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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子谱第16部分阅读

    声长叹道:“说来真是惭愧!我卜元今日竟替和尚报不得仇,空负和尚赠霸王弓之恩。”铁五一旁道:“说来也真怪,和尚无伤无痕的,怎么坐着坐着就死了,不知被他们怎么害的?” 方国涣道:“看来智善大师当是死在这盘棋上,是棋杀了他。” 卜元、朱七、铁五等人闻之愕然。卜元诧异道:“和尚死在棋上?莫非与青衣剑客同来的那个太监有以棋杀人的本事?这如何可能?”

    方国涣道:“至于智善大师如何因棋致死,我也是不明白,不过必是与棋有关的。” 卜元摇头道:“那太监的棋上可是有什么邪术不成,竟连贤弟这般的高手也不明白,怪极!真是怪极!”方国涣问道:“卜元大哥所见的那个太监,长得何等模样?” 卜元道:“男不男,女不女,人模鬼样的,说话都是哑嗓,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婆,若不是被那青衣剑客拦住,我早就一弹丸将这个怪物打死了。”“棋界竟有这般高得出奇的太监?”方国涣这时猛然想起,昔日在天元寺,不了和尚述说天下棋事时,曾讲起皇宫中出了个李公公,人称国手太监,与当今的国手状元曲良仪是两个一等一的棋逢对手之人,心中讶道:“难道会是此人?”

    卜元这时道:“你我兄弟今日相遇,本是高兴的事,不想出了这等意外。对了,贤弟可按和尚的指引,找到什么连云山天元寺了吗?”方国涣道:“小弟不才,承智善大师指引,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寻到了连云山天元寺,有幸拜以高人为师,修悟三年,成就了棋道。此番回来,想拜访几位恩人,谁知刘义山先生早已仙逝,智善大师也奇怪地去了,没想到重返之际,竟遭遇这么大的变故。”说罢,感叹不已。

    卜元道:“刘家村的刘义山一死,留下那两个败家子,听说把家业败个精光,也不知去了哪里,八成是死了。”方国涣叹道:“说来也巧,回来的路上,小弟遇上了那两位沦为乞丐的兄弟,为报昔日刘义山先生的大恩,我已助他们兄弟恢复了家业。” 卜元闻之惊讶,忙问原委,方国涣便把巧遇六合堂群英,收了一马车银子的礼,后助刘氏兄弟赎回祖业的事略说了一遍。卜元听罢,惊奇道:“贤弟真是造化!竟然结识了响誉江湖的六合堂中的英雄豪杰。”朱七、铁五等人也自暗暗称奇。

    随后,众人便把智善和尚的尸体抬到草堂外的空地上,架起木柴火化了,方国涣跪拜而祭,心中默念道:“智善大师,多谢当年指引之功,令方国涣成就了真正棋道。大师不幸故去,我一定要查出真正的原因,追讨元凶,以慰大师在天之灵。” 卜元、朱七等人也自悲伤叹惜不已。回到草堂内,方国涣把剩下的那些珠宝细软分与了卜元、铁五等人,卜元不受,尽与众猎户分了。方国涣又告知朱七,在他的山中猎屋内也留了一些珠宝,让众人回去分掉。朱七、铁五等猎户对方国涣的慷慨之举十分感激,各自拜谢一番,然后互相搀扶着辞别去了。方国涣因要研究致死智善和尚的这盘不全的残棋,便与卜元留在了枫林草堂。

    送走了朱七、铁五等人,方国涣、卜元二人又回到草堂内坐了,说起当年来寻智善和尚斗棋的情景,如在昨日,而今竟成隔世,二人又感伤一回。方国涣又把自己这几年的经历对卜元详说了一遍,听得卜元暗暗称奇。卜元也告诉方国涣,自他去后,不到一年,老母便过逝了,本想随后找他去,众猎户拦着死活不让走,盛情难却,便又打了几年的猎,倒也逍遥自在。

    再谈起智善和尚时,卜元叹道:“自贤弟去后,我便与和尚时常往来,交情日深,和尚是世外高人,虽独居于此,也经常出门远游,少则一两个月,多则四五个月不归。半年前,和尚远游归来,特叫人寻了我,来与他叙话。和尚当时很高兴地对我说,他前些日子去了京城,正赶上本朝的棋坛盛会,天子招棋,天下间几乎所有的棋道高手都汇集于京城,参加或观望这百年不遇的国手选拔大赛,说是皇上在天下众棋家高手中点出了一个叫曲良仪的国手状元来。和尚说,可惜贤弟你不知何故没有去京城会棋试,否则经过这几年的高手指教,加上你独有的灵性和天分,那国手状元也许会落在贤弟身上的。”方国涣闻之,感叹道:“智善大师竟对我期望如此之高,如今也算有所成就,没有辜负了大师的一片苦心。”

    卜元又道:“和尚还说,在京城棋会其间,结识了棋上的许多高手。有一件事,和尚说得好是奇怪。”方国涣闻之,一怔道:“什么事?”卜元道:“和尚说,他曾结识的几位棋上高手,不知是何缘故,在一次与人走完棋回来后,精神都恍恍惚惚的,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刺激,问他们,他们也不说,或者说不清楚。有人认为,在高手云集的京城,天子脚下,难免不会遇到棋艺比自家高出许多的人,平常自以为是,一败之后,或许自家心里有些自卑,精神不快,以致对棋道有了心灰意冷之感。其他人倒没在意,但是和尚说这件事有些古怪,曾经暗中查寻过。”

    方国涣听到这里,心中不由一动,忙问道:“智善大师可曾查出了什么结果?” 卜元摇头道:“和尚当时倒没说,只是说了一句‘此人好怪’,像是指什么人。”方国涣似有所悟道:“这件事看来与智善大师的死有重大关系。” 卜元道:“能有什么干系?自古没有说是围棋这玩艺会走死人的,除了心眼小些,本事不济,一时输于人家,自己想不开,跳河上吊自杀,来个一了百了,免得自己跟自己过意不去,和尚可不是这等气量窄的人。”方国涣惑然道:“这件事古怪离奇,不那么简单,既关系到智善大师的死,我倒要查个明白不可。” 卜元道:“可惜,没有拿住那个太监,否则会问个清楚的。”

    卜元这时望见了桌上的那盘残棋,忙道:“和尚与那太监走的棋局还在这里,贤弟何不看个明白?”方国涣摇头道:“可惜,黑棋子尽被那太监先提掉了,枰上仅剩百余枚单色白棋子,倒一时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卜元闻之讶道:“竟有这等怪事!我倒不曾注意。”说着,上前看了看这盘不全的棋,惑然道:“那老太监为何把黑棋提了去?莫非是想防止别人看出些什么门道不成?”

    方国涣道:“估计有这个意思,从白棋现存的棋势上看,自是大异棋上的正常走法。虽然每位高手的棋风不尽相同,走出的棋路也自成一家,但从此局白方的棋势走向来看,似曾被对手的黑子引着走的,白方不得不这样走。” 卜元道:“棋上的事,被你们棋家谈起来总有些玄妙,这个我自然不懂,但是能与和尚的死有什么关系呢?”方国涣沉思片刻道:“这个我也不知。”

    方国涣、卜元二人研讨了半天,也没有弄明白智善和尚的死因。此时天色已黑了下来,卜元燃了火烛,又出去寻了些吃的来,与方国涣胡乱用了。二人又谈论了一会,也没个结果,卜元摇头一叹,自躺于一边歇息去了。方国涣独在灯下研究桌上的这盘残棋,循白棋的走势,用黑子对应摆了十几种黑棋棋势,似都不成此局真正的棋谱。但是方国涣发现,黑方无论怎样布势对应,似都无意争取这盘棋的最终胜负,而是引着白方仅在歧途上粘沾拼杀,白方不能独顾大局,只能与黑方缠着应对,无形中走出了一些诡异的棋势,方国涣似有所悟,接着又茫然不解。

    卜元一觉醒来,见方国涣仍然独坐灯下,对着那盘怪棋呆看,不由一惊,忙拉了拉方国涣的衣角,道:“贤弟勿在耗神研究这盘怪棋了,时间久了,不免走火入魔,如和尚那般不明不白地去了。”“走火入魔?”方国涣闻之一怔道:“难道在棋上也能引得人走火入魔?” 卜元见方国涣神态倒还正常,这才放下心来,摇摇头道:“事情都会走极端的,贤弟还是歇了吧!明日再琢磨这盘怪棋不迟,免得自家耗伤了身子。”

    方国涣道:“我自有分寸,不碍事的。”接着茫然不解道:“闻炼丹家与习武之人,功夫到了一定的火候,是要万般小心的,须心存正念,谨慎修持,才能渡过此难关,自家功力自然大进。若是不小心生了邪念,出了差错,便会走火入魔,前功尽弃的,有时还会伤及性命。但这棋家高雅之道,除了棋艺的高低、棋风的不同而分胜负外,如何能分得出邪正来?就是有心地不善之人,由于品格所限,他的棋力也高不出哪去,更不要说能以棋杀人了。”

    卜元道:“贤弟莫要总在棋盘上绕圈子,我看那太监阴得很,说不定施了什么妖法邪术害了和尚,或者趁和尚不备,在棋上涂了毒药,而他自家先服了解药,走棋的时候,和尚便触了毒,是中毒身亡的,否则身上为什么无伤无痕的?”说到这里,卜元忽地一惊道:“贤弟摆弄了这许久的棋子,可不要中了毒!”方国涣摇头道:“卜大哥分析得不无道理,但那太监若想害死智善大师,何故费这般曲折?他那个护卫青衣剑客的武功极高,取智善大师的性命可谓易如反掌。并且,日间那青衣剑客也承认,那太监的棋上是有些怪异的,可能此人不懂棋,故不是很明白,我看问题还是出在棋上,出在双方的走势上。”

    方国涣接着又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来寻智善大师斗棋的那位太监,必是传闻中的那位国手太监。”在卜元的苦劝之下,方国涣这才闷闷不乐地躺下歇了,卜元熄了火烛,自家睡去了。

    方国涣虽已躺下,自是睡不着,寻思道:“可惜,晚来一步,让那太监走脱了,否则与其对上一局,一切自然明了。就算那太监果有一种诡异神秘的杀人棋术,我自家也会以天元化境化解之。棋上虽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宗,天元化境是棋道的最高境界,可随心所欲地调自家的棋势合应对方的棋势。正如师父所言,这是一种在棋上无不为的境界,是真正的棋境,是化境,是佛境,是仙境,更是一种极高的心境,当不会怕那种杀人棋术的。棋为雅艺,真的会另生出一种外道的邪术不成?不会的,不会的,即使对弈的双方棋力相差悬殊,高手走出一些极难的棋势,而令俗手百思不得其解,也是俗手自家棋力不济,无形中落入高手设置的陷阱、圈套、伏棋之中,也是对弈双方的水平问题。虽然一局难解的妙棋,更让一些棋家神定枰中,思考上三天两日,或者一年半载,甚至永远悟解不出,使得一些棋力浅的、心态弱的人烦躁气恼,或在正常理智下如醉如痴,这也是棋上的一种妙趣所在。就是两位绝顶高手走出一局难分难解的极复杂之局,耗神劳形,久弈伤人而已,也不至走到以棋杀人的地步。如果真有这种能杀人的棋道,那么,真是太可怕了!”想到这里,方国涣不由打了个冷颤。

    第二天天色见亮,一夜未能成眠的方国涣便起身又坐在了棋桌旁,对着那盘残棋试着打谱,希望能在棋上找出那种杀人的魔力所在。卜元一觉醒来,见方国涣又坐在那里摆弄棋子,忙过去道:“好贤弟,莫要再琢磨这要命的玩意儿了,真怕你生出事来,让人担心得很。”说着,一伸手拂乱了枰上棋势。方国涣见了,长叹一声道:“也罢,在这盘棋上反正也找不出什么?你我另寻他径,再查智善大师的死因吧。” 卜元闻之,这才放心地一笑。

    第一部 天元化境 第二十回 宝马神驹

    卜元这时对方国涣道:“我怀疑是智善和尚京城一行,不知怎么把祸事惹到了自家身上,把仇家引到了枫林草堂。那太监此番前来,似乎专程来取和尚性命的,杀人如此不露痕迹,实是一位阴毒的老怪物。那青衣剑客倒是个有本事的武士,不知何故,却要百般护着他?”

    方国涣决然道:“如果智善大师真是被那太监在棋上取了性命,我发誓,一定寻着此人,无论有多大危险,也要与他对上一局,即使不能反伤其身,也要为智善大师讨回个公道。” 卜元点头赞道:“好兄弟,那怪物果真是以棋杀人,我相信贤弟一定会在棋上反废了他的,纵然不能取了那怪物的性命,也能搞明白他那杀人的勾当。”

    方国涣道:“不错,我一定要在棋上查明智善大师的真正死因。” 卜元道:“然后报仇的事由我来做吧!也不枉了我二人与和尚交识一回。”方国涣道:“目前是要先寻着这个古怪的太监,此人当出自皇宫,与传闻中的那位国手太监必是同一人,线索在京城,我二人应去京师寻他。” 卜元道:“好极!我现在已是一身轻松,无牵无挂,不像三年前,有老母在堂走不开,不曾随了贤弟去。今日就与贤弟走一回京城,寻着那怪物报了仇后,你我兄弟同游天下。”方国涣闻之大喜道:“太好了!小弟此番回来,也是想寻着卜大哥结伴云游天下的。” 卜元闻之,愈加欢喜。

    这时,柴门一开,铁五走了进来,自提了些酒肉,与方国涣、卜元见了礼,摆了酒肉后一旁坐了。

    卜元道:“铁兄,朱七哥他们的伤势可好?”铁五道:“不妨事的,回去上了金创药后,今晨可以独自走动了。” 卜元道:“如此最好,卜某放心了。”铁五又道:“弟兄产昨日回到朱七的猎屋中,见着了方老弟留下的许多金银珠宝,大家实在过意不去,因他们有伤,特叫我今日再来谢过。”方国涣道:“各位猎户大哥都是豪爽之人,区区金银,不足为谢。”铁五道:“我等穷猎户,忽得了方老弟这许多珠宝,足够一辈子的吃喝用度,不知怎生感谢才是?都与了我等,岂不短了自家花费?”方国涣笑道:“铁大哥不要客气,金银重物,带在身上多有不便,我自家还有些朋友送的银票,到时寻个对号的钱庄,兑了银子来用便是,手头不曾紧的。”

    卜元笑道:“我这兄弟,一去三年多,不但得了奇遇、长了本事,还发了大财,看来天生有福之人是不短银子用的。”铁五感激地道:“我等受了方老弟这许多好处,心里甚是不安,不知如何回报是好?”方国涣道:“铁大哥说哪里话来,当年各位猎户大哥为了凑盘缠送小弟出行,不惜拿出用性命猎来的豹子换钱,才有了小弟的今日,这等大恩,小弟一辈子也是报不完的。”铁五闻之,感动道:“能结识方老弟这等义气朋友,死也心甘了。” 卜元笑道:“你们都死了,留下那些金银谁来受用?岂不拂了国涣贤弟的一番美意?”铁五、方国涣闻之,各是一笑。

    三人随后就着酒肉吃喝起来,铁五又道:“如今和尚死得不明不白,二位日后有何打算?”卜元道:“我与国涣贤弟商量过了,准备走趟京师,追查线索,替和尚讨个公道。”铁五叹道:“这样也好,今日之酒就权为二位送行吧。” 卜元道:“还请铁兄回去后,与朱七哥他们打声招呼,卜某不回去同各位兄弟面辞了,日后有机会,大家再聚吧。”铁五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我自会向各位兄弟解释的,你二人自去好了。” 卜元又交待的几家店铺欠的毛皮账,让铁五闲时去收了,自家用了便是。酒肉用毕,铁五起身别了卜元、方国涣二人,不舍地去了。卜元、方国涣随后把草舍内收拾干净了,又将柴门封了,卜元把霸王弓用布裹了负在背上,与方国涣离了枫林草堂,一路向京城而来。

    虽然有智善和尚不明原因坐逝棋旁的阴影罩着,方国涣、卜元二人一路说些旧事,谈些奇闻,倒也不甚寂默。这日,行至任丘一地,天色将晚,方国涣、卜元便寻了一家大客栈住了。店伙计把二人引到二楼的一间上等客房,又备了桌酒菜,卜元赏了伙计二钱银子,那伙计谢过去了。二人食毕,卜元道:“走一天也累了,贤弟先歇了吧!此地有一位相识的朋友,我借此便利去拜会拜会。”方国涣道:“卜大哥去了便是,要早些回来。” 卜元应了一声,自去了。方国涣又饮了一杯茶,随后坐在床上闭目养神,想着那盘怪棋,以及到了京城如何打探国手太监的消息。

    就在这时,忽听客栈的院子中一阵人马喧动,噪声大沸,方国涣起身开了窗扇往楼下看时,见客栈的院子中一下子来了三四十位客人,都是些着劲装的汉子,其中还有一顶暖轿,两名穿戴不俗的丫环左右侍候着。观这些人的言谈装束,当是从关外辽东来的,自有十几名客栈的伙计高兴地出来迎了。方国涣望了一会儿,复回床上歇了。

    不一会儿,但听得人声走动,一名伙计把两个人引到了隔壁房间,随闻一人道:“小二哥,要把我家小姐的房间安排在静处,不得杂人打扰,这十两银子赏了你吧。”方国涣心中道:“出手豪绰,这伙人看来有些来历。”此时听那伙计高兴万分地道:“二位大爷尽管放心,小店自会把一切安排得如您的意,且请稍候,小人马上把酒菜送来。”说完,那伙计又讲了几句感激的话去了。

    接着,又有一人上楼来,进了隔壁的房间道:“杜大哥、雷大哥,小姐与兄弟们的吃住都安排妥当了,不知还有什么吩咐?”但听一人问道:“联系六合堂的人派出去了没有?”“六合堂?”方国涣闻之一惊,忙侧耳聆听。由于两边客房的窗扇都开敞着,对方说话的声音又粗豪洪亮,隐隐地也听了个清楚。此时便闻后进来的那人道:“六合堂的事已由赵大哥他们去联系了,不久自会有消息传来。”一人道:“很好,你先去吧!要好生照顾小姐,她是头一次到中原来,不得有任何闪失,否则回去无法向总寨主交待。”那人应了一声,转身去了。接着,店中的伙计把酒菜送到了房间,道声:“二位大爷慢用,有事随时唤小人。”便自带上房门去了。

    此时听得隔壁那二人互让了几句,开始坐下饮酒。一人道:“我们这次入关到中原来,虽是陪了小姐来寻罗公子与谷先生师徒,总寨主对我二人还是另有重托的。”另一人叹气道:“是啊!现在关东的形势不如以前了,女真人越来越强大,不但对大明朝虎视眈眈,而且对我们这些绿林中人已是不相容纳,有并吞剪除之心。”先前那人道:“弓总寨主与弟兄们虽都勇猛善战,更是不怕死的英雄好汉,但是众寡悬殊,抵不住女真人几十万铁骑的。”

    另一人道:“两个月前,女真人中的那位叫努尔满的王爷,来到了白虎山龙云寨,拜会了弓总寨主。虽然话语间有些客气,但也掩不住其威逼利诱来说降的目的,总寨主好不容易才把他应付了过去。”先前那人叹道:“总寨主与我等兄弟们大都是汉人,因种种原因落泊关东绿林,但不愿日后受女真人控制,更不愿帮助他们将来攻打大明朝。”方国涣听到这里,已知隔壁二人为关东绿林好汉,有些英雄气节的,暗生敬意。

    这时又听一人长叹一声道:“如今总寨主统领的五十六座山寨,已有二十几座山寨的人马被女真人拉笼去了,这也怪他们不得,这碗饭吃不成,再吃另一碗吧。”另一人道:“女真人是想逼总寨主就范,到最后降则罢,不降则灭之。总寨主不忍见自己几十年心血建起来的基业就此葬掉,所以命我二人入关寻访中原江湖第一大帮会六合堂,以图加盟,不致让弟兄们散乱为祸,实为英明之举。”方国涣这边闻之,心中喜道:“如果连姐姐的六合堂收纳了这些关东绿林好汉,六合堂的力量会更加强大的,倒是一件大好事。”

    这时,又闻一人道:“听说六合堂的现今掌舵人是一位叫连奇瑛的年轻女子,到她手里,六合堂势力发展得惊人,天下共设一百零八处分堂,每堂又下设六处香堂,不下几千人。并且,六合堂做的都是一些替天行道的侠义之事,所以弓总寨主才决心加盟六合堂,共成江湖大业。”另一人似有些忧虑道:“我们关东白虎山龙云寨及各山寨现今有五六千人马,加上无数的基业,一下子入关加盟六合堂,不知六合堂能否接受得了?就算是接纳了我们,要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是不好受的,就看六合堂的这位女当家的会不会做人了。”

    先前那人道:“我也曾劝过总寨主,我们的家底也不薄,既然关东形势不好,索性把人马拉到中原,另立门户,重建大业。但总寨主认为此举是下策,因为这样一来,必然与六合堂的势力有冲突,搞不好会两败俱伤。再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入了人家的地方,与六合堂对着干,也没有多大的把握,总寨主这种与六合堂的同盟共举,当是有见识的。”另人一道:“就看赵寨主他们联系六合堂本地的分堂能有什么结果,即使顺利,还要许多时间来从长计议的,这毕竟不是件简单的事。”先前那人道:“目前联系加盟六合堂的事是最要紧的,另外,不知药王师徒去了哪里?待办完了这件大事,再陪着小姐慢慢找吧!也借此机会在中原走走。”另一人又道:“自药王师徒走了以后,小姐便茶饭不香,好不容易过了这几年,如今吵着非要找到罗公子不可。”

    先前那人笑道:“总寨主与谷先生是给小姐和罗公子私下订过婚约的,小姐这次千里寻夫,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另一人道:“罗公子真是得了大造化,自食了那参王之后,不但容颜上光彩十分,在谷先生的指教下,功力更是惊人得很,将来与小姐成婚,便是我们的少主人了,希望早日找到他们师徒吧。”

    就在这时,忽听客栈的院落中又是一阵人声喧哗,接着有一人急跑上来,进入隔壁那二人的房间道:“杜大哥,雷大哥,六合堂河北分堂的黄堂主到了,就在楼下。”那二人闻之一惊,忙下楼相迎。方国涣听说有六合堂的人到了,也赶忙出了房间,站在楼道上往楼下观看。

    此时,楼下院中来了十多个人,为首的是一位清瘦的老者。杜、雷二人下了楼梯,率了身后众关东好汉上前迎道:“原来是黄堂主到了,在下关东白虎山龙云寨杜健、雷天豹见过黄堂主。”那黄堂主抬眼瞟了瞟杜健、雷天豹二人,也不进屋叙话,只立在天井傲慢地道:“老夫是六合堂河北三大分堂的总领大堂主黄笑天,听说你们关东好汉想加盟我们六合堂?”

    杜健复一拱手道:“不错,六合堂威震天下,是江湖上的正义大帮,人人向往,还请黄堂主给在下引见连总堂主,以协商加盟大事。”那黄笑天鼻子却“哼”了一声道:“我们总堂主也是你说见就能见的?”杜健闻之一怔,他身后的雷天豹不由起了怒意,方国涣这边也不禁皱了皱眉头。杜健这时稳了稳神,仍自恭敬地道:“还要请黄堂主原谅我等的失礼不周之处,但事关重大,只有见到连总堂主才能定下此事,还请黄堂主帮忙引见。”

    黄笑天冷笑一声道:“你们关东绿林中的总瓢把子大力弓王弓长久,倒是有些名气的,你们二位嘛,老夫却从来没听说过。既然有意加入我们六合堂,看来也是被女真人逼得没处走了,才来投靠我们……”黄笑天身后有一位姓王的堂主,用手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不要说些过火的话。黄笑天袖子一甩,没有理他,继续说道:“你们这些人,是没有资格见我们连总堂主的,让弓长久亲自来,老夫或许还能亲自与他聊一聊。”此言一出,杜健不由万分尴尬,身后众人立呈怒色,雷天豹双眼一瞪,欲上前理论。杜健按住怒火,将雷天豹硬拉了回来,并用眼神严厉止了身后几欲发作的手下。

    楼上观望的方国涣,见那黄笑天如此无理,也自动了火气,心下道:“六合堂内怎么有这号不顾大局的人?是了,连姐姐又不是三头六臂,六合堂天下分堂众多,自不能一一顾及这般鱼目混珠之人的。”忽然想起身上有连奇瑛赠送的那块六合堂的至尊信物——六合金牌令,并且想起连奇瑛曾说过,六合金牌令在,有如总堂主亲临的话来。方国涣心中立时一喜,便高声放言道:“黄堂主怎么会说出这般没道理的话来?”一边说着,一边走下了楼梯。黄笑天、杜健等院中众人闻声一惊,抬头看时,见是一位陌生的年轻人从容走下楼来,各是惊异。

    黄笑天忽见一位陌生的年轻人,竟敢出言责斥他,在众人面前臊得好没面子,不由大怒道:“何方小子,胆敢冒犯起老夫来?”方国涣走上前来,双手一拱,笑道:“黄堂主勿怒,你这边不接受关东好汉的一番诚意也就罢了,何必再出口伤人?杜寨主他们都是关东的英雄好汉,不想在关东受控于女真人,故入关以求加盟六合堂,共图江湖大事,这是加盟而不是投靠,黄堂主既不想为六合堂立此引见的大功,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此言一出,双方众人大惊

    。杜健见方国涣出此言语,又刚从楼上下来,知道刚才在客房中与雷天豹所讲的话,尽被这年轻人听去了,然见方国涣大义凛然,说出这番有道理的话来,杜健心中一喜,极是赞服。黄笑天此时一怔,他身后的人也都暗自点头。黄笑天见方国涣一席话几乎震服了在场的双方,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随即恼羞成怒,大喊一声道:“小子,好生无礼!待老夫废了你。”说话间,纵身上前,手式如钩,直拿方国涣的肩头。

    杜健见黄笑天身形一动,早有了戒备,立时挡在了方国涣的面前。六合堂的那位姓王的堂主,见事情要闹大,忙双手疾出,扣住黄笑天的腰带,将他攻势硬生生拉回,才没有与杜健交上手。雷天豹等关东人马,此时都已亮出了兵器,欲要一搏。黄笑天一攻不进,回头见是王堂主将他位住,不由恼道:“王堂主,你……”那王堂主忙低声道:“黄堂主勿怒,此人大有来头,我等不可造次。”黄笑天闻之一怔,也自收回了身形。

    方国涣见火候已到,知道不能再等了,便从怀里掏出一红布小包,径直走到黄笑天面前,在手中摊开,道:“黄堂主,可识得此为何物?”杜健等人见方国涣举止有异,大是惊讶。

    那黄笑天往方国涣手中观看之下,不由脱口而出道:“六合金牌令!”六合堂的十多人闻之大惊,随与黄笑天“呼啦”一声,跪倒了一片。方国涣见黄笑天等人忽然拜倒,实出意外,没想到这块金牌竟有如此威力,惊讶之余,忙把六合令收了,上前扶起黄笑天,道:“黄堂主与诸位快起来,方国涣受拜不起。”

    黄笑天此时额头已渗出汗来,与众人起身后,慌恐道:“方公子可是连总堂主派来的特使?老夫适才冒犯,还请多多恕罪,恕罪。”方国涣道:“黄堂主误会,在下并不是六合堂的人。”黄笑天等六合堂诸人闻之一惊,黄笑天不由惑异道:“那么公子手中的这块六合金牌令是……”方国涣笑道:“这是你们六合堂的总堂主连姐姐送与我的。”“咦?”黄笑天等人又是一惊,见方国涣竟然称呼他们敬畏的总堂主连奇瑛为连姐姐,不由各呈猜疑之色。

    方国涣见了,忙道:“连姐姐前些日子已巡视到了黄河岸边的鹤鸣山庄,是与洪金山、柳云鹤诸位堂主在一起的。”黄笑天闻之,疑虑顿消,释然道:“老夫日前已得到总堂主巡视的消息,不日将到。”心中尤对方国涣能持有六合金牌令感到惊异不解。方国涣此时大喜道:“如此甚好!连姐姐一来,正好与杜寨主他们商量加盟六合堂的事,黄堂主何不借机引见,立此殊功?”黄笑天此时才回过味来,对自家险些闯下大祸,懊悔不已,自对方国涣生出感激之意,恭敬道:“方公子言之有理,适才老夫实是愚昧之极,公子既是连总堂主的至交,持有六合金牌令,一切听从公子安排便是。”王堂主等六合堂诸人,此时各自舒了一口长气。

    黄笑天随即走到杜健等人面前,双手一抱拳,歉意道:“黄某适才出言不敬,冒犯了各位,险些酿成大错,各位好汉大人有大量,就原谅老夫这一回吧。”说完,深施一礼。杜健、雷天豹等关东众好汉,忽见一场就要发生的火拼就这样化去了,各自惊喜异常,皆知方国涣身份特殊,暗讶不已。杜健此时忙上前扶了黄笑天,欣然道:“黄堂主不必自责,所谓不打不相识,大家日后还要共事,希望黄堂主多多指教。”

    黄笑天愧疚之余,感激道:“杜寨主如此大量,可见关东的兄弟们都是英雄豪杰,让人佩服,黄某即刻飞鸽传书,告之总堂主这件重要之事,请总堂主火速前来,共商大计。”杜健喜道:“如此甚好,一切就有劳黄堂主了。”黄笑天接着又向雷天豹等人施礼致歉,全不似刚才专横的模样了,双方众人又互相引见了,气氛立时融洽起来。随后双方又一同拜谢方国涣的调和之功,方国涣笑道:“这是你们六合堂的事,在下是外人,不便过多干预,见了连姐姐,提起我一声就行了。”

    黄笑天这时唤来客栈掌柜的,命令他道:“这些关东来的好汉,日后都是咱们六合堂的兄弟,要好生款待了,不得有所怠慢。尤其这位方国涣公子,是总堂主的朋友,更要周到些,把各位好汉的食宿费用都记在咱们三十四分堂的账上,要重新准备酒菜。”那掌柜的忙应道:“属下遵从堂主之令。”随后又对方国涣、杜健等人拱手一礼道:“适才不知是自家人,招待不周,还望各位多多海涵。”说完,转身命伙计们另备酒菜去了。方国涣、杜健等人才知,这家客栈乃是六合堂的产业。黄笑天这时道:“关东好汉入关加盟六合堂,关系重大,黄某不敢耽搁,当回去做些安排,就此别过。”说完,别了方国涣、杜健等人,率了手下匆匆离去,连夜通知总堂处了。

    送走了黄笑天等人,杜健回身朝方国涣深施一礼,大为感激地道:“多谢方公子及时出面调和,帮了我等大忙,此番回去必报知弓总寨主,日后当有重谢。”方国涣自还了一礼道:“杜寨主不必客气,各位好汉所为乃是大义之举,在下能助些微薄之力,倒是荣幸得很。”雷天豹等人也自过来一一拜谢了,皆成感激之色。这时,从对面楼梯上走下来一名丫环,走至近前欠身一礼道:“杜寨主,小姐适才在楼上都看见了,小姐有话,请杜寨主把这位恩人方公子请到楼上,小姐要当面谢过。”方国涣闻之,忙道:“这位小姐何必多礼!”杜健道:“应该的,方公子请吧。”方国涣见不好拒绝,便自随了来。

    杜健引了方国涣来到楼上一间雅致的客房内,一位俏丽的少女由一名丫环陪着迎了上来,欠身一礼。杜健介绍道:“这是我家弓总寨主之女,弓英儿小姐。”方国涣拱手一礼道:“在下方国涣,见过弓小姐。”弓英儿复施了一礼道:“方公子大仁大义,帮了杜叔叔他们的大忙,弓英儿这边谢过。”方国涣忙道:“弓小姐不必客气,令尊此番派杜寨主入关联系六合堂,共商加盟义举,当为天下人敬佩,况且六合堂内也有在下相识的朋友,倒是在下应该做的。”

    弓英儿随后请方国涣坐了,又自道:“我爹娘都是中原人,但把我生在关外,没想到初次入关到中原来,就遇见了方公子这等侠义之人,真是令人高兴得很。关内的风光秀丽,比关外好看得多,人也多是好人,就如方公子与我那坤哥哥……”说到这里,弓英儿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

    方国涣道:“弓小姐何以长叹?日后令尊率领关东好汉重返中原,加盟六合堂,当是一件大好事。”弓英儿道:“我这次随杜叔叔到中原来,除了办爹爹他们的大事,还要寻找一位故人。唉!不知他现在去了哪里?好叫人焦急!”方国涣宽慰道:“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弓小姐既有这般诚意,不远千里而来,日后必会如所愿的。”弓英儿闻之,欢喜道:“有了方公子这句吉言相助,我就放心了。”方国涣此时却想不到,弓英儿所要寻找的故人,正是当年和自己在陀螺观中走失的罗坤。

    方国涣又与弓英儿闲谈了几句,便告辞退出,由杜健亲自送回了房间。杜健知方国涣与六合堂的关系特殊,此番加盟的成败多在此人身上,言语间甚是恭敬,自让人取了三百两银子相赠,方国涣推辞不过,只好谢过收了,杜健随后告辞,与雷天豹等人议事去了。接着,弓英儿也遣了一名丫环送过来一荷包的珠宝,方国涣自知推辞不掉,也便收下了,赏了那丫环二十两银子,那丫环欢喜地去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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