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婴不假,只是死婴出现在翠玉轩便蹊跷的很了。
像这种家事,最是缠人,薛少爷也是生在大家族,自然对这种事讳莫如深,况这件事还牵扯着曲向晚……
曲衡之眼角抽搐,今日相府的颜面已然被丢尽了!
杜月梅厉声喝道:“竹桃,这是怎么回事!?”
那跪着的丫头战战兢兢道:“回夫人,奴婢也不知道啊,大黄先是不见了,奴婢到处寻找,恰看到大黄自翠玉轩跑了出来,奴婢便追着过来了。”
杜月梅厉声道:“你千真万确看到大黄是从翠玉轩跑出来的?”
竹桃磕头道:“奴婢看的千真万确!”
杜月梅深吸了一口气道:“向晚,此事你当如何解释?宾客皆在,为了你的声名,你要好好说清楚!”
曲向晚冷笑,为了她的声名?她如今哪里还有声名可言?
阿翼看的着急禁不住开口道:“我相信晚姐姐!”
任凌风蹙眉道:“五弟,这是宰相大人的家事,你莫要乱插手。”
曲衡之只觉颜面尽失,身侧便是名满天下的云王,坐上还有当今太子,而所来宾客朝中同僚居多,这还让他日后如何在朝中立足!?
“你先下去。”曲衡之强压怒火,这件事继续调查,只会让宰相府声名具损,必须等到寿宴结束再做处理!
“慢着!”叶氏突然开口,杜月梅立刻道:“老夫人,仔细着您的身子……”
“我相府百年清誉,岂能被一只臭虫毁去!?给我查!一旦查实,这个丫头将永逐相府,族谱除名!”叶氏一拍桌子怒喝。
曲向晚长睫颤了颤,瞬间察觉无数目光向自己投来,道道如针,针针见血!
戏演到这个份上,该登场的皆已粉墨登场了……真是一桩好戏!
曲向晚眸子漆黑如墨,幽幽的望不到底,她该有的诸般情绪,意料之外的没有出现分毫……
众人奇异的望着这个五小姐,面对如此危机竟然丝毫不乱,该是何等的心性!?还是她根本是问心无愧,一切皆是他人陷害?
任凌风一瞬不瞬的看着曲向晚,这个曲向晚与自己印象中的丫头实在差别太大,是从何时变化的?还是她的单纯原本就是伪装!?
若当真如此,足以让他动了杀机!
曲向晚站起身淡淡道:“不是我。”
三个字,平淡的没有丝毫情绪,好似在说着不相干的事,确比任何情绪来的令人信服!
曲玲英冷笑道:“不是你?敢问薛少爷,这个死婴大概几个月大?”
薛广华怔了怔,望向曲向晚,却见她视线望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众目睽睽之下,他若撒谎,只怕会给曲向晚带来更大的麻烦,只好照实道:“两个月。”
曲玲英讽笑道:“爹,您还记得两个月前她落水的事情吧?”
曲衡之沉着脸不说话。
“她回来时,正是卯时,那么早她真的是出去散步么?一定是出去厮混野男人所以才会在清晨回来,为了掩饰身上的痕迹,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来遮人耳目,却没想到她如此心机深沉,借此占用了姐姐的院子,却不知自己因此怀了野种!”曲玲英句句阴毒,却让两个男人动了容。
第一人自然是任凌风,那日之事一直是对付云王的机密,曲向晚失手,他不得不改变策略,却没想到竟然成了曲玲英陷害曲向晚的证据……
第二人自然是云王墨华。
他好似再次被人无形的骂成了野男人……
曲月柔惊诧道:“玲英妹妹,没有证据莫要乱说。”
曲玲英冷笑道:“她是什么人众人皆知,上次她说什么去百花圃为老夫人置办寿礼,那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定又与那个野男人厮混去了!她懂医术,自然知道怎样流产,为掩人耳目,才偷偷埋起来,没想到被大黄发现了!大姐,你不是说她两日前也是至半夜才归么?一次两次尚且说的过去,三番五次,不是厮混野男人又是什么!?”
私以为,曲玲英的想象力当真丰富了些。
而她口口声声野男人,终于也让曲向晚动了容,她实在不能不古怪的看了墨华一眼,恰撞上墨华似笑非笑的眸光,心头便莫名生出一丝极端羞涩尴尬别扭的情绪来。
阿翼眼见曲向晚受委屈耐不住开口道:“两日前,晚姐姐与我在一起,云王也可以作证!”
曲向晚头痛,这孩子呦……
众人脸色瞬间异常精彩起来……曲向晚竟然两日前便与云王相遇过!?还与五殿下在一起!?
一直沉默不语的曲心彤支支吾吾道:“那日……我也和晚妹妹一起……我……那日是我的生辰,晚妹妹为了让我开心才陪同我一起出府,恰遇到了殿下……”可是何时见的云王啊!?难道她生生的错失了一次良机?
孙月兰一直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突然自己女儿也牵扯进去了,不由大吃一惊!
两日前她已知曲心彤与曲向晚出了府,一手遮掩了下来,没想到还是被曲月柔得知了!
曲月柔脸色一沉,曲向晚竟然那日便遇到了云王和任凌翼!?她的运气倒好!
众人的视线瞬间向上坐之人投去,却不敢直视,只偷偷望了几眼。
曲衡之亦吃惊道:“云王爷……”
墨华淡淡一笑道:“殿下所言正是。”
众人一阵唏嘘,确在听到他下一句话时惊呆当场,“两月前五小姐不慎落水,正是本王出手相救。”
两月前曲向晚竟然还被云王出手救过!?
曲玲英口口声声所说的野男人竟然是冠绝天下,名满九州,大德大智的云王!?
曲玲英变了脸色,结结巴巴道:“不,不可能……”墨华抬睫望向曲向晚笑意浅浅:“唔,百花圃圃主与本王是故交,本王听闻,那一日五小姐确实是去了百花圃,私会一说,纯属污蔑。”
曲向晚有些发怔。
她万万没料到墨华竟然会帮她至此……
以他之名,天大的脏水也会被净化成圣水了!
此一番曲玲英恶毒的冤枉已然令人心生鄙夷!
还有,云王撒起谎来,其实也像模像样的……
曲月柔笑的僵硬道:“可这死婴……又该如何解释?”
曲向晚起身道:“云王和太子殿下皆在此为证,老夫人刚才的话可算数?”
叶氏一怔,心道这个丫头好生奇怪,莫不是急着想退出族谱不成?不过她既然是愿意的,自然是好的,便道:“自然算数。”
曲向晚抿了抿唇角,眸光一冷,直指竹桃:“你当真亲眼见大黄从翠玉轩出来?”
竹桃被曲向晚骤然凌厉的气势惊得心头一跳,慌忙磕头道:“奴婢亲眼所见。”
曲向晚冷笑一声道:“玲英姐姐说大黄鼻子最是灵敏,可否让它再去一次翠玉轩?”曲玲英拧眉道:“曲向晚,你又在玩什么幺蛾子!”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总觉着不安,曲向晚这个践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曲向晚笑道:“若大黄是自我翠玉轩扒出的脏东西,自然有它留下的痕迹,若当真存在,我自会俯首认罪,毫无怨言!”
杜月梅神色一冷,下意识的给身侧的王妈妈使了个眼色,那妇人小心翼翼退了出去,至门槛时,恰被一人堵住去路。
“王妈妈要去哪里?”正是碧菊。
王妈妈脸色变幻尴尬笑道:“夫人头痛的毛病又犯了,奴婢去取药。”
碧菊笑嘻嘻道:“恰好奴婢闲着无事,陪您一起去好了。”
王妈妈立刻道:“不用了,你家小姐遇到些麻烦,你还是快些过去吧。”碧菊笑嘻嘻道:“不麻烦不麻烦,走吧王妈妈”说着挽起王妈妈的手臂便走。
曲玲英冷笑道:“那便再去一次又如何?”
曲衡之阴沉着脸开口道:“崔福,你带人去查看。”
任凌翼双手环胸漫不经心道:“宰相大人,谁知你派的人中间有没有居心叵测之人呢?为保公平,本殿下也走一趟好了。”
曲衡之一怔,立刻道:“殿下尊贵,怎能去那等不洁之地……”任凌翼唇角一扬:“为晚姐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任凌翼如此直言不讳,让曲向晚顿感头痛,却让厅内许多人心潮翻涌。
任凌风蹙眉道:“五弟,父皇的话你又忘记了?苏谦,你替五弟去。”
曲向晚微微蹙眉,她不敢肯定任凌风会不会在这其中做手脚……
池小荷开口道:“樱桃,你也去吧。”
曲向晚一怔,旋即唇角微抬,五姨娘现今不得不与她一心了。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苏谦等人前来,神色古怪。
曲衡之沉声道:“可有发现?”崔福慌忙上前道:“老爷,奴才翻遍翠玉轩的各个地方,也没见到狗刨过的痕迹呀……”
曲月柔蓦地身子一颤。
杜月梅蹙眉道:“崔福,你可看仔细了?”
崔福立刻道:“奴才与苏少侠一起寻找,确实未曾发现可疑痕迹,那大黄绕来绕去,也未寻到蛛丝马迹。”
众人一听,这便怪了!
按理说有死婴的地方必定会留下痕迹,狗鼻子灵通,定然能寻回去才是,如今找寻不到,那个叫竹桃的丫头又是如何肯定这条狗是从翠玉轩出来的?
曲向晚冷冷一笑道:“父亲,既然不是从翠玉轩寻到的,自然是从其它地方寻来的!请父亲还女儿一个清白!”说罢双膝跪地,神色坚定。
任凌翼道:“宰相大人,晚姐姐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忍心让她蒙受这种羞辱?陷害晚姐姐的人太阴毒了,真是该千刀万剐!”
他的话音一落,立时有人白了脸。
曲衡之也想挽回一些面子,况曲向晚如今,当真让他不得不和善一些……
“崔福,继续查!”
一盏茶后,王妈妈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杜月梅低声道:“急什么?你刚才去了哪里?”
王妈妈附在杜月梅耳侧嘀咕了几句,杜月梅脸色陡然大变,豁然起身道:“你说什么?”
曲衡之蹙眉:“大惊小怪,成何体统?”杜月梅身子晃了晃,脸色白了又白,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碧菊缓步走了进来,一双眼睛瞄啊瞄的,瞄向了上坐的男子,眼底滑过无法掩饰的惊叹,旋即快步走到曲向晚面前道:“小姐,是云王哎!”
王人梦之望。曲向晚没有心情搭理。
碧菊笑嘻嘻嘀咕道:“这天下的男子,果然云王最是好看,偏生小姐不觉得。”
曲向晚凝眉道:“都妥帖了么?”碧菊立刻正色道:“非常妥帖。”
曲向晚眉宇微松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崔福很快回来了,神情比之前古怪之余还多了丝难以置信,他走至正厅随手丢下一个木头盒子,那盒子黑漆的表面,内里染了斑斑血迹,还夹杂着泥土。
曲衡之沉声道:“这是什么?”
崔福顿了顿道:“老爷,这件事莫要再查了。”
曲衡之蹙眉,然他能走至今日,又是何等聪明的人,立时意识到了什么……
曲向晚冷淡道:“为何不查?崔管家,你是想要我蒙受屈辱么?”
崔福身子一颤慌忙道:“奴才不敢!”
杜月梅挣扎起身强颜欢笑道:“是啊,老爷,时辰已经不早了,宾客早已饿了,老夫人寿辰,诸位匆匆赶来,不好好吃一顿如何说的过去?”
曲衡之眉头凝结,脸色变幻之余开口道:“夫人说的是,诸位请至飘香阁用餐,云王,殿下,请……”曲向晚心如凉水,笑的冰冷:“请父亲还女儿一个清白!”
杜月梅蹙眉道:“向晚,你怎的如此不通礼数,你想让相府怠慢宾客,慢待太子殿下,慢待云王么!?”
曲向晚凉凉一笑道:“女儿卑微若蚁,但也知荣辱,明羞耻!老夫人寿宴之上,频频遭辱,女儿能忍,自尊不能忍!廉耻不能忍!父亲又于心何忍?母亲又如何忍心让女儿成为天下笑谈!?”
几句话,掷地有声,令人心中一颤。
正值妙龄的少女,早已褪去同龄人的烂漫天真,若一支修竹,宁折不弯!
众人不禁重新打量这位五小姐衣衫不够华丽,却清雅恬淡,湖水绿的长裙映衬着身条亭亭玉立,窈窕可人!妆容不够精致,却气韵自华,五官极美,美而不腻。眼梢险危危坠着一颗桃花痣,平添妩媚风流,媚而不俗!那双眼睛却别具惊艳,雾霭蒙蒙,若隔了千山万水,看不透千种心绪,万般愁丝,却隐含煞气与坚韧,执拗与冷冽,于重重逆境之中追讨一个属于自己的公道!
任凌翼有些恼了,脸色极不好看道:“宰相大人连自己女儿的名誉尚且不顾,又如何顾国之颜面!?不怕父王心寒么!?”
曲衡之脸色陡然大变。
任凌风自曲向晚身上收回视线,眸光落在任凌翼身上,顿了顿道:“五弟休要无礼!”
任凌翼冷嘲道:“我一个外人尚且看不过去,可想而知晚姐姐所受的委屈!宰相如何能不给她一个公道!?”
曲衡之脸色沉沉,终无奈道:“崔福,你可找到了蛛丝马迹!?一切从实说来,若有一句谎言,为你是问!”
杜月梅身子一颤,踉跄一步,跌坐在扶手椅上。
崔福身子一颤,顿了良久方开口道:“这个黑漆桃木盒子正是装死婴的盒子,奴才带着大黄,在一株梨树下寻得。”崔福复杂的望了一眼曲向晚道:“老爷,五小姐确实是被冤枉的,这个盒子并不是埋在翠玉轩,而是埋在……揽月阁!”
揽月阁!?
曲月柔的身子蓦地颤了颤,脸色煞白煞白,难以置信的瞪视着崔福。
怎么可能会在揽月阁!?明明会出现在翠玉轩的东西,如何会跑到她揽月阁去!?这不可能!
曲向晚眉梢一挑,故作吃惊道:“咦?揽月阁不是大姐的院子么?”
第一卷 第八十一章 两面三刀搏君笑
立在一侧的薛广华突然有些恶寒,这才是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吧!前面的一切难道都是做戏!?被众人指责的体无完肤,她确好整以暇,不惊不怒,不过是以退为进,等待时机将对手置于死地罢了!太可怕了!
众人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闹了半天,这脏物竟然是在大小姐的院子中寻到的,那么刚才曲玲英口口声声,声色俱厉的陷害,真是可耻啊!
曲月柔被众人的目光盯得后退两步,这才凄切道:“父亲,女儿是冤枉的!”13acv。
曲衡之脸色难看极了,至最后,这肮脏的事竟然是出现在揽月阁!
叶氏也惊呆了,难以置信的看向杜月梅,声音微颤道:“月梅,此事你可知晓!?”
杜月梅至此也冷静下来,此事必定是曲向晚这个践人陷害,无论如何也要为月柔洗清嫌疑,否则日后她的前程就完全断送了!
“月柔向来乖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如此荒唐的事定然是有歼人陷害,还请老夫人明察秋毫,找出真凶,还柔儿一个清白!“
曲向晚冷笑,现在不怕怠慢宾客了?
任凌翼笑嘻嘻开口道:“既然晚姐姐没了嫌疑,宰相大人快些开宴吧,本殿饿了!”
曲衡之嘴角一抽,这个殿下当真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主,曲向晚倒是洗清嫌疑了,可曲月柔麻烦大了!
曲向晚却比曲月柔神色还要凄楚,她苍白着脸道:“大姐,你何以如此狠毒嫁祸于我?我们可是亲姐妹啊!”
薛广华撑了玉扇遮住半面容颜,实在不忍卒听,这个女人太阴险了!
曲月柔已被突来的转变惊的忘记了反应,只颤抖着身子道:“我,我没有……”
杜月梅脸色一沉厉声道:“向晚,你大姐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会陷害你?柳世子的话宾客们都听到了,你又作何解释!?”
这句话,着实失了世家主母的风度。
曲衡之怒不可遏强压怒火道:“都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
宾客中幸灾乐祸有之,嘲讽冷笑有之,当然众人面上的神色实在有些复杂,不知该做何种表情……然自然的,这位曲家大小姐的形象一落千丈,无论如何院子中出现死婴,都是件骇人且不吉利的事,何况她还是一个未出阁的世家小姐?
曲衡之深吸了口气道:“开宴!”
宾客觉着这一筵席吃的委实不知滋味,好在筵席开在飘香阁,然一想到那死婴,便觉着食物难以下咽。
云王与太子受万众瞩目,自然先行,宾客也跟着陆续离开,待人走净,曲月柔陡然抬眼,阴寒阴寒的盯着曲向晚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曲向晚抬睫笑道:“大姐自作自受罢了!”
曲月柔双目阴寒:“曲向晚,我们以后走着瞧!”
曲向晚不屑的冷笑一声道:“大姐,你以为你还有以后吗?”说罢起身理了理衣襟,碧菊伶俐的扶住曲向晚缓步离开。
曲月柔气的脸色青白,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她就算死,也要拉上曲向晚做垫背!
碧菊扶着曲向晚得意道:“小姐,大小姐那张脸真的要气歪了!”
曲向晚微微舒气,这才觉全身发寒,冷汗密布。
微凉的风带来微腥的湖水气息,碧蓝澄澈的天空没有一丝阴霾,一碧如洗还是一个朗朗晴空。
她的心呢?是否早已荆棘密布,沼泽蔓延?自重生,她的生命便不再灿烂如朝晖,有时狠辣的连她自己都会心惊。
然这条路,她要走下去,停下,便意味着死亡。
她只是想好好活着。
“碧菊,我有些累,到凉亭里坐一坐。”曲向晚低声道,这一刻,只觉全身肌肉酸痛,是紧张过后的疲惫。
一双手按在她的肩上,不轻不重的捶打,曲向晚诧异的转过身,阿翼明朗的笑脸呈现,曲向晚慌忙就要行礼,被他气恼扶住道:“你便这般在意我的身份?晚姐姐若是不喜欢,阿翼不做这个什么劳什子殿下也罢!”
曲向晚瞪大眼睛瞪他道:“你胡说什么!堂堂殿下,怎的说话没有丝毫顾忌!”阿翼笑嘻嘻道:“晚姐姐又训我了,这便是原谅我了。”
曲向晚一怔,便抿了唇道:“你若执意唤我晚姐姐,便要听我一句奉劝,以后还是与我保持距离的好,流言猛于虎,殿下即便不在意,却要在意你身后那些为你操心的亲人朋友。”
任凌翼眸光闪了闪,旋即浑不在意道:“即便我要和姐姐一起,谁能阻止的了?”曲向晚不得不正视他的话了,若他只是戏言,她尚能接受。若他所言属实……
“陷害晚姐姐的人都是坏人,阿翼不喜欢!”他噌到她身边恼恨道,“太坏了!”
曲向晚望着他,心中莫名的一软,接下来的话便说不出口,只道:“你不觉着我更坏?”
任凌翼笑道:“晚姐姐就算十恶不赦,阿翼觉着好便是好的。”
曲向晚长睫一颤,良久轻笑道:“你不是饿了么,跑这里来做什么?”
任凌翼从怀中宝贝似的掏出个布包来,变戏法似的,从里面掏出许多果子:“阿翼既然饿了,晚姐姐必然也饿了,那筵席与一帮老头子吃有什么意思,和晚姐姐一起吃才香甜。”
在侧有恶对。说着将一枚擦的干净的龙眼大的提子递到曲向晚面前眉开眼笑道:“很甜的。”
曲向晚有些发怔。
这种暖暖的感觉,真好。
她渴望并贪心的想要拥有。
刚要接过,便见崔福急匆匆的走来给任凌翼行了礼才道:“五小姐,老爷唤您去飘香阁。”
曲向晚一顿道:“发生什么事了?”
崔福道:“云王爷身子不好,老爷知道您最知什么可吃什么不可吃,便吩咐您去为云王布菜。”
曲向晚头痛道:“久病成医,云王爷自己应比我清楚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吧?”
崔福为难道:“可,云王爷,答应了……”
曲向晚恼恨,众目睽睽之下,她若给他布菜,定要被人用眼神杀死!但她终要去飘香阁的,戏没演完,怎能少的了她这个配角?
如此一想,便起身道:“走吧。”
任凌翼嘀咕道:“这云王也太娇气了些,布菜是丫头做的事,怎能让晚姐姐亲自去?”
崔福嘴一抽,不敢搭话。
曲向晚幽幽道:“病人为大,咱不和他一般见识。”
任凌翼一听曲向晚如此说,立刻开心了,不再多话。
飘香阁意料之外的热闹,许是众人皆想打破正厅时的阴霾,卖力的讨论说笑。
自然云王爷这尊大佛身子不好,也要顾忌到的,这说笑又多了几分分寸,是为正好。
曲衡之一见曲向晚,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道:“向晚,好生服侍云王爷。”
一句话,立时让曲向晚察觉无数道冷飕飕的视线射了过来。
曲向晚不情不愿的行了个礼道“女儿知道了”,而后不情不愿的坐到他身侧,一双眼睛开始研究他面前的鱼,不晓得云王吃过鱼刺没……
筵席自然少不得歌舞,倥偬丝竹之声响起,身着艳丽的舞女翩翩起舞,众人的兴致分外高昂。
曲向晚自然不敢给云王真的吃鱼刺,但这筵席做的虽好,却油腻了些,挑挑拣拣半响,真想仍筷子不干。
众人看曲向晚的眼神妒忌之余夹杂古怪,皆以为,曲向晚坐在云王身侧,辱没了云王的高洁。
柳世子那句话丢出来,却也冒出了不少泡泡的。
曲向晚原本便觉着不自在,如此被众人盯着便更是不自在,真想掀桌子走人,好在,她有风度,有气度,生生的忍了。
这才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瞥墨华一眼,他却好似将她当成了摆设,正与身侧一个小官细细的说着什么。
那小官满脸恭谨,听得着实认真,羡煞了其他人,是以帮曲向晚分担了不少杀气,曲向晚由衷的感谢他。
墨华回眸望了曲向晚一眼,唇角便含了丝笑道:“饿了先吃。”
曲向晚头大,下意识道:“我,不饿……”
他笑道:“既是不饿,这般祈求的看着本王作甚?”
曲向晚:“……”
那小官慌忙作揖道:“下官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云王请用膳,下官不打扰了。”说罢很是知趣的退了下去。
墨华瞥了一眼膳食,咳了几声,曲向晚以为他是饿了,便拾起筷子继续挑拣,却听他道:“本王不吃这些,不必挑了。”
曲向晚本着医者父母心的想法道:“不吃怎么行?云王病在肺腑,关胃什么事?”
墨华好笑道:“你这个道理本王听得新鲜。”
曲向晚正色道:“皇上既然让小女为云王医治,云王必得听小女之言,否则臣女宁愿抗旨不尊,也不愿浪费时日去救一个无可救药之人!”
墨华笑的很是耀眼,整个飘香阁有一瞬间的凝滞,他倦倦道:“唔,那便吃桂花糕好了。”曲向晚深以为,墨华君,实乃史上最难缠的病人!
任凌风恰看到曲向晚有些无奈气恼的神情,那种神情亦是他第一次见到,便不由的觉着入了自己的眼。
变得兴许不是曲向晚,而是他那颗沉寂如井的心。
筵席进展的很是顺利,将将结束时确出了大乱子!
评书段子中每每筵席,出场率最高的自然是蒙面黑衣人,绰号刺客!
这个刺客,蒙面,且黑衣,手执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直扑曲衡之!
筵席大乱,众人皆以为那刺客直冲着自己,慌乱的失了分寸,是以踩踏事件频频发生,倒也鬼哭狼嚎,惨不忍睹。
当着云王,太子殿下的面,这个刺客竟然敢刺杀当朝宰相,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大夫人二夫人皆吓得肝胆寸裂,面对死亡,一切荣辱都成了风中云。
自然其他女眷也是哭喊不休,无不骇然变色。
养在深闺的千金夫人,自然见不得血腥,什么高贵优雅,什么休养颜面,尽数被刺客手中那柄寒剑撕裂!
薛广华玉扇一撑道:“是个高手!”
任凌风蹙眉,有些始料未及“苏谦,救宰相!”
苏谦身形一颤立时消失在原地,已然向那刺客截去,确不料那刺客身手极利落,已然侵近曲衡之,那一刻,墨华动了动,曲向晚突然出手,一把抱住他道:“小心!”
她的反应太快了些,墨华便被她抱了个满怀,身子一僵之下,那刺客已然将利剑逼至曲衡之面前。
曲衡之一张脸惨白,千钧一发之时,突然一道身影挡在了他面前,“噗”的一声,血花四溅,曲衡之身子一颤,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
那刺客见一击不得手,反手甩出个匕首,隔开了苏谦的剑,身形急退,几乎是一瞬间,已然闪出了飘香阁。
丞相府自然不及皇宫护卫的周全,那刺客来去如风,疏忽不见!
所有人惊呆了,曲衡之更是惊呆了。
“小荷!”
池小荷,奋不顾身扑向了曲衡之,替他挡去了那致命的一剑。
那本美丽的容颜迅速苍白,眼睛里满是惊惧的眼泪,即便是怕的,却还是扑上来救了曲衡之!?
她的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曲衡之一把抱住她嘶吼:“太医!快叫太医!”
血色浸染池小荷薄薄的衣衫,她虚弱的伸手抓住曲衡之的手,眼泪簌簌落下:“相爷……小荷死不足惜……但请相爷相信妾身……小荷从未对不起您……”
曲衡之百感交集,只颤抖道:“我相信,我全都相信。”
生死一刻,谁人能为他付出生命!?
他薄情冷情无情,却无法打败真情!
墨华僵硬的身子已然放松,他看了一眼曲向晚道:“晚晚是在挡刺客,还是在挡本王?”
曲向晚垂了眼睫,良久道:“挡你。”
墨华轻笑道:“闹剧。”
曲向晚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不由有些气馁道:“虽是闹剧,却给了一个女人未来。”
墨华浅浅一笑:“晚晚想抱着本王到什么时候?”
曲向晚立时回神,慌忙松开他。
他不以为意已知这筵席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便起身道:“代你父亲送本王吧。”
曲向晚嘴角一抽,这个人!
人群慌乱,云王已然无声无息的离开,曲向晚跟随。
任凌风望着二人背影微微眯起眼睛。
xxxxxx
曲向晚速速回了翠玉轩,碧菊端了一盆子水正要进入房间,曲向晚随手端了过来道:“去轩外守着,谁来找都说我去送云王还未回来。”
碧菊立刻应了。
曲向晚推了门,快步走了进去,房间内弥漫了淡淡的血腥,令她的心一揪。
“世上竟有和你一个模样的高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曲向晚含了三分怒气,砰的一声将盆子搁置在桌上,溅出水花点点。
“晚姐姐莫生气,阿翼觉着好玩才出手的。”任凌翼白着张脸笑嘻嘻道。
曲向晚一见他腰上血迹氤氲,再顾不得生气,忙忙起身道:“躺下,让我看看伤口。”
任凌翼立刻躺下,双手摊开道:“悉听尊便。”
曲向晚哭笑不得,不客气的给了他一掌,他痛的龇牙咧嘴,曲向晚只得饶了他,随手取出剪刀将他腰间的布剪开,上面插着一枚暗镖,深深的钉入血肉。
当时出手的果然不止苏谦,却不知这枚暗镖是谁出的手,此等不知不觉伤人性命的功夫着实了得。
还好镖上没毒,曲向晚看了一眼任凌翼道:“不许喊痛,忍着些。”话音一落,迅速出手,镖起指落,已然封住他腰间|岤位,防止血喷,而后飞速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任凌翼大叫。
曲向晚随手弹出一枚雪莲丸塞入他嘴里道:“闭嘴!”
为了得到雪莲丸,她费了好一番周折。
墨华一直服用雪莲丸来压制病情,曲向晚送他时,厚着脸皮讨要了一枚。
她自然忘不了他说的话,“晚晚竟对兵法感兴趣?”
她头痛道:“苦肉计,真真是一桩妙计。”
他淡淡道:“那么,晚晚一面说本王不必服用雪莲丸,一面又向本王讨要,又是何计?”
曲向晚苦着脸道:“两面三刀计。”
犹记得,墨华君,笑的很是沉鱼落雁……
雪莲丸虽对墨华不利,对于任凌翼这种刀剑之伤却很是有效,且大材小用了。
毕竟雪莲丸珍贵非常,也只有那名动天下的云王才能当饭吃……
池小荷来时,曲向晚便想到了这个计策,毕竟池小荷与曲桓那种事,想要反败为胜,非苦肉计才可。
刺客下手不知轻重,需找个自己熟悉并信任的人才行,阿翼自告奋勇,曲向晚见识过他的功夫,却担心他被人认出,尤其是任凌风。
好在阿翼蒙的严实,倒也没露出太大马脚,只是此番受了伤,万一被任凌风得知,便又是个大麻烦,唯有想办法使其尽快恢复。
这世上能有这等药效的,也只有雪莲丸了。
“殿下,小姐还未回……”碧菊的声音自房外传来,曲向晚心头一颤,立时看向阿翼。
“那么本殿在此等她回来!”任凌风的声音淡淡传来。
碧菊还想说什么却被任凌风打断:“怎么,你有意见?”碧菊慌忙道:“奴婢不敢!”
曲向晚来不及多想,随手在阿翼腰里摸了一把,摸出一个匕首来,径直在腿上划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阿翼瞪大眼睛,又气又怒道:“你疯了!”
曲向晚飞快收起那飞镖,藏入枕头下,狠狠瞪他一眼道:“不想我死,就立刻藏起来!”
她说的严厉,任凌翼怔了怔,好在这次反应迅速,顾不得多想,身形一掠,已然没入屋顶,层峦纱帐遮掩,果然难以察觉。
曲向晚吸了口凉气,只道自己划的狠了些,这才高声道:“碧菊,让殿下进来。”
她放下裙裾,状似无事一般站了起来,恰见任凌风已然推门而入。
“你回来的倒快。”任凌风眼睛微眯,目光审视。
曲向晚不卑不亢福了福身道:“殿下今日受惊,向晚代父亲向殿下请罪。”
任凌风冷嗤道:“你是何时与我疏远成这般僵硬了?”她一向喜欢追着他跑前跑后,如今这副模样,实在令他不适又上火!
曲向晚茫然道:“殿下矜贵,臣女身份卑微,怎敢与殿下论疏近?”
任凌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张容颜,正如传闻所道:回眸一笑,灯火阑珊。
任凌风。
无愧帝都之赞。
然,她以前尚且会为他痴狂。
如今,早已不是以前。
“你胆子见长。”他眼底阴霾流转,幽幽的,令人心惊。
曲向晚道:“大姐常与我说,身份低贱之人莫要妄想攀高枝,况思慕殿下的女子千千万万,像我这种自幼长于山野的不吉利的人,要有自知之明,放手是我最好的选择。”
既然要给他解释,自然要给一个天衣无缝的合理解释!
她眼睛雾霭蒙蒙,望着任凌风那张曾令她痴狂的脸,笑的有些苦:“况,我是个贪心的人,我喜欢的,必定是喜欢我的,且,只喜欢我一人,向晚岂敢妄想殿下垂怜?”
任凌风身子一颤。
她是个不起眼的却一直被他攥在手里的棋子,突然,这个棋子告诉他,他太高贵,太富裕,太优秀,她不能再做衷心的棋子时,他便生出了烦躁!
棋手岂能被棋子干涉?
他冷声一笑:“你倒有自知之明!”
曲向晚唇角浮起一抹笑,很淡:“殿下的直觉没错,我早已不是原本的我,她……死了!”
任凌风眼底滑过一丝薄怒,这个定性不佳的女人!就这么放手了!?
没来由的,他便觉着曲月柔实在多嘴的可恶!
“你既然在房间内,又为何让丫鬟扯谎?”任凌风恼恨她的欺骗,那搁置在桌上的盆子血红一片,更令他心中生疑。
曲向晚犹豫了一下道:“有些累了”
任凌风唇角一抬:“那么,你可是醉乡楼的碧菊?”曲向晚唇角的笑有些冷:“殿下以为是便是,以为不是,便不是,何需问我?”
这样的曲向晚果然不讨喜!任凌风恼恨她竟有些不受掌控,心烦躁之余多了一丝慌,手中用力,曲向晚痛的脸色一白,却被他扯的一个踉跄。
血腥气蓦地浓重起来,任凌风脸色一变,只见地上点点血迹,不由的一怔。
“什么时候受的伤?”
“刺客来时,不知谁发的暗箭,不慎划伤了左腿。”曲向晚淡淡解释。
任凌风蹙眉道:“我看看。”
曲向晚立时后退道:“天色不早了,殿下还是尽快回宫,若是被人瞧见,怕是污了殿下声名。”
任凌风身子一滞,顿了片刻,冷冷道:“你好自为之。”
曲向晚淡淡道:“恭送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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