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把他带走了。”那财主见了眼前的三百两银子,自是满心的欢喜,知道虽失去了三头牛,自家可讨了大便宜,但听说吕竹风要走,不觉一怔道:“吕竹风,你如何这就去了,我家的那群牛以后谁来放?”
卜元笑道:“我这兄弟哪里是放牛的料?我要把他请回家去牧老虎,天下间也只有他能管住这些猛兽了。”那财主惊讶道:“牧老虎?他还有这个本事?我每日供他三餐,你能给他什么好处?”卜元笑道:“一个月五百两银子的工钱,怎么样?比你的条件优厚吧?”那财主惊讶道:“五百两?敢情好!可要请我?老夫不要命也去替你管了。”卜元笑道:“那可是一群猛兽,你却只有一条命。”吕竹风又把先前方国涣赠他的那包银子也与了那财主,说是报答这些年的一日三餐之恩,随后在院中寻了一根粗实的竹竿,铺盖也不曾拿,跟着卜元轻身欢快去了。
卜元、吕竹风二人到了县城,在衙门内见到了方国涣,此时知道了本县那位叫张浩的守备,已经率官兵抄了玉满堂的家。可惜玉满堂知道事发,连家都没敢回,舍了家业妻妾,从路上自家直接逃亡去了。那玉满堂的家私可谓几百几千万,不知从病家身上榨取了多少钱财,官兵查封了全部财物,家中男女一律带回县里审问。那玉满堂竟有十几名妻妾,可怜他现有的二十一个儿子当中,除了三名幼小外,其余十八人都被玉满堂不知换了谁人的脑,皆如先前的那位年轻人一般,表情呆滞,神色漠然,问非所答。
有一个在审问时什么也不说,但于手里持了一块炭笔,在地上胡乱画些梅花,这些墨梅竟然画得十分传神。堂上一位掌笔录的文书,见此情景大吃一惊,说泰安有一位善画梅的丹青妙手,一年前突然失了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敢情那位妙手丹青的画家的脑子被玉满堂施“换脑术”移入了此人的脑中。一席话把审案的王朋与众差役以及方国涣等人都惊呆了。其他的“换脑人”倒也问不出什么?好像只有玉满堂才能叫他们使出别人的本事。王朋自知此案关系重大,连夜上报济南府,一时轰动山东全境。
案子随后判了下来,玉满堂全部家产充公,那些丫环、仆从与妻妾尽行遣散官卖,由于那些“换脑人”也是受害者,公家出银官养。又下了海捕文书,传文天下各府县,悬赏缉拿玉满堂等一干人犯。这一大案告破后,闹得人心惶惶,平日里一些自作聪明的人,也都吓得不敢再于人前炫弄自家的本事。有些呆气的书生,患了病也不敢去寻医家诊治了,倒闹起了一阵“惧医”之风,可见医家无德,害人害己。
方国涣见玉满堂案发而逃,亡命他乡去了,很是遗憾,担心此人日后还要在人身上作弄出什么花样来,但对玉满堂的医识医术又非常佩服,实是恨敬两难。好在这件意外的事情发生后,有惊无险,又幸得了吕竹风这个神勇之人,方国涣、卜元尤为高兴。待案子一结束,方国涣便辞了那县官王朋,与卜元、吕竹风二人护了曲良仪一路向江苏而来。吕竹风此时似出了笼的鸟,持了根竹竿骑在马上十分高兴,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卜元、方国涣也被他那纯朴天真之情所感染,更觉欣慰,一路上三人好不开心,朝行暮宿,饮酒长谈,极尽兴致。曲良仪仍如从前,每日自是大睡,但离江苏越近,情绪也就越稳定,因有了卜元、吕竹风相护,一路上自不用提心吊胆了。这日,进入了江苏地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药王师徒谷司晨、罗坤二人,自从在洞庭湖与葛云湘、米迁协助官兵灭了洞庭水盗之后,又云游至了广东。这日间到了梅县一地,谷司晨自带着罗坤游览了千佛塔、灵光寺等几处名胜,当师徒二人出了灵光寺欲回客栈时,忽听身后有人唤道:“前面二位可是谷先生与罗兄弟?”师徒二人回头看时,却是昔日的朋友王云平。
故人相见,分外欢喜,王云平忙上前与药王师徒互见了礼,寒暄些别后之话。这时,张路买了一些东西回寻王云平,忽见了谷司晨、罗坤二人,欢呼一声跑上前来,拉住罗坤亲热得了不得,罗坤也自惊喜不已。王云平此时高兴地对张路道:“快回去报知我叔叔,说谷先生与罗兄弟到了。”张路应了一声,欢快地跑去了。王云平随后引了药王师徒向王怀所居的宅第走来,道:“谷先生与罗兄弟如何有幸到了这里?”谷司晨道:“我师徒是天下间的散人,随风而游,不择定处,今日也是闲游至此。”
王云平闻之,惊喜道:“原来罗兄弟已拜谷先生为师了,真是可喜可贺,当年就见罗坤兄弟与众不同的。”王云平接着又道:“当年从关东回来,叔叔时常念及二位恩人,若无二位恩人昔日与我们巧缘相遇,商队的那趟生意有可能在关东赔个干净,我等性命或许也要折进去,叔叔得知二位恩人到了,一定高兴得很。对了,当年我们寄存在客栈中的那车货物,谷先生与罗兄弟可收得了?”罗坤道:“王先生果是个守义的商人,一车货物并不短缺的。”王云平笑道:“当年久候二位不着,我们便先行一步了,那车价值千金的货物,我等岂敢起贪占之念。叔叔说过,今生能得识大名鼎鼎的药王先生,已是万幸之至!”谷司晨闻之一笑。
这时,对面迎来一群人,走在前面的是王怀,身后跟着一些昔日的伙计。王怀远远见了谷司晨、罗坤,快步走来,大喜道:“王某昨日得了一梦,见红光满室,知道今日必有贵客来,果然是应了。”上前与药王师徒互见了礼,彼此欣然。罗坤笑道:“王先生曾说那万里长城是一处风水龙脉,如今又做得好梦能预兆事情,莫如做了算命的先生吧!或许比做生意赚钱来得快些。”众人闻之大笑,王怀随后高兴地迎了谷司晨、罗坤到了自己的家中。那王怀做了半辈子商人,倒也挣了个万贯家私,宅院广阔,房屋众多,奴仆成群,在梅县虽称不上首富,也是一大富之家。王怀请了谷司晨、罗坤厅中落了座,又叫张路去二人投宿的客栈内把包裹取了来,留二人在家中住下,谷司晨推辞不过,只得谢了。
宾主用过了香茶,王怀得知罗坤已拜谷司晨为师,自为罗坤高兴不已。谷司晨这时道:“王先生还自家辛苦,去关外跑货吗?”王怀道:“自当年那次去关外结识了谷先生与罗小侠之后,第二年又去了一次,不过女真人那里与边关的情况有些紧张,生意不好做了,以后也就没有出关过。”罗坤道:“王先生的家业也挣得这般大了,不再辛苦远涉也好,生意上可是有赚钱的诀窍?且告诉我吧!待自家日子穷了时,也好懂些赚钱的本事。”王怀笑道:“罗小侠随了药王先生,什么大本事学不来,如何稀罕我等这些商贾钻营之术?”谷司晨笑道:“天下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让坤儿懂些治生之道也是好的。”
王怀道:“王某只不过把地产的东西运到外省,在那里对换些其他货物,赚得几分利息,再往关东去换了毛皮、人参、药材等山货奇珍,再增几分利息。回来路上有机会再做几把,然后贩运回一些家乡短缺的货物,所谓南货北移,北货南运,这一路上把生意也就做了。一个来回,运气好了,也会十几倍的利息。”谷司晨闻之,点头赞叹道:“王先生的这一本生意经,果是精明,不但自家获益,也增强了天下货物贸易上的流通。”
王怀这时突然叹了一口气道:“说来也是不易,离家千里,一走就是半年归不得家,如果生意顺手,一路平安,自家吃些辛苦也甘愿受了,怕就怕半路上遇上了歹人,越货劫财,货物钱财丢了也不打紧,有时还会把性命赔了进去。这钱也是不好赚的,每一文钱上都沾有商家的血汗,实是不易得很。”谷司晨闻之,点头道:“王先生说得极是,不过这钱财赚得不易,也是守得稳的,那些得了外财暴富之人,视钱财来得容易轻巧,不甚珍惜,见识浅的更无法正常遣用,以致来得快,去得也急,最后人财两空,这类事也是常有的。”
王怀慨叹道:“不错,不过我们生意人怕的还不是赚钱的辛苦与路途上的凶险,最怕的就是家中出了不肖子孙,生出个败家子来,你一辈子的血汗,叫他几年就挥霍光了,最是叫人气恼。我们梅县有一位朱老板,与王某也是相识的,年轻时白手起家,吃尽了万般辛苦,挣得了个雄厚的家业,到老了想享受些清福,把个殷实的家业便交于了儿子掌持。谁知那小子不争气,装起大头来,整日吃喝斗富,嫖赌闹事,不到两年,万贯家财一败而光。朱老板一气之下跳了井,那小子如今也沦为了乞丐,连个亲属都投落不着,想起来也是心酸,更是后怕。”
谷司晨道:“家有万贯财,就怕不孝子,老子挣钱儿享受,虽是道理,也是他自家得不好,把子孙惯养出骄贵气来,以致出了事,悔之晚矣!”王怀道:“谷先生说得极是,王某近年来已停止了生意上的远涉,自守了几家店铺,把两个犬子送到店中先做伙计,吃住一开始都是与下人一样的,让他自家先受些苦吃,明白钱财来之不易,有勤俭之念,然后再让他慢慢管理铺子,最终把持家业。办法虽然笨了一些,效果却也是有的,这也是那朱老板的前车之鉴,让王某谨慎了些。”谷司晨闻之,赞叹道:“王先生教子持家,果有方法,自比那些纵子成劣的愚商呆富有见识多了。”王怀笑道:“谷先生过奖了。”
第一部 天元化境 第二十六回 曲家集(上)
王怀这时忽恍悟道:“哎呀!王某商家本性,遇人便谈以商事、家事,不想谷先生与罗小侠是世外高人,王某的俗论愚言污耳,当是违了二位的性情,真是惭愧!还请多多见谅。”谷司晨笑道:“王先生说的都是些实话,令人受益匪浅,最合谷某的心意,还是这般倾心而谈,不见外的好。”罗坤一旁笑道:“王先生不如再说些玄妙事,引一引我好奇的性子。”王怀笑道:“罗小侠想听怪异故事,有机会我给你引见一位霞云先生,他说的尽是些玄谈怪论、仙语神话,并且自家还以为是真的。”罗坤闻之,笑道:“能见到此等有趣之人,实为幸甚。”
王怀随后道:“对了,罗小侠当年寻找的那位故人,可有结果了?”罗坤摇头叹道:“可惜,这几年无一点消息,不知哪里去寻的好,今生看来无希望了。”说完,黯然感伤。王怀劝慰道:“罗小侠吉人天相,当会如所愿的。”接着又道:“先前听罗小侠说过,你的那位朋友走得一手好棋,半年前,天子招棋,天下棋家会聚京城,说不定你的那位朋友也去了。”谷司晨道:“此事也有所耳闻,可惜得到消息时,京城棋试已过去一个多月了。”
罗坤道:“不知方大哥是否也去了,听说皇上从天下众棋家高手中点出了一位国手状元曲良仪,现在天下棋风盛得很,看来方大哥入于棋道是有见识的。”谷司晨笑道:“在你看来,那位方公子当是一位完人,做什么都好,可惜为师无缘与他相识,否则看看是怎样的一位超凡人物。”罗坤道:“方大哥棋上是有大本事的,曾有一名摆棋摊的道士,设了一局残棋,有破解者还有几两银子的赏钱,可惜半年内虽引来不少棋上的好手,却无人能走解开。然而方大哥只看了一眼,走了两子,就把棋局给走活了,把那道士高兴得什么似的,又感谢又作揖的。并且,方大哥又有侠义心肠,救我罗坤于危难中,此生寻不着他,誓不罢休。”谷司晨闻之,摇头感叹不已。
王怀道:“那位方公子既是棋上的高手,日后必能在棋上英名远扬,到时再去寻找也是不难。听我们梅县曾去京城应棋试的一位棋手说,棋上国手状元之争很是激烈,宫中的太监都参与了,还险些让一位太监把这棋上的状元给夺了去。”
谷司晨道:“棋道高雅,别有天地,谷某有一位相知的故人,名刘敏章,居蜀中,棋风锐利,是当今天下几位极负盛名的棋道高手之一。据此人说,棋道可以把人引向一种高妙境界,临枰对弈时,物我两忘,一点心思便在棋上,有时灵机一来,如有鬼神相助,妙手迭出,极尽兴致,说是棋道是与天地万物之道相合相通的,可示万物理。可惜谷某一生耽于医药、武技中,没有过多精钻研棋道,难以领会其中奥妙,虽浅懂一些,也只是与人走走遣兴罢了。”王怀道:“世间技艺但能精通于一种,便可立足于天下了。”谷司晨笑道:“王先生的商家经营之术,也算是一种高妙的技艺了。”王怀闻之,也自得地大笑。
这时,王云平进来施了一礼,道:“叔叔,谷先生,罗兄弟,酒菜已齐,大家过去用宴吧。”王怀起身笑请道:“今日且让谷先生与罗小侠尝尝我们梅县的风味。”随请了药王师徒入席饮酒。谷司晨、罗坤二人在王怀家中住了两日,受到了热情款待。王怀又请了谷司晨去诊治了一位朋友的顽固病症,药王药到病除,令那病家感激不尽,第二天携了重礼去王怀家拜谢时,药王师徒已辞别王怀离开梅县去潮州了。
谷司晨、罗坤师徒二人行至潮州,将进城门时,忽有几十骑人马从身旁疾驰而过,似很急着赶路的样子,行人纷纷避开。
进了城内,罗坤道:“师父,您说来此拜访一位故人,不知是何方英雄?”谷司晨道:“此人是帮会中人,是天下第一江湖势力六合堂一支分堂下属的一位香主,五六年没见了,去叙叙旧情吧。你我师徒云游天下,除了忘情山水,再去寻访一些昔日故交,谈些旧事新闻,也是人生一大乐趣。”罗坤笑道:“与师父在一起,见识日广,又休闲自在,无拘无束,实是神仙般的日子。”谷司晨笑道:“你我性情相合,乐于游走四方,也是投缘。不过你风华正茂,正值年轻有为时,须做一番大事业,有机会师父为你寻一个好去处。”罗坤道:“大事业徒儿做不来的,今生今世但随了师父去,永远侍候您老人家吧。”谷司晨摇摇头道:“你是有过奇遇的人,岂能如为师这般闲耗光阴,师父愿意,恐怕天也不愿意,会惩罚我这个误了大才之人的。”罗坤笑道:“哪里会呢?跟了师父这几年,在天下间施药医病,活人无数;除暴安良,扶危济困,也算是替天行道,做了大好事,弟子已是心满意足了。”谷司晨闻之,含笑不语。
师徒二人来到一座府第门前,门两侧站着四名大汉,门牌上有着六合的字样,自有一些帮会的气势。谷司晨走上前,对一名大汉拱手一礼道:“烦请这位好汉通禀一声赵响空香主,就说有一位故人来访。”那大汉打量了一番谷司晨、罗坤二人,道声“稍等”,便进去了。时间不大,门内走出一位精壮的汉子,忽见了谷司晨,不由惊喜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药王先生到了,稀客!稀客!”谷司晨一拱手道:“赵老弟,多年不见,一向可好?”赵响空笑迎道:“还不是老样子,哪里有药王先生这般清闲自在。”谷司晨一笑,引见了罗坤道:“这是小徒罗……”未等谷司晨说完,赵响空却接过来道:“他是叫罗坤对不对?”药王师徒闻之一怔,谷司晨诧异道:“赵老弟,你我多年不见,何以得知小徒的姓名?”赵响空道:“这里不便叙话,请里面详谈。”随请了谷司晨、罗坤进了府内。
待于厅中落了座,有仆人献上茶来,赵响空请药王师徒用了,随后道:“谷兄与这位罗坤贤侄,可与关东绿林中有名的人物大力弓王弓长久相识?”谷司晨、罗坤二人闻之,惊异得互望了一眼,谷司晨讶道:“赵贤弟,你远在广东,如何知道得这般详细?”赵响空道:“前些日子,我六合堂广东第七十四分堂的刘石柱堂主,接到连总堂主的命令,说是让天下各分堂的弟兄们帮助关东好汉找两个人。我接到刘堂主的信函后,竟发现是寻找谷兄和令徒罗坤的。”谷司晨闻之,似有所悟道:“怪不得如此,原来是关东的弓寨主托请贵六合堂寻我们,这般急着寻我师徒二人,不惜借用六合堂的力量,有何要事?”赵响空道:“说是弓长久的女儿弓大小姐已进了关内,到中原来了。”谷司晨闻之笑道:“谷某明白了,这哪里是寻我,原来是找小徒罗坤的。”
罗坤一旁惊道:“师父,那弓英儿何以如此缠人?竟然找到中原来了。”谷司晨笑道:“有一件事,为师暂不对你说,到时候你自会知晓。”罗坤一时摸不着头脑,自语道:“能会有什么事?莫非弓姑娘的旧病又犯了,寻我去给她运功医治?”
谷司晨这时又问赵响空道:“弓长久是关东绿林的总瓢把子,从来不涉及关内中原事,贵六合堂怎么会与他们有联系?又花这般力气,为他们满天下找人?”赵响空道:“在总堂主给我们的命令上说,大力弓王弓长久要率关东众好汉搬家入关。”谷司晨、罗坤二人闻之,各是吃了一惊,谷司晨诧异道:“弓长久在关东势力颇大,何以入关问鼎中原?”
赵响空道:“听说辽东女真人的势力日益强盛,不但对我边关造成威胁,还想吞并弓长久的各山山寨人马,以消除关东的地方独立势力,来加强他们女真人的力量,将来图并吞大明天下。那弓长久倒是一位英雄好汉,不愿受他人役使,但又担心若是不服从,打杀起来,敌不住女真人的几十万铁骑。为了保存力量,弓长久便派人入关联系上了六合堂,以图加盟,共成江湖事业。”谷司晨闻之,点头赞叹道:“原来如此,弓长久不愧为是关东绿林的头领,更是一位有见识的英雄好汉,率众入关加盟六合堂,而不另立门户,实是英明之举。”赵响空道:“不错,我们的连总堂主对关东好汉们的如此义举,十分赞赏和高兴,已经亲自与弓长久派来的人联系上了,商议具体加盟事宜。”谷司晨笑道:“如此一来,六合堂更是如日中天,天下间的任何江湖势力都不敢望及六合堂项背了。”
赵响空又道:“不知何故,总堂主在发布寻找你师徒命令的同时,又令我六合堂广东各分堂召集好手北调,俱悉天下各处分堂也是如此。”谷司晨闻之一怔,不由沉吟道:“召集好手北调?是了,弓寨主率众入关加盟六合堂,如此兴师动众,势必引起女真人的警觉,六合堂是在准备力量,届时万一有变,也好接应关东好汉。”赵响空道:“可能是这个缘故,我们广东分堂已经挑选精英,今日走了一批,过两日,你师徒二人就随赵某同下批人手北上吧!以让总堂主放心,关外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谷司晨点头道:“这样也好。”
罗坤念着弓英儿会来缠他,麻烦得很,便道:“师父,那是他们两家的事,我们还是不去的好。”谷司晨道:“坤儿,切不可这般说,弓寨主是义气中人,弓姑娘更是性情中人,此番托请六合堂满天下寻你,可见对你情义深厚。并且,弓寨主这次拔寨率众入关,加盟六合堂,当不会一番顺利了,你我此去,虽帮不上什么大忙,也助些微薄之力吧!以尽故人之情。”罗坤见师父去意已决,便自道:“也罢,依了师父就是。”
赵响空随即把寻着药王师徒的消息通知了本堂堂主刘石柱,刘石柱闻之大喜,命赵响空与另外两名香主带了第二批人手,于两日后,陪同药王师徒启程北上。
再说方国涣、卜元、吕竹风三人护了曲良仪一路行来,进入了江苏,经新沂走沭阳,这日便已到了淮阴地面。曲宁儿见已到了家乡,欢喜非常,从车窗探出头来,对方国涣道:“方公子,顺这条大路再走半天就到曲家集,快到家了。”说着,忽然坐于车内大哭起来。方国涣惊讶道:“就要到家了,何以这般伤心?”曲宁儿哽咽道:“我与主人出来时好好的,如今才过了半年多,主人就得了这种怪病,落得这般境地,用车子载了回来,我……我如何向主母与二爷、三爷交待?”说完,又大哭不止。方国涣沉默一回,安慰道:“事出意外,这也怪你不得,你自家已尽了心力,到了地方,我自会向曲先生的家里人解释一切的,其实也够难为你的了。”曲宁儿这才慢慢止了哭泣。
卜元这时道:“好歹把曲先生平安送到家了,但不知曲先生的家里人一下子能不能接受得了这种残酷打击?”方国涣叹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到时候尽量解释吧。”卜元道:“就怕解释得不清楚,棋上也能把人害成这般模样,别再惹得曲先生的家人误会我等,生些不必要的麻烦。”方国涣道:“不至如此,曲先生清雅不俗,家中必都是知书达礼之人,我们千里护送曲先生还乡返家,路途上历经凶险,其家人能理解我们的这一番苦心,就足矣了!”
吕竹风一旁道:“二位哥哥大仁大义,人家必会千恩万谢的,倘若二位哥哥遭人家误会怪怒,我们再把曲先生送回京城就是了。”卜元闻之笑道:“我等费了这般力气,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把曲先生送到了家,哪里有再送回去的道理?如果曲先生的家里人见到曲先生落成这般模样,拒之门外而不理,你方大哥说不定还会买座宅院子与曲先生住哩!”方国涣道:“你二人倒也能说笑,不管怎样,能把曲先生安全送到家,我们自当心慰了。”
第一部 天元化境 第二十六回 曲家集(下)
一行车马又前行了两个时辰,前方现出了一座几千户人家的大集镇。曲宁儿这时从车上欢喜地跳下,高兴地道:“这就是曲家集了,我们终于到家了。”卜元笑道:“那就请小兄弟引路吧。”曲宁儿指了前方一座宅院道:“就是那里了。”方国涣、卜元、吕竹风三人抬头望去,见是一处颇具规模的府第,从气势上看,虽说不上是豪富之府,但也算是一户殷实的人家。
一行车马到了门前,此时,门外有一个岁的小孩正在和一名仆人玩耍。曲宁儿见了,立时飞跑过去,一把抱住那小孩大哭道:“曲操小主人,你爹爹回来了。”那小孩忽见了曲宁儿,不由惊喜道:“是宁哥哥回来了!”此时,旁边的那名仆人见了曲宁儿,颇感意外,一把拉住曲宁儿急切道:“曲宁儿,你说主人回来了,现在哪里?”曲宁儿指了指马车,呜咽道:“主人在……在车里,曲发大哥,快去通告主母,还有二爷、三爷,就说主人被几位大恩人送回来了。”那曲发见曲宁儿突然回来,一见面就大哭,说话吞吐,神情有异,又见主人曲良仪在马车中并无动静,旁边还有三位骑马的陌生人,心知不太妙,转身飞跑进门内通禀去了。
方国涣、卜元、吕竹风三人这时下了马,走上前来。方国涣见那小孩生得眉清目秀,精灵可爱,自有些曲良仪那种脱俗的气质,不由喜问曲宁儿道:“这是曲先生的小公子吗?”曲宁儿应道:“正是我家小主人,叫曲操。”接着对曲操道:“小主人,快谢谢这几位恩公吧!否则你爹爹恐怕就回不来了。”说着,曲宁儿又呜呜哭了起来。曲操此时以陌生的大眼睛胆怯地望着方国涣等人,同时低声语道:“我爹爹……”卜元一旁笑道:“你还别说,这小孩着实可爱,有点儿曲先生的模样。”
这时,但听得门内一阵急乱的脚步声,紧接着跑出两个人来。那两人忽见门外立着三位陌生人,曲宁儿站在曲操身旁含着眼泪,不由各自一怔。其中一人急切道:“大哥!大哥在哪里?”曲宁儿见了二人,立时放声大哭道:“二爷、三爷,主人回来了,在马车里面。”那二人闻之一惊,忙跑到马车前,掀开车帘看时,忽齐声惊呼道:“大哥!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其中一人回身朝曲宁厉声喝道:“曲宁儿,你过来,我大哥如何变得这般模样?”那曲宁儿此时吓得六神无主,不知无措,站在那里只是大哭。
方国涣忙自走上前,拱手一礼道:“在下方国涣,见过二位先生,有些话还要慢慢说。”那二人见了,忙稳了稳惊急之态,各自还了一礼,其中一人道:“原来是方公子,在下曲良材,这是三弟曲良臣。”卜元、吕竹风这时也走了过来,双方彼此礼见了。曲良材随后惑异道:“方公子,家兄不是在京城安国府皇家棋院吗?怎么竟变成这般模样回家来?难道忽患了大病不成?”方国涣道:“二位先生勿急,此事说来话……”
这时,又从曲宅内涌出来一大群丫环、仆人,拥着一位端庄的妇人急走过来。曲良材见了,忙迎了道:“嫂嫂怎么也出来了?”曲夫人疑虑道:“听曲发说,你大哥与曲宁儿回来了。出了什么事?怎么回来得这么快?”曲良材有些慌乱道:“大哥他……他在车里,嫂嫂自家去看吧。”曲夫人闻之,大为惑然,忙至车前看视,见曲良仪半卧车内,衣乱发散,目光呆滞,喃喃自语,已是神失意迷。曲夫人见罢大惊,忙进了车内,扶了曲良仪,颤声道:“相公!相公!你这是怎么了?”
曲良材不忍再看,忙吩咐那些丫环、仆人道:“快把主人与夫人扶到后院歇了。”随后朝方国涣、卜元、吕竹风三人,一拱手道:“三位,请家中说话。”引了三人进了宅院。曲良臣对一旁吓得发呆的曲宁儿喝道:“曲宁儿,你先给我进来。”那些丫环们扶了哭啼啼的曲夫人,仆人们背负了曲良仪,接着进了门内,车夫和马车、马匹自有仆人招呼安置了。
曲氏兄弟请了方国涣、卜元、吕竹风三人于厅中落了座,曲宁儿一旁胆怯地站了。卜元见了不忍,拉过曲宁儿道:“小兄弟,走了一整天,你也坐歇了吧。”曲宁儿不由得抬头望了望曲氏兄弟,自是不敢坐。曲良臣一挥手道:“曲宁儿,先坐了吧!回头我再问你话。”曲宁儿这才怯怯地坐了。有丫环献上茶来,曲氏兄弟请方国涣三人用了。
曲良材随后一拱手道:“事情来得太突然,有失礼之处,还望三位见谅。”方国涣道:“这也难怪,曲先生不必过于自责。”曲良材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家兄何以患上这般怪病,就这样回了来?还请方公子详明。”方国涣道:“曲良仪先生京城夺棋上冠,被册封为棋家的国手状元,棋名远播,天下共仰。两个月前,有一位太监,偶得了本妖书,在棋上习练成了一种鬼棋邪术,前去安国府皇家棋院拜访了曲良仪先生,并且对弈了一局棋,曲良仪先生不幸被此邪术扰乱了心神,而成疯癫之症。”曲氏兄弟闻之大惊,曲良材讶道:“家兄棋高天下,无人能敌,何以在棋上被人家反害如此?”
方国涣道:“此事已震动京城,成为了一大悬案,至今为止,还无人知道国手状元是在棋上被人算计了,多以为是他因所至。在下也只知曲良仪先生被鬼棋伤的原因,乃是棋境被扰,心神大乱,心之气力溃散耗竭之故。至于那太监如何能走鬼棋伤人,棋上怎么会生出这种伤人之力,目前还不十分清楚。”曲良臣惊异之余,怒道:“棋本雅艺,怎会生出这种事?定是那太监棋上不敌家兄,起了小人之心,施了旁门左道的妖法邪术,否则家兄不会被害成这样的。那个太监怪物现在何处?待我寻了他为家兄报仇。”
方国涣道:“这位走鬼棋邪术的太监李无三,在与曲良仪先生对弈完一局棋后,就神秘地失了踪迹,估计是去天下间寻访棋上的高手名家,以棋杀人取乐去了。”曲氏兄弟闻之愕然,曲良材惊异道:“那太监在棋上还能杀人吗?”方国涣道:“不错,在下的一位朋友就是被这位太监走以鬼棋所杀,棋终人亡。为了查明真相,在下便与卜元大哥进京查找线索,无意中遇见了流落街头的曲良仪先生主仆二人,并且得知曲良仪先生疯癫之症也同是被那太监李无三走以鬼棋所伤之故。在下也是棋道中人,敬曲良仪先生为我棋中的国手状元,不忍让他主仆落难京师,故而护送了回来。”曲氏兄弟闻之,一时间惊得呆了。
曲宁儿这时呜咽道:“若无方公子几位恩人大义相助,我与主人或许已经命丧京城了,哪里还能回得家来?”曲氏兄弟闻之,激动万分,急忙上前拜倒,曲良材感激道:“原来三位是我兄弟的大恩人,且受我等一拜。”方国涣、卜元、吕竹风三人忙起身扶了。方国涣道:“两位先生莫要如此,曲良仪先生棋扬天下,不幸遭此劫难,能送他主仆二人归乡返家,免受落魄他乡之苦,当是我们应该做的。”随扶了曲氏兄弟归座坐了,曲氏兄弟感激不已。
曲良材此时异道:“家兄不是在安国府皇家棋院吗?如何流落到了街头?”方国涣道:“人废茶凉,自曲先生被鬼棋邪术所伤,失了棋道后,安国府皇家棋院声威顿落,一些势利小人便把曲先生主仆二人赶出了棋院。多亏曲宁儿这位小兄弟,忠心护主,不离曲先生半步,否则曲良仪先生的处境会变得更惨的。”曲良臣听罢,不由起身上前抱住曲宁儿,有些激动道:“三爷错怪你了,原来你也跟着受了大苦。”曲宁儿立时抑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曲良材也自落了泪,上前抚慰了。方国涣、卜元、吕竹风三人也自恻然。
曲良臣随即起身撕去了正堂上挂着的一张喜报,愤怒道:“那些人好没道理,我大哥落得这般境地,竟被推出棋院门外,我等还要这东西来炫耀什么。”说着,扯了个粉碎。曲良材一旁叹道:“家兄京城夺了棋冠之后,喜报随之飞马传来,满门欢庆,实是光宗耀祖得很。府县的大小官员几乎都来家里拜访过,曲家集人莫不为家乡出了一位棋上的国手状元为荣,我等也自高兴家兄为门庭增光彩,可如今,唉——”
曲宁儿这时道:“二爷三爷还有所不知,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遭上了一伙强盗,要劫了主人去,幸亏卜大哥、吕大哥英勇杀敌,击退了强盗,否则主人就回不到家了。”曲氏兄弟闻之一惊,曲良臣诧异道:“什么?要劫持我大哥,这是何故?”方国涣道:“有一伙歹人想劫了曲先生去,利用他的棋名,在人身上做些罪恶的事,若无卜元大哥、吕竹风贤弟拼命拒敌,后果当不堪设想。”曲良材闻之,大吃一惊道:“天下怎么这么多恶人?”随与曲良臣再拜而倒。
曲良材感激的道:“三位恩人大义送家兄还乡,又不顾自家安危再救家兄一命,此等大恩大德,叫我兄弟如何来报!”说罢,曲氏兄弟叩拜不已,方国涣、卜元、吕竹风三人忙又上前扶了。
待重新落座,曲良臣一声长叹道:“大哥落得这般光景,当初真不该叫他上京应棋试。”曲良材也自摇头一叹,对方国涣道:“家兄一生嗜棋如命,这等棋力都是他自家精钻苦研,遍访高人习练修悟得,但从不自显棋名,只是闻了哪里出了个高手来,无论路途多远,都不辞辛苦的去拜访切磋。每日自家打谱研棋,不分昼夜,常忘寝食,那些棋子如他性命一般,一刻也离不得身。”方国涣闻之,心中暗暗敬服。
曲良材接着又道:“半年前,闻天子招棋,府县凡有些手段者,无不应之。也怪我等好事,劝家兄既有本领,不可自家埋没了,枉费了一生心血,当以扬名显世。家兄一时兴起,也是棋家本性,便上京应棋,倒也在天下众高手中夺了冠,被朝廷册封为国手状元,统领安国府皇家棋院,影响了天下棋风,可如今竟遭此大难,所得一切又有什么用来?”说罢,长叹不已。曲良臣这时起身道:“我去看望一下大哥与嫂嫂,各位先坐了。”说完,自去了。曲良材又道:“家兄被那太监的鬼棋邪术所伤,得此神乱症,不知能否医得好?”方国涣道:“皇宫内的高手御医也都束手无策,看来只有再寻天下间的神医了。”曲良材闻之,摇头感伤不已,随又问了些路途上的事,方国涣简单叙述了一遍,曲良材尤是感激。
曲夫人听说了曲良臣叙说之后,明白了一切,知道是方国涣等人大义相助,护送了曲良仪主仆返乡,便由丫环们扶着,出来拜谢方国涣、卜元、吕竹风三人,方国涣三人忙自上前礼见了。落座后,曲夫人感叹道:“夫君出去一回,还不到一年的光景,竟遭如此劫难,落得这般悲惨的境地。他自家一直想在棋上走出个名堂来,谁知刚刚得了国手状元,却有此人棋两废的意外突变,天道实为不公!”说完,悲泣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