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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偷欢第14部分阅读

    又开始四肢抽搐,咳嗽,吐出粉红色泡沫的痰。

    过了片刻又好了过来。唐世慈端着水让她漱口。

    唐牧荑吐出水,笑着问他:“现在是不是真的很丑。”

    唐世慈摸她消瘦苍白的脸:“不丑,我的阿荑一直是最漂亮的。”他搂着她说:“等你好了,你喜欢孩子,就养几个玩玩。”

    “什么玩玩?”她笑着打他的脸,“孩子哪能玩。”

    唐泽孺接到唐世慈的电话,匆忙赶过去。楚妍看他走地匆忙,说:“我也去吧。”

    唐泽孺想了想:“去做什么?”

    “怎么说我也是她的养母。”楚妍唉了口气,“更何况世慈对她……”

    车子开在高速,楚妍望着窗外快速倒退的路标,忽然觉得好笑:“泽孺,她活不了多久。”

    唐泽孺往日温柔的脸一直僵在那里,也不反驳她。

    楚妍看他光影下的侧脸,他已经不再年轻,为了她们母女他耗了几尽一生,越发觉得他可怜:“泽孺,你救不了她。林晚死的时候,你也只是看着。”

    “闭嘴。”他侧眼看她,面色阴霾,“你不配说她的名字。”

    楚妍面色暗了暗,又扬起眉头笑:“是她抢了我的人!不要脸的是她。”

    路边没有灯,只有车前隐隐透出的灯光浮在她脸上,她仿佛陷入沉思,眼睛定在某处:“当年和卫远阳定亲的是我,不是她。”

    “你说的不对,卫远阳只是来看人,可没说一定是你。而且赴宴的时候,是你求晚晚陪你去,她才去的。至于卫远阳一眼看中了她,是你自己不够出色,你别把所有的罪都推她身上。”

    “你受不了了是不是,从小到大,只要我一说她,无论好坏,你都会怪我。”她咧了咧嘴笑得肆意,“我知道你恨我,你怪我带她去,如果她没有遇见卫远阳,她或许会嫁给你,你从来都对她那么好,我只是个附属品。”

    “楚妍,你要知足。当初我只是想把晚晚带回家,是她求着我带你回来,要不是她,你不会在唐家。”

    “是,她是好心把我带回来,可我宁愿待在福利院都不想在你们俩身边。处处都显得我多余。”

    “楚妍,我待你的确不好,但晚晚从来都让着你。”

    “那她怎么不把卫远阳让给我。”她说着顿了顿,“不过,卫远阳的确是个疯子,林晚死在手术台上,他尽然把唐牧荑给扔了,哈,林晚拼着命给他生的孩子,他竟然把她扔了。”

    “卫远阳的确疯,但是他不会让晚晚怀孕。”车子开在高速上,唐泽孺竟然松开一只手,抓住楚妍的手臂,“卫远阳也不会碰你,你不要在自欺欺人。”

    楚妍像是被他的手灼伤,用力地甩开:“不错,是我做的。她和我说过,想为远阳生个孩子。可是卫远阳怎么可能肯,她心脏不好,平时有个大喘气,他就吓个半死。”

    “林晚那么想要孩子,那我就帮她,我告诉她可以把远阳的青米子偷出来,先冷冻,再受孕。”她用手擦眼角笑出来的泪,“哈哈,她真的这么做了。可惜她把那东西给了我让我送到医院,我不过取了一点,用在自己身上。”

    男人的脸色难看,女人却笑得异常诡异:“你要谢我,没有我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唐牧荑。你恨我,没关系,我怀着世慈没哪里去,我就告诉你她在哪,但你要娶我,你尽管去找晚晚的女儿,可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和你离婚。我得不到卫远阳,你也别想得到她。”

    她说着拍男人的脸:“不过真可惜,她也没喜欢上你,她喜欢上了我的世慈,卫远阳的儿子。泽孺你看,林晚的女儿还是喜欢上了卫远阳的儿子。这辈子,你输定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男人侧过脸来看她,目光透出怜悯,女人凄声叫道,“你比我更可怜,你凭什么那样看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楚妍尖声叫道,“我一点都不可怜!”她说着去掰唐泽孺握着的方向盘。

    “你疯了,这是高速!”

    楚妍不管不顾地用手砸向方向盘:“你竟然可怜我!你不配!”

    前面快速行驶的那辆车子突然爆胎,打着转地快速漂移,最后直接反方向地朝他们驶来。

    车子靠的太近,唐泽孺心惊踩点刹,车子在路面上划出黑色的痕迹,最后见躲不过去,唐泽孺转动方向盘,避开楚妍,车子朝他撞去。

    车前的玻璃应声碎裂,唐泽孺被挤在方向盘和车座间,腹腔被震碎,额上滚落红色的血。

    楚妍也被挤在夹缝中,她抓着他的手:“到最后,你都可怜我。”她吐出口血,“我说过,我不需要。我要的会自己去拿。”

    唐泽孺垂下眼睛看她:“楚妍,放过她吧。”

    “为什么都要死了,还心心念念想着她。晚晚和唐牧荑真的有那么好?你们一个一个口口声声都是她,眼里只容得下她,什么时候有过我?”

    唐泽孺眼睛瞳孔涣散,固执地抓着她的手:“楚妍,晚晚待你始终如初,不曾怨过你。”

    “是,我知道。你宠着晚晚,晚晚宠着我。但她千不该万不该把我的远阳抢了。”

    “泽孺,你都快死了,我再告诉你个秘密好不好。”楚妍擦了擦嘴角流下的血,弯起唇角笑,沾着血的牙齿在灰暗的黑夜里有些恐怖。

    “你一直以为,唐牧荑是卫远阳的孩子,连林晚是她妈妈都不敢告诉她。我知道你怕她去找卫远阳,丢下你不管。可惜,她不是卫远阳的孩子,林晚做梦都想给他生孩子,那我就让她生。只不过,她给我的那份我没给她,我拿了陌生人的给她。哈哈……哈哈,你看,到头来丢下性命生出来的却是个野种。唐牧荑就是个没人要的野种!”

    “不要这样看我,泽孺,我怕你死后我会做噩梦。”她用手覆上男人的眼睛。

    “泽孺,你看,你的晚晚那么脏。”

    “你会……下地狱。”男人干涩沙哑的声音,粗粝难听。

    “我不在乎,我的一生就这么耗进去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唐牧荑她是野种,我只会告诉她,他们是亲姐弟罢了。你说我做的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章

    救护车警车赶到的时候,唐泽孺的脸已经失去生命力灰败下来,楚妍抓着车棱,心有余悸地尽量往边上退,第一次感到害怕。

    唐泽孺的车在靠近b市的高速路上被撞,救护车将他们撤离出来后送去了b市市医院,正好是唐牧荑住的那家。前面那辆货车高大,楚妍虽然逃过一死,肋骨也被撞断刺进心肺部。她兴奋地说了那么多话,已到极限。

    楚妍睁开眼睛,入眼就是雪白一片,她回想了下,才后怕地出了一身冷汗,“泽孺。”

    于舒阳听见她的声音,拉下口罩,示意旁边的护士给她加呼吸器。

    “不要说话,对你的心肺负荷太大。”关月用沾水的棉花濡湿她开裂的唇角。

    楚妍安静地让她擦着嘴,见她要给自己带呼吸机,扯住她的手:“和我一起的……那个男人,他还有救吗?”

    关月安抚地拍她手:“我只看见你一人,待会我帮你问问。你还没脱离危险期,要好好休息。”

    “诶,你不能下床。”关月被楚妍试图下床的举动吓到,“于医生,你快看看她。”

    于舒阳走过来按住她,眉头紧锁:“你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千万不能再动。”

    “求你,你快去看看,和我一同来的那个男人。”楚妍抓着他的前襟,神情哀怨,“医生,你去帮我看看吧。”

    于舒阳握住她的手,让她松开:“我会去看,你先稳定下情绪。”

    “现在立刻去。”楚妍不肯松手,他不敢用力。

    于舒阳被她纠缠的头疼,又怕加重她病情:“小月,你去问问那位先生谁主刀。”

    “好。”碰上这种病人是常有的事,关月放下手中的东西,连忙跑出去问。

    等了没多久,进来两个人,前面那个是关月,后面是脸色有些难看的卫息城。

    于舒阳见他那样就知道那人估计凶多吉少,还没等他想该怎么对女人说,女人却松开他的前襟,向卫息城抬起手:“远阳,你是远阳,对不对?”

    卫息城愣了愣,才握住她的手,语气温柔:“您认识我父亲?”

    “父亲?”楚妍眯起眼睛想了一会,“你是小荣还是小城?”

    “我是息城。”卫息城仔细端详她的容貌,觉得眼熟,“您是楚姨?”

    楚妍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红了眼眶:“你都长这么大了。”

    “真的是楚姨。”卫息城坐下来,“林晚走了之后,楚姨就不见了。我还想是不是我和哥哥不讨喜。”

    “怎么会,你们小时候那么可爱。”

    卫息城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真有楚姨说得那么好,那林晚也不会想要自己的孩子,她也不会一尸两命。”

    “你还再怪她丢下你们两个。”

    “可不只两个,还有个老头子。”卫息城笑笑,连自己也觉得可笑。

    “你父亲现在怎么样?”

    “越来越活过去了。我母亲死了之后,就变得古怪,后来遇见林晚才变得正常,林晚死后,他就变得不通人情。荣西还能和他说几句话,我和他一碰面就吵。”

    “小城,如果楚姨告诉你,林晚的女儿还活着,你信吗?”

    卫息城松开她的手,站起了为她掖好被子:“您累了,楚姨。那天我也在,我是看着她被推出来的。”

    “不,是真的。”楚妍挣开被子,动作大地猛咳。关月按住她:“阿姨,你不能再说话。”

    她不管不顾推开关月的手:“林晚生了两个女婴,一个出来就死了,一个没有。你看到的是死得那个,活的那个,被你父亲扔了。”

    “楚姨,您真的累了。”卫息城敛下笑容,有些无奈,“您需要休息。”

    “不,小城,楚姨求你,叫你父亲来看看我,好不好?唐牧荑是他的女儿,唐世慈也是他的儿子,小城,楚姨求你。”

    “楚姨,唐泽孺死了。您要节哀。”

    楚妍如遭雷击,溃败地颓下身体。

    关月见女人终于失望得不再出声,于舒阳朝她扬了扬下巴,她马上为女人戴呼吸器。

    调节好滴液,见女人睁着空洞的眼睛,关月安抚地拍她的手:“阿姨,好好休息。滴液的速度不能调快,有需要按床头的呼叫器。”

    于舒阳找到卫息城的时候,他在医师值班房里抽烟。

    卫息城靠在值班室的唯一一张床上,鞋都没脱,吞云吐雾,见他进来,侧过脸吐出一口烟。

    “德性。”于舒阳走过去拍开他的腿坐下,手掌用力地拍着身下的床:“这可是革命战士的床,被老张看见你这么踩着,会被他骂几个礼拜。”

    卫息城笑了下,似理非理的样子。

    于舒阳也没恼火,从烟包中抽出根烟,和他一起吞云吐雾。

    “阿城,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哦”卫息城笑他“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的脸被白色袅袅的烟云遮盖,神情变得莫测。

    于舒阳许久没看过他这个样子,有些不习惯,被烟呛到,咳了几声:“最好不是我想的那样。”

    “滚。”卫息城踢了他一脚,把烟屁股摁在烟灰缸里。

    “去哪?”

    “查房。”

    十二月的天有些凉,唐牧荑趴在窗台上往外看,指着外面的枯枝对唐世慈说:“看见没,我现在就像它一样。”

    唐世慈站在她身侧,顺着她手的方向去看那树。

    “可是明年的时候,它就又会发芽。”她往旁边倒去,扑在他怀里,“那时候我就已经好了。”

    “嗯。”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相信。”唐世慈冷硬的脸一点都没有软化的迹象。

    “那你怎么不笑?”她伸手挡住他的脸,“好了,不要笑了,好假。”她又跳起来,指着树下的摊铺:“我想吃糖人,你帮我去买,好不好?”

    “好。”

    卫息城看见拿着糖人的乔木,叫住他:“她不是不喜欢吃吗?”

    “看人。”乔木同他一般高,但神情极为冷酷,眼睛平视过来,愣是透出些睥睨。

    站在卫息城旁边的关月笑出声。

    卫息城有些尴尬,讪讪说:“也是。”想到对方是自己的弟弟,不免多出几分亲近,他拉着乔木的手臂:“你决定一直埋着她。”

    “是你说她不能受刺激。”

    “你倒是全推我身上。”想了想说,“楚姨已经醒了,你去看看。”说着伸手到他面前,“我去拿给她。”

    “我又不想吃了。”卫息城进去的时候,唐牧荑把被子拉高盖在头上,说完之后又小声压抑地咳嗽。

    他走过去想拉开被子,被她扯住:“不吃啦,你吃。我想睡会儿,你出去。”

    “阿荑。”

    被子里面扯着的人松开手,卫息城拉开被子,看她咳得青白的脸:“怎么就忍心让我难受。”

    唐牧荑笑笑,接过他手中的糖人:“怎么是你?”

    “少吃点,腻。他去办点手续。”

    “嗯。”她舔了下糖人又拿开,“什么时候可以找到合适的脏体。”

    “快了。”卫息城用手揉她的额头,被她打开,“一股烟味。”

    卫息城看她捏着糖人的手有些肿胀,问:“疼吗?”

    “疼。”

    见她答得干脆,他笑:“要是他问你,你怎么说?”

    “不疼。”

    他无奈地笑了下,半晌又问她:“如果他没有回来,你会看见我吗?”

    唐牧荑看了眼他,眼神很认真的样子:“我一直都看得见你。”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他有些挫败。

    “阿城,我心里有他。至于你,我心里一直都没有。”

    他弯起眉眼苦笑:“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楚妍睡得迷迷糊糊,感到有人站在旁边,睁开眼来,看见乔木陌生的脸,她有些不习惯,但抵不住心酸,颤巍巍地向他伸手。

    乔木握住她颤抖的手。

    楚妍带着呼吸罩,说话不清晰,乔木棱角分明的脸没有表情,安抚地拍她的手:“唐泽孺我会好好安葬他,我不打算告诉阿荑,她也不会来看你,你好好养伤。”

    楚妍剧烈地挣扎起来,乔木的手背被她抓的破皮,皱了皱眉。

    楚妍拉开呼吸罩:“不,不行。世慈,有些话妈妈今天一定要对你说。”

    乔木不置一词,任她抓着手。

    “世慈,你不是泽孺的孩子,你和那丫头的父亲是同一个人,你们是亲姐弟。妈骗了你,是妈的不对,但是你们不能在一起。”她说的急,呼吸有些急促,“那丫头都快死了,你别再和她搅和了,听妈的话,好不好?”

    乔木蹲下身靠在她的枕边,柔声问她:“妈有对别人说过吗?”

    “卫……卫息城知道,他是你……你的哥哥。”她呼吸急促,眼睛上下打着颤,右手抓着呼吸罩,想把呼吸罩带上。

    乔木按住她抓着呼吸罩的手背:“妈,这事可不可以为了阿慈不告诉她。”

    楚妍喘着粗气:“不……不行。你们……你们是亲……姐弟。”她说着去掰乔木的手,“世慈,快放开。”

    “你一定要告诉她,是不是?”

    “快……放开。”楚妍挣扎起来,伸手去按床头的呼叫器,被乔木拉了过来,捏在手里。

    楚妍面色因为缺氧涨得通红,乔木站在那里看她,神情冷硬,看了下挂在那里的滴液,将速度调快,那小小透明的圆管几秒就被装满。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二章

    他神情太过冷峻,眼神阴冷,楚妍绝望地松开手,气息微弱地看他,面色痛苦不堪:“世慈……妈妈爱你。”

    她放弃去抢那个呼叫器,抬起手来,她向来爱美,四十几岁还是一双宛如少妇的手,指尖葱白,如今却因为车祸疾病,有些发黄。

    乔木像是知道她的意思,握住她发凉的手,点滴太快,她的身体受不了,身体开始发凉,乔木摇了摇头,吐出一句话:“你爱你自己。”

    听到他说的话,楚妍怔了怔,面上透出死寂,瞳孔有些放大,身体颤抖,绝望又悲恸的样子,她算了半辈子,没想到死在了儿子手里。

    楚妍垂下眼睛,乔木弯下腰凑到她耳边说了句话,轻如叹息。

    楚妍挣扎地睁开眼睛,最后看了眼他,才笑了开来,从喉咙异常艰难地挤出话:“原来……是这样……还好。”

    手掌中的手渐渐冰凉,乔木松开她的手,将呼吸器重新戴回去,把点滴调回原来的速度。

    他退了几步在床前跪下,硬生生磕了几个头,额头沾上地板上的灰尘。好久才站起来,看了最后一眼退出房去。

    唐牧荑正在为那个糖人和卫息城闹脾气,她憋红了脸,指着被他抢过去之后,高高举起的糖人:“拿过来。”

    卫息城把糖人递过去,见她快要拿到,抬手扔进她身后的纸篓,一脸笑意:“呼吸道不好,少吃为妙。”

    唐牧荑顿时觉得他面目可憎,板着脸下驱逐令。

    唐世慈进来之后,她越发委屈,指着纸篓的糖人说:“被他扔了。”

    唐世慈看了眼糖人,捡起来递到她面前,“给你。”纸篓刚换过,其实还算干净,

    “你们。”她气得红了脸,“我真是没病都气出病了。”

    唐世慈又把糖人扔进纸篓,拉着她让她躺床上。

    唐牧荑装作生气的样子,闷闷地爬上床。

    她端着唐世慈递给她的水杯,喝了一口,刚想发表意见,嫌烫嫌凉,手就抖了起来,被子立刻被人拿了开。身体被人抱在怀里,宽厚的掌心安抚地拍着背。

    唐牧荑停下抽搐,有些抱歉地看卫息城,蒙着青灰的脸隐隐透着微红,难为情地开口:“好像第一次在你面前发作,好丢脸。”

    她微微笑着,露出小巧洁白的贝齿,消瘦的脸庞只剩很浅的梨涡。她后知后觉地脸越来越红,干脆用手捧着脸。抬眼看见唐世慈能夹死苍蝇的眉头,难堪地低下头。

    唐世慈把手上的水递给她,她喝了一下口,仰起头漱口,吐在盆里。

    抬头的时候,卫息城已经不在,想他是吓跑了。

    “你刚才去办了啥手续?”

    “乱七八糟的。”

    “有那种吗?”

    “有。”

    唐牧荑夜晚被惊醒,入眼就是一双漆黑慑人的眼:“你想吓死我。”她大声地骂他。

    唐世慈眼神黑蓝,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她捧住他的头,放在自己肩窝,拍他的脊背。

    “诶,我说你这两天不对劲啊。”于舒阳撩开露天阳台上的床单,看见坐在地上的男人。

    “靠,这样都能被你找到。”卫息城皱着眉头看他,“你属狗的吧。”

    于舒阳站在他身侧,放眼看远处的高楼,用脚踢他:“你也一起来看看这世界多美好。”

    “不要深呼吸,忘了空气质量多糟糕了。”

    于舒阳哑了几秒,半晌说:“其实最近有两个人来配型,可惜都对不上号。”

    “知道了。”

    “你……做过配型了?”

    “你猜。”

    于舒阳拍他的头:“怎么跟师兄说话呢?严肃。”

    卫息城笑:“多久没被你打过头了。”

    “你能别说这么肉麻吗?看我起的这一身疙瘩。”于舒阳坐下来,撩起衣袖给他看,被他打开。

    两人都不说话,看着远处。

    “你一定要这么做?”

    “我也没有办法,我看不下去。”

    “离开这里,放弃她。”

    “好了,你知道我做不到。”卫息城站起来,有些苦涩地笑。

    “阿城,这是桩亏本的买卖。我不会帮你做这样的手术,这有违医德。”

    “我知道,只是说说罢了。”

    那天于舒阳狠狠地踢了下他的屁股,卫息城回过头来,按住他打。

    卫息城拳头重,幸好他逃得快,空暇间回头看他的脸,他笑得轻松,夕阳打下来,暖光照在他脸上,说不出得英俊。

    于舒阳“草”了一声,站稳身朝他挑衅地扬下巴,“被你占点便宜就得意成这样。”

    “靠。”卫息城很少说脏话,从来都装出一副正人君子,好好先生。此刻四下无人,被他挑得火大,欺身上去打在一起。

    后来怎么样了,于舒阳揉了揉头,记得不是很清楚,抵着墙滑坐下来,手握拳抵住嘴,他怕松手,就会哭出来,像个娘们一样干嚎。

    几个小时前接到卫息城的电话,他在那头压着嗓音叫他:“好兄弟,来一趟。”

    他听他声音有些奇怪,却硬声硬气回:“忙。”

    “舒阳,来吧。啥事比我还重要。”那人在那头揶揄地笑。

    “说话注意点啊,我女人在旁边。”于舒阳就是喜欢逗他玩,看他急的样子,可惜从来没见过。

    “好了,来吧,真有事求你。”那人还真有些急了,好像被自己说话呛到,咳了几声。

    他勉为其难地回:“这都求了,真是拿你没办法。”

    那人在那头被他恶心到,低低咒骂了句。

    于舒阳笑着问:“在哪呢?”

    “高架上,靠西街,就那个以前老去的那条。”

    “你去那做啥?”

    “你别像个娘们唧唧的。快来。”那人说完话就挂了电话。

    于舒阳也学着他低声咒骂了几句,从暖热的被窝里爬起,随手抓了件外套,开车的时候看了下腕表,皱起眉头,这臭小子,凌晨三点半打他电话,当他是他妈。

    于舒阳把车开到高架下,想了想还是给他打了个电话。

    那人的声音比刚才还要弱,带着点哑,于舒阳皱眉:“你不会回去睡觉了吧?”

    “没呢,还再等你美女救英雄。”那人在那头笑,隔老远,于舒阳都能想象那人欠扁的神态。

    “应该是英雄救美。”他纠正他,“你在哪?没看见你车啊?”

    “高架上,上来。”

    “你下来,待会还要绕着圈下。”于舒阳不赞同。

    “好兄弟,第一次求你,你快点,我真捱不下去了。”那人在那头笑着说,间隙咳嗽几声,等咳嗽完,气息乱成一团。

    于舒阳摁掉电话,手打着哆嗦拧钥匙:“妈的。”他骂着,风刮在脸上,冷得刺骨的疼。他摸了下脸,竟是一手得湿滑,又狠狠地骂:“他妈的。”

    于舒阳在路程的一半看见他那辆黑色的车,下了车就骂他:“下次买辆马蚤包的车,这个颜色找了半天。”

    卫息城坐在撞得变了型的驾驶座上,听见他的声音,睁开眼来:“好,下次一定挑红色。”

    于舒阳把他拉出来:“你倒是挺会挑的,找这个时间,路上经过的车的确少。”

    “谢谢夸奖。”他笑笑,往怀里掏,“给,帮我给荣西。”

    于舒阳扶着他坐到自己车上:“你自己给。不要拿我当枪使。”

    卫息城看他冷硬的侧脸,有些为难:“这就不够兄弟了啊。”他说得揶揄,声音却是喑哑,吐出小口的血。

    于舒阳也不看他,自顾自开着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不要说话。”

    卫息城又吐出口血,拉开他的手:“好兄弟,我怕没机会说了。”

    “闭嘴。没听见吗?”他克制不住吼他。

    他眉头都不皱,视线有些糊,擦了下眼睛,把血不在意的擦在男人的车上,“要麻烦你帮我动刀了。”他拍着男人的肩,像许多次他们取笑对方时做的一样,“对不住了,好兄弟。”

    他说完沉了下去,于舒阳用力地拍他的脸:“你他妈醒醒。”

    卫息城抓住他的手,笑骂:“卧槽,你故意的吧,赶这会儿来公报私仇,不道行啊。”

    于舒阳用力地捏他指骨:“卫息城,你这个疯子。”

    他甩不开他的手,苦着脸说:“我是。舒阳,你说的对,这是桩亏本的买卖。可是我……我……”

    他额头上的血滚落下来,顺着睫毛滴下眼睫,像一道血泪,眼神温柔又无助,“舒阳,我死后过奈何桥,那碗孟婆汤一定不会喝,好叫我下辈子再见到她,能躲开。”他声音淡下去。

    于舒阳抓着他的手,一路感觉他暖热的手掌渐渐冷去。他摸过那么多的死人,从来没有哪次像这样真正的觉得原来人的手可以这么的凉,男人拿惯手术刀的修长手指变得僵硬。

    他不敢转头看他的脸,他怕自己像个娘们一样哭出声来,可谁又知道,他已经哭得连眼前的路都看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三章

    荣西: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走了。

    不要笑我。这真是件羞耻的事情,但是又不得不说清楚。

    半年来,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来处理这件事。

    在没有知道阿荑是我们的妹妹前,我也曾讨厌过她。我不喜欢她那张长得和林晚一模一样的脸。每次看见她在我眼前晃,我就想起那个女人背弃约定,抛下我们的事。她答应过我们,要陪同我们一起长大,把我们缺失的母爱补给我们。可是转眼间她就不顾我们,只想要自己的孩子。她明知自己的身体不允许,还执拗地生下来,这样得自私和任性。

    我不喜欢阿荑的小聪明,固执和嚣张,她一点都不像林晚,不及她温柔,体贴和善良。

    但是很可惜这些都没有用,我还是喜欢上了她。她的那点故作聪明和小伎俩在我眼里都成了要命的优点。

    后来见到唐世慈,我才明白,原来不是她不够温柔体贴善良,只不过那个人不是我罢了,但这却让我更喜欢她。

    荣西你在笑我吗?其实我写下这些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很为难,像年轻了十几岁。

    我从来都不是好人,我知道他们是姐弟,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会招人言语,所以我不在乎,我总觉得她会是我的。

    唐世慈死了,我觉得这是老天在帮我,六年,我花了六年时间陪在她身边。我从来不急,我总想她会累,等她受不了了,总会回头看我。我以为只要很认真地喜欢就能打动她,到后来,却只打动了我自己。

    我开始后悔,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她对我会是那样的重要。如果最初不一样,结局会不会也不一样。

    后来他回来了,她也就不再会是我的。

    前一段时间,我碰见了林晚的姐妹,那个叫做楚妍的女人。她告诉我,阿荑是林晚的女儿。

    我没有告诉阿荑,这些事情的真相。我不敢想象她用看哥哥的眼神看我,也不想让她知道她是被父亲丢弃怨恨这样难堪的事。

    我想,这一生只要能静静待在一旁,看她容颜老去已是足够,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除了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她连林晚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也一同继承了下来。

    没有人比我更知道心脏源的稀缺,连同排斥的可能性,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或许会有,但我们都等不起。

    半年里一次次的失望,让我从未停止过逼迫自己去放弃她的念头。

    可是我做不到,我想或许我也有错,大学的时候,我明明有过她心脏不好的想法,但我却该死地忘了。

    安静得在一旁看她老去,已是我最大地忍让,我怎么能接受,她在我眼前,一点一点衰败,在她最美丽鲜活的年华。

    我做了配型,或许会有点冒险,但是结果很好,我还知道了一件事,她不是老头子的女儿,也不是我的妹妹。呵,终于,我和她一点干系都没有。

    我终于救满她三次。

    荣西,原谅我。告诉父亲,原谅我也原谅她吧,我爱她就像他爱林晚一样,他会懂。

    荣西,把我的心脏给她。不要告诉她,我爱她没有烦恼负担地活着。

    如果可以,哥,你能办成我的样子和她道别吗?

    别担心,她从来都分不出你我。

    卫息城

    “舒阳。”

    于舒阳抬起头来看他。

    “去吧,别一直待在这里。帮他做完最后一件事吧。”卫荣西站在他面前,那张和阿城一样的脸带着笑意。

    “他是你弟弟。”他双手握拳,攥紧卫荣西的前襟,对着那张脸却怎么也打不下去,“你怎么可以让他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卫荣西握住他的手:“舒阳,正因为他是我弟弟,所以我尊重他的选择,哪怕我不愿意,我反对,但是他已经死了,我不能让他死了都没有完成他最后的要求。”他手指冰凉,语气冷淡,仿佛不过是件寻常的事。

    “舒阳,去准备吧,在他心死亡之前。”他扯开他的手,意味不明地笑,摇着头朝里走。

    于舒阳低下头,看见手背上沾着的血,以为他不在乎,他却早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痛哀,唯一的念头,就是替他完成心愿。

    卫荣西敲了敲门,过了会乔木把门打开,并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有心脏源了,准备一下,马上就要手术,让她空腹。”

    “是阿城吗?”唐牧荑听见声音,醒过来,睁开眼睛却被走过来的唐世慈抱住,她好笑地拍他,“这是怎么了?”

    见他不说话,把眼神飘到卫荣西身上,“阿城,怎么了?”

    “有脏体,马上就要动手术。”

    唐牧荑睁大眼睛,转瞬又弯了眉眼,喃喃自语:“我就知道,肯定不会有事。”她端着唐世慈的脑袋,啄了啄他的眉心,“会没事的。”

    唐世慈却不说话,眉间皱起,眼底都是担心。

    她拉着他的手问:“是阿城主刀吗?”

    “我是荣西,阿荑。”卫荣西温柔地揉她的脑袋,“是舒阳主刀。”

    “阿城呢?他去哪里了,他不是权威吗?”唐牧荑认错了人,红了脸,有些不解:“今天应该是他值线啊,他说过会给我主刀的。”

    “阿荑,原谅他吧。他说过,如果可以他也希望陪在你身边。”

    “这样啊。”

    唐牧荑被推出来的时候,还在昏迷之中,面色惨白,安静地躺在那里就像具没有生命的尸体,唐世慈裹住她冰冷的手指。

    于舒阳面无表情地推着另一床的人走出来,那上面的人面色已经灰败,透出死寂,往日俊朗的面容蒙上青灰的死气。

    “躺在这上面的人应该是你。” 于舒阳抬起头看他。

    三个月后。

    除了刚开始几个星期的适应期,之后的情况都良好。

    “世慈,为什么打爸爸的电话,都打不通。”

    “你想见他们?”唐世慈坐在床脚,给她削着水果。

    “会想。”她接过他手里的苹果,“之前一直埋着他们,现在我也好了。等过些日子,我们回去一趟,好不好?”

    “好。”

    唐牧荑开始收拾起衣物,今天就要出院,刚才进来整理床铺的护士,莫名其妙对她很凶。她看了眼挂在她胸前的挂牌,关月。

    关月见她看自己胸牌,退开几步:“想投诉我?”

    “不是。”唐牧荑尴尬地摇手,“习惯而已。”

    “你这个习惯可不好。”男人笑着走进来。

    “阿城!”

    “嗯。”卫息城接过关月手里的病卡,看了看,“情况很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唐牧荑不回答他,佯装嗔怒:“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说好了要给我主刀,到头来,好几个月没有看见你,你去哪了?”她皱着眉头说:“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最近心里好慌,总是疼,虽然于舒阳说有可能是排斥,但是却不像以前那样,就是很难受,总是想哭。”

    她笑了出来:“阿城,你说,给我心脏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个爱哭的人啊。”

    “或许是。”

    “你还没说你去哪了?”

    “在办签证,准备去国,那里有个我喜欢的课题。”

    “还会回来吗?”

    卫息城静了几秒,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

    唐牧荑端详他一会:“别老研究课题,太死板了会没人要的。”

    他扬了扬眉,笑道:“好。”

    “你如果找了洋妞,要对我说,不许报喜不报忧。”

    “好。”

    “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你要回来看我啊,也让我看看你。”她说地羞涩,撇了眼门口,“谢谢你,六年里一直陪着我,我很感激。”

    “傻瓜,他要的不是感激。”卫息城把她拥在怀里。

    “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松开她,“怎么哭了?”

    唐牧荑用手擦了脸:“我也不知道,总是莫名其妙地流泪。”

    关月走出去,狠狠地关上门。

    她苦着脸问他:“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没有。”他安慰她,“我送你下去,他?br />电子书下载shubao2