疏学浅,自是不能与老师相提并论,但是……”上官云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上进给出言打断。
“没有但是,”李上进道:“为兄知道,如果给你足够的时间,超越老师那是迟早之事,但是为兄说的是现在,就同现在的杜荷一样,豆蔻之龄,便是天赋再为出众,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积累沉淀,也只能说是比同龄之人强上一些而已。”
“上进兄说得在理,”上官云鹰轻点了点头,接声说道:“不过,这位杜荷公子却是不能以常理待之,他的诗赋文采如何,云鹰亦是不太清明,但是他在术算之学上的造诣,云鹰却是深有体会,有些解题之法,便是院主见了,也是时常会自叹弗如。”
“由此可见,”上官云鹰轻声道:“天才这种东西,确是不能以常理度之,小弟现在不及老师,积累不足是一方面,但同时也说明小弟的天赋亦是不足。”
没有最天才,只有更天才,天才这种东西,到了极致,那就是妖孽,又有谁能说得准?
“肃静!”好似听到下面有人嘀咕,高仁夫子面色一冷,目光向堂下的几人扫来,同时轻声喝斥。
“唔?”上官云鹰三人同时默契地脑袋一低,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既然杜荷已经完成,咱们倒也不必拘于形式,这就且先评阅吧。”轻拍了拍桌上杜荷递来的纸卷,韦隘淡声出言征询其他几位夫子的意见。
“一切依院主之意!”陶俨等人自是不会有什么意见,这里毕竟不是科场,没有必要再讲究什么统一评阅,而且他们也有些好奇,想要看看杜荷这小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底写了一些什么出来。
“如此,那老夫就先行试阅了。”见几人没有意见,韦隘轻点了点头,而后微弯着身子,低头朝着桌案上杜荷的第一首诗作看去。
“天如罗帐地如毡,日月星辰陪我眠。
一夜不敢伸足睡,惟恐蹬倒太行山。”
“这……”读完整首诗作,韦隘的面色就是猛地一变,身子也不由自主地从椅上站起身来,同时从诗词上移开的目光也不禁朝着杜荷这里看来。
见杜荷还是那副老实本份悠然自得的样子,韦隘不禁抬手轻揉了下自己的老眼,这是他这个小毛孩子就能写出来的诗词么?
以天地为床,以星辰为伴,好像天下间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陪衬而已,‘一夜不敢伸足睡,惟恐蹬倒太行山。’,好大的口气,好磅礴的气势,这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小孩子所应有的胸襟、气魄?
若论文采,诗中字词粗俗,言语直白,几乎没有任何可以称道的地方,倒是很符合杜荷现在的年纪,但是这两阙诗词,二十八个单字组合起来所表现出来的如虹气魄,却是很难让人想象,他竟是出自于一个孩童之手。
先前听高仁夫子说起,说杜荷此子,虽然顽劣,但诗赋惊人,若是稍加调教,日后必能进士及第,让寒山书院的名声更上一层。
开始的时候,韦隘还是半信半疑,哪怕是见到杜荷所书那两首‘咏怀’诗作,心中亦是有所疑虑,不太相信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竟能有如此才学。
但是现在,在见到这首简单又不简单,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化腐朽为神奇的诗作之后,韦隘信了,原来这个世上,竟真的有天生的诗才,而眼前近个杜荷,恰好就是其中的一个。
“院主,院主?”见韦隘院主在看完最上面的那首诗作之后,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好像魔障了一样死呆呆地盯着杜荷瞧看,显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边的高仁连忙在一边轻声呼唤,好一会儿的功夫,见院主终是有了反应,高仁这才轻声问道:“院主这是怎么了?可是杜荷的诗作有什么问题?”
“天生诗才,实乃老夫凭生所仅见!”说完,韦隘长叹一声,随手将第一页诗作递于高仁观瞧,而他自己,在长吸了几口气后,再次平稳心境,继续坐下观看起了杜荷所书的第二首词赋。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见到老师韦隘的反常举动,有些按耐不住地李上进再次出声说道:“老师都被气到了,都瞪着杜荷看了半天,看来这次,这位杜二少怕是会凶多吉少了。”
“有吗?”张允先轻摇着脑袋道:“我怎么看老师怎么像是被杜荷的诗词给惊到了,所以才会有此失态表现?可惜,听不到老师对高老夫子说了些什么,不然的话,就能知道结果如何了。”
“想要知道杜荷的诗作如何,很简单,”上官云鹰平声淡气地轻声说道:“只要看看高仁夫子还有陈则、陶俨夫子他们一会儿看过诗作后的表情如何也就是了。”
“高仁夫子好像也被惊到了,”上官云鹰的话音一落,一直盯看着高仁表情的张允先率先说道:“你看他看杜荷时的眼神,怎么好像是见到了什么鬼怪一般?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还有陈则夫子,”在张允先思虑苦恼的空当,李上进接声说道:“看到诗作之后,好似也是极为意外,一脸地震惊与不可置信之态,他们到底在吃惊意外些什么?杜荷在那张纸上到底都写了些什么,怎么会让几位夫子都是这般表情?”
到了现在,李上进认为杜荷只是胡闹的想法也开始变得有些动摇不稳,如果杜荷只是胡写应付的话,几位夫子最多也就是气愤或是一笑了之,怎么也不会像是现在这般,表现得都是那般一致的,怪异。
“或许,是杜荷公子真的写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诗作。”上官云鹰在一旁淡声插言,神情之间,亦是颇为期待。
第二卷 名显京兆 第68章 一诗一赋(三)
第68章 一诗一赋(三)
“天如罗帐地如毡,日月星辰陪我眠。一夜不敢伸足睡,惟恐蹬倒太行山。”
“好!”陶俨最后一个看到杜荷所作诗句,一口气读吟下来,但觉一口浩然之气直接在胸中炸开,一个好字不禁脱口而出。
这才是男人当有的胸怀!这才是汉子当有的气魄!
比起那些期期艾艾扭扭捏捏酸腐不已的让人看着都牙酸的诗文,还是杜荷这种大开大合内外都透着爽利与气势的诗句更合陶俨的口味。
“一夜不敢伸足睡,惟恐蹬倒太行山!”每当读到这句,陶俨都会有一种站在巨人身边的感觉,小心翼翼,不敢乱动,惟恐巨人一个翻身,就将自己给压倒在地。没想到这么一句看似吹牛的话语,经杜荷这么随意一编排,竟还会有如此神奇的效果与意境。
老夫子以前常说,诗由心发,无论是叙情还是言志,都能与诗者自身相印证,现在杜荷既然能够写出这般大气的诗作,那是不是就说明,这小子亦有一片宽若天地的大胸怀?
“陶俨夫子!”虽然理解陶俨现在意外吃惊的心情,但是听到陶俨这般失态地高叫,一边的高仁还是肃声向陶俨喝道:“管住自己的言行,莫要搅了其他考生的思绪!”
“唔?”见老夫子发飙,陶俨低头看了眼还在那里抠摸着写赋的柳三吾,不由乖乖闭上嘴巴。
一柱香的时间已经快要过去,看柳三吾头上已经急出了一头的细汗,看得出,杜荷的提前交卷,而且诗作亦是得到四位夫子的一致赞同,已经明显对他的心境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这小子能不能完成最后这篇赋文,怕都有些难说了。
该死的杜荷,为什么他一个纨绔子弟,一个被称作‘长安四害’的家伙,都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诗赋,而自己这个在整个寒山书院都排得上名号且明年春闱最有可能会得中明经的才子都落在了他的后面?
还有陶俨那个匹夫,柳三吾心中泛起了一怨念,便是杜荷的诗文作得再好,你也没有必要这般大呼小叫吧?不止打乱了本少爷的思路,而且,也坏了本少爷一直淡然无虑的心境,着实可恶!
如果这次本少爷不能通过最高院试,陶俨当是罪不可赦,不可原谅!
眼见着堂上的木香已经燃至底处,柳三吾抬手擦了下前额的汗水,狠瞪了杜荷还有上边的陶俨一眼之后,继续低头苦思,企盼着能在木香燃尽之前,将手下的这篇赋文完成。
“完了,”看到柳三吾在场中擦汗的动作,李上进在堂下不由出声一叹,道:“三吾兄的心境已乱,再加上他脸上的肿胀疼痛,他最后的这篇赋文,便是勉强能够完成,怕是也难过四位夫子的法眼,这一次,三吾兄有难了。”
“自讨苦吃而已!”张允先毫不客气地在一边轻撇了撇嘴,道:“早就劝说莫要插手,便是要找杜荷的麻烦,也大可以等杜荷考过最高院试之后,再视院试的结果而定,可是他,却偏偏急不可耐地想要把人给逼到绝处,结果,一番苦肉计下来,吃亏的还不是他自己?”
“话也不能这般说讲,”李上进多少有些不悦地轻声说道:“三吾兄毕竟是你我同窗,两年的交情在那放着,咱们总不好坐视不理,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赶出书院。”
“两年同窗,他可曾与咱们推心置腹?君子相交,交心而已,不以真心示人,别说是两年,便是五年十年,亦是面和心离!”张允先冷声说道:“我等以知己待他,可是他何时拿我们当过知己?仗着自己家中在长安有些权势,他何偿真个看得起过你我二人?”
“远的不说,就说方才,见他受挫,咱们兄弟好心上前劝说,结果换来了什么?”张允先道:“一声冷哼一个白眼而已,自己受挫,却随意迁怒他人,这岂是君子当为?如果这事换作是你,你可也会如此?”
“这……”李上进微张了张嘴,看到张允先神情激奋的样子,最后又无力合上,允先说得不错,相交两载,柳三吾确是一直都不曾与他们交心,允先现在如此,也怪不得他。
只是,眼见着柳三吾就要失去这次可以继续留在书院读书的机会,李上进的心中仍是有些不是滋味,毕竟,那是两年的同窗好友,轻易谁能割舍得下?
“再说,”轻拍了拍李上进的肩膀,张允先接声说道:“现在香已近底,事情已经定论,咱们就是想帮,却也是无从下手,在老师还有其他三位夫子的眼前,你便是想要偷粮换柱,也不可能会有机会。”
“嗯,是小弟想得有些想当然了。”李上进颇为失落地轻点了点头,而后又抬头深看了还在那里没有放弃的柳三吾一眼,再次低下脑袋不再观瞧。
“如果,”过了一会儿,可能是感觉到自己好友的心绪有些低落,一时有些不忍的张允先再次出声说道:“我是说如果,如果杜荷的第二篇赋文不能通过的话,柳三吾可能还会再有一丝机会。”
“嗯?”本来已经死心的李上进不由抬起头来,一脸不解地向张允先看来:“张兄此话,何解?”
“很简单,”一直没有说话的上官云鹰忽然开口插言:“柳三吾毕竟是院主首席弟子,是来年书院最有可能通过明经科的考生,如果杜荷没有表现出过人的才能,得到院主还有高仁夫子他们的青睐的话,书院不可能会为了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而放弃一个能为书院争光荣誉的学子。”
“换句话说就是,”上官云鹰看着场中的杜、柳两人,淡声说道:“此役不管柳三吾所作的诗赋如何,他的去留,最终还是由杜荷在院试中的表现所决定。”
“当然,”上官云鹰最后又加上一句:“如果柳三吾也能作出让老师还有三位夫子惊艳的诗赋,则不在其中。只是,他有那个本事吗?”
“是啊,他有那个本事吗?”张、李两人不禁同时摇头,同窗两载,他们对彼此的才学都是甚为了解,柳三吾并不善诗赋,就是他能按时写出夫子所要求的诗赋,也不大可能会通得过最高院试。
原来从始至终,柳三吾的去留一直都把握在他的对头杜荷手中,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天大的讽刺,就是不知道杜荷最后所写的那篇赋文如何,如果又如第一首诗作,能让四位夫子一致赞叹,那柳三吾怕是不走都不行了。
想到此处,三人同时将目光瞄向了正在评阅杜荷第二篇赋文的老师韦隘身上。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南北朝来,世人盛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好!”通篇读完,韦隘也忍不住猛拍了下桌子,赞声叫出了一个好字。
“好一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好一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韦隘再一次地站起身来,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卷面上的字迹,一副陶醉痴迷之态。
“完了!”这一次算是彻底没了希望,听得老师这般叫好,李上进再次无力地低下脑袋,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杜荷,不担揍起人为甚为凶猛,就是作起诗赋来,也是这般地出人意料,能够连着两次让老师失态的诗赋,整个书院之中,怕是都难有人能够做到。
与李上进的心绪低落不同,张允先与上官云鹰则很是好奇地抬起头来,迫切地想要知道杜荷到底又写出了什么佳作,竟能让院主再次失态高呼。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听到院主口中吟念出这句话语,高仁神色一愣,亦是有些急不可待地扭头向院主韦隘看来,并伸手向其讨要杜荷的第二篇赋文,好似完全忘记了他负责维持考场纪律的职责。
还没有从杜荷第一首诗中回味过来的陈则陶俨两人,听到院主的叫好之声,知道定是杜荷又写了什么佳作,亦是齐齐起身向院主这里凑来。
至于仍在场中专心写赋的柳三吾,则好似完全被人遗忘了一般,仍是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抠摸着他的赋作。
我不会输,我一定不会输,柳三吾不停地这么鼓励着自己,连杜荷那个渣滓都能通过,我柳三吾没有道理会通不过,我一定能行,一定行!
柳三吾就这样低头勾背,一点点儿地写着,就好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分毫没有注意到堂上几位夫子争相竟阅一份赋文的情形,也分毫没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起,香炉中的那支木香已然尽数燃烬……
第二卷 名显京兆 第69章 麻烦(一)
第69章 麻烦(一)
结果已出,局势已定,当杜荷迈着四方步悠哉游哉地从甲子学堂走出来的时候,柳三吾已经面若死灰地瘫软在原位,呆看着桌面上那篇他怎么也不能完成的残赋,不知所以。
“少爷,怎么样?可是过了?”见他们家少爷出来,杜荒忙着起身迎上,急声向他们家少爷询问。一边的上官弘也支着耳朵,探身倾听。
“本少爷出马,焉有不过之理?”杜荷昂首挺胸,一派风马蚤气度,轻冲着杜荒摆了摆手,道:“走,随本少爷去乙辰学堂上课!”
“是,少爷!”杜荒一脸笑意,边走边向他们家少爷拍着马屁,道:“少爷英明神武,小人就知道,区区一个最高院试而已,怎么可能拦得下少爷的虎步?想当年少爷在长安时……”
“马屁精!”见到主仆二人这般不要脸的姿态,上官弘不屑地在后面轻撇着嘴道:“不就是最高院试么,有什么了起,哼!”
说完,小丫头转身进了甲子学堂,去寻他们家小姐,同时也有些想要知道方才学堂里所发生的事情,想要知道那个马蚤包杜荷,到底是怎么通过书院这个已有十多年没人能通过的最高院试的。
不过,一进学堂之内,上官弘就看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场面,夫子们在抢一卷长赋观摩,少爷还有其他两位公子亦在争阅一首短诗,而在考场的中央位置,原本神气嚣张不可一世的柳三吾,就像一棵没长好的豆根菜一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地倦缩在椅上,孤零零的没人理会。
夫子们这边一会儿一句‘出淤泥而不染’,少爷他们三个学子于堂下一会儿一句‘惟恐蹬倒太行山’,亦是听得上官弘一阵莫名其妙,难道少爷还有夫子他们,这全都是在吟咏杜荷那个马蚤包所写的诗赋?
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夸张了些?就算是杜荷公子诗才出众,但是他终归也只是一个半大孩子而已,写出的诗赋来,怎么也不会引得院主、少爷他们这般失态与痴狂吧?
“少爷,杜荷公子他真的通过了?”走近上官云鹰身边,上官弘小声地向他们家少爷打听道。
“那是自然!”听到有人这般询问,原本对杜荷还有些敌意的李上进直接接口插言:“若是连杜荷公子的诗赋都不能通过,那还有何人敢再来参加最高院试?”
“铁血真男人,汉子啊!没想到他那副瘦弱的小身板儿下,竟还隐藏着如此惊天磅礴的大气概!”张允先接声说道:“小生已经决定,自今日起,这位杜荷公子就是小生在寒山书院的唯一楷模!日后谁要是敢对杜荷公子不敬,那就是对我张某人不敬,绝对不可饶恕!”
“唔?”有些呆愣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上官弘小心地将他们家少爷拉躲到一边,小声向他们家少爷询问:“少爷,他们两个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现在都开始说起了糊话?”
甲子学堂中,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