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真的生气了,杜荒忙着收起面上颇为古怪的表情,正声正色地向杜荷说道:“那小人就从少爷七岁的时候开始说起,至于七岁之前的一些事情,因为当时小人还尚未入府,所以并不清明,少爷若是想要知道,可以去向杜川管家或是小翠姐打听……”
“呃?”见杜荒碎嘴的毛病又开始患起,杜荷额前不由冒起数道黑线,直接打断小家伙接下来的话语,厉声道:“挑重点!”
“重点?”杜荒惑然地挠了挠头,不知道他们家少爷之前所做过的事情里面到底有哪些才算得上是重点,所以在偷瞄了杜荷一眼之后,杜荒小心地张口探问道:“少爷,不知道你同程家少爷一起偷看临街张寡妇洗澡的事情算不算是重点?”
“唔?”再次被杜荒给生噎了一下,杜荷老脸一红,环顾了一下四围,见没有人在侧,这才低声向杜荒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都有谁知道?”
“这是少爷七岁半的时候,”杜荒没有一丝犹豫地开声回道:“除了小人,少爷,还有程少爷与程少爷身边的程前知道外,便是那个张寡妇自己都不曾察觉。”
“太久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只说这两年所生的一些大事就好。”无语的看了杜荒一眼,若不是知道杜荒对杜府忠心耿耿,不可能会出卖背叛自己,杜荷还真会怀疑,这小子方才的那番话是不是在威胁自己。
难怪老爹会让自己过来询问杜荒,想想看,连偷看寡妇洗澡这种最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杜荷之前所做过的那些龌龊事,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吗?
杜荷算是看出来了,难怪这些大宅门儿里的那些书童有大半最终都会成为新家主的管家与心腹,闹了半天,原来问题的根结就出在这里。
“近两年的话,”杜荒稍作思虑,接声回道:“去年二月初旬,少爷为了替一个小娘子出头,曾与程二少一起胖揍兵部尚书候大人的侄子,二月下旬,在‘得月楼’因看其掌柜不顺眼而接连带着一群世家公子在酒楼里吃了数天的霸王餐,吃得‘得月楼’不得不歇业几日以避其祸……”
“三月中的时候,因为醉酒,对吴王无礼,想要打人的时候反被吴王身边的护卫给胖揍了一顿,回到府里也没少了老爷的责骂,最终还是老爷亲自带着少爷去吴王府上赔了罪过才算有了了结,四月时因为被老爷囚禁在家,所以倒是没什么大事,至于五月……六月……”
连着半个时辰,杜荒的小嘴没有一刻停歇,从去年一月到今年一月,再从今年一月一直说到现在,‘杜荷’的活动轨迹几乎是遍布了整个长城,没有哪一个月算是真正地消停过,吃喝玩乐,坑蒙拐骗,几乎就没有他没做过的事儿。
汗,瀑布一样的大汗在杜荷的心里叭叭直流,原来,‘自己’以前的生活经历,竟会是如此地彪悍!
难怪在自己醒来之后,只是稍微正常一点的表现,就能让老爹老娘那般地激动莫名,欣慰欢喜不已,原来,杜荷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不是因为自己做得太好,而是实在是之前的那个‘自己’做得实在是太让人意外。
难道这种事情,就没有人出来管管或是稍微的制止一下?
“老爷公务繁忙,夫人又少出府门,而那些官衙里面的差役,一见少爷还有程二公子一行,也全都是绕道而行,只要少爷们做的事情不是太过火,没有捅出什么太大的篓子,他们自是不可能会出来管制。”杜荒接下来的这一番话,算是彻底解开了杜荷心中的迷惑。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背后的权势,只要不是做了杀人放火或是十恶不赦的重罪,便是长安城的差官,也都是睁一眼闭一眼,任由他们在长安城内胡作非为。
“所以,长安城内的大半的商户与居民,还有一些小户家的公子少爷,每每见了少爷与程二公子一行,都会远远地避开,”小心地抬头看了他们家少爷一眼,杜荒接声说道:“甚至还有人在私下里称呼二少爷与程家少爷为长安四害!”
第一卷 杜府二少 第46章 绝户计
第46章 绝户计
说到四害,杜荷的第一反应就是苍蝇、蚊子、老鼠和蟑螂。既惹人生厌,又危害无穷,任谁见了,都有一种想要抬脚踩死的冲动。
不过,唐朝的时候显然还没有形成所谓‘四害’的说法,而杜荒口中所讲的长安四害显然也跟这些恶心的虫子没有太多的关联。
“长孙大人家的二公子长孙涣,尉迟将军家的二公子尉迟宝庆,”知道他们家少爷定是忘了四害之中都有何人,杜荒直接出声说道:“还有就是少爷您及程老将军家的二公子程处亮了。”
这么巧,竟全都是四个大唐重臣的第二个子嗣?杜荷的眉头微皱,直觉的觉着这其中似有些不对不妥之处。
长孙无忌,尉迟恭,程知节还有老爹杜如晦,这些可全都是跟着李世民一起打下大唐江山的后进之臣,长安城内有那般多的纨绔子弟,比杜荷他们胡作妄为者比比皆是,可是为何就偏偏只有他们四人会在长安落下这般恶劣的名声?
唯一的解释就是,当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有意促成这种结果,造成这种影响。
细想一想,四年前,确切的说是三年半之前,李世民经玄武门之变顺利登上皇位之后,自己,程处亮,还有长孙与尉迟两家的次子顶多也就才八、九岁的样子,正是贪玩而且容易受到外物影响的年纪,若是有人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在暗中不停地引导,以致于四人或是更多一些新进官员的子嗣,全都变成如‘杜荷’他们之前那般,那,事情就变得有些可怕了。
压制长子,诱导次子,若是下面仍有三子四子,怕是仍会如此作为,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与那挖人祖坟,断人子孙的绝户计还有什么两样?
想想‘自己’,想想程处亮,还有‘四害’之外房家的老二房遗爱,几乎全都是一个德行,好吃懒做,胆大妄为,一个是纨绔,两个是纨绔,三个四个甚至是五个六个亦全都如此,这,怕是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巧合来形容来解释了吧?
或许,杜荷心中泛起一丝寒意,心中思道,或许,这就是一个用来对付他们这些新进权势家族的绝户计!
富贵不过三代,当老爹他们这一辈的风光过后,下面的第二代、第三代,便也就再没了能力去维持去继续,不出三代,整个氏族当是就会泯然于众,风光不在。
不用想,杜荷的脑子里面浮现出萧瑀那个白胡老头儿的形象,整个长安城,或是说整个大唐境内,最乐意也是最希望见到如此局面的,当也就是似萧瑀他们这般传承了数百年的门阀世家了,也只有他们,才能想出类似于这种温水煮青娃之类的绝户之策。
只是,程知节与尉迟恭两个武夫粗人也就罢了,可是老爹还有房玄龄与长孙无忌,那可都是大唐一等一的谋士,论起耍心眼儿玩诡计来,当是少有人能再出其右,难道就连他们,也都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妥吗?
“不过从去岁开始,不知为何,长孙公子忽然被长孙大人给送往老家洛州求学,而尉迟二爷也被尉迟将军给早早地送进了军营,”杜荒接声说道:“这一次待少爷再返回杜陵老家,那四害之中也就只有程二少爷一人留在长安了。”
“不过,据程二少爷身边的程忠言讲,”杜荒道:“程老将军似也起了要将程二少爷送进军中历练的消息,只是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会切实执行。”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看来自己方才设想得不错,而且,老爹他们也已经有了察觉并作出了相应的对策,只是,两个远走归乡,两个提早入伍,这样的对策,这样的结果,也未免太过凄凉与无奈了些。
世家门阀的力量,终是不能小窥啊!
杜荷在心中轻声感叹了一句,纵使发现了他们的险恶用心,纵使老爹他们现在位高权重,却也一样只得选择退避一方。
杜荷自己还好一点儿,有父母家人相陪,一同返乡长住。而长孙涣与程处亮他们就是显得有些可怜了,一个独自在外求学,另外两个却不得不提早几年前往军中受苦。
还有,看得出老爹这次之所以会决定辞官回乡,除了是因为身子确是需要调养之外,却也未偿不是为了保全自己这个小儿子,免得自己再受那些世家贵族的险恶迫害。
“别的废话都不必再提,”感觉到颇有压力的杜荷顿时有些兴趣缺缺,再没有心思去听‘自己’以前的丰功伟绩,直接轻声向杜荒说道:“既然所有的事情你有于心在心,那明日你就代我出去奔走一趟,凡是恩怨未结,或是对人尚有所亏欠者,该赔礼的赔礼,该赔钱的赔钱,回头我跟杜管家知会一声,有什么需要直接去杜管家那里支取也就是了。”
“是,少爷。”应了一声,杜荒接声说道:“少爷且放安心,大的恩怨老爷在之后就已亲自出面摆平,现在所欠缺者,都只是一些小打小闹的小场面而已,根本就用不着少爷费心,只管交给小人也就是了,只需一日,包管全都办得妥贴,让他们于不会对少爷您多有怨言。”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况且少爷之前所作的事情虽然恶劣,但是却胜在从未给那些商户还有附近的居民造成过太大的伤害,便是不给他们一文钱的补偿,他们也不会多说些什么,更何况现在还有钱拿?
杜荒心中清明,纵是老爷现在失了权势,杜府再没了往日的风光,但是在那些平头百姓的眼里,杜府终究还是一个他们无法企及的庞然大物,断是不会自找麻烦。
“嗯,如此那是再好不过。”轻点了点头,杜荷冲杜荒摆手道:“行了,在外跑了一天,也该是累了,这就退下歇息去吧。”
“是,少爷!”听到他们少爷的吩咐,躬身一礼之后,杜荒遂转身缓步离去。
第一卷 杜府二少 第47章 厚赐
第47章 厚赐
翌日。
杜荒从管家杜川那里讨来了数十贯银钱之后,早早地就出了府门,挨街窜巷地为他们家少爷擦着屁股,散着钱财。
虽然每户都给得不多,最多也就不过三两贯而已,但是它却架不住他们家少爷当初惹下的祸事实在太多,几十贯银钱,这才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已去了大半。
低声下气地给人家说几句软和的客气话也就算了,反正平日里杜荒也没少去说,倒算不得什么难事,但是眼见着手中的银钱渐少,杜荒亦是不免开始有些心疼起来。
要知道,做为二少爷的贴身书僮,他一个月的例钱也就才不过五百余文而已,五年下来,除了平素的零用,再加上老爷夫人不时的赏赐,总共也就才攒下了近二十贯而已。五年的积蓄,却还不及今儿一上午散出的一半,杜荒的心中自然是会有些不舍。
况且,早上去杜川管家那里支取银钱的时候,老远的就见老头儿有些面色不善,好像自己要的不是钱,而是在抽他的血一般。后来又听大管家隐讳地提了下府中现在的大致状况,杜荒这才知道,原来府里面,也已是没有太多的余粮了。
变卖了部分的家具虽然得了一些钱财,但是在遣散府中那些家丁下人之时,就已用了个干尽,若是再加上回乡的车马盘缠,老爷瞧病所需要的珍贵药材,府中账房所剩下的那点银钱,怕是根本就遮盖不住。
虽然夫人说皇上还有一些赏赐未到,但是具体会有多少,能不能让他们府里的日子过得宽裕一些,能不能够支撑他们回到杜陵老家,还都是未知。
所以,本来杜川就在为府中银财短缺的事情发愁忧虑,不想杜荒这小子却还要在这种时候在他的心头割肉,试想他又怎么会给杜荒什么好看的脸色?
不过老爷的吩咐却是没人敢去违背,虽然这些钱不管是杜川还是杜荒看来,出得都有些不太值当,属于那种可花不可花都可的情况,但是老爷还有少爷的吩咐下来,便是心有不舍,却还是得乖乖地将手中的银钱散发到别人的口袋里面。
杜荒在外面心疼不舍地散着银钱,而府里这个时候却来了一位贵客。
内侍总管李安然,说是贵客,倒不是因为李安然本身有多么尊贵,虽然做为整个宫里的宦官头脑,李安然多少也顶着一个三品的职位,但是,若是没有皇上在上前面罩着,满朝的文武里面,当是少有人会愿意多看他一眼,多跟他说上一句闲话。
而杜川,之所以会认为李安然是为贵客,在将其引到客厅落座之后,还巴巴地跑到后院儿向他们家老爷禀报,那是因为杜川知道,李安然这是在为皇上办差,而且,也为他们府里带来了他期盼以久的赏赐,有了这些御赐的钱财,他们府里怎么也能宽松一些,他这个杜府总管,在为老爷夫人办事的时候也能多上一些底气。
说到底,这几日被缺钱给逼得有些头白的杜川,也只是看重了李安然所带来的那些银钱而已。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老爷从来都不过问内府事务,而夫人则是十分信任地将府中的财务交给他这个大总管来安排打理,府中有事需要用度,老爷夫人也是只管派人直接过来支取。
至于府中的具体用度,除了夫人会不定时的过来查看一下账面,而老爷,则是压根就不知道府中每月进多放,出多少,还有帐上到底还有多少余钱,整个就是一甩手的掌柜,而且甩得还相当的彻底。
是以,整个杜府几乎大半的事务全都压在了杜川这个管家的身上,也由不得他不去为钱财上的事情操心发愁。
“李安然?”正在后院儿悠闲地晒着太阳的杜如晦在听到杜川的禀报之后神色不由一愣,轻声自语道:“只是一些寻常的赏赐而已,皇上怎么把他也给支过来了?”
“老爷,”杜川闻言,颇为欣喜地小声地在他们家老爷身边说道:“李总管还带了十个内侍过来,每个内侍怀中都抱着不少的东西,看样子,这次皇上的赏赐当是不薄儿。”
“你呀,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没变?”见一提到钱财,杜川面上就显现出欢喜不已的样子,杜如晦不由轻摇了摇头,道:“不过只是一些身外之物而已,多之无益,反而会深受其累!”
“是,老爷说得极是!”杜川恭顺地弯身应了一声,不过随后又小声地向他们家老爷说道:“不过这段时日,府中的日子确是有些拮据,先是大少爷出任登州令带走了不少的盘缠,后又要遣散府中的一些下人,再加上老爹每日都要用药、进补,府中的余钱真的已是不多。”
“嗯。”轻点了点头,杜如晦便不再多言,这两日夫人也没少在他的跟前提及钱财的事情,回家在即,若是手中没有一些财资备用,确是一个问题。
杜如晦虽然一向不甚看重钱财,但是钱财的作用,他却还是知道的,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当年翼国公秦老爷子,不就是因为手中短缺了一点盘缠,而差点被病死在异地他乡吗?钱无须多,但是怎么也得足够日常的用度才好。
“走,随老夫到前厅看看!”轻起身从椅上站起,在杜川的搀扶下,杜如晦缓缓移步向前院走动。
既然李然安这个内侍总管都被皇上给打发了过来,想来这次的赏赐当是价值不菲,或是真能如杜川所言,能让杜府度过此次难关也不一定。
“李总管辛苦了!”进了厅里,杜如晦轻冲着李安然点了点头,说了几句客气的言语。
“蔡国公言重了,”李安然起身见礼,尖声说道:“知道蔡国公的身子欠佳,本不想多作打扰,不过此次皇上的赏赐着实是有些厚重,为了稳妥一些,这才不得不请蔡国公出来一趟,还望蔡国公莫要怪罪!”
“哦?”杜如晦扭头朝着厅外站立着的几位小内侍瞧看了一眼,见几人全都手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中的东西被黄|色的绫子严严实实地盖着,高高鼓起,好似真的有着不少的东西。
第一卷 杜府二少 第48章 不能动
第48章 不能动
长安,宋国公府,萧宅。
三位朝廷大员方下得朝堂,便齐齐来到萧瑀的府前聚集,请求拜会。
“老夫现在已经不闻世事,专心在家休养,你们几个还来做什么?”客厅里,萧瑀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三人,语气一点也不客气,若不是与这三人背后的世家皆是世代积累下来的交情,说不得萧瑀便是见都不会与之一见。
“谁不知道萧伯父仍是我大唐的柱国之臣,暂时在家中休养,也不过只是一时之势罢了,”为首的卢睿起身拱手,随声奉承了一句,道:“当初若不是有国公大人主事,皇上他怕是连朝堂的建制都搭建不齐,说到底,萧伯父是我大唐的功臣,皇上他离不开您,召您回朝那只是迟早之事。”
“达之兄说得不错,”礼部侍郎崔颜也随着起身接道:“大唐的朝事,少不了萧伯父,想来过不了许久,皇上就会过来着请伯父出山。”
“行了,”见后面的郑义也要起身接话,萧瑀直接摆手将之打住,低头环视了三人一礼,道:“老夫活了大半辈子,经得多也见得多,什么好听的话语没有听人说过,用不着你们三个在这里给老夫添油加醋,有什么事,直说吧!”
“这,”三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由最为年长的卢睿站出身来,躬身一礼,道:“此番我等过来,只有一事想要告知伯父,顺便也想从伯父这里讨个妥贴的主意。”
“就知道你们来没安什么好心,”抬手示意三人坐下,萧瑀端起桌边的茶水轻呷了一口,而后淡声说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竟能让你们三人同时过来?”
“不知萧伯父有没有过听闻,”卢睿微弯着身子,轻声说道:“就在昨日,杜如晦已经正式向皇上递了折子,准备辞官回乡养病,而且皇上也已经亲口允了。”
“哦?”萧瑀一愣,不过很快便又恢复自然,淡声说道:“这倒算不得是什么稀罕事情,杜克明身子消薄,早在数月之前不是就已再不能处理政务,现下辞官回乡,亦是预料之中。”
“况且,”说完,萧瑀抬头看了眼前的三人一眼,道:“杜克明辞去尚书右仆射之职,离开尚书省,离开长安城,对你们几个来说,当是一件快事,少了一块绊脚石,前路又是顺坦了不少,但是你们为何对此还心有戚戚地过来老夫的府上探询?”
“萧伯父说得极是,杜如晦走了,我等心中确是快意,不过,”一直没有开口的郑义接声回道:“就在方才,我等瞧见皇上竟派着李安然带着一些赏赐去了杜府,找相关的人稍一打听,您猜怎么着?”
“自大唐贞观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厚赐恩典,”见萧瑀向自己看来,郑义直声说道:“金一百,帛五十,双骑步辇两驾,金银玉器若干,您听听,自皇上登基以来,可曾对哪个臣子有过这般厚重的赏赐?”
“两辆马车,及一些金石玉器而已,算得上很多吗?”萧瑀不以为意地轻摇了摇头,显是并没有将之放在心。
“东西倒是不多,且我等也都未曾看在眼里,”崔颜接口道:“但是就皇家府库中所有的那点财物来说,皇上仅这一次,就算是赐出了大半,足以见得杜如晦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我等担心,杜如晦日后会不会再次东山再起,再次挡在我们这些世家子弟的前面。”
“那你们,想要如何?”多少有点猜出几人的心思,萧瑀面色稍冷,淡声向其问道。
“自然是……”崔颜有些性急地接声就要说讲,不过却被身边的卢睿给出声打断。
“就是因为不知该如何是好,”打断崔颜的言语,卢睿赔着笑意拱手向萧瑀说道:“这不,这才特意来向伯父您求个主意,看看怎么才能一劳永逸,再不用为杜如晦之事忧心。”
“哼!”冷哼一声,萧瑀冷眼瞧看了三人一眼,道:“别以为老夫常不在朝堂走动,就不知你们三人安的什么心思,一句话,杜如晦你们不能动!”
“为什么啊?”崔颜急声道:“杜如晦辞官回乡,远离长安,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啊,若是错过,怕是就再没下次了!”
“原因方才你已说过,”扫了崔颜一眼,萧瑀淡声说道:“皇上宁可自己手中无钱可用,也不惜对其赐下重赏,足可见得皇上对他的重视,若是杜克明在回乡的路上遇了什么不测,你们以为皇上他会如何?”
“不要以为自家府中养了一些死士就可以为所欲为,不知收敛,”萧瑀道:“要知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许多你自以为做得很隐秘的事情,说不得早就已被旁人看在眼里,只等着你自己去露出马脚!”
“之前你们利用偏室子弟去蚕食那几户家人的幼子,虽然见了一些成效,但是结果如何?”再次环视了三人一眼,萧瑀道:“还不是一样被人察觉,甚至被人玩弄于掌股之间都尚不自知?”
“呃?”三人一愣,最后卢睿轻声询道:“不知伯父此言,是为何意?”
“别的孩子如何且不去说,杜克明家的幼子你们可都知晓?”将手中的茶碗放下,萧瑀缓声说道。
“那是自然,”崔颜颇有些得意地接声道:“长安四害之首,杜荷的恶名早已是遍传长安。”
“四害之首?”看着眼前这三人面上深以为然的表情,萧瑀忽然有一种想要大笑的冲动,冷声说道:“沉着,冷静,城府,有礼,傲气内敛,傲骨中生,若是这样的人也能成为长安四害,那咱们这些世家子弟中的世子,岂不是也都该恶名昭著、一文不值了?”
“怎么?”卢睿等人一愣,不解地向萧瑀问道:“难不成那杜荷还能与咱们府中的那些世子相提并论?”
这不可能,三人齐摇着脑袋,杜荷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曾见过,虽然每次都是远远地观瞧,但绝不会看错。吃喝玩赌,打架斗殴,几乎样样都有沾边儿,若非如此,纵使他们有心在暗中推波助澜,却是也未必能让杜荷在长安城闯出这般大的名头。
“老夫亲眼所见,甚至还稍有交锋,自是不会有假!”见几人直到现在仍是执迷不悟,没有察觉到不妥之处,便是萧瑀也不由心中一凛,能够骗过这么多人,那个杜荷胸中的城府,确是有些惊人。
一个杜府家的幼子尚且如此,那长孙家还有房乔与程知节他们几家的幼子又是如何?是不是也同杜荷一般,这四年以来所有的恶俗表现,全都只是做给外人看的而已?
第一卷 杜府二少 第49章 杜如晦的遗憾
第49章 杜如晦的遗憾
昨日出门游玩的时候,杜荷曾特意在街边的小摊贩跟前询问了一些日常用品的物价,比如米粮,比如肉食,再比如一些常见的萝卜白菜之类的蔬菜。而后,又根据后世这些东西的价格稍作对比,略加换算,对于大唐初期一文钱的购买力也算是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一文钱差不多也就能买一块钱的东西而已,只不过唐代没有纸票,所有的货币单位几乎都是以文、贯为准,只有钱财实在太多不便安放之时,人们才会到金银店或是柜房将一贯贯的银钱兑换成方便携带或贮存的黄金或是丝帛而已。
而李世民这次所赐下的东西,就是这种可以直接兑换成铜钱使用的金、帛,一金当于十贯,一帛等于五贯,所以仅是实用的钱财就有差不多一千两百五十余贯,若是换算成|人民币的话,那也就相当于是一百二十五万的钱财!
若是再加上那两辆马车与顺带的玉器,差不多也能凑个一百五十万的整数了。
一百五十万很多吗?看着老爹坐在那里激动莫名,一副受之有愧之色,杜荷多少有些纳闷儿,一百五十万对于一些普通的家户来说,或是真的不少,省些花的话,甚至都够一家几口一辈子的花销了。
但是对于皇上,对于一国之君,尤其是对于这种集天下大权甚至是财富于一身的封建帝王来说,一百五十万,怕也只是九牛之一毛而已,有必要这么激动这么感怀么?
不过,别的东西且不去提,就是这一百块儿金砖摆放在眼前,满满一桌子的金光闪闪,看上去还真是有些让人眼馋,若是放在后世,在那种黄金要论克来计算的年代,这一百块儿近一百斤的金砖,怎么也能卖个千八百万了吧?
可惜,这里终究是唐朝,后世价值千八百万的黄金,在这里最多也就能买个百八十万的东西,可惜了了。
而相对于杜荷的叹惜可惜,一边的杜楚氏则是心中大安,没想到皇上这次倒真大手笔,记忆中这当是他们家老爷所得到的最多的一次赏赐,记得几年之前,皇上初称帝时也就不过是赏下了五十余金外带一些丝帛而已,断是没有现在这般阔绰。
不过,说实话,钱财的多少杜楚氏其实并不甚在意,在她的心里,只要能解了他们杜府的燃眉之急,不管是五十金也好,一百金也罢,她都不会抱怨一句,这一点,她的性子倒是跟他们家老爷甚为相似。
“自皇上继位以来,”看着厅中桌上堆放着的金帛,坐在那里沉默了许久的杜如晦突然有些哽咽地开声言道:“从未有哪个臣子能得皇上这般厚待,可是今日,皇上竟然为了一个辞官回乡的老朽这般破费,实在是……”
老爷子有些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稍整了下思绪,这才接声说道:“老夫在朝为官,官拜尚书令兼尚书右仆射,代皇上掌典百官,朝中事务,可以说是事无巨细,皆都有所了解,国库之中空虚无物,皇家府库之内亦是少有钱财,便是皇上皇后平素所食,也不过是一些简单的几道荤素而已。”
“还有……中的那些妃嫔娘娘及小公主小皇子殿下,更是已有两年没有再添置过新的衣物,而宫内的一些宫殿,更是沿用先皇所留,没有进行过一次修缮,有些房间甚至在雨天之时都有渗漏之象。”
“这些状况,是皇上不想吃好、穿好、住好吗?”杜如晦眼中蕴泪,轻摇了摇头,波为凄凉地涩声说道:“概只是因为手中没有余钱而已!”
“堂堂的一国之君,手中竟然无财可用,说出去别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笑话,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却又让人不得不信。”
“只是,”说着,杜如晦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严厉:“堂堂的一个大唐帝国,治下数千万甚至更多的百姓子民,怎么可能会连皇上的衣食住行都供应不起?那些本应属于皇上属于大唐国库的钱财,都去了哪里?还不是全都进了某些黑心之人的口袋?”
打仗和天灾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是在杜如晦的眼中,那些趁机聚敛国难之财,不停地吸食着百姓还有朝廷气血的人祸,才是大唐现在不得不去根除的毒瘤。
“爹想要说的,”好似听明白了老爹的话语,杜荷在一边轻声探问道:“可是那些门阀世家?”
“除了他们,还有谁能有那般大的本事,能一举劫取一国之财而不受半点牵连?”杜如晦重重地轻叹了口气:“可惜,老夫本有意助得皇上除此恶痈,奈何身体不支,不得不退离长安,实在是有愧于皇上这般厚爱!”
“唔?”杜荷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来,这倒是难怪了,难怪萧瑀还有他们那些世家会处处针对老爹,甚至不惜用绝户计这般狠毒的计策来对付他们这些后进官员的子嗣,以图绝了后患,原来究其根本,还是老爹他们在朝中的所为,触及到了这些世家子弟的切身利益了。
“世家存世,已有千年之久,虽历经更替,但是根本却一直未变,历朝历代都会有几个甚至是十几个这样的士族大家,”杜夫人在一边轻劝道:“就是本朝,开始的时候不是也曾以士取官,也需要那些世家的扶持与协调吗?”
“世家之害,固然会危及朝廷根本,但是要想一朝将之除去,却也不是易事,”杜楚氏道:“老爷之前不是也曾说过么,在没有找到能够替代世家在朝廷中的作用与影响之前,除之无益,亦会伤及大唐根本,这本就不是三年两年就能做得到的事情。”
“所以,老爷也无需太过自责,没了老爷,不是还有长孙大人与房大人他们在么?”杜楚氏道:“只要皇上的决心不改,三年五年好好,十年八年也罢,终有能将世家的影响与势力消去的一天。”
“唉!”再次轻叹一声,杜如晦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也只有如此去想了。”
“让杜川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毕竟是皇上的恩赐,不能轻弗,”指着桌上的财物,杜如晦轻声吩咐了一句,道:“今天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齐当,明日一早,咱们就赶早出城,老夫实在是无颜再给皇上,再给朝中的那些老友添麻烦了!”
第二卷 名显京兆 第01章 离长安
第01章 离长安
府中一下多了千余贯银钱的财物,最高兴的就莫过于大管家杜川了。
守着那堆财物,从昨夜一直到次日清晨,嘴巴笑得一直都没合拢过,跟着他们家老爷几十年,府里面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阔绰过,没想到他们家老爷辞了官所得的银钱竟比他在任时总共所得的俸禄还要多上数倍,这买卖做得真是划算。
在杜川的心思里,他才不管皇上手中是不是拮据,只要钱进了他们杜府,那就是他们杜府的,就是要由着他这个大管家去管理去支配,除了他们家老爷夫人还有两位小少爷,谁也别想再妄动分毫!
所以,除了少数几块金砖被他拿去换成了可以即用的现钱之外,其余金帛,全都被他分别给装进了几只木箱里,准备明日起程时装上马车,全都带回杜陵老家去,省得到时候他们家老爷少爷再要用钱时,他这个管家却抠抠吧吧地拿不出一文钱来。
因为老爷有了吩咐,早上要早些出城,所以在凌晨寅时末,也就是天刚蒙蒙亮时,一夜未曾合眼的杜川便又精神百倍地开始起身张罗着搬放行李,着人去侍候他们家老爷夫人还有二少爷起床。
等所有的一切全都准备齐当,一家老小还有需要随行的丫环下人全都登上马车的时候,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到底是皇上御赐的马车,坐在上面还真是舒服,”同他们家少爷一起坐在皇上赐下的第二辆马车上面,杜荒坐在车厢的边座上,摸着座面上缝着的不知名动物的皮毛,屁股一扭一扭,神情亦是极为陶醉。
“有方桌,有炭火,还有茶水糕点,”说完,好像是又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杜荒指着车厢上方,兴奋地高声嚷道:“少爷你看,车厢的四角处竟还挂着香炉,好香,比咱们府里最好的檀香还要好闻!”
见杜荒如此,杜荷不由摇头轻笑,不过却也没有出言训斥。
皇家的马车,确是与众不同,富贵,大气,更重要的是,坐在上面分毫没有那种普通车上所有的颠簸之感。正如杜荒方才的言语,到底是皇家的东西,便是手中再过拮据,日子再怎么紧张,像是这种日用的器具却还是那般的讲究与不同凡俗。
“少爷,”过了好一会儿,新鲜感终是过去的杜荒又一次开声向他们家少爷问道:“现在天都还未大亮,咱们怎么就要急着出城?偷偷摸摸的好像是做贼一般……”
“多嘴!”杜荷闻言,没好气地瞪看了杜荒一眼,随声轻斥了一句,继而出声说道:“这些都是爹的意思,想来是为不劳烦房伯父还有其他一些同僚叔伯相送,这才想着要早些出城。”
“哦,”见他们家少爷有些生气,知道自己方才定是说错了言语,所以杜荒乖乖地点了点头,便老实地坐在那里不再言语。
五辆马车,缓缓地从杜府一路向南城驶去,及到城门处时,南城门也就才刚打开不到半个时辰而已,守城的官差好似已经提前有了招呼,见杜府的车队过来,只是稍一打量,便轻易放行,并没有似其他一些车马那般,还要停下详细查看。
“前方可是克明贤弟的车驾?”马车方出得城门,南行不过二三里处,在路边的一处凉亭旁边,有人高声呼喊,并拦住了车队的前路。
“像是房大人在前面拦路。”听到声音,杜荒又有些耐不住寂寞的从车窗处探出脑袋,而后轻声向他们家少他回禀了一句,道:“大约五六人的样子,当是房大人他们来送老爷了!”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心中颇是有些感触,看现在的天色,也就不过才早上六、七点的光景而已,而看凉亭外那几匹马在路边悠闲啃草的样子,显?br />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