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淡:“你得想个法子郸”
毕云苦涩一笑:“我能有什么法子,老天保估吧。陈后没有诞下皇子,我这个做奴才的就是没有根的人。
孙淡同毕云说了几句,这才同他分了手。
他一边走着,一边随手展开陈后的画看了一眼。上面画了一丛牡丹。牡丹上有两只蝴蝶翩翩起舞。画得倒也生动,只可惜匠气十足。孙淡有钱之后收集了不少名家字画,黄山谷的字、赵估的画、李公麟的马都有收藏,一般人的画还入不了他法眼。
意兴阑珊地将画卷了,正要走,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偏僻之处。
正要寻路出去,却听得一片喊声:“打死这个狗东西!”听声音起码有十来人,都是小太监。估计是那些野小子们专门寻了这个僻静的地方决斗,皇宫中而已不一片净土。有人的地方就有争夺小太监也不
外。
“啊!”痛楚的声音凄厉地响了起来。
这声音正是陈洪。
这一声痛苦的叫声让孙淡心中一惊,寻着声音向前走过去,穿过一条荒僻的小道,进了一道月门。就看见前面有一群人正在斗殴。孙淡对下层太监的生活没任何认识,心中好奇,也没急着走出去。就藏在一大丛冬青树后面偷看。
却见陈洪正在前面狂奔,后面追着十来个十二三岁的小太监。
他昨夜被人打被人打成猪头。本就鼻青脸肿,如今旧伤上面又添新伤。另外一只眼睛也青了,鼻子也在不住流血。更离谱的是,他身上的宫服已经被人彻底撕成了两片,露出光敞敞的胸膛。在那胸膛上面。横七竖八的全是伤疤,看起来狰狞可怖。
他空着的一双手紧紧地捏着拳头,指节已经破了皮,红灿灿甚为
陈洪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的路。身上和头上全是白气腾腾而起,整咋人像是坐在蒸笼里一样。
后面那十多个小太监也跑发了热。头上额头上全是汗水,一个个喘的接不上气来。他们手上都提着木棍,不住在陈洪背后挥舞着,可惜总是迟了一步。
饶得如此,那些太监却不肯放过陈洪,尤自大喊:“快拦住这个鸟人。今日非打死他不可。”
此剪,白雪还在纷纷扬扬而下。陈洪每跑一步,就有几滴鼻雪撒落在血地上。
他一边跑一边恶狠狠地扭头喊:“他你们还不依不饶了?有种就追上来把我整死,你们的模样我可都记住了,过了今日,咱家慢慢跟你们算帐。
陈洪身高臂长,比同龄人高出一头。跑起来也快上许多。
后面那群人追了半天,死活也追不上来。
一个半大太监着急地对身边的同伴喊:“哥哥们,你们还是快点。陈洪这厮实在可恶。刚才我正同人好好地要钱。这个贼厮鸟上来一句话不说,抢了钱就跑。不打死他,这紫禁城还真成他天下了。”
陈洪哈哈一笑,回骂道:“白德化你这个小畜生,爷爷抢你的钱是看得起你。你这小东西往日间见了爷爷都是规规矩矩的。每月都有孝敬奉给咱家。最近攀上了御马监的公公,得瑟了,不想出钱了。咱就是要抢你的,让你看看马王爷究竟有几只眼。”
那个叫白德化的小太监见死活也追不上陈洪。又心疼自己的银子。气得几乎掉泪,回嘴道:“陈洪。既然你也知道这几个都是御马监的公公,识相的,就站这别动。”
御马监是禁中仅此于司礼监的强力部门,司礼监负责行政,御马监负责军事,里面的人因为长期同军队打交道,也都是飞扬跋扈,眼睛里不揉沙子的性格。陈洪惹上他们。是踢到钢板了。
陈洪冷笑:“站着别动,亏你说得出来,谁不知道御马监的兵痞都他妈以打人为乐,都不是正常人。白德化,你够种去搬御马监的人过来撑腰,可你也别忘了,咱家可是黄公公的干儿子。御马监再横。能横过黄公公?”
听他自报家门小太监白德化身后的几个小太监一阵迟疑,脚下不觉一缓。
陈洪瞅着这个机会,身体一纵。眼见着就要从月门里蹿将出来。
白德化见陈洪就要逃脱,心叫一声糟糕。他也知道,只要陈洪今日逃脱,以他以牙还牙的性格,自己将来会有很大麻烦。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
他心中一急,喊道:“各位哥哥,他虽然是黄公公的干儿子可黄公公的儿子还少吗?”说着,也不知道怎么的,手上的棍子鬼使神差地甩了出去,正好敲在陈洪的脚踝上。”一广得阵剧疼。脚下个相趄扑诵!”一声扑到在航世
那十来个御马监的太监猛然醒悟过来。都发出一声喊,将陈洪团团围住。这下,陈洪就算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包围圈了。
为首那个小太监冷笑着低头盯着陈洪,“险些被你这咋。鸟人给虎住了。黄公公好大名头,咱们是惹不起的。可看你潦倒成这个鬼样子,估计那黄公公也记不起有你这么个乖儿子。嘿嘿,反正你那干爹也罩你不住,不如这样,你索性做我儿子好了。咱们御马监虽然比不上司礼监,可在禁中十三衙门中也排名第二。进了我们衙门,自然让你吃香喝辣。”
“原来这样,好啊!”陈洪也不畏惧,嘿嘿笑道;“既然你这么想做人儿子,我也不怕当你的干爹。儿子,你以后就跟我姓陈吧。”
“你今日是要死在你这张臭嘴上面。”那个小太监气得面色发青。一脚踢过去,正中陈洪的上嘴唇,只踢得陈洪满嘴都是血。
偏偏那陈洪就是不肯服软,反大笑:“儿子打老子,你就不怕天打五架轰吗?”
“日你娘,还敢犟嘴”。白德华一棍子扫来,正好扫在陈洪的脸上。
陈洪脑袋一歪,显是有些发晕。翻了半天白眼,才定住了,狠狠地盯着白德华看:小白你要日我娘,你有那玩意儿吗?咱们都是挨了那一刀的,别说这些没用。有种你今天就把我打死。若打不死我,将来我进了司礼监,只要给我逮住机会。非整死你不可!”
白德化吃陈洪这充满怨毒的眼神又见陈洪一张脸已经完全变形了,变得如同那庙里的阎罗一样,心中却先惧了。禁不住叫了一声。手中的棍子掉在地上,朝后退了一步。
一个小太监见白德化吓得厉害。心中不服,“哼了一声:小白别怕他。这鸟人也就是死鸭子嘴硬。还想进司礼监当内相,做他的春秋大梦吧。他认识黄公公,黄公公可不认识他。一个小太监,还想当内相?。
陈洪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你们胯下挨了那一刀,怎么把脑子也给割掉了,尔等成日间只知道吃酒耍钱,懂得什么叫上层建筑,懂得什么叫知识决定命运,视野决定前程?”
孙淡在冬青树后听得好笑,陈洪列才所说的什么上层建筑之类的现代名词不正是自己在课堂上讲的吗?他说这些,也要其他人听得懂啊?
果然,那十来个小太监面面相觑:“啥建筑?”
陈洪不屑地一笑:“你们自然是不懂的,大名士孙静远听说过吗?那是咱家的恩师。如今,咱家在内书堂读书,有孙学长的调教,见识上就高出你们一筹。有孙师耳提面命,又出身内书堂。一二十年后,当不难进司礼监。”
他逐一将目光落到众人脸上:“你们的模样我可都记住了,咱们来日方长吧!”
十来个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说话。
孙淡的若气实在太大了,震得众人心中一颤。
终于,有一个小太监对白德化说:“小白,这事有些难办。孙静远什么人物,他调教出来的弟子,将来在宫中都是要大用的。”
白德化也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孙淡听得好笑,他也没想到自己在宫中的名气大成这样。
几个小孩子打架胡闹,再看下去也没意思。算了,由他们去。
孙淡正要悄悄离开,却听到刚才那个踢了陈洪一脚的那个小太监突然阴森森地说:“我有个主意小白。就看你下不下得去手。”
白德化:“哥哥你说。”“内书堂出来的人都是要大用的。”那个小太监道:“可我大明朝选官对官员相貌有一定的要求,那些体斜不正的,头大身小的单肩高耸的,头小体大的,一概不用。这个陈洪长得倒也标准,若我们把他的相给破了,他将来别说进司礼监。就算想当个管事牌子也没有可能。
白猛一拍手:“哥哥好法子。我这就用刀子把陈洪这鸟人的盘子给花了说着就要在院子里去寻瓦片。
陈洪还是不怕:“花吧,花吧,谁怕谁呀?”
那个太监一把拉住小白:“何必那么麻烦,脸花了,上点膏药,未必就不能长回去。依咱家看来,索性废了他一只招子。去,折一根树枝过来
陈洪听说要他自己的一颗眼珠子。脸上变色:“你们敢?”
那个太监道:“陈洪你也不要怪我们,刚才你不是把话都说绝了吗。还说什么只要你上了位,就不会放过我们。
为了我们将来的身家性命,今日说不得要做了你?”
孙淡在后面听得大皱眉头,小孩子玩闹归玩闹。可真没必要上升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再说,陈洪现在还是自己的学生,眼睁睁看自己学生被外人弄瞎一只眼睛,自己良心上也会不安。
陈洪虽然顽劣。耳也不过是一个孩子。
他慢慢从冬青后面站起来:“你们这么闹,有些过了。”
十几个小太监同时转头看过去,同时惊呼一声:“孙先生!”,如欲知舟事如何,请登凶叭章节更多,支持作
第四卷 嘉靖一年 第二百八十一章 可恨人自有可怜处(一)
江是十几个小一太监都是御马监的人。以前孙淡在西苑替凹恐处理家务事的时候,他们都见过孙淡。自然知道孙淡是何等人物。见孙淡出现在冬青后面,都是一惊,慌忙站恭敬地旁。
孙淡也不想介入这些小孩子之间的恩怨玩闹之中,朝众人点点头:“这么冷的天,你们在雪地里胡闹不怕冻着了?回去吧。”
“是十几个小太监不敢再呆在这里。应了一声,一拥而散。
“你没事吧?”孙淡看了陈洪一眼。
陈洪知道今日若不是孙淡,自己肯定会被那群小太监弄瞎一只眼睛。心中自然是十分感激。可他是黄锦的人,也知道黄锦和孙淡是政敌。加上他性格倔强,自不肯在口上服软。表面上还是哼了一声,从地上抓了一把雪盖在后颈上,止住鼻血:“不过是一点小伤,死不了。”
孙淡急着回家,抬头看了看天,还是随口说了一句:“我看你还是找太医抓点药吧,你胸中戾气太重,多读点老庄。凡事少与人争斗,今日险些被人弄瞎一只眼睛,真变成了独眼龙可如何是好。你还很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休要自误
孙淡这随便的一句不知道怎么的就激怒了陈洪,这个性格偏激的孩子突然冷笑一声:“多谢先生的教,先生教起人来还真是卓字珠饥。凡事都喜欢占着理,让人无法反驳。可惜啊,我陈洪怎么说也是一个武艺高强之人,区区十来个个太监还不放在咱家眼中。刚才我就是要看看那十几个鸟人究竟要闹出什么花样,这才隐忍不发,你当我真打不过他们,谁要你多事的?”
孙淡心中好笑:这孩子还不肯服输,若是在后世,也就是一个问题儿童,算了,我已经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又何必再同他废话下去。虽说有教无类,可遇到这种朽木,换孔夫子来也是毫无办法。
正要走,孙淡突然想起先前他离开内书堂的时候陈洪一直盯着吕芳。
句实在话,孙淡很喜欢吕芳这个沉稳老成的孩子,也有心好生栽培一下那个未来的司礼监掌印太监。
于是,孙淡便问陈洪:“吕芳现在怎么了,我看你先前在寻他,却不知道有什么事?”
“也就找他聊了几自,先生放心好了。我陈洪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在内书堂打架。怎么,老师怕我打坏了那厮?”
“你今天就险些被人打坏了。”孙淡也不多说,微微一笑,转身就走。
“先生等等。”
孙淡懒得同他纠缠,依旧在前面走个不停。
陈洪却一路小跑地跟了上来,口中喋喋不休,语气中带着一丝恼怒:“我就知道先生你看重吕芳。他8芳有什么呀?胆小懦弱,粘粘糊糊,女人一样。可就是能说几句好话。能拍先生马屁。我陈洪自问才智不逊于他,有胆色,有担待。怎么就比不上他了?怎么就这么让先生你看不上了?”
孙淡用眼角扫了陈洪一眼,发现这个孩子一张脸气得通红,他摆头一笑,加快了速度。
陈洪也不再说话了,就那么跟着孙淡亦步亦趋。不过二十分钟的模样,孙淡和陈洪就走到西苑大门口。
眼看着就要出大门,沉默许久的陈洪突然“哈哈!”地地笑了起来。
见陈洪笑得无礼,孙淡倒奇怪起来:“陈洪你笑什么?”
陈洪双手一叉腰:“孙先生。你当我真得要讨好你?”
孙淡摸了摸鼻子:“你想过要讨好我?”
陈洪哼哼几声:“我自是黄公公的干儿子,需要讨好你吗?刚才缠着你说了那么多话,那是因为要借你摆脱那群御马监的小杂种的纠缠。
孙淡无奈地一笑:“陈洪,你刚才不是说你武艺出众,不怕那群太监吗?。
“我”陈洪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张脸羞得通红。
孙淡笑了笑,正要出门,突然间,一个书办模样的人急冲冲跑过来:“孙大人,孙大人,听说你在内书堂。我去寻你,却没找到只好在这里等着,果然将你等着了
孙淡:“你是?”
那个书办道:“下官乃是内阁的小吏,杨阁老有一份抄件要给你,是今年直隶一省秋税的数随我去取吧。”
孙淡这才想起前一段时间自己向皇帝提出税改方案之后,给了自己一套王旗牌。许于他随时查阅税务档案的特权。孙淡因为有意在河北该农为桑,对直隶的土地数字很敏感。就提出要看今年的秋税数据。
他忙点点头:“有劳,我这就过去。”
今天内阁只几个书吏值守,三大阁相都不在,也少说了不少废话。
等取了数字,孙淡一看天色已经快黑了下去,心中有些急噪,加快了脚步,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前面好多太监。为首的正是老冤家黄锦。
孙淡心中腻味,也不想黄锦照面,就寻了另外一条路出门。
刚转过一道围墙,毒锦一行人已经走了过去。
孙淡正要走,却听到围墙那边有一个太监发出尖锐的怒喝:“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滚出来!
孙淡夫惊,这个太监的耳朵也太尖了点吧,连这都能听出来。
正要硬着头皮出去和黄锦打声招呼,却听得墙那面“扑通!”一声。有一个人跪在地上:“干爹,干爹,是我呀!儿子拜见干爹。”
听声音正是陈洪。
这个陈洪怎么还没出西苑回皇宫去。孙淡心中好奇,就躲藏在一边从花窗边悄悄看过去。
只见陈洪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陈洪鼻青脸肿的模样甚是狰狞,又突然从旁边蹿出来,还是让黄锦等人吓了一跳。几个太监同时将黄锦护在正中,并同时大喝:“刺客。刺客!”
黄锦见跪在地上的不过是一个小太监,道:“怕什么,不过是一咋,小孩子,都让开。”
他皱着眉头看着陈洪:“你什么人,怎么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陈洪听黄锦问自己,心中一阵惊喜:“干爹,我是你的干儿子陈洪呀!如今正在内书堂读书。”
黄锦抓了抓脑袋,一脸迷茫:“咱家怎么不记得收过你运么个干儿子呢?”
看得出来,陈洪一脸失落,可他还是一咬牙,道:“干爹,儿子有紧急事务报告。”
黄锦想了想,自己自从做了掌印太监之后,是收了不少干儿子,也不可能都记得。听陈洪说有紧急事务报告,心中一动,不觉问:“可是内书堂的事情?”
孙淡在围墙那边听得心中一震。内书堂的紧急事务,不会是说我吧。这个陈洪究竟想做什么?
第四卷 嘉靖一年 第二百八十二章 可恨人自有可怜处(二)
如今,他是内书堂学长,可以掌握住宦官们的未来。碰到不顺眼的学生,只要他愿意,直接开除掉,这个学员的将来也谈不上任何前程,一辈子也只能在宫中做杂役干苦力。
当然,在孙淡看来,学校里那些小太监都还是一群孩子,就算如陈洪等捣蛋鬼如何讨厌,他忍不下心去排除异己。再说了,一个大人用成人世界的手段去对付一个孩子,实在没什么意思。
也因为内书堂实在是个要紧的地方,黄锦自然不肯看到孙淡一手把持着皇宫未来几十年的人脉,这才硬生生挤进去做了内书堂的管事,做了孙淡名义上的上司。可黄锦也知道自己水平有限,对教书育人也没有丝毫兴趣。内书堂都开课几天了,他还没有去过一次。
看样子,黄锦是铁了心要同孙淡扛下去了。孙淡也知道,如果可能,黄锦肯定会用尽一切办法将他赶出内书堂的。
听到黄锦问,陈洪点点头:“禀干爹,是内书耸的事情。”
此言一出,不但孙淡提高了警惕,连墙另一面的黄锦也是精神大振作。也没来得及询问,哈哈笑起来,自顾自地说:“肯定是孙淡出了什么砒漏,这个小子眼高于顶,为人狂悖,迟早都会被我抓住把柄的。哈哈,这下出事了吗?那个谁,”
陈洪忙恭敬地回答:“干爹,儿子姓陈名洪
“恩,那个陈洪,可是孙淡在课堂上讲了什么悖逆之言,可是那孙小淡在你们之间宣扬无君无父的妖言?”黄锦热切地看过去。
听到黄锦这么说,孙淡不觉有些恼火,又想到自己在课堂上所教的人际关系这个古代却有帝王术和从龙术的嫌疑,若真被人抓了把柄,孙淡自己虽然不惧,却也有些麻烦。
陈洪的模样看起来有些迷茫:“干爹,儿子没听说过孙先生在课堂上讲过什么悖逆之言啊
“没有,真没有吗?”黄锦见陈洪不符合自己。心中有些不满,加重了语气诱导陈洪:“他就没有评论过时世。检讨过今上为政之得失?”
“真没有啊!”陈洪还是那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孙淡在那边看得好笑,这个陈洪还真是个实在孩子。换起其他机灵一点的小太监,只怕早将一盆污水可劲地朝我头上泼来。只要顺着黄锦的话去说,他这个干儿子就算是做实了。
孙淡固然觉得好笑,黄锦却已经怒得一张脸都变了,语气转冷:“那么,孙淡究竟在课堂上教些什么呢?”
陈洪恭敬地回答:“禀干爹孙先生今天在课堂上讲的是《老子》。还顺便传投了我们一些医道
黄锦见陈洪这么不上道没,换其他宫中的太监,捞着这么一个能同自己说上话的机会,也不知道欢喜成什么样子。自然会顺着自己意思来。可眼前这个满脸伤痕的小太监一看就不懂得人情事故。难道是个傻子?
再次看了陈洪一眼,黄锦越发地怀疑这一点了。
他再懒得同这个小太监废话下去。转身就要走。
却不想网一抬腿,那陈洪突然一把将黄锦的右腿抱住,哀号一声:“干爹慢走,儿子有紧急的事情禀告。”
陈洪的大胆举动惊得黄锦身边的几咋太监同时惊叫起来:“大胆!”
“放手!”
就有人提脚要朝陈洪身上踹去。
黄锦哪里还有心思听什么紧急事务,被陈洪抱住右腿,心中又惊有怒。
可他身份尊贵。却不想让一个不入流的小太监,免得失了自己的身份。便朝身边的从人摆了摆手,忍住怒火阴森森道:“讲,若不是什么紧急事务,咱家一定重重罚你。”
“是是是,到时候但凭干爹发落,儿子这事是一等一要紧的。”陈洪见黄锦愿意听自己说话,心中欢喜,松开黄锦的手。又磕了一个头:“儿子今日要说的事情是关于东厂的。
一听是东厂的事情,黄锦精神大振。他自从被毕云夺去了东厂厂公的职位之后,无时无刻不想着重新执掌东厂,如今听到事关东厂,黄锦心思一转,暗道:难道这个陈洪在内书堂听到孙淡和毕云什么秘密了。
幽氐喝一声:“
陈洪忙道:“干爹。儿子被东厂的人欺负了
“欺真,怎么欺负你了?”黄锦有些摸不着头脑。
陈洪这一声说得哀宛忧伤,听得躲在墙后的孙淡差点笑出声来,还好在关键时刻强行忍住。他已经基本知道陈洪要同黄锦说些什么了。
果然,陈洪不等黄锦回过神来,接着说道:“禀干爹,陈洪因为耍钱欠了东厂钟公公的钱,刚开始并不多,只五钱,可后来儿子因为手头紧,又欠了钟公公三两。那钟公公甚是可恶,也不想想儿子是什么人,儿子可是跟着干爹你的人呀。竟然放起了高利贷。一个月下来,利滚七,二共现在凡经欠人家百多两他的钱其实也没州甲冻,可那钟公公成日纠集着东厂的人来找儿子麻烦,张口就骂,抬。儿子这一个月可是吃足了东厂的苦头。
儿子吃点苦头不要紧,可儿子不忿的是。等儿子抬出干爹的名头,他们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打得更加地狠了
到这里,陈洪忙面都是气恼:“干爹,你说,这算不算是不得了的大事?”
黄锦身边的太监们都觉得眼前这个小子实在是可笑,可因为有黄锦在旁边,都强忍着笑容,一张张脸看起来异常古怪。
“大事,果然是大事!黄锦被这个不开眼的小子气得差点吐血,他怒笑一声:“就这事,你觉得咱家该怎么办,找人去打那姓钟的一顿?”
陈洪没觉察出黄锦面上的异样,他略微一呆,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干爹,儿子倒不敢让干爹替儿子冉头。只不过想,只不过想”。
黄锦不耐烦起来:“你究竟想什么,你能想什么?”
陈洪:“干爹,我老娘从老家来京城了
黄锦怒道:“你老娘来京城又怎么着?陈洪。你休要在我面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浪费咱家的时间,你吃罪得起吗?”
陈洪突然眼圈一红,垂泪道:“儿子本就是寒家出身,家里穷得厉害,这才进宫做了太监。本来,儿子每月的月份寄回家去,还能养活家中的老娘。可我老家今年过了水。我老娘在家里过不下去了,便一路乞讨来京城寻我。她老人家一路走了半年,吃够了苦头,好不容易挨到了京城,却一病不起。儿子之所以跟人耍钱赌博,想的就是给老娘凑点汤药钱。却不想。不但没有赢,反欠了人家的印子钱。干爹,你能不能借我一点。儿子去翻了本。多多地还你
躲在墙后的孙淡听得泪流满面,这孩子,这孩子,真的是傻了吗?我上一节课才讲过人际关系学,陈洪就来了一个春风过牛耳,完全没听进去?
这孩子,智商且不去说,但就这情商,最多只能打三十分。
听到陈洪要想自己借钱。黄锦用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脚下这个换身破烂,满面青紫的小太监,一时间倒忘记了说话。
黄锦身边的众太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便有人笑着逗陈洪:“那个啥,你真确定要向黄公公借钱?。
陈洪只不住朝黄锦磕头:“干爹,你老人家富可敌国,指缝里漏一点出来,就够儿子治好老娘了。若我家老娘病好,陈洪永远记得干爹你的大恩大德。”
。大胆,你长的什么狗眼,浪费黄公公的时间,快滚,快滚”。又有人怒喝道。
“慢着黄锦终于醒了过来,一张脸变得铁青。阴森森地说:“什么富可敌国,黄锦一个月才多少俸禄,你这不是变相骂咱家贪墨吗?。
陈洪一呆。抬起头看着黄锦。终于觉得有怕了:“干爹,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黄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刚才咱家说过了,若不是什么紧急事务,咱家一定重重罚你。本以为你要说什么天大的大事,却不想琐碎到狗皮倒灶。咱家是看明白了,你是消遣我来着。”
他终于怒啸一声:“你给我跪在这里,来人,打他再百棍,照实了打”。
宫中打人棍子这种事情说大不大不若敷衍了事,以执行刑法的太监们的手段,就算打上一千棍,听起来固然惊天动地。却连油皮也伤不了一点。若照实了打,休说两百棍,就算是二十棍下去,也管叫人筋骨寸断一命呜呼。
陈洪见黄锦突然翻脸要打死自己,终于知道畏惧了,一张脸立即变成白纸,喃喃道:“干爹,你真要打死儿子?”
孙淡心叫一声不好,看样子。黄锦是动了真怒,要取陈洪的性命。他虽然不喜欢陈洪,可也不忍心看着他被人莫名其妙打死。再说,陈洪什么是个犟牛,可品行却不那么坏。至少不肯随黄锦的意思说自己的坏话。与情于理。都该帮他一帮。举手之劳,何乐不为?
他向前走了一步,哈哈大笑中,从月门走了出去,对着跪在地上的陈洪就一声大喝:“陈洪,你原来在这里呀!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竟然逃课,今日非教刮教刮你不可!”
着话,上前就给了陈洪一记耳光:“还不随我回学堂。”
“孙淡!”黄锦冷冷地喊了一声。“哦,原来是黄公公。”孙淡假装刚看到黄锦的样子,一笑:“我正在找陈洪,你如果没什么要吩咐他的,我就带他走了。”
黄锦自然不会当着孙淡的面打死陈洪,哼了一声:“陈洪有你这个老师是他的福气。”
孙淡:“他有你这个干爹岂不是他更大的福气?”,
第四卷 嘉靖一年 第二百八十三章 可恨人自有可怜处(三)
眼睛翻!“福与坏真是种说不清的东西,有的”来好象是得了便宜,可后来回过头一看,未必不是祸端。”
孙淡:“黄锦你这段时间进步了呀,也懂得这种致理明言了。古人说得好啊,身在富中当知富,身在富中当惜福。譬如你一餐可用三碗,偏偏只吃两碗,留得一碗不用,这就叫作惜福。凡事不可做得太满,月满则亏,人满则离麻烦不远。我老家的渣民撒网打鱼,用的网再眼都很大,为的就是不将水中的鱼虾一网打尽,留点鱼种给下一年,这也叫着惜福。”
黄锦听得脑袋都涨了,有些招架不住:“静远,有日子不见。你的口才越地了得了。”
孙淡:“黄锦,找时间下一局如何?”
黄锦一甩袖子:“你当我茅房里打火把呀,告辞!”
完话,黄锦一行人飞快地离开了西苑,再不肯停留,显是害怕再同孙淡说下去。
等黄锦他们走掉,孙淡这才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陈洪,摇头叹息:“回家去吧。”
陈洪狠狠地看了孙淡一眼,显是很不领情:“干爹刚才不是让我跪在这里吗?我得罪了干爹,等下他老人家肯定会有处罚下来的,我还是在这里等着吧。”
孙淡:“这么冷的天,这么跪下去也不是办法?”
“要你管,方才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待怎地?”硬邦邦一句话顶了回来。
孙淡有些无语,刚才黄锦照死了打陈洪。陈洪没有怨言,自己才扇了他一记耳光,这小子就记恨上了,什么人呀?
看了看天色:“随便你,不过,我估计黄锦转头就把你给忘记了,你就算是跪死在这里也没人理睬。好自为之吧。”
正要走,那陈洪跪在地上的身体突然“扑通!”一声栽倒在雪地上。
孙淡大惊,忙顿下身体,“你怎么了?”
只见那陈洪满面煞白,牙关紧闭,身上颤个不停。
孙淡忙将他从雪地上扶了起来,有喊了一声,让西苑管理门禁的几个卫士过来帮忙,将陈洪抬进值房,灌了进去一口热茶,才让陈洪的脸上出现一丝红晕。
门禁卫士中有一人略懂医术,说陈洪有内伤,因穿得单薄又受了凉,好在他身子健壮,吃点东西就会缓过劲来。
孙淡这才明白,原来这个陈洪昨天晚上本就被赌场的人打了一顿,方才又同御马监的人一阵恶斗。接着被黄锦吓住了,跪在地上半天。又冷又惊,终于扛不住倒在了地上。
这个到霉催的小子!
人可以没智商,但不可以没情商。(《《--》》
“好了,回家去吧,你还能走吗?”孙淡问陈洪:“要不,我帮你叫辆车或者轿子?”
陈洪还是不肯服软,强提起精神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三摇地走出了大门:“我好的很,坐什么车?”
一个卫士朝陈洪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一个乞丐也似的小太监,也配在孙先生面前拿大,什么玩意儿!孙先生,你看他那副叫花子模样,有钱坐车吗?”
这些卫士都是正德皇帝在时的老人,同孙淡也熟,说起话来也很随便。
“孙先生,方才的事情我们也看到了,你这个先生真是没话说。
可人家脑子中了邪,不领你这个情,又有什么法子。”
孙淡:“他是我的学生,我是他的老师。有照管他的义务啊!”
雪更大了些。风也烈了,大风中,雪花乱舞,孙淡就看到陈洪的身子在风中一个摇晃,脚步也趔趄起来。
孙淡心中一软,从一个卫士手中抓过一件袍子,“卖给我吧。”
那卫士慌忙道:“先生只管拿去就是,你瞧得上我的衣服,是我的荣幸。”
“下来请你喝酒。”孙淡疾步走了出去,追上陈洪,将袍子披在他身上。
陈洪肩膀一耸,将袍子耸到地上,怒道:“我不需要人同情。”
孙淡温和地说,“我是你的老师,师父师父,老师就相当于你的父亲。难道,你觉得我是在同情你?”
陈洪猛地转身,捏着拳头:“陈洪顶天立地,不需要人可怜,我不会让人看不起的。将来,我会让那些捉弄我,羞辱我的人知道我的厉害!一个都不放过。”说到激动处,他满眼通红,牙齿将下嘴唇都咬破了,手中的拳头突然打在孙淡的胸膛上。
孙淡身体一晃动,倒不觉得疼。
而那陈洪却因为用力过猛,加上身体也僵了,又一头到在地上。
孙淡叹息一声低下身体,将袍子盖在他身上:“何必呢,大丈夫总有过不去的坎。可只要一咬牙扛过去了,就是一个真的男子汉。”
“哇!”一声,突然间,陈洪放声大哭起来,跪在雪地上,不住地朝孙淡磕头:“先生啊先生,陈洪我也知道自己是个混蛋,我把你的好心都当成驴肝肺了。我陈洪在宫中不过是草芥一样的人物,虽然名义上是黄公公的儿子,可我自己也清楚,咱狗屎一样,也没人瞧得上。只因为如此,陈洪这才装出一副凶狠模样,要的是就让别人怕我。先生啊先生,我得罪你那么狠,你怎么还对我这么好,你就让我陈洪冻死在着雪地上吧。死在这干净的雪地上,也不用看这龌龊的人间。”
“哈,原来你心里都明白啊,我当你真是个糊涂蛋呢!”孙淡笑出声来,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少废话,我送你回家,你死你,你老娘怎么办?抛了重病在床的老娘一个人走了,是为不孝。我孙淡可教不出你这种忤逆不孝的学生。”
他一只手扶着陈洪,一只手朝街边的一顶轿子招了招手。
陈洪的家离孙淡的宅子不太远,也就是两三里路的样子,位于北京城的西北角。这一片全是低矮的小院子,在雪地上黑黝黝显得甚是破败,也看不到一丝烟火和人影,荒僻得可怕,估计是京城的贫民窟。
“自己买的宅子?”走到一间小院子前。孙淡问。
“回孙先生的话,是租的。”陈洪恭敬地回答:“一个月两钱银子。”
打开了院门,里面很是窄也就六七十个平方的模样,孤零零一间破房子。
孙淡没想到还有这么小的四合院,到也袖珍别致。只不过实在太破,不太适合人居住。
陈洪进院的声音惊动了屋中人,就有一个慈祥的老妇的声音传来:“是阿洪回来了吗。你不在宫中值守了?”
第四卷 嘉靖一年 第二百八十四章 人救自救
天宫中放假,再说了,儿子如今在内书堂读书,不需要值守的。”
那个老妇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阿洪,你还带客人回来了?这么冷的天,还不快些请客人进屋?”
“是是是陈洪忙领着孙淡进了屋子:“娘,这个是我们学堂的孙先生
孙淡一进屋就现屋中很冷,也没有升火,里面也黑得厉害。站了半天,孙淡才看清楚,在炕头上正坐着一个白头的老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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