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分寸!”说完,她便转身一如既往地甩着帕子,离去。
“瞧妈妈说的,姐妹们定是会好生招呼柳春苑的老主顾的!”春锦一边吆喝着,一边忸怩作态,挥舞着帕子,与夏荷、冬雪递着眼色。他二人便风姿卓越地走到了凌匀昭与康泰平的身侧。
康泰平只是惊愕,如今的“冷秋”,果然,连着气质以及容貌,都与原來的冷秋那般相似!杜九娘,果然还是那般尖锐!
“这位爷,下夏荷为您斟酒。”夏荷撩起衣袖,款款斟酌。“看您面色好生熟悉,莫非是凌……公子?!”
凌匀昭一惊。特意化妆成大胡子的形象,沒想到还是被人识破。她看了康泰平一眼,默不作声。“冷秋”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递着酒杯。
“是呢,我也看着好生面熟,夏荷你错了,不是凌公子呢,而是凌……”冬雪的话未说完,康泰平伸出手來,一把拉住冬雪的腰际,将她整个人拦在怀里。
“啊……”冬雪惊呼,看着康泰平温润英俊的脸庞,忽地心头一热,便含情脉脉地凝望着他。
春锦勾着笑意,來到凌匀昭身侧,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肩膀,夏荷在一侧,端起酒杯,递往康泰平的唇边,身子有意无意地将他看往凌匀昭的视线遮挡住。
“凌公子,不,该称呼你为凌小姐,对么?!”春锦俯下身子,笑意盈盈地贴在凌匀昭的耳畔,她的神色一惊,看着春锦笑意横生的如花面容,忽地从座位上站起身來!
“阿男姑娘在哪里?!我要见阿男姑娘!”
春锦倒是被她突如其來的动作吓了一跳!她分明记得,这个人虽是用胡子遮住了下颌,她仍然是凌匀昭!那个非男非女的妖精!
康泰平见状,猛然将怀里的冬雪甩开,冬雪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在地。“爷,您这是做什么?!”他大步向前,抓起春锦的前襟,钳住她发的脖颈,恶狠狠地说道,“你对她说了什么?!”
春锦面色有些惊慌,却极力地想要镇定。凌匀昭却是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放开她!”他置若罔闻。
“你放开她!”凌匀昭用力拉开他的手臂。
他惊异道,“你……”
春锦方觉得惊魂未定,忽地一只手臂又搭在她的肩膀上,“带我去见阿男姑娘!”
夏荷与冬雪皆是在一侧,既不敢阻拦,也不敢吱声。本是应允杜九娘,前來刁钻刁钻那两位客人。未料到,刁钻不成,反而陷于不利之势。
“您说什么?!阿……阿男姑娘?!”春锦看着一脸阴沉的康泰平一眼,不敢做任何动作,只得被她的手臂,压着自己的肩胛骨,隐隐作痛。
一侧的人皆是一惊!何來的阿男姑娘?!自柳春苑出事,加上战乱以來,杜九娘的柳春苑姑娘们为了保命,趁机逃离,差一点无法开张,归根结底,都是这“阿男”姑娘惹的祸!
“我……这……”春锦看着康泰平的眼色,咬牙切齿道,“好,我待您去!”
只见凌匀昭擒着春锦,走出雅阁。他们的身后跟着康泰平等人,众人个个神色慌张,却又不明就里。
“那边不对,阿男姑娘的九宫阁,可不在那个方向!你休想骗我?!”凌匀昭的声音铿锵有力,然,却是铿锵有力得那般,异常。
康泰平只是紧紧地抿着唇,眉头紧皱,面色铁青。春锦看了一眼他的神色,顿时噤了声。她忽地想起,前不久在九宫阁见到的一幕。那时杜九娘遮遮掩掩,她便无心猜想。此刻,岂不是最佳时机?!
“是是,您说的极是。这边请。”她忽地唇角勾笑。倘若杜九娘遭到了什么惩罚,那么这柳春苑,上上下下,岂不是她身份最大?!
香气袭人。熏香徐徐地燃烧着,烟云缭绕。杜九娘坐在一侧的坐榻上,正端着晚,用汤匙轻轻地搅拌着,吹着气。不时,便起身,來到床榻前面,将汤药放到一侧的小案几上,扶起躺在床上的男人。
“來,该喝药了。慢点。”她将男人的背后放了一个大靠枕,轻轻扶起他的身子,将汤药端过來,用汤匙舀到他的唇边。
男人面色有些呆滞,眼神无光,只是定定地看着杜九娘的脸出神。汤匙到了唇边,便有一个温柔无比的声音传來,“张嘴。”他便张开嘴,让苦涩而温热的水,缓缓地流进自己的嘴里。“咽下。”他便吞下。
他其实什么都知晓,只是在杜九娘面前,装成这个样子。为了不拖累她,他用尽各种办法,她仍旧是对他,不离不弃地照顾着。他只觉得有愧与她!
“这样才乖嘛。來,再來。”杜九娘看着他竟然这般乖顺,只觉得这些日子的努力,沒有白费。她欣慰地递上第二口汤药,却是被他幽怨的眼神吓到了。
“你……怎么了?!”
“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他说话已是口齿不清,神色僵硬,模样极其阴冷。
杜九娘轻笑道,眼角的泪,盈盈地闪着光芒,“你是我男人,我怎么忍心,让你率先离我而去?!”
他的泪便留了下來。她为他擦掉眼泪,继而笑意盈盈,“來,再來一口,不然就凉了。”
男人沒有再出声,只是张开了唇。
不时,众人便來到了原先冷一人扮作阿男时候的九宫阁。一切仍旧是老样子,只是物什有了变动。春锦未作任何的暗示,便一把将门扉推开。
凌匀昭松开春锦的臂膀,大步流星地四处搜寻。便听见内堂有熟悉的娇喝声传來。
“谁这么大胆?!未经我的允许,便私自闯进來?!”
凌匀昭急速地掀开内帘,大声喊道,“阿男姐姐?!”即刻,变噤了声。只听见哐当一声,玉碗破碎的声音。
“怎么了?!”康泰平疾步过來,以及身后的夏荷,冬雪,甚至,那个一直莫默不作声的“冷秋”。
众人进入内帘,皆是惊异。
春锦紧跟在凌匀昭身后,探出头去,最先吆喝出声。“杜妈妈,你竟然窝藏男人?!”
第二卷 青楼思 第三卷 第五章 失忆人 中
5、失忆人 中
杜九娘完全沒有料到,会有这么多的人,接连闯进來。她正站立在床榻之前,神色惊慌失措。
“你们……”她看到凌匀昭身后的康泰平,面色阴鸷,忽地转身,将床榻的帘子,解了下來。
凌匀昭只是稍稍停顿,便神色慌张起來,“你把阿男怎么样了?!”她忽地跃至床榻之前,却被杜九娘拦臂挡住!
“哪里的阿男?!柳春苑从來都沒有阿男!”她声音凌冽,颇有气概。春锦等人大为惊异,这是平日里的杜九娘,所完全不曾有关联的形象!
凌匀昭猛地推开她的手臂,将她推到至地。帷幔掀起,寒意逼人,杜九娘只觉得,天似乎要塌了。
“刘……雨……?!”她定定地瞅了瞅床榻上的男人,即便是面色呆滞,神情木讷,那个男人,当真是刘雨!
康泰平一惊,大步走上前,将她拉了一把,护在身侧。春锦等人抿着唇角,左右摇摆着脑袋,从衣袍的缝隙里,看向床榻上的男人。
“刘爷?!怎么可能?!他不是……战乱之时,死掉了?!”冬雪降低声音,惊呼道。
夏荷抿着唇角,不做任何反应,倒是春锦,唇角冷笑肆意。“这杜妈妈,真真是……这不是窝藏男人那般简单了吧?!”
“哦?”康泰平忽地转身,望着春锦娇媚的面容,“春锦姑娘,你认为,应该如何处置你的旧主?!”
春锦忽地脸色暗淡下來。哼,“容春锦直说。刘雨反叛之罪,杜九娘窝藏之罪!”
“好一个反叛之罪!窝藏之罪!”杜九娘忽地从地上爬了起來,“若是刘爷与我被告发,我定会将你们进宫之事,全盘托出!”
“你……”春锦忽地咬住了嘴唇,夏荷与冬雪皆是惊异,一脸的惊惶之色。杜九娘,是如何知晓当日之事?!那时,不都是被康泰永安排好了的么?!
杜九娘慢慢地逼近春锦等人,唇角带着不顾一切的狠戾。“我死了,或者是沒有好下场,你们这些烟花柳巷的姑娘们,会有比我更好的下场?!”
春锦忽地一把拽住杜九娘的衣襟,“若是早晚沒有好下场,不如及早结束,这般不堪入目的日子!”
杜九娘也紧紧地揪着春锦的衣襟,掐着她的细颈。“夏荷,冬雪,上呀!”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二人相视一眼,这般情形,到底该帮助谁?!
于是乎,四个人手忙脚乱般,撕扯起來。新來的“冷秋”,却是在一旁劝解,既不加入,也不离开,“妈妈,姐姐们!你们冷静点啊!”
凌匀昭看得一头雾水,而康泰平只是拧着眉,定定地望了一眼床榻上的刘雨,只说了一句,声音清冷。
“哼,好好活着罢!”说完,他便牵起凌匀昭的手,便要离开。
她却是挣扎着,“喂,你们别打了!赶快告诉我,阿男呢?!”方才,她的内心万分激动,想要看一看,躺在床榻上的到底是不是阿男,他受伤了?!幸好,不是他!
四个人扭成一团,衣袍墨发,全部散落下來,仍旧是未曾收手,也未曾有人回应她的话。
康泰平回头,恶狠狠地丢下一句,“别打了!此事不会被告发!”
“不对!阿男呢?!”凌匀昭被他强硬地拽着,拖了出去。相互撕扯的四人,竟是沒有反应过來,继续厮打。不知是谁,许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阿男早死了!你敢掐我的颈!”
康泰平只是拽着她,雷厉风行地出了柳春苑。走了几步,到了安静的街角,夜色弥漫。他回眸,却见凌匀昭神色不明,隐隐地透露着些许哀伤。
“匀昭,你怎么了?”康泰平轻轻出声,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他许是已经出了柳春苑。”
凌匀昭沒有应答,忽地抽开他手心里的手,抱着自己的肩膀,缓缓地蹲了下來。她一把扯掉自己面颊上的胡须,狠狠地甩在一旁。
“匀昭!”康泰平心里一个咯噔,即刻蹲下身來,抱着凌匀昭的身子,定定地看着她的容颜,那些晶莹的泪珠,在漆黑黑的夜晚,宛如星星般,闪闪烁烁。他温热的大掌缓缓地抚上她的冰凉的面颊。
“他死了,对么?”
他一怔。“沒有,你怎么会这般想呢?他只是……”
“你骗我!”她忽地挣扎起來,想要挣脱他的手臂,“他死了!你一直都在骗我!他死了!冷一人死了!”她的声音,喑哑,哀伤,痛彻骨髓。
“他不会死的,不会!”康泰平看着那般痛苦流涕的凌匀昭,心痛不已。“他若是死了,尸骨会无存么?!再说那般小巧的悬崖,能摔死那么妖媚男人?!”
听及此,她的神色忽地凝重起來,“你说什么?!他掉下悬崖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康泰平的眉宇一拧,紧皱如山。
“匀昭,你看着我。”他的声音低沉,面色焦急。
“她在那个悬崖掉下去的?!是谁,到底是谁,竟然能害了他?!”她的神色极尽悲愤,反手握着他的肩膀,“你说他沒死,是真的么?!是不是康泰安,康泰安把他逼上了绝境,对么?!”她忽地抱起了自己的头,撞向墙角,“为何?为何?!”
“匀昭!匀昭你冷静点!”他用自己的手背去挡住墙壁,避免使她的额头受伤。
“为何我忆不起來,他果真坠崖了?!为何他坠崖?!在哪里?他在哪里?!”她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头,摇晃至极,却,无济于事。
头痛欲裂。
“匀昭!”康泰平握着她的手臂,用力将她的脑袋按道自己的胸怀里,“匀昭,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你不要再想了,我都告诉你,我与你一起去寻他,我与你一起去寻他,他并沒有死!”他心痛地许着诺,为了安抚她,即使冷一人当真死了,这要当做他沒有死!因着凌匀昭,存活的支撑,似乎就是寻找冷一人?!
不是似乎,是确定!
他看着她竟然慢慢地平复了自己的心绪。她梨花带雨,泪痕琉璃。她抬眸看着他的面颊,“我要去寻他!我即刻就要去寻他!”
第二卷 青楼思 第三卷 第六章 失忆人 下
6、失忆人 下
康泰平深刻地知晓,此时的凌匀昭,正如一直处于痴迷状态的自己。这不是日时长久 ,便能改变的东西。内心的牵绊,无所不能。他缓缓地伸出手,抚着她瘦削的面颊。
“好!我们即刻出发!”他握着她的手,紧紧地握着,眼眸的晶莹隐隐闪烁,转身,朝着深深的黑夜,飞奔而去!
凌匀昭哭着笑着,被眼前高大的身影牵着,心里的哀恸,缓缓地平息。她必须要寻到冷一人!哪怕,哪怕……
黑魆魆的夜色,鬼魅一般,透着一些晶晶亮亮的星儿,仿佛离人的眼泪。间或有星划过,淡淡的痕,宛如淡去的生命。
翌日。
失心崖前一段时间下的雪,仍就沒有融化。崖底漫天漫地,皑皑一片。雪地丰润而厚重,渺无人烟。一脚踩上去,吱嘎作响,细微的感觉,软软地沁入脚底。凌匀昭与康泰平辗转千里,费尽周折,才摸索到崖底附近。二人步辇,手拉着手,相互牵制,防止生滑,跌入冰窖河罅之中。
早在冷一人坠崖的第二日,康泰安便命人下崖,搜寻冷一人的尸身。搜寻无果,且天气阴霾,大雪淋漓,士卒懈怠,便作罢,悻悻而去。如今,崖底的积雪深厚,即便是有未被士卒发现的尸首,即便是有幸存下來的活物,此刻,许是已然冻僵而死。
凌匀昭面对皑皑白雪,站定,满目凄凉。这般,毫无痕迹,该如何搜寻?!她忽地弯下腰來,用双手狠狠地扒着雪地,脚底下露出一片青黑的枯草,和凌乱的沙石。
“匀昭,你做什么?!”他急速地伸开手,握住她满是雪泥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他感到一阵心酸。
“我要把雪地扒开,说不定……说不定冷一人就在里面睡觉呢!他不会死的,他那般强大,他一定是藏在雪地里了!”她的目眦尽裂,眼眶微红,黑色的瞳仁焦急地看了一眼康泰平,继而俯下身子,甩开他温热的手掌,将雪捧起來。
康泰平再一次俯身,从背后抱住她的身子,钳制住她的胳膊,温热的手掌再一次抚上她的手背。“匀昭,这里满是积雪,即便是有冷一人的尸首,你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冰冷的他?!”
“你胡说什么?!冷一人,怎么可能会死!他不会死的!我就是來寻他!”凌匀昭挣扎起來,歇斯底里。
“冷一人,定是被救走了!”康泰平大声疾呼,手臂的疼痛传來。她竟然凶恶地啃着他的手臂,像一个正常的女人那般,为了挣脱男人的束缚,用咬的方式,而非如之前,用武力來挣脱!
那个男人,让一身男儿气的凌匀昭,变成了失了本真,彻头彻尾的女人?!
她忽地安静下來,转过身,拉着他的手臂便向前跑去!康泰平方觉得手臂的疼痛减轻,却提心掉胆,荒无人烟的地界,何來拯救那个男人的性命之机?!
“匀昭,匀昭!”他急急地喊着,只觉得脚底生风,有些滑腻,只得反手用力拽着眼前娇瘦的人儿的手臂,紧跟上前。
“冷一人,你在哪里?!”她边跑边喊着,清澈的声音在寒气刺骨的崖底回荡。“我來寻你了!你速速现身罢!”
康泰平深情款款,动容不已。她的痛,牵扯着他的神经,她的快乐,也浸润着他的快乐。因她而幸福,因她而产生强烈的存在感!那个男人,你倘若不在,我定会去阴曹地府,将你碎尸万段!
“冷一人,你这个负心的男人!你知道匀昭为了你,有多辛苦吗?!”康泰平浑厚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冷一人,你倘若沒死,速速现身罢!”
凌匀昭回眸,看着康泰平,竟是开心地笑了起來,仿佛一朵绽开的白莲,俊丽如雪。
二人在奔跑中呼喊,在呼喊中释放内心的希冀,哭泣,哀伤,均化为那声声呼唤,甚至哀求。
“冷一人,你在哪里?!”她喊着哭着,哭着跑着,步履蹒跚。忽地脚下踩了一个凸出的雪峭,身子一个不稳,便斜斜地滑落至地,朝着身侧满是沟壑的雪凹里,滚去!
“匀昭!”他本是紧跟在她的身后,不知何时,因着喊叫而松开了她的手,看着凌匀昭即将落地的身子,他飞身扑了上去,抱着她的身子,滚进了雪凹里。
“匀昭,匀昭,你怎么样?!”他睁开眼眸,便见怀里的凌匀昭,双臂紧紧地护着腹部,面色铁青,已然昏厥。他大惊失色,忽地从雪堆里爬了出來。快速地打掉她身上的雪,将她抱在怀里。看着白色的雪地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殷红,他的心口,一阵惊悸!
“匀昭,匀昭!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他惊慌地抱紧她的身子,站起來,万分焦急。看着四周高陡的雪坡,未料到,崖底竟然是别有洞天!然,这般别有洞天之地,他该如何上去?!
忽地,有一阵窸窣地咳嗽声,从康泰平二人的身后传來。他心头一喜,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
“有人吗?有人吗?我听见你的声音了!”康泰平歇斯底里地喊叫着,“救命啊!快來救救她!”
他的脚底一侧,伸出一个白皙而手骨淋漓的指爪來。康泰平大惊,看着脚底的雪,慢慢地被扒开,竟然露出一个岁的孩童的脸來。孩童轻笑道,“是你在喊救命吗?!”
“你……”康泰平向后退却两步,“你的亲人在吗?快救救她!”
孩童看了一眼康泰平眼里的凌匀昭,只见她的身子底下,依然被鲜血染红,眉头微凝,便道,“救人可以,你要拿什么來交换?!”
“你的亲人能救他?!你们要什么都可以!”
“我要一个黄金冢!”孩童忽地惊呼道。
“好,好!别说黄金冢,即便是黄金屋,我也为你建造!只要能救活她!”
“下來罢!”孩童忽地缩进了雪窟里。原是雪窟里面,有一股热气袭來。
康泰平将凌匀昭抱紧,倏地跃下。
“你的亲人,在哪?!赶快來救她!”
“我沒有亲人。”孩童随即将雪窟堵住。“我來救她。”
第二卷 青楼思 第三卷 第七章 初相见
7、初相见
康泰平稳了稳视线,才看清雪窟里面微弱的灯火,以及,那幽暗的通道!
“还不快走?!你若是不相信我,那你自己救她吧!”孩童负着手,向前走去,“小瞧老夫,哼!”
“老夫?!”他只觉得孩童说的话,异常古怪。看着怀里凌匀昭那苍白无血色的面颊,顾不得其他了,试一试,总比一点机会都沒有!况且,她若是香消玉殒,他也不会独活!
康泰平疾步跟上去,按倒幽杳深邃,似是天然而成的洞|岤,因着光线暗淡,只隐约觉得前方有星火闪烁。须臾,他跟着孩童便來到一个宽阔之地。似是中枢,两旁竟然有极其简陋的暗格,整齐有序地盛放着一排排酒罐子,以及必须的物什。中央是一个宽敞的石塌,铺着一张极其宽大的白狐绒皮。
“放至这里罢!”孩童指着床榻感叹道,“早知会有客人來访此地,我多准备几张床塌了!”
康泰平轻轻将凌匀昭放在床榻之上,回身便将手扼住孩童的喉处,“她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定会把你碎尸万段,为她陪葬!”
孩童却是束手而立,神色悠然道,“你还折腾,就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她!”
他一怔,神色阴冷,缓缓地放下了手臂。
孩童上前,为凌匀昭把脉,颇有一番意味地凝思,继而抬头望了望康泰平,说道,“你夫人,中了毒?!”
“嗯……你有办法解毒?!”他看着孩童深邃的眼眸,有些躲闪,只觉得此人莫非是世外高人?!
“这月夜百合,无人能解。”孩童摇着头,继而摸了摸康泰平的脉搏,诧异道,“她不是你夫人?!”
“速速去准备热水來!你身后有个半掩的石门,里面有柴草和燃碳!”孩童惊呼道,“快去!还愣着做什么?!”
“好好!”康泰平转身,才发现自己的身后,竟然还有一个石门,因着被凸起的石头遮挡,故而方才并沒有发现。
“姑娘,对不住了!”孩童运斤成风,双手掌心升起一股气息,缓缓地在凌匀昭的腹部推移。她的身下血迹慢慢引了出來,将雪白的白狐绒皮染尽。
康泰平在石屋里升起了一团火,将一个黑瓷大缸内的水烧得热气升腾。石屋一侧还有一个床榻,似乎是备用,床榻上面的被绒敞开,似是有人住在这里。那孩童,不是沒有亲人吗?!
红红的火光徐徐地燃烧着,照亮了石屋里的一切。他似乎看到床榻上有一个闪闪发光的物什。疾步走过,他拿捏在手心,有一股熟识之感。那是一块佩剑碎玉,温润如华,质地细密。上等的好玉,怎么会出现在此?!莫非那孩童的身份极其尊贵?!
“喂,过來给她宽衣,速速放至缸内泡一泡!”
康泰平的脸色一红。他倏地站起身走出去,看到孩童的脸上,神色凝重,底下一滩血迹,慢慢发黑。凌匀昭躺在那里,安静苍白。
“我已将毒瘤化为血水,引了出來,这毒解得了,解不了,全看她的造化了。把她放至药缸内罢!”他转身,用手捂着唇角,窃窃地笑了两声。
康泰平凝着眉,俯下身,抱起身子有些发凉的凌匀昭,急切地说道,“那她有生命危险么?!”
“暂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他欣喜地说道,抱起她,疾步走至缸前,褪去她满是血迹的外衣,将她缓缓地放入温热的水中。
“把炉火的燃碳端过來,隔半个时辰,往水里放至一个燃碳。”
“好好!”他面色欣喜,心跳不已。“有劳了!多谢你!”
“报答我,必须为我建造黄金冢,不然,这姑娘是不会醒过來的!”孩童笑容诡异。
“好好!等她暖过身子,我便回去建冢!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你不小瞧我了?!”孩童摸着下巴说道,“老夫无名无姓,隐居在此,已然忘了尘世。你称呼我为‘老童’罢!”
“为何是‘老童’?”康泰平诧异道。
“因着我,返老还童,返璞归真!”看着他瞪得极大的眼眸,老童微眯着眼眸,“我已是耄耋之年。黄金冢是我一辈子的最爱。等我终了,想必,会与婴孩无异。届时,我最珍贵,赔得起黄金冢啊!”他一声喟叹!
“确实,前辈是世外高人!”
“少拍我马屁!”老童严肃地说道,“你即刻去罢!我來照顾她!”
康泰平凝着眉,深情地望了一眼凌匀昭,“好!有劳前辈!等我回來,如何寻你?!”
“大喊我的称呼,即可。”他微眯着眸,懒懒地倚在床榻之上,看着凌匀昭苍白的面色。
“好。晚辈去也。”
他顺着來时,找到雪窟的入口,将那一片可以移动的软皮挪开,便有铺天盖地的凉气袭來。
“姑娘,你与老夫,也这般有缘!那……假小子,是你的何人?!”老童喃喃着,便依靠在火炉方便,眯起了眼眸。
不时,凌匀昭药缸里的水,颇有些凉了。她的眼眸微微地张开一条缝隙。
一个高大颀长的白色身影袭來。
“喂,老童,这个女人是谁?!”温润而冷漠的声音,窜进了老童的耳膜,将他惊醒。
“假小子!”老童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轻点,沒看你见那如花似玉的姑娘么?!”
他回头,轻轻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的眼眸微眯着,要惊醒的样子。
“水都凉了,你这是救人呢,还是杀人呢。”他忽地生出一股暧昧之色,“老不正经,给我的姑娘?!”
“呵呵,小不正经!”老童微眯着眼眸,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挑着眉,语气不屑一顾,“你想要她么?想要,我救活她;不想要,我便杀了她!”
他再一次回眸,走进药缸一侧,仔细地瞧了瞧她的容貌,忽地心里升腾起一股寒意來,隐隐作痛。“方才那堆黑血,是她的?!”
“正是。”
“她中了什么毒?!”他的眸色忽地亮了起來。
“月夜百合。”老童答道,看着他惊惶的神色,唇角勾着笑意。“不如,我救了她,你们夫妻俩养我,为我送终,如何?!”
他忽地摸着自己的心口,疼痛不已。“我为何,这般心疼?!是我的毒未解?!又与她何干?!”
“你的毒已是全解;心毒难解呵!”
“杀了她!”他一边抚着自己的心口,一边恶狠狠地瞪着药缸里脸色苍白的女人。“我不想心痛,杀了她!”
第二卷 青楼思 第三卷 第八章 入宫妃 上
8、入宫妃 上
老童的眸子宛如一锐利的箭矢,闪着精光。他邪恶地笑了起來,走到药缸一侧,“假小子,你不后悔?!”
“我才不会!”他转过身,闭上眉宇。然,眉峰如蹙。
老童在后,手掌运斤成风。他睥睨着他,忽地停止了动作。“你又不是沒有能力杀了她,何须我动手?!我还指望用她换我的黄金冢!”他随即向外走去,甩了甩自己的衣袖,“你动手罢。动了手,用你的自由,抵我的黄金冢,我更加乐意!”
白衣男子倏地转身,伸开颀长的手指,扼住她的咽喉!
凌匀昭意识混乱,眼眸微微眯着,口内忽地喃喃有词。他的神色一拧,看着她的容颜,内心的疼痛不止!他忽地神色极其嫌恶,手指开始用力!
“冷……冷……”
他竖起耳朵,“哼,冷?!既然冷,干脆就冷死好了!省得我动手!”他收回了手,看着她白皙的脖颈,微微握了握手指,抚上了自己的心。
“冷……一人……一人……”
他忽地一怔。“冷?!一人?!”只觉得莫名的熟悉。“是什么?!是人么?!”他自言自语着,定定地凝望着她,“好,我留你一命!”
或许,他们本就相识,看到她,会心痛,许是,他们之前,定是仇人!
他缓缓地夹起燃碳,往药缸里连续投了几枚。渐渐凉掉的药水,忽地翻滚起來。
“呵呵,投多了!”他看着水越來越烫,将她原本白皙的肌肤,烫得红润起來。他忽地玩心大起。
“你让我心痛么?!是你吧?!等你醒了,该是我报复你的时候了!”他的眉目凌冽,唇角噙着笑意,笑靥生风,竟带着一丝妖媚。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带着奢华而琳琅的物什,前往凌府。凌府上下,排成一线,跪地接旨。
“凌匀昭呢?!”宣召统领器宇轩昂。“凌匀昭接旨!”
王客神色慌张地赔上笑脸,“宣召大人,匀昭近几日不在府内。”
“她不在府内?!去了哪里?!”
“小人也无从知晓。听下人们说,是随着九皇子一起出去的。”王客凝着眉,不明所以。
“什么?!放肆!皇上有旨,近日登基仪式开启,特接凌匀昭入宫!她竟敢跟随九皇子逃出去?!”
“宣召大人息怒!此事并非匀昭之错!是小人沒有照顾好她,她才出门出去散心!”
“这圣旨该如何宣读?!皇上对凌匀昭念念不忘,才会接她入宫!这也是对凌家厚待了!女扮男装,隐瞒欺君之罪,已不再追究,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当今皇上的心意吗?!”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王客伸手做邀请姿势,“您先去客厅歇脚,我这就去寻匀昭來接旨!”
不时,宣召大人等得不耐烦,便要离开,王客无意阻拦,却也毫无办法,推搡之间,便大打出手!
康泰平快马回到云城的时候,便得知,新帝已经登基,派人到凌府,要接凌匀昭进宫!他大为惊异,此事为真,凌匀昭尚且在雪窟之中,若是她回來,见到此番景象,康泰安竟然利用自己的盛威來逼她入宫,她会如何?!
仅仅是反抗?!
他來不及想其他,便急速地往凌府前行!凌匀昭不在,凌府势必翻了天!倘若犯了欺君之罪,势必会连累凌府上下所有人!
康泰平來到凌府时,果然,周凌府下人被围困起來。想來是康泰安做好了凌匀昭不从的准备,调遣來众多兵卒,将凌府上下围堵得水泄不通!
宣召总领从凌府大门方向出來,身后跟着鼻青脸肿的王客以及凌府的下人。众人被侍卫押着,准备回宫。见康泰平从马上下來,眼前一抹精光闪过。
“参见九皇子!”宣召统领以及侍卫,施礼。
康泰平下马,声音凌厉,“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凌府犯了什么罪?!抄家?!”
“回禀九皇子,皇上下旨,凌匀昭逃避入宫,且带凌府随从,进宫等候凌匀昭前來替换!”
“凌匀昭沒有逃避进宫!”他的声音冰冷,脸色阴暗,“她一直与我在一起!速速放了凌府家人,我会回禀皇上的!”
“这……”宣召统领,吞吞吐吐,犹豫不决。
“出了什么后果,我來承担!”他大声斥责,“还不赶紧放了他们!”
“是。”
宫内,极尽奢华。康泰安喜欢讲究,书房寝处,铺张奢华。宫殿未曾设好,延期搬入。
“回禀皇上!”宣召总领立即回去复命,而康泰平只是回了自己的平琼府。
“凌匀昭來了?!”他欣喜地站起身,放下手中的奏折。
“凌匀昭不在府中,凌府仆人也未曾找到。”
“哼!凌府的人呢?!可带來了?!”他凝着眉,面色阴鸷起來。“果真,她逃了!”他一拍案几,怒火升腾。
“凌府的人,小人未曾带回來!请皇上息怒,他们均被九皇子放了!”宣召统领跪在地上,俯首。
“九弟?!他沒有与凌匀昭在一起?!”
“九皇子已经回府。”
“你下去罢!领二十大板,办事不利之罪!”
“是,皇上。”
康泰安负着手,來來回回在书房里踱步,忽地顿足,“好!好!回宫也不來见我,竟然把凌匀昭窝藏起來!哼,你以为,朕当真什么都不知情?!既然回宫,就别再出去了!”
他忽地走到案几旁,挥笔淋漓。写罢,将笔一扔,“來人!”
“传朕口谕,自今日起,将心儿接入朕的寝宫!作为陪侍!”
“是。”
“还有,派人到平琼府,对九皇子,严家看守,不得踏出平琼府半步!”
心儿坐于梳妆台一侧,正在暗自神伤。近些时日,康泰平几乎每天都会派人來马蚤扰她,这般最好,至少不用见他邪恶的嘴脸。她决心好生养着,好吃好喝地养足力气,等时机成熟,去见一见向北。如此禁锢,她对向北的消息,不得而知。招容招弟成天挑衅她,她竟是套不到一丝一毫有关外面的消息。
“向北,若不是为了你……”她看着梳妆台上的银簪,握在手心里,呆呆地凝望着簪子的尖锐处,出神。
只听见哐当一声,几个身材魁梧的士卒,推门而至。
“你们干什么?!”
“皇上口谕,命心儿姑娘为御前陪侍,即刻就走!”
“我不去!”心儿慌张地把银簪收入袖中,身子往后缩去。
“这可由不得你!”几个兵卒相互递了眼色,众人便将挣扎的她扛了起來。
第二卷 青楼思 第三卷 第九章 入宫妃 下
9、入宫妃 下
明晃晃的宫灯,将暗夜照亮。帷幔轻飘,流苏浮华。风雅的御寝处,屏风通透,龙飞凤舞。來回巡逻的士卒,以及待候仆人,井然有序,逡巡游弋。
不时,便有下人将缠裹如缚的心儿,抬进了寝居。心儿的口中塞着金帛,浑身紧束,如蚕蛹一般。她闭着眸子,不分神色。
“轻点,轻点!弄疼了姑娘,你们几个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
心儿的身子被放在金黄的的龙榻之上。被衾环绕,腰间的黄绳宛如蛇般,紧紧地系在她的腰间。她挣扎着,看着离去的几个小人的身影,却无人理会。
至少,将她嘴里的金帛拿开啊?!大不了,她不骂了,保持安静!
挣扎无望,人已离去,将温润的琉璃珠帘全部放下,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安静地歇了一会,抬眸浏览了房内的摆设,金黄|色的基调,尽显威严与尊贵,不可亵渎。床榻一侧,宫灯的燃烧徐徐地烧着。她条件反应地嗅了嗅,似乎沒有上次的催|情香味。宫灯一侧,搁置龙袍的屏风上面,画着一个清秀的男子,手指梅扇,腰间佩戴细长银剑,俊雅隽永。心儿抬头,定定地看了一眼,只觉得万分眼熟。
“?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