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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子谱第15部分阅读

    师徒三人何在?”齐堂主上前道:“禀总堂主,在回来的路上,老夫见他师徒长得不像人,一时生气,一刀一个都给宰了,扔进黄河里喂了鱼,免得带回来让总堂主瞧见不顺眼。”厅上众人一阵哄笑。洪金山笑道:“齐堂主不愧有‘快刀’之名,连性情也是急的。”连奇瑛也自摇了摇头,随后道:“各位堂主与弟兄们辛苦了,齐堂主,你日后自行论功行赏吧。”齐堂主道声“遵命”,与众人两旁分坐了。

    洪金山这时感叹道:“我六合堂今日险遭天大的祸事,幸得贵人相助,才化险为夷,否则真不知会出多大的乱子。”后来的诸位堂主不知实情,忙问原委。洪金山道:“是总堂主的朋友方国涣方公子,从天而降,救下了总堂主,更改变了六合堂的命运。”马堂主闻之惊道:“怪不得在黄河岸边,老夫见总堂主与这位面生的小公子在一起,敢情是我六合堂的大恩人,当受我等众人一拜。”说完,起身率了众堂主施礼大拜,慌得方国涣忙起身推谢。连奇瑛笑道:“国涣弟弟,这个大礼你应该受的。”方国涣也只好回敬了一礼。

    方国涣在连奇瑛、洪金山等人的挽留下,在鹤鸣山庄住了数日,柳云鹤等众堂主自是盛情款待,生怕有所怠慢。方国涣心中因挂念卜元、刘义山、智善和尚,急着早日见到他们,执意辞行。

    这一日,连奇瑛与洪金山苦留不住,连奇瑛便道:“国涣弟弟既然有事,姐姐也不便强留,且再住一日,我准备一下,好为你送行。”方国涣见连奇瑛松了口,欣然而应。洪金山一旁道:“方公子对我六合堂有大恩,自不能简单地走了。”连奇瑛笑道:“借此机会,我倒要检验一回黄河两岸十六处分堂堂主的做人之道。”洪金山笑道:“总堂主英明,想得果比我等周全。”随后又笑着对方国涣道:“总堂主今番巡视此地的堂务,除了看看每位堂主的做事能力和为人之道,还要做成方公子一个财主出来。”方国涣听得摸不着头脑,茫然不解洪金山话中的意思。洪金山见了,笑道:“到时候方公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随后,洪金山私下寻了柳云鹤,对他道:“总堂主此番北上巡视堂务,险些在你们的地头上出了事,多亏子方国涣公子相救,令总堂主脱离了险境,化解了我六合堂一场天大的灾难,可谓恩重如山。如今方公子要辞行离去,我们不能让人家这么空手去了,你等可要表示些诚意才行,这也是总堂主的意思。”柳云鹤闻之,笑道:“既然这位方公子是总堂主的故友,又是六合堂的恩人,当以厚礼欢送,这些柳某晓得,必让总堂主满意的。”说完,便自行安排去了。洪金山望着柳云鹤的背影,微微一笑。

    方国涣不知连奇瑛要为自己做些什么事,也不甚理会,一路踱步到鹤鸣山庄的后花园。此时,刘堂主正站在一石桌旁,观看齐、马二位堂主临枰对弈,方国涣见了,心中一动,便悄然走了过去。此时棋局似已走到了紧要关头,那马堂主神注棋枰,正苦思不得其法,齐堂主脸上则微呈笑意。

    这时,旁边观棋的刘堂主忍不住示意马堂主道:“马老兄,你在这里横一子,把这条黑龙断了,全局不就活了吗?”马堂主见了,立时喜道:“妙极!妙极!”随手便应了一子。齐堂主细看时,发现刘堂主指示的这一招倒是妙手棋,自家棋势反优为劣,立处险境,似无法解了,不由大怒道:“观棋不语真君子,刘堂主,谁让你乱来?坏了老夫的棋兴。”刘堂主笑应道:“见死不救是小人,我岂能看着马堂主有路走不得?”齐堂主愤然道:“要么他来,要么你上,这棋盘上的事,岂能容外人随便插言?”

    马堂主见自己在刘堂主指示下转败为胜,便向着刘堂主说话,道:“刘堂主是好意帮我,你自家棋力不济,关旁人何事?”那齐堂主见马堂主得了便宜卖了乖,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恼道:“你有刘堂主来帮,我找谁去?”方国涣在旁边见这三个老头因棋斗气,不由摇头苦笑,见齐堂主极是恼怒,怕他三人因此斗将起来,忙上前道:“齐堂主勿急,我来帮你。”说着持了枚齐堂主一方的黑子,轻轻点落枰中,这三位老头先是一怔,低头细观之下,齐声称:“妙!”原来方国涣这手棋竟把黑方棋势走活了,并且一子定了乾坤。

    刘、齐、马三位堂主抬头见是方国涣,各自惊异,齐堂主讶道:“方公子竟走出如此妙手!哪里学了这神仙般的手段来?”马堂主奇道:“方公子的这手棋太高了,大概只有我六合堂四川分堂的刘诃堂主才能走得出。”“刘诃?”方国涣闻之一怔,忙问道:“这位刘诃堂主,可是又名刘敏章的?”此时忽听身后有人道:“国涣弟弟也知我六合堂内的棋上第一高手吗?”

    方国涣回头看时,见连奇瑛已不知什么时候笑吟吟地站在了身后,忙礼见道:“原来是连姐姐。”刘、马、齐三位老堂主忙起身与连奇瑛见了礼,连奇瑛笑道:“国涣弟弟一招妙手棋消去了三位老堂主的怒气,看来是棋上的国手了。我六合堂蜀中分堂的刘诃堂主,是当今天下仅有的几位极负盛名的棋道高手之一,国涣弟弟可识得刘堂主?”

    方国涣道:“曾听家师提起过刘诃先生的大名,仰慕已久,并未谋面。”连奇瑛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国涣弟弟与刘堂主一般,都是真正的棋道中人了。”方国涣道:“小弟幼习此道,经几位师父的指点,倒能走出个模样。”

    刘堂主一旁道:“听说当今皇上从天下众棋家高手中点出了一位国手状元曲良仪,这一段时间风传得很盛,而方公子这一妙招显示的手段,我等自是不及,看来也应有曲良仪那般国手的本事了,没想到方公子竟是棋上的高人,失敬!失敬!”连奇瑛道这时喜道:“刘堂主曾怪我没有给他找到一位棋盘上的对手,如今好了,有了国涣弟弟,刘堂主自会满意了,日后有机会给你二人引见引见。”方国涣高兴道:“能结识刘诃先生这位高人,实为幸甚,如此多谢连姐姐了。”连奇瑛笑道:“没想到国涣弟弟竟怀有高超的棋艺。”

    这时,一名庄丁过来躬身一礼道:“总堂主,柳堂主有请方公子去厅上验收各位堂主送来的礼物。”“礼物?”方国涣闻之讶道:“什么礼物?”连奇瑛笑道:“听说你明日要走,各位堂主商量着送些程仪,与你作盘缠。”方国涣这才恍悟道:“原来连姐姐先前说的是这个意思,小弟如何敢受这般盛情?”连奇瑛道:“此事我另有主意,且去看看吧。”

    到了大厅上,各分堂的堂主都已到了,地上此时堆放着一封封的银子,都是百两一封的,摆满了一地。见连奇瑛、方国涣进来,众堂忙上前礼见了,柳云鹤这时笑道:“听说方公子明日要走,大家便准备了些意思,希望公子收下。”方国涣见了这许多银子,大出意外,连忙推却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么多银子要折煞我的。”

    柳云鹤笑道:“方公子不必客气,公子对我六合堂有大恩,这些银子不足为报,但尽大家的一点心意。”方国涣哪里敢接,坚辞不受。连奇瑛这时笑劝道:“既然各位堂主的一番心意,国涣弟弟收下就是,否则明日不会放你空手去的。”方国涣闻之,作难道:“各位堂主厚意,在下心领,可是这许多银子,叫我如何拿得动?”“这个……”柳云鹤等人一时怔住了。洪金山这时笑道:“方公子不必担心,有银子不怕没得拿,明日叫几名兄弟护送方公子和银两到地方便是。”方国涣知道自己若是不受这些银子,明日恐怕走不得,无奈之下,只好谢过了。众堂主见了,各俱欢喜。

    柳云鹤便上前指着一封封的银子介绍道:“这是王堂主的五百两,这是张堂主的六百两……”最后指着一只箱笼笑道:“这一千两是柳某的心意,不成敬意,不成敬意。”说话间,自呈得意之色。方国涣望着地上的这些足有万余两的银子,暗里直是摇头。这时,从众堂主中走出一个人来,至方国涣面拱手一礼,呈上一张银票道:“六合堂第十四分堂堂主曹竹轩,感谢方公子救我六合堂于危难中,这是八百两银子的银票,为堂中兄弟对公子的敬意,此银票便于携带,日后用着时,寻着个对号的钱庄兑了银子便是,请公子收下吧。”方国涣知推却不得,只好谢过收了。连奇瑛此时在旁,微微一笑。洪金山随后命人道:“把这些银两暂时封存,明日装车派人护送。”立有庄丁上前搬运起来。连奇瑛这时道:“国涣弟弟,且随我来,我也有一样东西赠你的。”说完,引了方国涣转身去了,洪金山也自随来,众堂主拱手相送。

    连奇瑛在房间里,对随来的洪金山道:“这些人倒也会用大块的银子在我跟前装饰面子,我看十四堂的曹竹轩是有些心计会做事的,人也稳重,过几日,提升为一方的大堂主,总领黄河两岸十六处分堂。”洪金山点头道:“总堂主英明,我这就做事前安排。”说完,深施一礼去了。

    方国涣这时道:“连姐姐,各位堂主送了小弟这许多银两,我实不敢受的,还是还了六合堂做大用处吧!小弟担不得财的。”连奇瑛笑道:“国涣弟弟天生贵人之相,多大的财也担得了,六合堂基业遍天下,万余两银子不足为道,况且你对六合堂有恩,应该受的,富贵多外来,留着自家用度便是。我也有一样东西送你,日后或许有些用途。”说着,连奇瑛从腰间解下一块六边形金牌来,阳面为日形,阴面为月影,递于方国涣,郑重地道:“这是六合堂的至尊信物六合金牌令,国涣弟弟要好生收了。”方国涣大惊道:“连姐姐这礼物太重了,六合堂的信物,我如何敢收?”

    连奇瑛道:“姐姐并不是要你拿着它去号令六合堂,而是在你日后行走江湖时,若遇着困难,只要示此六合金牌令,六合堂堂众必全力以赴,有如总堂主亲临,就是外人见了,也会给你面子的。你自家未曾习过武功,又无其他防身之术,江湖险恶,但以此六合令做一道护身符吧。”方国涣闻之,大是感激,拜谢接了,忽又道:“连姐姐把六合堂的信物送与了小弟,日后需要时,凭什么发号施令?”连奇瑛笑道:“你顾虑得倒也周全,放心吧!此令牌一共两块,我自家留着一块呢。”方国涣闻之大喜,高兴地把令牌于怀中藏了。

    第二天一早,方国涣收受礼来的银子便被分置箱笼装上了一辆马车,洪金山与刘、齐、马三位堂主又另送了一些金银珠玉等细软,方国涣打个包,自家身上负了。六合堂十四堂的曹竹轩奉连奇瑛之命,派了堂下的一名香主,叫陆余凯的,率五名大汉,骑马一路护送。洪金山这时拍了拍方国涣的肩头,笑道:“一夜之间,忽成了个腰缠万贯的大财主,天下倒是少见的,方公子日后有了大出息,可不要忘了我等。”

    洪金山又笑道:“不怕有钱,就怕没钱,守着大把的银子,任何人都知道怎么来花费的,方公子这一辈子的吃穿用度,从此不用愁了,做个有钱的闲客,好叫洪某眼热。”方国涣笑道:“洪堂主喜欢,取了一半便是。”洪金山笑道:“那是你自家的福分,旁人沾不得的。”一切准备就绪,连奇瑛率了众堂主一直送出方国涣数里,在方国涣执意回辞下,连奇瑛便又叮嘱了陆余凯等人一番,这才率了众堂主与方国涣挥手而别,转回鹤鸣山庄去了。

    方国涣别了连奇瑛、洪金山等六合堂诸人,望着一马车意外而得的银子,暗中感叹不已,自为能结识六合堂众好汉而感到高兴。陆余凯等人自知方国涣有恩六合堂,且与总堂主连奇瑛关系深厚,俱为敬重,一路行来,吃喝住行安排得十分周到,方国涣也自省了心,与陆余凯相处得也自融洽。

    这一日进入了河北地界,离刘家庄还有两三天的路程,方国涣想着就要与几位故人相见,心情畅然起来,十分高兴。一行车马进了一座集镇,陆余凯正欲寻地方歇脚时,忽见面前方人群中一阵吵闹,五六个粗悍的店伙计在追打着两名衣衫褴褛的乞丐,一位似掌柜的胖子在后面指着骂道:“与我狠狠地打,臭要饭的,看你们还敢不敢再来偷我店中的东西。”那两名乞丐此时被打得满地翻滚,哭叫不迭。旁观者自是一片幸灾乐祸的哄笑,有的还在助威喊打,没有一个起怜心的,显是这两名乞丐平时做了不少“乖巧”事,已然惹起众怒了。

    方国涣这边见了,心中不忍,上前来欲劝止,忽然发现那两乞丐的面孔有些熟悉,细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这两名蓬头污面的乞丐竟是昔日刘家庄的刘财、刘禄兄弟。方国涣惊愕之余,忙高声喊道:“住手!不要再打了。”

    陆余凯见方国涣有出手相助的意思,便引马上前,大喝一声道:“都给我退下!”那几名伙计闻声一怔,见是五六名骑马的大汉到了近前,立时镇住。陆余凯掏出一锭银子,扔向那掌柜的道:“这二人的账我算了,勿要再难为他们。”那掌柜的见来者不善,连忙拾了银子,唤回伙计们,摇摇头走开了。方国涣急忙下了马,上前扶起刘氏兄弟,恻然道:“二位公子如何落得这般田地?我是方国涣,你们可还记得?”那刘财、刘禄兄弟此时惑然地望了方国涣一眼,各自忽呈惊喜之色,随即又都羞愧得低头不语。陆余凯这时道:“既是方公子识得的朋友,还请先到客栈中梳洗了,再叙话不迟。”随有两人下了马,上前扶了刘氏兄弟,众人便就近寻了家客栈住下了。

    刘氏兄弟被客栈中的伙计领去梳洗了,陆余凯又给二人各换了一套衣衫,然后请来与方国涣同桌用膳。那刘财、刘禄见了满桌的酒菜,似数日没吃过东西一般,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又有所顾忌地抬头望了望方国涣、陆余凯二人。方国涣见刘氏兄弟果是饿极了,便示意二人但管放心吃喝,看着刘氏兄弟饥不择食的样子,方国涣心中酸楚,一阵难过。

    待刘氏兄弟一顿暴食,停下来之后,方国涣这才关切地问道:“两位公子为何不住在刘家庄,出来混到这般光景?令尊大人可安好?”刘财、刘禄二人互望了望,各自黯然不语。过了片刻,刘财开口道:“你……方公子这几年去了哪里?竟成就了这等富贵。”方国涣道:“当年因有他故,不辞而别,后来寻了一个好的去处,拜师习以棋艺,此番回来是想拜访令尊大人与几位故友,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了两位公子。”刘财此时头一低,伤感道:“家父于两年前患了场重病,已经病故了。”“什么?”方国涣闻之,大是震惊道:“令尊大人过世了?”

    刘禄一旁道:“家父已故去两年多了,自父亲去后,便无了生计,我兄弟二人于是遣散了仆人,把老房田产等祖业都变卖了,得了一千两银子,想出来寻个生意做。谁知不慎折光了本钱,自是无颜回去面对乡亲,从此流落街头,有一顿没一顿的,不曾想遇到了方公子,真是惭愧!”说完,刘氏兄弟又自低头不语。

    方国涣哀叹一声,坠泪道:“令尊大人对我有救命葬师之恩,没想到壮年早逝,不能再见上一面。”说着,失声痛哭,刘氏兄弟也自跟着掉了几滴眼泪。陆余凯旁边听了个大概,见方国涣如此重故人之情,心生敬意,忙自劝慰了。

    方国涣哭了一回,止了泪道:“我没有当面拜谢,报刘义山先生的大恩,是为遗憾,所幸遇到了两位落难的公子,日后你们与我便如亲兄弟一般,我自有些照应,以不负故人之情。”接着又对刘氏兄弟道:“令尊大人不幸过世,令二位公子沦落至此,不过也勿要悲伤,我曾得到些朋友的馈赠,手里有些银子,明日大家一起回刘家庄,把先前的刘家老房祖业都赎回来,二位公子只要用心守了,也不致短了吃喝用度。”刘财、刘禄兄弟闻之,忽呈惊喜之色,继而又半信半疑起来。

    众人在客栈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陆余凯命人套了载银箱的马车,又给刘氏兄弟备了马匹,随后离了小镇,一行人一路无话,直向刘家村而来。刘财、刘禄见有一马车的箱笼,显得很是沉重,不知内装何物,又见陆余凯等人对方国涣毕恭毕敬,却又不像是仆随,兄弟二人自是大惑不解。每见陆余凯等人出手豪绰,把银子不当钱使似的,刘氏兄弟便对方国涣说过的赎回刘家祖业的话开始有些相信起来,话语也多了,也自有了笑模样,全不是昨日光景了。

    路上,方国涣问起卜元,刘财道:“卜壮士这几年不知哪里得了张宝贝弹弓,越发地威名起来,附近府县,甚至外省常有些难制服的吃人虎豹,无不请了卜壮士去猎杀,未曾失过手,倒有了个‘神弹子卜元’的绰号。他与我们来往甚少,除了家父去世时来过一次外,就不曾见过他的面。”方国涣闻之,心中自是欢喜。

    这一日,到了刘家村,方国涣直接去了昔日的刘宅,拜会了买下刘氏老宅及祖业的徐员外,愿以高出原价的价钱赎回刘氏先前的宅院和田产,回赠刘氏兄弟。那徐员外当年也见过方国涣的,自被方国涣的大义所感,主要的还是银子的数目诱人,当天便很痛快地让出了宅院。方国涣、刘氏兄弟随后住了进去,那兄弟二人尤感惊喜万分,不免又有些得意起来。陆余凯等人见把方国涣平安送到,便告辞回六合堂复命,方国涣感激他们的一路护送,从箱笼内提出了五百两银子相赠,陆余凯等人坚辞不受,方国涣执意相与,陆余凯推却不过,只得谢过收下,别过方国涣,率领手下欢喜地去了。

    第一部 天元化境 第十九回 杀人棋

    第二天一早,方国涣备了香烛,去拜祭先师方兰之墓。到了山后师父的墓地,见坟上长满了杂草,一派荒凉,心中凄楚,先自平整了坟场,添了新土,然后摆设了香烛,自是跪哭了一回。想起幼时从家中走失,被师父由路边救起,从此相依为命,飘泊江湖,是师父教习自己棋艺而引入棋道,不曾想,师父因年老体迈冻死雪中。方国涣越想越悲切,哭得肝肠寸断,几欲昏死过去。后来寻了一个经常在这附近放羊的牧童,方国涣与了他五十两银子,但让那牧童平日里来师父的坟上修整些杂草,年节添些新土。那牧童忽意外得了这许多银子,欢喜万分,满口应了,方国涣随后自有些失落地回到了村里。午后,又重新备了香烛,由刘氏兄弟陪着,方国涣来到了刘氏的墓地,拜祭刘义山,又自大哭了一回,刘财、刘禄二人在旁陪着干掉了几滴眼泪。

    待回到刘宅时,已近傍晚。先前刘家的一些仆人,听说刘氏兄弟发了迹,重新赎回了祖业,振起了家道,又纷纷地回来投靠,刘氏兄弟自是高兴,都收留了。仆人们接着便知道了是当年老主人刘义山在雪中救起的那少年方国涣做的好事,各自赞叹不已。不时又有村人来贺,刘氏兄弟欢喜得应接不暇,如过年般地热闹。

    刘家先前的老管家刘福也闻声赶了来,刘氏兄弟见了刘福,又互相难过了一回,仍旧让刘福做了管家。当得知这一切都是当年的那落难少年方国涣的大义之举时,刘福惊讶之余,感慨不已。刘福私下里告诉方国涣,自刘义山病故后,刘财、刘禄兄弟二人便没了管教,从此放荡起来,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不到一年,把个殷实的家业都败光了,并且欠了许多外债。债主上门催讨,刘氏兄弟受逼不过,便把宅院田产等祖业都变卖了抵债,后觉得无颜见乡亲,也是无安身之处了,兄弟二人便流落他乡去了。方国涣听了刘福所述,知刘氏兄弟对自己说了慌,感叹之余,却也不去点破。但却猜到刘氏兄弟日后有可能靠不住,便私下赠了刘福五百两银子,以防养老之用,把刘福感动得老泪纵横,拜谢不已。

    那刘财、刘禄兄弟见方国涣的那辆马车上,箱笼内装的都是大封的银子,自是惊异万分,不知方国涣哪里发了如此横财来。见方国涣替他们赎回了祖业,兄弟二人感激涕零,发誓要重振刘氏家道,方国涣也自有所宽慰。在以后的几天里,方国涣由刘福陪着,拜会了同村及邻庄的几位员外、财主,以高价从他们手里买下了几十顷田地,随后把地契交给了刘氏兄弟,让他兄弟二人每年自可收租受用,以此来稳定刘氏家业。方国涣又把剩下的几千两银子也尽数赠于了刘氏兄弟,作为日常用度,自把刘财、刘禄兄弟感激得更是不知如何答谢才好,当着方国涣和村中几位长者的面,兄弟二人发下重誓,从此做一个守家持业的本分人。对方国涣的大义之举,乡里一时传为佳话,那刘氏兄弟后来倒也相安过了一生富足日子。

    方国涣在刘家村安顿好了刘氏兄弟,自感心慰,负了剩下的那包金银珠宝等细软,辞了刘氏兄弟去寻卜元。刘氏兄弟自是苦苦劝留,方国涣便又叮嘱了一番,一笑而别。

    方国涣循着依稀辨得的旧路,找到了山中朱七的猎屋,朱七不在家,屋中与三年前一般样子,并无多大的改观。方国涣候了一会儿,不见朱七回来,便留了一半珠宝细软于桌上,在炉旁寻了一截木炭,在桌面上写道:朱七哥,方国涣来访,候你不着,见字后速通知卜元大哥,去枫林草堂寻我。留下些珠宝财物,送于朱七哥及昔日的各位猎户大哥,报以当年赠盘缠之恩,不成敬意,小兄弟方国涣书。写完后,方国涣又端详了一遍,自语道:“不知那朱七哥识不识得字?也罢,就是这个意思了。”

    出了朱七的猎屋,方国涣忽摇头笑道:“六合堂的洪金山堂主说得果是有道理,不怕有钱,就怕没钱,看来有多少银子也是有得地方用的,连姐姐叫人与了我这许多银子,果然派上了大用场,也许是天意成全我吧。”方国涣把六谷堂赠送的这些银子珠宝,两下几乎抖落了个干净,心中也自欣然。

    方国涣一路行来,到了当年连奇瑛施饼的那座小镇上,睹景思人,方国涣摸了摸怀中的那块六合金牌令,感慨一声道:“世事真是难以预料,当年偶然在此有过一面之缘的连姐姐,现今竟然也结识了,更没想到她是六合堂的总堂主,真不可思议。”方国涣随后进了一家当年卜元曾来讨毛皮账的店铺,问起卜元的行踪,掌柜的告之,卜元数日前还来过,店中还有他几十两银子的账,不过卜元行踪不定,现在不知他去了哪里。方国涣谢过了掌柜的,出了店铺,在镇上吃了些东西,然后一声感叹,向枫林草堂寻智善和尚而去。

    方国涣想起当年智善和尚指引自己寻访连云山天元寺拜师习棋,以至有了今日的成就,心中尤为感激,脚下也自加快了步伐。将近枫林草堂时,本来一路兴奋的方国涣,不知怎么,心中忽闪过一丝不安,离枫林草堂越近,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越是明显,似有一种不祥之兆。方国涣此时不禁一惊,停下步来,稳了稳神,诧异道:“这是怎么了?何以心慌得很?”连做了几次深呼吸,心中这才稍缓和了些,惑然地摇了摇头,又前行而来。

    当越过一片枫林时,林中空地上呈现数间精致的草舍,正是昔日的枫林草堂。方国涣此时心中一喜,忘却了适才的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急走几步到了草堂前,见柴门虚掩,便推开门走进来道:“智善大师可在?方国涣来访……”此时,方国涣忽地怔住了,但见那智善和尚正坐在桌旁,凝视着桌上的一盘棋子,似已入了神,并无理会他人的意思。方国涣轻唤了两声:“智善大师,智善大师。”那智善和尚果似迷住了一般,并不回应,身形一动不动。方国涣一惊,顿感不妙,急忙上前抚视,见那智善和尚脸上凝固着一种怪异之色,两眼直呆呆地盯着桌上的棋盘,已然身僵气绝,早已坐逝多时了。方国涣心中大骇,一时间惊得呆了。

    待方国涣仔细查看时,在智善和尚身上没有发现什么异处,却似被桌上的这盘棋困住了一般。虽然已逝,但眼中还残留着一种奇怪的茫然之色,好像那智善和尚在与什么人对弈时,不知何种原因,突然坐逝棋旁。室中的地板上又有着许多杂乱的脚印,显是草堂内曾来过很多人。方国涣因循突见智善和尚坐逝的惊异,观察他虽死犹存的神态,似乎与眼前的这盘棋大有关系。而此时的棋枰上,仅剩百余枚白色棋子,排列着一种怪异的棋形,黑子不知被什么人提去了。方国涣此时心中一凛道:“难道事情出在棋上?”然而桌上的这盘残棋,因黑子被提去,竟无法看出当时双方走出了何等怪异的棋势。坐看了半天。方国涣自是摇头不解道:“棋势走到绝妙难解时,虽有一些棋家因思棋过度而有伤人之说,但也不至于因此死了人,难道另有其他原因?然而智善大师坐在棋旁而逝的神态,又似与这盘棋有关的。”方国涣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有一人大喝道:“你这贼人,和尚已被你们害死,还回来做甚?”方国涣闻声一惊,回头看时,但见一人手持钢叉从门外直冲进来,举叉朝自己背心猛刺。方国涣大骇之下,往旁边急闪。那叉尖就在离方国涣前胸还有半尺时,忽然硬生生地停住了,随闻那持叉人惊喜道:“方老弟!何时到的这里?”

    方国涣惊魂未定,抬头看时,也自一喜道:“铁五大哥!”原来那人正是当年的猎户铁五。铁五此时忙收了钢叉,上前扶起方国涣,歉意道:“方老弟受惊了,我还以为你是害死和尚的贼人,回来偷尸灭迹的。”方国涣闻之,果知事出有因,忙问道:“铁五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智善大师如何这般古怪地就死去了?”“唉!”铁五叹息一声道:“今天晌午,我应卜元兄弟之托来给和尚送些柴米,到这里时,发现门外拴了两匹马,草堂内,和尚正在与一个怪里怪气的人走棋,此人身后还站着一个佩带长剑的青衣人。”“怪里怪气?”方国涣闻之一怔,忙问道:“铁五大哥可知那是什么人?”铁五摇头道:“谁知道呢!据说此人姓李,是个太监,总之那人阴阳怪气的,让人看了恶心。”

    方国涣眉头皱了皱,随即问道:“后来又怎样了?”铁五道:“我当时在门口没有进来,然而见和尚一反常态,又是摇头又是在嘟囔着什么?像着了魔,睁大眼睛死盯着棋盘,好像棋盘上有什么东西吓着和尚似的。我见情形有些不对头,便把柴米放在一边,连忙回去找卜元他们了。”铁五接着又懊悔道:“当时我要是守着和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方国涣此时愕然道:“难道智善大师之死,果真是与棋有关的?”忙又问道:“后来又怎样?”铁五道:“待我会着卜元、朱七等五六个兄弟赶到这里时,已过去好些时候了,进入草堂内,只见和尚一个人呆坐着,先前的那两个人已知什么时候走掉了。卜元见和尚神情有异,就如现在这般,去唤他时,和尚不应,到近前一看,和尚坐在这里已无了气息,大家这才知道和尚被先前的那两个人害了。奇怪的是,和尚身上一丝伤痕也没有,不知被那两个人施的什么妖法害死的。卜元与和尚是有些交情的,见此情景,大怒,带着弟兄们就追了下去。追到半路,卜元怕和尚尸首再有什么闪失,叫我回来看护了,不曾想遇见了方老弟,还险些伤着了你。”

    方国涣听罢,惊异之余,忙问道:“卜大哥他们朝哪个方向追去了?”铁五道:“卜元发现有马蹄印往西南方向去了,说这一带都是山路,他们骑马走不远的,所以带着朱七他们一路追了下去。”方国涣忙道:“铁五大哥且看护了智善大师的法体,千万不要动桌上的棋盘,我去找卜大哥他们,看看是两个什么人,怎么一回事。”说完,转身跑出。铁五后面喊道:“方老弟,小心了。”

    方国涣一路追去,奔跑了多时,仍不见卜元等人的踪影,已是累得气喘吁吁,然见事发突然,古怪离奇,决心要搞个水落石出,咬牙苦撑着,又向前追赶了一程。这时,忽听前方传来数人怒喝之声,接着又传来数声惨叫,随即便没了声息。方国涣闻之大惊,紧跑几步,待拐过一片树林,见前方路旁,卜元平举着霸王弓,正与一位左手持剑的青衣人对峙着,旁边地上倒卧着朱七等四五位猎户,显然都受了伤,各自捂着伤口,用愤怒而惊惧的目光望着那青衣人,地上胡乱扔了几支刀枪棍叉。

    此时见那青衣人摇了摇宝剑道:“各位壮士,在下并不想伤害你们,适才是各位逼我出手,我已说过,我与李公公并没有伤害过那和尚,是他自家棋力不济,或许一时想不开,自闭气脉而亡,与我家公公无关的,何苦来追杀我们?” 卜元怒道:“智善大师的棋艺,很少有人能胜他,定是你们赢他不过,起了小人之心,用妖法将他害死。”

    那青衣人摇了摇头道:“这位壮士言之差矣!我家李公公的棋力,当今天下已无人能敌,棋法上虽然有些古怪,于某有时也不甚清楚,但与人临枰对弈时,却是没有任何阴谋诡计的,要知道,棋盘上是最公平的。”

    方国涣这边听了,心中大异道:“这青衣人说的李公公,好像是皇宫内的一位太监,当是铁五说的那位怪里怪气的人。奇怪?这个人怎么不在场?连这姓于的青衣人都说那李公公的棋法有些古怪,看来问题果然是出在棋上。” 卜元这时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向那个太监问个清楚,把他放走,拦住我等?”那青衣人道:“李公公手无缚鸡之力,又曾对于某有过大恩,自不会让李公公有任何闪失,并且那和尚的死,确实与我家公公无关。” 卜元大怒道:“你还说与那太监无关,智善大师若不与他走棋,也不会遭你们的妖法暗算,无故不明地死去,你又伤了我这几位兄弟,着实可恶,今日且让你尝尝霸王弓的厉害,然后再去寻那太监算账不迟。”说着,扣丸开弓,喊声“着”,一枚浑铁丸如流星般向那青衣人疾射而去。

    那青衣人初见卜元所持的弹弓与常弓有异,自有了戒备,然见那弹丸随着弓弦一响,便已到了面前,不由叫了声“好”,但此人并不躲闪,一伸手便把弹丸在胸前抓了个正着。然而霸王弓射出的这枚浑铁丸的威猛之力,大大超出了那青衣人的意料之外,弹丸的冲击之力竟把那青衣人的身形带起,向其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树干撞去。那青衣人一抓着弹丸之际,脸色立时突变,大是骇然,身形虽在半空中,将右手一挥,硬生生地将这股巨大的冲击力引向一旁,弹丸随势脱手而出,将十余米外的一棵小树拦腰击断,那青衣人的右手手掌已被弹丸沾脱去了一层皮肉。那青衣人的身形侧翻落地踉跄稳住,数道已从右手指间流下。那青衣人立时惊骇万分,不曾想遇上这般大力神器,左手长剑一挥,护了前身,一个起落,跃上了旁边的一匹马背上,打马飞驰而去。卜元、方国涣、朱七等人见那青衣人竟能接住霸王弓射出去的浑铁丸,并且给引转了方向,都被这般神奇的力道惊得呆了。

    方国涣见卜元一弹惊走了青衣剑客,惊异之余,忙走上前来道:“卜大哥,此人武功非凡,就由他去吧。” 卜元与朱七等人忽见方国涣出现在面前,各感惊讶,卜元随即惊喜道:“国涣贤弟!如何到了这里?”方国涣道:“是铁五大哥指引来的。” 卜元一怔道:“怎么?贤弟已去过了枫林草堂?”方国涣叹息了一声道:“不错,我已知道智善大师的事了。” 卜元摇头叹道:“可惜了一位好和尚。”

    随后,卜元、方国涣去搀扶了朱七等人,见朱七等人皆在肩部与腿部各中了一剑,仅深寸许。朱七这时满脸骇然道:“那人剑法好快,我们不等近他身前,他左手长剑一挥,竟然把我们几个一齐都刺倒了,真是厉害!” 卜元叹道:“此人是剑下留情,否则你们几个早就没命了。”朱七等人听了,尤感悚然,好在他们的剑伤都不在要害处,刺入得也不甚深,倒也无大碍,互相搀扶着,回到了枫林草堂。

    铁五出来迎时,见朱七等人负了伤,不由吃了一惊,忙把众人接进了草堂内,找来东西包扎朱七等人的伤口。随后众人坐在一旁,望着智善和尚的尸体,皆黯然无语。

    过了好久,卜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