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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纨绔第7部分阅读

    力改变自己周遭的环境,那就要尽自己最大努力地去让自己变得适应,而这篇《千字文》,还有这接连三天的不断摸索与努力,就是杜荷开始适应这个朝代,并在这个朝代安身立命的第一步。

    前世的一些经历已经把杜荷的性子磨砺得很是坚韧与不屈,所以在前世的时候,杜荷做事的态度就是,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会尽一百二十万分的努力。

    所以,在校时,他是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深得老师喜爱同学敬重,出学校后,他是锲而不舍,永不言弃的商场老板,年纪轻轻,便已是小有身家,事业有成。

    现在,到了大唐,虽然身份地位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但是,前世二十几年所养成的性子,却是怎么也改变不了。

    “这么说,”杜楚氏面上带着些许喜地轻声向杜荒问道:“这些天荷儿一直都在书房用功读书了?”

    “回夫人话,确是如此。”杜荒躬身回道:“三日以来,少爷从未出过府门一步,整日都呆在书房之中静心读书、习字,光是纸张跟松墨就用去了许多,都快赶上往日半月的用量了。”

    说着,杜荷从怀中掏出几页折叠得甚为整齐的纸张向上递来,嘴中轻声说道:“这些就是少爷这些天来所书写的部份内容,请老爷夫人过目!”

    “老爷,老爷你听到了吗?”没顾着去接那些草纸,杜楚氏多有些喜极而泣地意思,一脸欣喜与激动地扭头看着杜如晦,振声说道:“荷儿他,真的已经去尽了陋习,他开始能够安心在书房读书了,这一次,荷儿是真的长进了!”

    “嗯,”杜如晦倒是没有多少意外地轻点了点头,温声向夫人说道:“荷儿能够破除心障,幡然悔悟,自然亦会知耻而后勇,虽然前些年他确是有些顽劣,但是好在他现在年岁尚幼,悔之不晚,若是自现在起开始潜心修学,倒也未必不能成就大器。”

    “杜荒,把你们二少爷所写的纸张拿来,让老夫看看荷儿这几日都在读哪些诗书!”撑着身子半倚在榻上,杜如晦伸手将杜荒递来的几页文字接过观瞧。

    “字迹还是这般难看,”看到纸上字迹的第一眼,杜如晦不由眉头微皱,不过随后便缓缓舒展开来:“不过比之以前,却是多出了几分厚重与规矩,足见荷儿在书写之时,已是用了心思,不再似以前那般只为应付。”

    字不好,可以勤练,但是若是心不正,那就再难有什么作为了。所以这一次,杜如晦倒是难得地没有在杜荷的字迹上多作训斥。

    “孟轲敦素,史鱼秉直。庶几中庸,劳谦谨敕……

    “这不是《千字文》么?”方听老爷吟出两句,杜楚氏便已知晓了它的出处:“荷儿怎么又读起《千字文》来,这篇文章他不是早在五岁时就已经熟烂于胸了吗?”

    “熟烂于胸,并不等于就已理解得通透彻切,”杜如晦倒是有着不同的见解:“千字文虽只有千字,但是里面却涵盖着古往今来的诸多先贤圣者的心血典故,上至日月星辰,下至人情事故,可谓无所不包囊其中,荷儿能想到从此入手,多有重筑根基从头再来之念,足见其是真心悔过,不愿再重蹈覆辙,仍如先前一般。”

    “嗯,老爷说得有理!”杜楚氏点头附言,心中对小儿子的表现,不由又多出了几分欢喜与希翼。

    第一卷 杜府二少 第30章 敲打

    第30章 敲打

    “少爷的字,可是一天一个变化,且是越来越有大家的风范了,”小心地为他们家少爷砚着松墨,看着杜荷正在写出的前三个字迹,杜荒有些心虚地拍着他们家少爷的马屁:“若不是小人每日得见,断是不会相信这日前日后纸上的字体竟是一人所为。想来便是老爷见了,也必会对少爷赞不绝口!”

    “嗯,”杜荷轻嗯了一声,手下的笔迹不停,待将要写的字体写好,这才将手中的毛笔放下,低下头来仔细地端瞧着自己方才所书写出来的几个大字。

    “赤子忠心!”轻声将四个仍带着墨香的大字朗声读出,杜荷颇为满意地轻点了点头,而后,不着痕迹地轻声向身侧的杜荒问道:“杜荒,怎么说你也随在本少爷的身边读了几年的诗书,可知这几字,是为何意?”

    “回少爷话,”砚墨的动作稍顿,杜荒眼中闪现一丝慌乱与怯意,不过仍是出声向他们家少爷回道:“古语有云‘子生赤色,故言赤子’,意指人如孩童,心无邪念;至于忠心,是为真诚、忠诚之意,意指……意指一心不事二主,不做有违主人或是君上心意之事……”

    “少爷现将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想是,”杜荒低下头来,怯声回道:“想是要讲人若赤子,不起二心……”

    “很好,这两年的书也算是没有白读,”见杜荒将这两个词讲解得这般透彻,杜荷还真是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实没想到,就杜荒这么一个小小的书童仆从,肚子里倒还真有些实货。

    “人若赤子,不起二心,说易行难啊!”轻叹了一声,杜荷直起身形,随手端起桌上方倒不久的新茶,小呷了一口,而后看着桌上所写的四个大字,神色淡然地轻声向杜荒问道:“这些时日,见你似有偷偷收藏本少爷废弃手稿之爱好,这一张,就当是本少爷赠予你的,也且收起来吧,省得稍后再提心吊胆地那般麻烦!”

    “少爷恕罪,少爷恕罪!”杜荷的话语方落,杜荒的小脸儿就是一白,唰的一下整个人便都跪倒在地,急声向他们家少爷说道:“少爷明鉴,小人所收那些手稿,皆是因老爷夫人想要观看,又怕冒然过来会打扰到少爷读书习字,是以才让小人时常带出一些过去,小人并没有对少爷不忠,并没有对杜府起过二心,少爷恕罪!少爷明鉴!”

    杜荒显然不是什么笨人,从见到他们家少爷写出‘赤子忠心’那四个字时,他心中就已隐约猜出二少爷的心思,二少爷这是在怪自己不经他的允许,就向老爷还有夫人回报了他的近况,这是在敲打警示自己。

    “行了,本少爷又没有真个怪罪你的意思,起来吧!”低头看了杜荒一眼,见小家伙浑身发抖地低着脑袋,显是被吓得不轻,知道敲打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杜荷便弯下身,将其拉起身来。

    “若是日后爹娘再想观看,你可直接开口向我讨要,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之事,”待杜荒站直了身子,杜荷淡声说道:“没有必要再向之前那般偷偷摸摸地拿些废纸过去,平白污了爹娘他们的眼睛。”

    “而且,”说着,杜荷又低头深看了杜荒一眼,接声说道:“我很不喜欢有人背着我,做一些或是说一些我不喜欢或是不愿被旁边人知道的事情。”

    “是,少爷,小人记下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杜荒乖乖地点头应声,感觉他们家少爷比之以前,可是聪明厉害了不止一点半点儿。

    像是以前,别说是从少爷这里偷偷拿点废纸,便是他背着少爷将少爷在府外的所有举动全都向老爷夫人禀报了一遍,也没见他有过哪怕一次地疑心与察觉,更别说像是今日这般拐弯抹角地借着写字送字来敲打自己了。

    也许,正如老爷还有夫人所说,少爷他,是真的长进了,不止是学业,秉性,还有他的聪明才智与处世的手段与技巧,也都有了惊人的进步。

    不可小视,不可违逆,看来日后再在这位二少爷的身边做事,一切都得多添些小心谨慎了,若是再遇到像是这般在背地里通风报信儿事情,若是实在拖不过的话,杜荒小心地抬头看了他们家二少爷一眼,再不济也要提前向这位爷当面知会一声再去不迟。

    虽然在这府里,主事之人是老爷还有夫人,但是作为二少爷的书僮兼贴身仆从,归根结底,他还是二少爷的人,自己的前途和命运,终归还掌握在二少爷的手里。对于这一点,杜荒一直都看得很是分明。

    以前少爷不懂事,需要自己时刻提点照看,若是在外闯祸或是做了什么错事,自己不得不向老爷还有夫人他们回禀。

    但是现在,杜荒心中有了计较,二少爷明显地有了长进,也开始有了想要自立自主的迹象,自然而然地也就会需要有属于自己的空间与不想要外人知道的隐密,所以,做为少爷身边最为亲近的随从,杜荒知道,有些事情,他也需要把牢自己的嘴巴了。

    不然的话,下一次,他所要面临的,怕就不是现在这般简单的敲打与隐晦的警示了。

    杜荒的年岁虽然不大,但是从小长在府里,整日又陪着少爷在外面转来转去,听得多了也见得多了,对于那些失去主子信任的仆从会有什么下场,杜荒心中一直都很是清明,那种结果,绝对不止是凄惨那么简单,很多时候,怕是连性命都很难保全。

    “听爹说明日大哥就要远去登州赴任,”将手中的茶碗再次放回桌面儿,杜荷扭头看了仍在那里惶惶不已的杜荒一眼,轻声向其问道:“依你之见,我该备些什么礼物为大哥饯行?”

    “回少爷话,”杜荒闻言,忙着收拾心情,躬身回道:“大少爷周遭什么都不短缺,像是仪程衣物之类的必须之物,夫人必是已经为大少爷收拾妥当,所以,依小人之见,少爷不妨亲自写上一幅诗词送上,既文雅又显得很是亲切,大少爷定会欢喜。”

    “写字么?”杜荷轻点了点头,凝神静思。

    第一卷 杜府二少 第31章 难得糊涂

    第31章 难得糊涂

    “荷儿真是这般说讲?”看着手中写着‘赤子忠心’四个大字的净纸,杜如晦倚靠在榻边,半眯着眼睛向杜荒看来,见杜荒低着脑袋,神色拘谨,不由轻声向其问道:“只怕是,这副字也是荷儿嘱咐着让你送过来的吧?”

    “老爷明鉴,确是如此!”杜荷低着脑袋,腰身也随之弯得更低了一些:“少爷知道老爷还有夫人对其关爱有佳,所以,决定日后每日都会专门写出一副字来供老爹夫人点评!”

    “赤子忠心!”仔细端详了下手中的四个大字,杜如晦好似没有听到杜荒的回言一般,仍是多有惬意地轻声品评起来:“字体端正,字迹浑圆,敦厚之处蕴有锋芒阵阵,平淡之间藏有雄心在内,虽仍不及构儿之笔风,但却胜在已得了几分刚正风骨在内,比起三日前,荷儿的进步,堪称神速!”

    这倒不是杜如晦自夸自己的儿子,实在是杜荷的进步着实让人惊诧。

    五天,杜荷仅仅用了五天的时间,就已经彻底地改变了自己书写的习惯与字迹,原本软趴无力状若蚯蚓且又难以入目的字迹,一下就成了刚正骨直,厚重如山,就像是已然勤练了十数年书艺的名家之作!

    就好比一个刚刚坠地的婴孩,还没有吃上两口奶水,唰的一下就已开始挣脱母亲的怀抱,跳在地上健步如飞,且看其姿其态,甚至比一个成|人走得还要安稳。

    这可能吗?看着手中儿子所书这四个端端正正的大字,杜如晦轻声感叹,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那种无师自通的天才,原来荷儿一旦认真做起某件事来,成效竟会如此显著!

    若不是这五日来荷儿每日所书写的字贴这里都有所保存,若不是依稀还能从原来的字贴上看出荷儿每日书法上几是脱胎换骨的变化,杜如晦断是不会相信,这些竟全都是自家幼子在短短的五日之内所为。

    五日尚且如此,若是给他一旬,一月,或是一年,十年的时间,他又能走到何种地步?

    “至此以后,”轻轻将手中的字贴放下,杜如晦半眯着眼睛轻声向杜荒说道:“事关二少爷之事,若非紧要,就莫要再向老夫还有夫人禀报了。”

    “是,老爷!”杜荷心中颇为欢喜地高声应了一句,没想到他们家老爷这一次竟是这般地好说话,竟像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一般,直接免去了自己左右为难的境况。

    “行了,老夫乏了,你也且先退下吧。”看到杜荒面上不经意间所流露出来的那一丝欢喜,杜如晦心中不禁轻声一叹,看得出,这个小杜荒的心思,确是已经全都偏向在了荷儿的身上,纵是没有自己的那一番吩咐,日后怕是也再难以从他的口中得到半分关于荷儿的确切消息了。

    对此,杜如晦并没有任何失望和愤怒的意思,儿子长大了,身边早就该有个知心的心腹之人了。而这个小杜荒,自幼聪明伶俐,做事不一丝不拘,对杜府更是忠心耿耿,也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事实上,当初之所以为如此地培养杜荒,所为的,不就是想让荷儿长大之后,身边能有一个能力不俗的可用之人么?

    侧身平躺,将身上的裘被盖好,杜如晦轻冲着杜荒微摆了摆手,淡声说道:“记得将老夫的话带给荷儿知晓,想来,这也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是,老爷,小人记下了!”再次躬身一礼后,杜荒缓缓退身了了卧房,而后便急步向他们家二少所在的书房走去。正如老爷方才所说,他们家二少爷,怕是也在等着老爷的这番回复。

    “长大了!”听到关门的声音响起,平躺在榻上的杜如晦又复睁开双眼,嘴里喃声自语道:“想当年,便是老夫,也是在十五束发之后,才起了想要自立的心思,才有了一连串的计策将杜川从父亲的掌控之中彻底收在了身边。”

    “没想到荷儿他较之老夫,竟还提前了三载,”想到杜荒方才一脸的情愿与窃喜,杜如晦不禁轻声感叹道:“如此心计,如此手段,同龄之中,当是再无人能出其右。”

    “少爷!”回到书房,见他们家少爷正在一副长条的宣纸上用心题着字迹,杜荒轻身一礼,知趣地乖乖站在一边,没有多作言语,深怕自己过多的动作与声音,会影响了少爷题字时的心境。

    “嗯,”将手中的毛笔醮足了墨汁,杜荷抬头看了杜荒一眼,轻声向其问道:“爹他怎么说?对我的字,可还算满意?”

    “老爷说少爷的字字体端正,字迹浑厚,虽仍不及大少爷所书,但是确也已有了几分风骨在内,很难得。”杜荒恭声回道:“少爷,小人还从来没有听闻过老爷有如此夸赞过谁呢,少爷是第一个!”

    “哦?是吗?”杜荷不置可否地轻点了点头,而后低头静思,片刻之后,乍然间提笔挥墨,一蹴而就地再次写下了四个大字。

    “难得糊涂!”从上而下,字体圆润,衔接自然,正好将整张宣纸分成四块,偏旁的留白处,杜荷又换只狼毫小笔亲自题跋上了一列小字:“贞观四年三月初旬,别兄长杜构远赴登州所书。”

    “还有呢?”低头冲着墨迹轻吹了口气,杜荷接声向杜荒问道。

    “还有就是,”将目光从‘难得糊涂’这四个字上移开,杜荒躬身回道:“老爷已经默许了少爷的意思,从今往后,小人只听从少爷一个人的差遣,不经少爷允许,决不会再向旁人透露一句关于少爷的所有事端。”

    “嗯,”老爹倒真是开明,杜荷再次轻点了点头,心气儿亦是瞬间变得颇为通畅,抬起头看了杜荒一眼,指着书案上的题字轻声向其吩咐道:“拿去将这幅字装裱一下,明日这就是我送与大哥的饯别之礼。”

    “是,少爷!”应了一声,杜荒小心上前将桌上的宣纸轻轻收起,虽然不是很明白他们家二少爷所题这四个字所代表的意思,不过杜荒还是知趣儿地没有开口询问,只是觉得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们家二少爷了。

    第一卷 杜府二少 第32章 危机

    第32章 危机

    登州隶属河南道,位于长安偏东的渤海之滨,距离长安约有三千余里,坐着马车,便是日夜不停,至少也要走上三四个月的时间,这期间还不算上天气、路况以及行程中的其他一些耽搁。

    总的来说,杜构这一次,仅是在路上怕是都要走上半年的时间,所以今次这一走,没有两三年的时间怕是再难以回返了。而且人在外地,举目无亲,若是遇个什么难处,身边连个可供商讨的亲人心腹都没有,怎么能让家中的二老放心得下?

    原本,对大唐地理并不怎么熟识的杜荷,虽数次听老爹还有杜荒他们提及过什么登州莱州,还有什么河南道,还以为就在长安临近的省市,相距不远,若是想回,也就不过天的功夫,所以便一直都没有太过在意。

    直到昨夜,大哥临行在即,老娘心中忧挂默默垂泪之时,杜荷才意识到事情似有些不妙,特意让杜荒寻来了一幅大唐全图,这才多少有些了解,原来登州,竟远在山东渤海湾处,原来老爹老娘他们口中的河南道,并不是什么河南省,而是黄河以南,东尽海,西距函谷,南滨淮,北临河。

    若是按照后世的省市名称,大唐的河南道,不止涵盖了河南、山东两省,甚至连江苏、安徽也都被其占了大半。

    而杜构所要前往的登州之地,就在河南道的东尽海处,也就是后世的青岛、烟台一带,从长安到登州,连绵近两千公里,几乎横穿了大半的大唐国域,在这个只有车马还有双腿代步的时代,想要从长安横穿至渤海,其中的艰险可想而知,也难怪老娘会心中牵扯,暗中垂泪。

    “怎么会这么让大哥去这么远的地方?”手指点着地图上的登州两字,杜荷微皱着眉头,惑声向身边的杜荒询问:“爹不是尚书右仆射吗?而且手中还掌管着选拔官吏之职,怎么会让大哥去那么偏远的地方任职?”

    这很不合常理,老爹不是那般狠心之人,纵是有意让大哥出去历练,混些资历,但是再怎么,也不该会是远在数千里外的什么登州,这其中,定是有着什么隐情。

    “少爷想是真的忘了,”杜荒面容一整,低声向他们家少爷回道:“近两个月来,老爷一直都因病在府中休养,少有再问朝中事务,而皇上,就在十数日之前,都还在北方与颉利交战,根本无暇顾及朝中政事,朝中诸多事务,皆是由房大人还有太子殿下在代为打理。”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没有多作言语,示意杜荒接着说讲。

    “而就在一个多月以前,”杜荒接声说道:“登州地方来报,说是登州海域,海匪猖獗,海边的渔民时有被劫被斩,而登州府衙却一直都无有作为,登州的县令更是惧而远遁,不知所踪。所以,尚书省才决定再派一位年富力强且又知根知底的县令过去主持局面,安稳当地局势。”

    “这么说,是房大人还有太子让大哥过去的登州?”杜荷的皱头不由又是一凝,觉着有些没有道理,房玄龄与李承乾明显是与老爹一边的阵营,怎么会做出这种背后捅人刀子的事情来?

    “是萧瑀的那些门生,还有长安城其他一些世家子弟联合上疏,一致举荐大少爷出任登州县令。”杜荒低声说道:“当时大少爷方获功名,尚无官职及身,再加上那些大臣不断以大义强势施压,太子殿下还有房大人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加以拒绝,是以在同老爷商议了一番之后,便将此事确定了下来。”

    “又是萧瑀?”杜荷的脑中不由又想起前些天来府上那个说话直白强硬的老头儿,难怪当时老娘没有给他什么好的脸色,原来这其中竟还有着这么一个关节。

    说到底,还是朝中的那些世家大族,见老爹病重失势,这才借机落井下石,想要绝了他们杜家日后的前程,这一次是大哥的年岁、功名全都赶在了那里,被他们逮着机会给狠狠地将了一军,若是下一次,怕就是要轮到自己了。

    一种很是强烈的危机感在杜荷的心中泛起,古语有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人家的大刀都已经高高举起,若是自己再没有一点防备的话,岂不是就要站在那里任人宰割?

    还有大哥,让这么一个老实本份的书生前往登州平定海患,手握不得刀兵,身骑不得战马,且又不精水性,不习船战,这与让他直接前去送死有何异处?

    “少爷且放安心,”见他们家少爷面色变得很是阴沉,还以为他是在为大少爷的安危担心,杜荒轻声宽慰道:“老爷既然同意让大少爷去登州赴任,其中定是已经有了万全的安排,至少,大少爷自身,当是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才是。”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知道杜荒说得应是不假,虽然在表面上被人将住,不得不将大哥派往登州,但是私底下,做为一国太子,做为尚书右仆射,李承乾和房玄龄自是不会没有一点安排,不然的话,老爹又怎么会因为一点面子上的事情,而同意让自己的长子身赴险地呢?

    想到此处,杜荷的心下稍安,虽然他与杜构这位大哥的交集不多,几日下来总共说过的话语也不超过十句,但他终究是自己的至亲兄长,血脉相连,而且对自己这个弟弟又有着明显地关怀照护之意,所以杜荷自然是不希望他会有事。

    只是,大哥此去登州,天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次回返,而且老爹重病,注定近几年内都不能再入朝堂,失去了这么一棵参天大树的庇护,想来大哥在登州的日子也必会过得相当艰难。

    不过,杜荷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减,这件事情对大哥来说,虽有一定的凶险,但是若能操作得当,又未偿不是一个难得的机遇?

    想着,杜荷直起身形,快步出了书房,竟直向老爹所在的院落走去,所谓一人智短,两人智长,老爹是为大唐名相,智谋自是超绝,说不得心中早就已然了对策呢?

    第一卷 杜府二少 第33章 送别(一)

    第33章 送别(一)

    是夜,长安,房府书房。

    没有经从下人的禀报,老二房遗爱竟直迈步走了进来,躬身与房玄龄一礼之后,显得颇为随意地向房玄龄问道:“爹,您叫我过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面上的表现虽然轻松自在,不过房遗爱的心里却一直都在七上八下地不停犯着紧张,老爷子现在叫自己过来,不会是因为自己这几日在外面做过的那些荒唐事被老爷子知道了吧?若是那样的话,那自己这次可就惨了,少不了又是一顿训斥。

    “哦,是爱儿过来了?”房玄龄闻得声音,轻抬起头,见要等的人已经过来,遂随手将手中的书册放下,轻声向房遗爱说道:“且在一旁坐下说话。”

    “是,爹。”房玄龄稍缓的语气,还有略微温和的表情让房遗爱的心下稍安,知道老爷子这时叫自己过来,当不是为了教训自己,不然的话,老爷子的第一句话就不是坐,而是直接跪在地上了。

    不过,想想也是,老爷子平素公务繁忙,甚少沾家,便是连娘亲每日想要多见上他几面都不是易事,他又哪里会有那个时间去了解自己这个小儿子?便是哪一天,自己真个闯出了什么大祸,老爷子怕是永远都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

    想到此处,房遗爱的心中不免泛起一丝失落,不过随即他便将这种失落给赶到了一边,心说自己是不是犯贱,怎么好端端的竟感叹起这种事情来,没有人管不好么?吃喝玩乐,花天酒地,无拘无束的有什么不好?又何必非要企及着老爷子能够狠狠地骂自己一番,着实地揍自己一顿?

    “怎么了?”见儿子的面色似有些反常,低着脑袋,一副郁郁寡欢之色,在说正事之前,房玄龄不由出声询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房遗爱回过神儿来,面上的神色又恢复至方进来时的轻松随意之态,恭声向老爷子回道:“只是许久未曾这样在爹的跟前聆听教诲,孩儿心中一时有些感慨罢了,爹不用担心。”

    “也是为父平素太过繁忙,少有时间在家陪同你们母子,”瞬间便明白了儿子的心思,房玄龄抬手轻拍了拍他们家老二的肩膀,低声感叹道:“不过,谁让为父现在身居要职,身上的责任又太过繁重呢?”

    “所谓在其位则谋其政,”房玄龄颇为无奈和多有愧意的轻声说道:“为了不辜负皇上的知遇之恩,为了稳住我大唐这来之不易的稳定局面,也只有先冷落你们母子了。”

    “爹您多想了,”房遗爱开声劝慰道:“孩儿还有娘亲并没有埋怨爹的意思,娘一直说,爹是做大事的人,做大事的人哪能都蜷缩在家中,哪能因为这片方寸之地,而放弃整个天下?”

    “你娘她,真是这般说的?”房玄龄颇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儿子一眼,见其郑重点头应是,心中不禁涌现出一丝暖意一片柔情,没想到一直在自己耳边唠叨报怨的夫人,心中竟是这般地理解与支持自己?

    “不知爹这次叫孩儿过来,是为了何事?”见老爷子面容稍缓,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的房遗爱再一次出声询问。

    “哦,”轻应了一声,亦是不想在儿子跟前失态的房玄龄收拾心情,淡声说道:“明日你杜构世兄就要远去登州赴任,此次一去,不知何年还能再次回返,所以为父思量着,明日一早,带着你一同前去杜府为其送别。”

    “这么快?”房遗爱神情一愣,有些惊诧地开声问道:“杜叔父仍是卧病不起,这种时候怎么好让杜构远去登州?爹你难道就不能管管吗?难道就是连皇上也忍心想杜构去那么远的地方去平定什么海患?”

    显然,对于杜构的事情,房遗爱亦是一清二楚,只是没有想到,朝廷竟会这般快地就要将其送去赴任而已。

    “为父若是能够阻止的话,又何必非要拖至今日?”房玄龄闻此,亦是一声长叹:“群臣激奋,落井下石,但是他们那边占着大义,占着法理,便是皇上心有不忍,又能如何?”

    “登州偏远,且又闹有海患,海匪横行,着实是一险地,但是,旁人的孩子就能去得,为何他杜如晦的儿子就不能前去?”房玄龄道:“这就是那些人的原话,再加上杜构贤侄当时正值候守,正等着被分配官职,这才被他们给抓了空当,将在了那里。”

    “旁人的孩子就能去得,为何他杜如晦的儿子就不能前去?仅这一句话,就已将杜构贤侄给逼到了绝地。”房玄龄道:“皇上后来得知,便是心有怒气,可是又能如何?又该如何去反驳?难道说皇室还有朝中重臣的子嗣,就真的比旁的一些官员高上一截,就真的不能身涉险地?”

    “原本,克明病重,皇上还能以此压上一压,”房玄龄接声言道:“但是自五日前克明的病情稍有好转之后,那些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不断地上疏进言,万不得已之下,皇上也只好将杜构出行赴任的日子给定了下来。”

    “难道,就真的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杜构前去送死?”房遗爱的小脸有些惨白,从杜构现在的境遇,他好似也看到了自己将来可能要遭遇的状况。

    “那倒不会,”房玄龄轻声说道:“在他们出了长安,东行抵至蒲州时,会有一支三百人的精壮府军随行护卫,有他们在,当可保得杜构贤侄一路无忧。便是到了登州,那些海匪也莫想伤到杜构贤侄分毫。”

    “这是皇上的意思?”房遗爱的心下稍安,疑声向老爷子问道。

    “皇上授意,为父亲自发出的指令,”房玄龄轻点了点头,道:“虽然杜构贤侄前往登州的决议不能改变,但是在细节上为其稍添些助力,为父却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房玄龄说得字坚意定,若是连老友的子嗣都不能得以保全的话,那他房乔也就没有必要再在这大唐的官场上厮混下去了,也就更别提日后还要帮着皇上消减这些世家子弟在朝中的影响了。

    “行了,今夜早些歇息,记得明早莫要起得迟了!”天已不早,且话已说完,所以房玄龄便轻冲着二儿子摆了摆手,示意其先行退下,不过在房遗爱退至门口时,房玄龄似有想起什么,最后向儿子叮嘱道:“还有,你杜世叔的幼子杜荷,颇有不俗之处,日后你们之间不妨多多走动走动。”

    “是,爹!”应了一声,房遗爱转身退下,不过心中对老爷子最后的嘱咐却是不以为然,就杜荷那小子?房遗爱轻撇了撇嘴,甚至连自己都有些不如,又哪里会有什么不俗之处?老爷子这一次,怕是有些走眼了。

    第一卷 杜府二少 第34章 送别(二)

    第34章 送别(二)

    “知道为父为什么会同意让你大哥去往登州那么偏远的地方赴任为官吗?”半倚在榻上,杜如晦很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幼子。

    在知晓了登州的具体状况以及兄长现下所面临的险境之后,能够这般着急忙慌,并第一时间来寻自己商量对策,这说明什么?杜如晦细致地打量了小儿子一眼,这说明他当初并没有看错,荷儿他确是一个有担当,有责任,且又很护短顾家的小汉子。

    以前,家中一切都相安无事之时,也没见着他们兄弟之间有多么亲密,因为性子不同,甚至连话语都不甚多。但是现在,府中局势危急,兄长又及将身赴险地,荷儿性子中的那种坚韧与不屈,也就随之全都体现了出来。

    不害怕,不退缩,甚至还要想尽一切办法的去反击,去应对。

    前些时孙万德父子是一例,眼前的这件事情又是一例,小儿子这一连番出色用心的表现,直让杜如晦有一种得子如此夫复何求的赞叹与感概,也更加坚定了他要请辞养病,悉心教导幼子的决定与打算。

    时间,荷儿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足够他长大成材并能从容应对世间一切的时间与空间,所以,此次回乡休养,不管自己的病情能不能像是王子和所言能够好转,杜如晦的心中已经打定主意,纵使病情恶化,纵是百病缠身,便是硬挺,他也要挺上几年,也要亲眼看着幼子能够真正地担当起杜府的家业。

    “孩儿不知,还请爹您明示!”被老爹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杜荷忙着低下脑袋,轻声向老爹请教。

    “形势所逼,容不得为父推托固然是原因所在,”收回心神,杜如晦淡声向杜荷说道:“但是,真正让为父下定决心要将构儿送出为官的,还是因为先贤的一句古话。”

    “人不博览者,不闻古今,不见事类,不知然否,犹目盲耳聋鼻痈者也。”杜如晦接声说道:“构儿他自幼便博览群书,说句不客气的话,胸中学识当是已成七分,通古今,知对错,唯一所欠缺者,就是仍不知事类,不晓人情,故对胸中所学,亦是不能心随意指,灵活灵用。”

    “而这次远去登州,仅是在途中,就有将近半载光景,且到了登州之后,他也要学着独自去面对官场上的种种事端与各样人物,”说到此处,杜如晦轻声叹道:“这对构儿来说,未偿不是一个很好的历练机会。”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听了老爹的解释,杜荷随声接了一句。

    “嗯,这句话虽然有失偏颇,不过倒是也有些道理。”杜如晦轻点着头接声说道:“所谓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有些东西,不去亲身经历,不曾亲眼得见,永远都不会真正的理解。”

    “话虽如此,”杜荷接过话头儿,颇为忧心地开声说道:“可是就这么让大哥出去单飞,也未免太过残酷与凶险了些。且不说路途偏远,其中不知隐有几多凶险,但就是大哥平安到了登州,就凭大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又该如何去平定匪患?”

    “柔弱书生?”大概猜出了杜荷话中所谓‘单飞’的意思,杜如晦微侧了侧身子,轻声向杜荷说道:“你却是有些轻看你的大哥了。”

    “莫看你大哥外表显得有些单薄,好似身子极为柔弱,”杜如晦道:“而实则是,君子六艺之中,你大哥尤精骑射,寻常汉子,根本就难近其身。”

    “呃?”杜荷神情一愣,之前他还真没看出来,莫不成大哥他还真是一高手?

    “而且,这一路,构儿也并非是独自一人前行。”没有理会杜荷面上的惊诧之色,杜如晦接声说道:“除了府上的两个心腹下人与随行的两位衙役护卫外,出了长安城后,你房伯父当是还会另有安排,至少还会有一支百人府军在暗中随同护卫,有这些人在,足可保得你大哥一路的周全。”

    “至于到了登州之后,能不能稳住局面,快速地平定海患,”杜如晦微闭上眼睛,淡声说道:“那就要看构儿自身的才能与造化了,成,则定匪有功,既堵了朝中幽幽之口,皇上亦会趁机将其调回重用,日后仕途亦会是坦途一片;败,亦是性命无忧,但是,至少十年之内,都莫要再想着离开登州了。”

    该做的都已做完,能争取的也都已为其争取到位,至于长子杜构最终能不能取得相应的成绩,那就不是杜如晦所能掌控得了的了。

    “这,”杜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